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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香(柳寄江)第9部分阅读

      陌香(柳寄江) 作者:rouwenwu

    了一圈,重新问了一次。

    “雪暖。”她答道。

    姓雪,倒是一个很少见的姓。唐希言在心中想,微微一笑,“那么,雪小姐。你要知道,我要招的是一名能帮我做事的秘书,不是一个有着美丽外表的花瓶。”

    雪暖的眸子瑟了一下,复又晶亮起来,“你还没有出题目,怎么知道我没有真本事?”

    林雅轩在一边看的闷气暗生,却不敢再出声,招惹唐希言反感。听得唐希言笑道,“这样说,好像真是我不对了。这样吧。”他随手从桌上找出一份文件,递给雪暖,道,“往那边电脑上打一遍,给我看看。”

    雪暖拿着文件,在电脑前坐下,微微有些犯难。她在这人世盘桓五十余年,自然不会不知道,人类先进高科技产物——电脑。甚至在早前的某一年里,专门学过。只是隔了这些年头,的确生疏了。

    唐希言看着她极为生涩的打字姿势,叹了口气,知道不用再抱以期待。林雅轩的唇角开始噙上细细的笑纹。她得意的笑容开始一寸寸倾塌,那厢,雪暖捧过文件放在桌上,笑道,“打好了?”

    “这么快?”唐希言诧异至极。

    “那当然,”雪暖慢慢笑开来,雪狐一族乃是天下灵巧动物,“哪怕我真的有不会的,也学的很快的。”

    “是么,”唐希言交叉双手问道,“你是哪个学校的?有没有等级证书?”

    面前女子的眸忽然变的悠远起来,慢慢渗出寂寞的味道。

    林雅轩忍不住讥道,“你什么都没有也敢来新悦,太看不起新悦了吧?”

    雪暖抬眸看了林雅轩一眼,这个女子短发齐耳,本是精明干练,只是对抓不住的感情犹疑不甘,失了分寸,也失了美好。

    而她自己呢。只是太寂寞。

    在这陌生又熟悉的人世流浪了一年,流浪了五十余年,年复一年的重复,生命干涸,找不到依托。

    分外想念长白山上落下来的雪。

    这一年的雨夜,捡到她的,是开着车经过的唐希言。于是,这一年,他是她的主人。

    每一种动物都没有永生的生命,人类害怕死亡,她也怕。可是,若生命如她这般,眺望家乡而找不到归路,年复一年的在这永远熟悉不起来的人海里流浪,莫如不要。

    什么都不坚持。因为什么都不永久。

    若陷入的太深了,要告别的时候,怕狠不下心。

    这样想起来,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一时兴起跑来唐希言的公司,是对是错了。

    唐希言微微皱眉,这样子看起来,雪暖至少不是最适合这个职位。他有些犹豫,但听见林雅轩极力的反对,不知道为何,却生出不悦,反而问道,“那你对软件行业了解多少?”

    雪暖嫣然一笑,“你问问看啊。”

    专业的问题,她自然是不会的,但她又不是普通人类,运起读心术,看了唐希言心里的答案,慢慢的答了。唐希言点点头,道,“你明天来报到吧。”

    “唐经理。”林雅轩怒道,“你怎么可以这么草率决定人选?”

    “林秘书,”唐希言抬起头,淡淡道,“这是我的办公室,我选的是我的秘书,应该没有问题吧?”

    林雅轩讷了讷,答不出话来,只得发泄道,“你以后会后悔的。”重重的踩着高跟鞋出去了,雪暖偏着头,看着她的背影。唐希言心中一跳,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她这个姿势,很像家中那只雪狐狸。

    想太多了,唐希言自嘲道,人怎么能和狐狸相比?

    “那我先走了。”雪暖低头道。

    唐希言不再说话,但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她带上门走出去,行在忙忙碌碌的街道上,红灯灭了,换成绿灯,于是过马路。离品香坊还是很远,可是这个城市她很熟悉,哪一处哪一个陈旧的巷弄,她都知道。

    走到徽明大学,远远的,放学的铃声敲响了,一个又一个抱着书的学生走出来,经过她的身边,看见她的容颜,经不住回头,窃窃私语,“那个女孩子真的好漂亮啊。”

    “是我们学校的么,哪个学院哪个系的?怎么从来没见过。”

    一切都生气勃勃,只有她,心已经苍老。

    她也看见了那个叫做陌香的少年,转回头,瞥见她,有些讶异,点头示意。

    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个少年和她有着一样的命运,从另一个时空,被丢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来,初一张眼,天上地下,都是陌生的色彩。

    新奇,在于捧起来赏玩,看腻了就放开。若是如他们呢,身边都是新奇的东西,说的唱的笑的跳的,衬的一个陈旧的自己,无所适从。

    陌香却是幸运的,他有唐唐。他如果愿意,他可以把这儿当作一个新的家乡,慢慢的,走到老。

    她呢,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就算曾经拥有过,也都在转瞬间失去。那些和她在一起的人,已经走了很远,她却依然在原处。

    忽然间,很想哭。

    那边,唐唐走出来了,看见了陌香,笑的灿烂,“阿陌,你在看什么呢?”顺着陌香的目光望过来,看见雪暖,怔了一怔,叹道,“好漂亮啊。”

    雪白衣裳的少女站在那,肤色和衣裳白成一片,眸光凄美。

    “这种气质,像是中文系的女生。”

    “她不是你们学校的。”陌香将手插在口袋里,转身道,“走了,回去了。”

    “不是么。你怎么知道?”唐唐狐疑道,“你认识她么?”

    “算认识吧。其实,你也认识的。”他道。一个多月来,朝夕相处。只是,不知道此她即彼她罢了。

    “瞎说。”远远地传来唐唐的声音,“我要是见过这样的美女,自然记得的。阿陌你从来不注意女生的,却记得她。哼哼,她有我漂亮么?”

    渐渐小了。

    陌香却不答话,沉默的走着。他的背影清瘦,却渐渐的,成了一座厚重的山。

    雪暖忍不住微笑,陌香本性清冷,然而毕竟年少,在人间烟火里待久了,也就染上了一丝烟火气。学会了吊人胃口。

    人若不能完全免于世俗,多一些烟火气,也是好的。少年人笑笑闹闹,不知俗世忧愁。只要风波不来侵袭,能够一直这么幸福下去,都是好事。

    细细想起来,陌香有些像她的三哥,一样的好皮相,冷性子。只不过,陌香的心仍是温的,她的三哥,却是一派的冷心冷性到底。

    走了老秘书,新秘书还没有接手,一时间,唐希言案头的工作堆积如山,杂无头绪。唐希言忙了一个下午,感觉笔下生辉,但案上的文件不但没有减少,反而增多了。他叹了口气,决定小小放纵自己一下,干脆翘班算了。

    至于那些工作,还是放在那里生灰,明天再处理吧。

    天气晴好,他驱车慢慢的往品香坊开去,经过徽明的时候,忽然觉得轿车后视镜里倩影一闪,分外熟悉,正是今日里刚刚见过的那个叫雪暖的女子。

    她也住在这附近么?怎么,来来去去这么多日子,从来没有见到过她?

    唐希言狐疑的摇开车窗去看,然而早就不见踪影。

    他也不在意,继续往家开。

    到了品香坊门口,便听见里面哐啷一声,似有玻璃器皿砸在地上,摔个粉碎。往日里这时辰,总有十数人坐在店里消磨时光,此时却全不见踪影。雪儿受惊的从屋内窜出,见了他,狭眸里露出欢喜,跃进他的怀里,蓬松的尾巴甩啊甩啊甩。唐希言皱眉抚慰的摸了摸它的颈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七八个身材彪壮的大汉鼻青脸肿的摔出来,恼羞成怒,摞不下面子,放话道,“你们好,得罪了天鹰堂,我要你们在这北京城都混不下去。”

    陌香冷笑着走出来,道,“悉听尊便,随时奉陪。”他的面上还有着尚未掩去的怒意,平日里清瘦的身形,此时散着庞大的气势。压的那些人慌乱的退了几步,不敢继续再打,只好转身离去,撞到唐希言身上,恶狠狠道,“你就是这家品香坊的主人?”

    第六章 天鹰堂少堂主

    唐希言冷冷一笑,不答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管我们什么人,反正,得罪了天鹰堂,除了走投无路,你们都无路可走。”陌香听他们摞完了话,不以为意的抱了肘。那些人眼角余光瞥见,不自禁的再后退了一步,脸涨的通红,转身走了。

    唐希言环视坊中,数张桌椅被推倒,折了,眼看是不能用了。柜台上一片狼藉。秦绢惨白着脸,站在郭朗和尚客豪背后。二人脸上瘀青,想来为了护人,也挨了不少下子。

    而唐唐,大概是因为和秦墨一起回来的,并无出事,只是脸色有点难看。

    他叹了口气,发不出脾气来,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我和往常一样开店。”秦绢抽抽噎噎道,“阿朗和阿豪也因为下午没课,在这边吃东西。忽然,那些人就进来,说是什么天鹰堂的,要我交五千块钱保护费。”

    “他们去抢算了。”唐唐听的气的跳脚,陌香伸出手来,示意稍安毋躁,唐唐噘着唇,勉强安静下来。

    “我哪里交的出。其实,就算交的出,也不能将好容易赚的钱就这么交给那些人。他们就开始砸东西,其他顾客都吓走了,阿朗和阿豪护着我,结果也被打伤了。我急的直哭,后来,二哥和唐唐姐就回来了。”

    她望向陌香,眸光充满了崇拜和奇异,“二哥,我都不知道,你会武呢。”

    “是啊。”尚客豪坐在一边,用冰块敷着脸,闻言也转过来,“小墨真是要不得,这么大的本事,都不告诉哥们一声。”

    他拉到了脸上的伤口,吃痛的哼了出声,却毫不在意,兴致勃勃道,“刚才那些人看起来很凶狠,撞到了小墨手上,也没见怎么用力,就那么兔起鹘落,一个个哎哟的摔出去了,真够劲。”

    陌香淡淡笑了一下,方进门,就见自家妹妹和同学受了欺负,心里面起了火气,手下就自然重了些,那些人外伤看起来虽不明显,只怕回去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唐希言深思的目光围着陌香绕了一圈,这些日子下来,这个沉静的少年,真的是传说中建华声名狼藉的那个秦墨么?他看的出来,陌香刻意想隐藏自己的光芒,可是就算埋到了土里,真正的珍珠,也能透出圆润柔和的蕴藉光芒来。

    如果没有之前的传说,他会评价他,是个光华内敛的少年。他妹子的眼光还算是不错的。

    但是,这样一个人,如何会有那样的名声和往事呢。所有的人言之凿凿,不容他不信。

    他参不透其中的奥妙,只是叹了一声,“现下虽然解气,但天鹰堂,的确不是善茬啊。”

    “天鹰堂?”陌香摸着下颔,“我怎么觉得这名头这么熟呢?”

    尚客豪差点跌下凳子去,郭朗也无奈道,“真不知道你这一年多再干些什么,我们班那个夏颖真,噢,就是上学期末和你同陷入抄袭门事件的那个,不就是天鹰堂的少堂主大人么?”

    “夏颖真。”陌香想起来了,“我好像开学一个多月,都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是啊。”郭朗自嘲道,“小墨你逃课逃的厉害,他是根本没进过学校。那可是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不到期末考试,难得一见的。学校惧他家的势力,没老师敢管他。也就我们这种平常小老百姓,只能天天乖乖上课练习。”

    “说起来,”提到这个,他又想起另外一个事情,“上学期那个新来的老师敢抓他,我们都替她捏了一把汗呢。结果,这学期开来,苏江倒是一点事都没有,真是让人意外。”

    “有关系就好了。”唐希言松了口气。

    “可是,”秦绢冒出头来,“如果你们是他家啥堂主的同学,为什么那个堂的人还敢来找我们麻烦?”

    “那也要看人家卖不卖我们面子啊。”郭朗和尚客豪对视一眼,无奈道。“明面上,你和唐家可是和夏颖真一点关系都没有。至于我们,还没有说什么话,就已经打上了。”

    “不过夏颖真似乎满看重小墨的,所以,没事啦。这下可惨了,几天出不了寝室了。”

    秦绢过意不去,执意送他们出了门。唐家兄妹彼此看了看,慢慢的开始收拾品香坊。

    “没事的,”陌香安慰道,“这两天,我留着看店就是了。”

    两日里,俱都无事。到了第三天,秦绢打开了店门。看见一个穿着白色休闲服的男生,面上干净,笑的明朗,露出一口白牙,道,“给我一个抹茶蛋糕。”

    她以为是附近的学生,友善的用纸袋包了,递出去,“一共是四块钱,谢谢。我不曾见过你呢。第一次来么?”

    “是啊。”他笑开来,“我第一次来,我叫做夏颖真。”

    “夏颖真?”秦绢愣了一愣,“这个名字好熟啊。”她忽然想起来了,面色变了,回头向楼上喊道,“二哥。”

    陌香从楼上下来,看到站在店门口的人,也怔了一怔,苦笑道,“你这个样子,和上次真是天差地别。”

    “是啊。”夏颖真点了点头,“没办法,我老爸给我定了死规矩。平时怎么疯都可以,考试一科都不给挂。所以,每到期末的时候,我就人不人鬼不鬼了。”

    “果然是你。秦墨。”他的眼神渐渐肃杀起来。

    “小绢,进去吧。”陌香吩咐道。“我以为,在现在这个年代,已经没有那种恃强凌弱强征暴敛的人了。”

    “的确是没有了。”

    出乎陌香意料,夏颖真一口承认。“天鹰堂虽然以前是北京城潜在的势力,但建国后,早就慢慢洗白了。否则,北京市政府不会容忍我们的存在。不过,堂下弟兄总还有些不懂事的,比如那天,纯粹是他们个人想抢点钱花花,借了堂里的名头。那几个人,我已经按堂规处置,将他们逐了出去。不过,他们毕竟曾是天鹰堂的人,你当众落了他们难看,我身为他们的少主子,还是不能坐视不理的。”

    “取青云剑出来吧。”他的眼里逐渐出现了昂扬的挑衅神情,“我倒要看看,能够让外公将青云剑相赠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外公?”陌香怔了怔,了然道,“尚竹生师傅是你的外公?”

    “是啊。”夏颖真微笑道,“我的妈妈,是他唯一的女儿。”

    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对外公房中挂着的那柄青云剑很感兴趣,觉得男孩儿就是应该执一柄剑,方有大侠威武。然而外公虽疼爱他,却将青云剑看的极重。抱着他道,“小真,等你长大了,练好了剑法,我自然会将青云剑送给你。”

    他渐渐的长大,虽然继承的是父亲刚猛无铸的蛮干拳法,对那“花架子不实用”的剑技兴趣不大,但是,潜意识里,他已经将青云剑当作早晚会属于自己的东西,听说外公将它赠给了一位只有两面之缘的少年,不由愣住。

    待到查到那个少年就是与他同学的秦墨,更是诧异非凡。

    他虽然很少在学校出现,但是,对秦墨这个人还是知道的。纤瘦体弱,游戏感情,虽然上学期考试中得蒙他的帮助,但是,他自始至终还是认为,秦墨自己也是抄的(当然,这样说,也没错啦。)。

    他实在想不通,这个秦墨,是如何得到外公的青睐,进而将青云剑相赠的。

    陌香摇摇头,道,“既然你是尚师傅的外孙,若你要的话,我将青云剑原璧奉还就是了。何必再比这一场。”

    “秦墨。”夏颖真怒道,“你是看不起我是么?”

    这真是无妄之灾,陌香无奈,只得道,“如果你真要打,你也看到了,品香坊地方小,可不是打架的地方。”

    夏颖真向后行了几步,回头喊道,“出来就是。”

    秦绢站在二楼楼梯上,担心的看着门外。朱雀街上,这个时辰,行人还少,少有人看见。陌香无奈道,“既如此,你若不用剑,我们就赤手比一场吧。”

    夏颖真不在意的点点头,上前一步,当胸一拳打过来。他的父亲虽然娶了武术界的泰山北斗的女儿为妻,本身却不太信奉蕴藉的中华武术。告诫自己的儿子道,“打人,不需要太多的弯弯绕绕,往往最直接的,就是最伤人的。”

    夏颖真从小到大打过无数次架,渐渐觉得,父亲的话是对的。往往他的力气大,几拳头下去,已经让人叫苦不迭。更何况,他还会使枪。

    再高明的武术,能强的过枪击去?

    可是,此时,他觉得武术练到了好处,的确是能人所不能。他的拳头劲道十足,隐隐带着风声,却被陌香右手一挡,巧妙的卸了大部分劲道去。

    “果然不简单啊。”他收了拳头,慢吞吞的道。

    陌香不想太驳他面子,笑道,“我们就此罢手如何?”

    “不行。”夏颖真眸中染上兴奋的色彩,跃跃欲试道,“好容易碰到个能一战的对手,我怎么可能就此放弃?”

    他走上前,继续用拳打向陌香肩窝,这却不是可以借力打力的角度了。陌香叹了口气,看来只有痛痛快快的打一场,才能安静坐下来说话。他知道夏颖真没有敌意,索性撇开所有制敌招式,结结实实凭真功夫挡下了这一拳,两个人相视而笑,你一拳我一脚,待到都气喘吁吁,脸上身上也多了无数瘀青,这才都坐在地上,停下手来。

    “我倒真小看你了,”夏颖真笑道,“果然,谣言不可尽信。”

    “今天的事,就算揭过了?”

    “自然,”夏颖真笑眯眯的,“我没有找朋友麻烦的道理。”

    秦绢见二人停了手,这才下了楼来,看见陌香脸上的瘀青,难过的险些红了眼睛,喊了一声“二哥”,拿了冰块出来,替他敷脸。

    “没事的。”陌香自己接过来,安慰道,“不用担心,不疼。”到底这个身子底子不好,练的又不够,若是从前,凭夏颖真的力道,就算不还手挨上十拳八脚的,都不会有半点印痕。

    “还说不疼呢,都青紫了。”秦绢跺了跺脚,恨恨道,“等唐唐姐回来,看你怎么和她交待。”

    夏颖真背对着陌香坐着,闻言放声大笑,戏谑嘲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是‘妻管严’呢。秦小妹子,”他睇着秦绢道,“你怎么不也拿块冰给我?”

    秦绢还是有点怵他,闻言乖乖的进去取冰。

    “能够有人管,也是被关心呢。”陌香不在意道,站起来道,“你进来坐坐不?”

    “也好。”夏颖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了进来。打量着品香坊的布局,点头道,“这儿还是不错的,难怪那些人盯上了这里。”

    “你要咖啡还是绿茶?”

    陌香充耳不闻,淡淡问道。

    “那些多没味道,”夏颖真接过秦绢递过来的冰块,挥了挥手,不耐烦道,“有酒没有?”

    “只有啤酒。”陌香答道。

    “聊胜于无啦。”他不满意的皱皱眉,无奈道。陌香点了点头,示意秦绢不用担心,继续招呼客人,自己端了两瓶啤酒,取了两份提拉米苏,坐在了夏颖真对面。

    “味道居然还不错。”夏颖真尝了尝提拉米苏,瞅了瞅站在一边的秦绢,笑赞道,“你这个妹妹,手艺很好。对了,你为何要对我外公自称名叫陌香?”

    “陌香,”他沉吟了一阵子,“倒是一个好名字,虽然含了一个香字,却没有什么脂粉气,挺配你的。”

    “怎么样,你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天鹰堂?”他笑道,脸上的瘀青无损于他的俊朗,反而添了几分洒脱率性,陆续进来的女客人不断的往这边瞄,这张桌子上,坐着两个风格各异的美少年,一个清俊,一个张狂,实在是占尽了眼球。

    “你不是说天鹰堂已经洗白了么?”陌香笑笑道,“那还要我过去干什么?”

    “也对啊。”夏颖真怔了一怔,忽然笑开,“最近港台八卦电视电影看多了,真的以为自己是黑社会了。”

    渐渐的,日薄西山。雪儿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跑出来,吱吱的叫了几声,忽然窜到他们的桌上,向着陌香面前的提拉米苏咬去。陌香失笑,将盘子推到一边,便觉得看见雪狐狭长的眸子充满了笑意,径自捧着提拉米苏去吃了。

    夏颖真翘起二郎脚,叹道,“秦墨,你现在这个样子,真的让许多女孩子倾心了。你看看,”他掰着手指头数道,“你长的好,功夫好,性子好,又爱护宠物。难怪连徽明一等一的美女,也挡不住你的魅力。”

    餐桌下,雪儿狠狠的剜了夏颖真一眼,有种冲动,欲上去咬他一口。然而想了想自己的淑女风范,放下了爪子。秦绢摸着它,疑惑道,“雪儿,你怎么最近每到白天就不见影子,到了傍晚又自动出现?”

    那是因为,唐希言刚刚也下班了。陌香在心底道。

    果然过了不久,店外就传来喇叭声,少女从车上下来,远远的就叽叽喳喳,“小绢,我晚上要吃炖排骨汤,干扁四季豆……”

    她的声音,在看到了陌香转过来的脸后戛然而止。怔了一怔,忽然抓狂道,“阿陌,你跟谁打成这样?”

    “呃,”夏颖真显然没有见识过对着情人发飙的女朋友。也许,因为身份的关系,他交往过的情人,都没有敢冲着他发火的,所以没有对付这样的人的经验。尴尬道,“是我。”

    “你?”唐唐愣了愣,转而看着这个也是满脸瘀伤的帅哥,疑惑道,“你又是谁?”

    秦绢从后面拽了拽唐唐的衣服,在她耳边低低道,“他就是那个啥子堂的少堂主。”

    “夏颖真?”唐唐愣了一愣,继而又发作道,“你什么意思?砸了我家的店,还要打人?”

    “好了。”陌香微笑着道,“已经好了,而且,”他嘲笑的看着夏颖真的脸,“他自己不也是一脸的伤?”

    第七章 伊是狐狸精

    唐希言赶到公司,开了门,办公室内空无一人。皱了皱眉,看看腕上手表,却是自己提早到了。

    他想找出急需整理的文件,然而桌上被新来的秘书整理的井井有条,反而让他一筹莫展,那一份日资长崎集团的合约,仿佛从水气里蒸发了一样,任他怎么翻找也找不到。

    “经理早。”九点正的时候,雪暖准时敲响了办公室的门,因为跑着赶了上来,她的双颊还有点发红,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的,分外动人。

    唐希言轻轻咳了一声,问道,“你把我的和长崎公司的合约收到哪里了?”声音冷肃,连他自己都觉得,有故意找茬的意思在里面。

    “在左手第三格柜子的第二个。”雪暖笑吟吟的答道,“放心,唐经理,我不会把合约弄丢的。”

    他怔了一怔,按照她说的地方取出文件,果然封面上大大的四个字,正是长崎公司。他狐疑的看了雪暖一眼,“我这里所有的文件,你都知道具体在哪个位置?”

    “大部分知道。”她谨慎的看了他一眼,保守的答道。

    事实上,她是修行得道的雪狐狸,自然记忆力出众,所有的东西,闭了眼都能指出位置来。然而这样的事情,在于人类比较难以想象。所以唐希言不信邪的问道,“那去年年终公司总结汇报呢?”

    她眨了眨眼睛,“第二格倒数第六个。”

    “人事表呢?”

    雪暖忍耐的抽了抽眼角,“经理,你低下头,就在你手边上。”

    “唔。”唐希言不自禁的低头,果然看见人事表在手边。他尴尬的笑了笑,道,“你去茶水间给我泡杯咖啡来吧。”

    待到雪暖走后,他才想起,忘了吩咐她,他惯常喝的咖啡只加半勺糖,张口欲喊,然而雪暖已经走远了。

    他起身追出去,在楼梯拐角的茶水间,看到三四个女子走了进去,为首的一个穿着三寸高的高跟鞋,敲的地面咄咄作响,看背影,正是林雅轩。

    茶水间的门半掩,林雅轩盛气凌人的声音传来,“姓雪的小狐狸,你也忒不懂规矩了点。”

    雪暖煮了咖啡,转过头来,笑吟吟做受惊道,“哎呀,你怎么知道我是只狐狸?”

    “你,”林雅轩怔了一怔,气怒道,“你好不要脸。”

    “好说。”雪暖却是油水都泼不进的,意态优闲的加了半勺糖进去,搅拌了,看咖啡变成了满意的色泽,捧起来,道,“让一让,我要回去了。”

    “哎呀。”其中一个套装女子喊道,“林姐,总裁十点要开例行会议,到现在,咖啡还没送上去。”

    “孙总喝不到咖啡,会发脾气的。”另一个女子火上加油道。

    林雅轩一合掌,“是呢,我差点都忘了。雪秘书,”她嫣然笑道,“我赶时间,你手上这份咖啡,就借我用一用吧。”也不待雪暖回话,劈手就来夺,存心存了心思,想将咖啡泼在她的身上。

    无人注意处,雪暖的眸闪过一抹厉色,她脾气再好,人家欺到头上的时候,也不可能忍气吞声。

    两个人撞在一起,林雅轩等人面上有隐隐的得色。托盘上的咖啡喀拉一声,而托盘下,纤细如玉笋的手指微微的勾了勾。

    咖啡溅了出来,雪暖尖叫了一声。

    哐啷一声,咖啡杯坠在地上,跌了个粉碎。

    “哎呀,各位姐姐。”

    “不好意思,我笨手笨脚的,没拿稳,都泼到你身上去了。”她几乎欲哭出来,“我帮你擦一擦。”

    林雅轩的脸皮抽动,茶水间里,除了雪暖,所有人的衣裳都溅到咖啡,其中,灾情最严重的就是她了。整件昂贵的香奈尔套装,毁的彻底,上面还散发出浓浓的咖啡香味。

    “你是故意的,是不是?”林雅轩压不住怒火,咬牙问道。

    “怎么会呢?”雪暖装无辜,“我没有料到,林秘书忽然来拿我的咖啡。”

    “你,”林雅轩举起手,想要打她一巴掌,狠狠的,将那看着心烦的花容月貌都打掉。忽然听到身后熟悉的轻轻咳嗽声,怔了一怔,看了看自己狼狈的形容,扭头黑着脸走了。

    正主走了,其他人亦都作鸟兽散,只留下雪暖怔怔的站在那里,猜测着这个男人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就站在那里看戏。

    “我以为你是一只小猫咪,却忘了,猫咪也是有爪子的。”唐希言似笑非笑道。

    雪暖抿唇笑了笑,想起初见的时候,他就是以为,自己是一只走失的狸猫。“经理,你就这样看着我被她们欺负,都不出个声帮我?”

    她偏着头问道,唐希言在这样澄澈的目光下,居然有点心虚,“到底是她们欺负你,还是你欺负她们?说起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将咖啡泼到她们身上的?”

    这却不能为外人道了。雪暖心虚的吐了吐舌头,道,“经理,你的咖啡泼了,我再帮你煮一杯吧。”

    唐希言含笑看着她迅速的动作,刚想提醒她,却见雪暖熟练的加了半勺糖,搅匀了,递给他,嫣然道,“经理尝尝看。”

    他不动声色的呷了一口,果然是自己平常的口味。

    “你以前认识我么?”他忍不住问道。

    雪暖怔了一怔,微笑道,“怎么会?”

    “那你怎么知道我喝咖啡的口味?”

    唐希言逡巡着雪暖的神情,希冀发现一丝半毫的痕迹。他确定自己在招聘之前,并没有见过雪暖。因为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无论谁见了,都不会轻易忘记。

    可他又经常在丝丝毫毫中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熟悉,仿佛两个人,曾在何时何处相见相处,只是失了痕迹。

    然而他失望了,雪暖没有半丝惊慌的笑道,“那是职务交接时,吴姐告诉我的。”

    唐希言点点头,淡淡道,“那就算了,回去吧。”

    疑问淡淡,但唐希言并不是追根究底的人,答案是是是非,日子还是得照常的过。那一日事的余韵,林雅轩事后想起,总是疑问。“我明明记得,那咖啡杯是向那个姓雪的女的的方向倒的,怎么就全部泼到我们身上呢?”

    然而这话太离奇,就连当日在场与她同仇敌忾的女同事都不信,“林姐,”她们不耐烦道,“你看错了吧。吃了亏,就认了,下次找机会再报复回来就是了,何必这么说呢?”

    林雅轩无奈,恨恨的不说话了,只是心里埋下了疑问的种子。

    渐渐的,到了五月,五一大假,无论是学生,还是上班族,都窝在家里。品香坊的生意,也分外热闹。

    这一日的下午,一天中最悠闲的日子,五月的南风吹的人熏然,有人跨进品香坊来,微笑道,“就是这一家了么?给我一个抹茶蛋糕。”

    秦绢抬起头来,望着来人发怔。北京城车水马龙,高楼大厦,鳞次栉比,在这个地方,看见一个披着光可鉴人,直到腰际的长发的男子,实在是,让人讶异。

    尤其他的身上,穿的还是白色的古式长袍,整个人,像是从书卷里走出的古代书生,身上还散着些淡淡的药香味。

    雪儿窝在柜台上,懒懒的晒着太阳,看见了来人,慢慢的睁大了狭长的眼睛。

    “哟,长颐,是你啊。”来人望着雪儿笑开,温煦有如春江,让人心思暖洋洋的舒展。

    “先生你认错了。”秦绢抱起雪儿,微笑道,“它是我家养的猫,不叫什么长颐,叫雪儿。”

    秦绢这样解释着,却不妨听到雪儿吱的叫了一声,跃到了来人脚下,嗅了嗅,狭长的眸中透出了怀念的神色。

    “你真的认识雪儿?”她讶异道。

    “是啊。”谭夏点点头,抱起了雪儿,道,“她现在叫雪儿么?我曾经养过它一段时间。”

    “哎呀,是么。”秦绢便现出慌张神色来,“雪儿的确是唐大哥前些日子捡回来的。我去叫唐大哥下来,你要是想带它回去……”她不再言语,眼睛却看着雪儿,流露出不舍的神色来。

    “不用了。”谭夏失笑,“天地万物有他的缘分。缘来则聚,缘尽则散,强求不得的。既然你们都这么喜欢长颐,就留着它吧。记得,要对它好点。”

    秦绢有些听不懂他的话,不知道该是欣喜这个男人让雪儿留下呢,还是谴责他的无情,犹豫的看着自己的手指。雪儿却听了难受,回头箭一样的蹿上了楼梯。转角处唐唐惊叫道,“雪儿,”抱了个满怀,转了出来,看见长发男子,讶异喊道,“谭大夫。”

    “嗨,小美女。”谭夏笑眯眯的道,“你脸上的伤全好了啊。”

    “你这个黑心大夫,到我家来干什么?”唐希言瞪着悠哉悠哉坐在那里吃着芙蓉鸡翅的谭夏,问道。

    “我听我的一个病人说,徽明大学附近有一家新开的甜点店,手艺特别的好。”谭夏微笑着将鸡翅啃了干净,喊道,“再来一杯咖啡。”

    秦绢应了一声,煮了一杯蓝山,送了过来。谭夏抬头接过托盘,微微一笑,仿佛就有潋滟的风情,从眼角眉梢透出。秦绢不自禁的红了脸,见扣在托盘上的双手,细致修长。

    边上就有七八个女孩频频的向谭夏这边瞄来,窃窃私语道,“这个品香坊,真是个好地方啊。”

    “你看,”她们掰着手指数道,“经常往这里跑,能看到事业有成的唐家哥哥,清俊疏淡型的建华第一校草,性酷有型的夏颖真,还有今天这个古典帅哥。啊,”她捧起红姜热饮,喝了一口,“生命多么美好。”唐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夏天都要到了,怎么春天的梦幻色彩还在那些小女生心里还没有褪走呢。

    “谭大夫,”唐唐扬声道,“你听好了,你刚才吃的芙蓉鸡翅,一对共百元整,一杯蓝山咖啡,八十元。共一百八十元。请付现。”

    “唐唐姐。”秦绢惊呼,“哪有那么贵?她小声道。

    “就是么。”店中其他的女孩子也怒目而视,能够拥有一个让人欣羡的哥哥之外,还有一个让人流口水的男朋友。也许,她们心中,早就对唐唐心有不满了。只是借机发泄出来,“做人不能这样,明明外面标的不是这个价。谭先生,是吧?”

    最后一句话,她是向着谭夏说的。

    谭夏稀奇的扬了扬眉,微笑道,“你看,你们自家店里的人都这么说了。如今可是法制社会。不能作黑心生意的。”

    这丫头,就是太善良。唐唐瞪了秦绢一眼,将秦绢瞪的低下头去。“再黑有你黑么,”她笑道,“随便几帖中药,就要到六百块钱。”

    “你还在记恨呢。”谭夏笑道,“至少很有效,不是么?”

    “先生是中医么。”便有几个胆子颇大的女生上去搭讪,“这么年轻的中医,可不多见呢。”

    “是啊。”谭夏在这种环境下,如鱼得水,很快就说起女孩子的美容养颜药方。周围不断有女生发出惊呼,“是这样么?”“真的么?”

    唐唐听的厌烦,更加想念起陌香来。

    陌香去文竹道馆练剑去了。

    陌香总是说,练武者,贵在持之以恒。就算是宗师高手,也不能松懈。何况,他只是一个有着宗师记忆的初学武的少年。

    她知道,陌香有着不曾告诉她的秘密,也有着他的忧虑。陌香总是觉得自己还不够强,不够强大到保护身边的人,安然面对所有危险。所以她自己也在私下苦练着络家家传的术法,以期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不会再像上次一样,只能承受,要陌香费心来援救。

    不知不觉中,一只手在她面前晃了一晃,“小美女,在想什么呢?”

    谭夏笑嘻嘻的问道。

    她愣了一愣,没好气的道,“要你管。”

    瞅见他身后的女子,都意犹未尽的望着这个男人,眼里还有着嫉恨的光。

    对她。

    她打了个冷战,这种男人有什么好?像一只开了屏的雄孔雀一样吸引着众人的目光,又像是一支罂粟花,招展着自己的美丽。

    天上地下,她唐唐,只喜欢陌香一个。

    “算帐吧。”谭夏道,递出来了一百八十元。

    “等等。我只是开玩笑的。“唐唐怔了一怔,急忙解释道。

    “啧。”谭夏叹道,“没关系,反正我也赚了不少黑心钱了。多付一点甜点钱,还是付的起的。”

    “哼。”唐唐微微翘起了唇,问道,“你说你从前养过我家雪儿,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不提也罢了。”谭夏微笑道,神情怀想,“你待它好点,但是,不要付出太多感情。”

    因为,总要失去的。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后来,分开了,徒叹奈何。

    谭夏走了,唐唐陷入了沉思。

    那只在雨夜里忽然闯入他们视线的雪狐,正双眸盈盈的盯着她。

    “你到底是谁呢?”她若有所思的道。

    她不是傻子,她习过术法,自然看的出来,雪儿不是一只普通的雪狐。虽然,在这纷繁的人世,出现一只家居的雪狐,这本身,就不是一件普通的事情了。

    有太多的谜团围绕在雪儿身上,从前,她只觉得与自己无关,它不说,她就不问,大家同住在一个屋檐下,也是一种难得的缘分。可是,谭夏的造访挑起了她的好奇心,他若真的养过雪儿,看情形又对它非常喜爱,为什么,在找到她的下落后,却只是怀念,而丝毫没有将它带回的意思?

    她想不明白,干脆抱起雪儿,摇着它的脖子,“你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你再摇,它就要被你掐死了。”门外,传来陌香好笑的声音。唐唐唉了一声,赶忙放手,雪儿跌了下来,好在身子轻盈,轻轻翻了个身,落在地上,丝毫未伤。甩了甩蓬松的尾巴,自顾自走开了。“

    “我……”让陌香看到自己这么傻气的一面,唐唐不禁有点?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