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可言说的爱第8部分阅读
莫可言说的爱 作者:rouwenwu
了一家小旅馆。
第二天一大早,唐芯就把莫言叫起来,收拾停当,走出玛索夫妇的家门。
萧默儒已站在门外。
他穿着浅蓝色牛仔裤,雪白的休闲t恤,在清晨微凉的风里显得卓尔不群、神清气爽。他的手里提着一个野餐的竹篮,看到她们出来,就抬起篮子给她们看。唐芯跑过去一看,“哇,好多好吃的啊”,就要伸手去拿。可萧默儒又迅速的拿开,说:“带你们去个好地方吃”
于是,三人向镇外走去,早有人等在那里。在那人的带领下,他们在田野的小径里走了10多分钟,在唐芯不满的抱怨声里终于到达了一跳不知名的小河边。小河边有一艘小艇,看样子是在等待着他们。萧默儒绅士的请两位女士上船,唐芯兴奋的跳上船头,而莫言也跟着她迈上了船。
小艇沿着水道缓慢而行,三人坐在船上品尝着阿尔萨斯最美味的早餐面包,不时的还抿一口芬芳的白葡萄酒。河两岸的景色非常优美,穿过一大片开满啤酒花的原野,就进入了一片遍布酒庄的森林。萧默儒遗憾的说:“现在季节不对,如果夏天来,你们会看到开满水仙花的芦苇小路。”
莫言欣赏着四周的景色,轻轻的说:“这已经很美了,留点遗憾,让我们惦念着这也好”。
萧默儒静静欣赏着坐在船头观赏景色的莫言,她身上穿着红黑相间的苏格兰格子裙,使她更像是童话中的公主,美丽而羞涩。
一路上,他们在几处酒庄下船,酒庄的主人都热情的拿出十几种酒拿出来给他们品尝。神秘的古堡、古老的酒窖、19世纪的酒,让两个女孩流连忘返。正午的时候,他们在一处较大的酒庄午餐。酒庄的主人异常的热情,将餐台摆在葡萄园旁开满不知名花朵的草地上,侍者门穿梭着给他们捧上最好的当地美食。萧默儒指着面前品种繁多的葡萄酒给两个女孩子介绍白葡萄酒的品法和一些基本的知识。
“和法国其它产区不同,阿尔萨斯葡萄酒不是以产地命名,而是以酿酒所用葡萄的名字命名”萧默儒说。
他指着刚刚品过的一种说:“这是最富盛名的rieslg”,又指着另外几种说:“这是ca、这是pot gris、这是gewurztraer、这是sylvaner……”
唐芯喝的已经薰薰然了,打断他的话说:“你肯定是个风流多金的纨绔子弟”
“哦,为什么?”萧默儒感兴趣的问?
“这一路都有人给你最周全的照应,受到最热情的招待,品着价值不菲的酒”唐芯摇着头说,“所有人都围着你转,我不喜欢”
萧默儒不以为忤:“为什么不喜欢?”
唐芯不肯再说,萧默儒笑着说:“是因为有个和我很类似的人让你伤心了吧?”
唐芯睁大了眼睛,微张着嘴,这人有透视眼,能看出人心里想什么?
萧默儒对她笑了笑,转头去看莫言。
莫言却不说话,看着那些微微摇曳的花朵,品着一种叫pot noir的酒,那是阿尔萨斯地区出产的唯一一种红葡萄酒。
萧默儒忍不住问她:“感觉怎么样?”
莫言将眼光转回,轻摇着手里的酒。酒色映在她的脸上,像油彩滴在上好的宣纸上,绯红点点蕴开,粉嫩的不可思议。萧默儒觉得呼吸一阵困难,此时的莫言无疑是动人的,甚至是……性感的
莫言歪着头,思考着慢慢的说:“有水蜜桃的甜美……玫瑰的醇香……荔枝的圆润……橙皮的干爽,很棒”
萧默儒好笑的说:“一种酒里喝出这么多味?”
莫言抿起嘴,眼睛微弯,睫毛轻翘,一朵小漩涡在嘴边漾开:“呵呵,我说的是今天品的全部酒”
萧默儒也笑了,是啊,味道真棒!
唐芯刚才听了萧默儒的话后一直沉默,她古怪的看着萧默儒,迟疑的问了一声:“你认识prter吗?”
萧默儒听到她的问话,满不在意的说:“哪个prter?这世界上叫prter的人可多了”
唐芯迟疑的看着他,思索了一下,摆摆手:“算了,你不会认识”,说完有点颓丧的拿起面前的酒杯。
萧默儒调侃着:“prter看到你这样喝酒会怎样?”
唐芯睁大眼睛怀疑的盯着他看,他哈哈笑出声来,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说:“好,我承认,我确实认识prter,prter吴”,看到唐芯杀人似的目光,他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吴磷波”
唐芯的脸瞬间就苍白了,半天说不出话。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问:“你没告诉他我在这吧”
萧默儒无奈的摊摊双手,“大概已经在来法国的路上了”
唐芯苍白着脸,咬牙切齿的说:“你和他一样,不是好人。莫言,我们走。”
说着她扯起莫言,气急败坏的往小艇停泊的地方走去。
萧默儒好笑的跟在她们后面,轻声的解释:“早上prter刚好打电话给我”
唐芯也不听,气冲冲的让人开船。
小船缓缓开回,船上的人一片静默。唐芯冰着脸,不知在想着什么。
莫言也盯着河面,不说话。从在巴黎的那个晚上,她听到唐芯伤心的小提琴时起,她就知道唐芯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可自己从不问,就好像唐芯也从不问自己的伤心事一样。
萧默儒也不知道说什么,早上吴磷波刚巧打电话过来,他想到吴磷波对唐芯的牵挂,就忍不住说了出来。估计,现在吴磷波正在美国飞往法国的飞机上了。
回到小镇,唐芯头也不回的就往玛索家走,莫言有点抱歉的看着萧默儒。
“gonzague,不好意思,唐芯的心情有点不好”莫言叫着萧默儒的法文名。
“叫我默儒吧,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萧默儒说。
“嗯”莫言点头。
萧默儒有点留恋的说:“本来晚上还想请你们赏光吃个饭,明天我就要走了”
莫言抱歉的笑了笑。“出来很久了,你快回去休息一下吧。晚上我再来,看看唐芯肯不肯原谅我”萧默儒体贴的说。
莫言只能点点头。
告别萧默儒,莫言走进玛索家,走上三楼。
唐芯已经把二人的全部家当收拾好,两个大包。
莫言惊讶的看着唐芯,她的动作可真快。
唐芯说:“莫言,我们走吧。去找个温暖的地方过冬”
莫言望着面容姣好的唐芯,她一定有非常伤心的往事吧。
于是,她点头。
唐芯感激的拥住莫言,有个什么也不问就跟着自己走的朋友,真好!
第四章
农历春节大年二十八,莫文昊回到寒冷的北京。今年的冬天似乎特别的冷,莫宅里池塘的水结成厚厚的冰,树木都凋零了,只有一些家里的佣人在忙着往那些枯树上挂着大红的灯笼,入目却份外的凄凉。自从莫崇高带着妻子子女搬到香港后,莫宅的春节就一年没有一年热闹了。尤其是莫毅峰已经90岁了,这几年神智都不太清楚了,忘记了很多事,人都认不全了。只是孩子们还是记得回来。莫文昊未满12岁就赴英念书,但是他每个春节都回北京。
从莫文昊和莫言相识开始算起,时间的洪流已经流到第11个春节。
第一个春节后,莫文昊赴英国读书。
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春节,莫言还在北京念小学,是唯一一个常年陪伴在莫毅峰身边的人。每次莫文昊从机场一回来,就会在温暖的书房里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或是在磨墨,或是在临帖,无论在干什么,都会在看到他进来的一霎那绽开一朵娇艳的笑颜。
第五个、第六个、第七个春节,他们一起从伦敦飞回北京。那时,莫文昊和莫言都在英国读书。他在伊顿,在温莎。她在罗丁,在布莱顿。他们一年间也见不了太多次,但总是会在农历春节前相携回京。现在想来,那飞机上11个小时的旅程,很是温馨难忘。
第八个、第九个、第十个春节呢?他们不再一起回国,她总是很早就回北京翘首以盼他的身影,而他总是匆匆回来又匆匆的走,不给莫言说话的机会,也不给自己动摇的机会。每次见她,那些美好的往事像滚开的水,烫得他落荒而逃。
记得他18岁那年,英国的夏天来得很早,他和莫言趁着公众假日在伦敦游览。莫言喜欢步行,他们走遍了国家画廊、大英博物馆、白金汉宫和伦敦塔。饿了,他就带莫言去街边的小酒馆买牛肉馅饼吃。牛肾做的,一股怪味,吃得莫言叫苦连天,莫文昊却哈哈大笑。就是那个英伦初夏的夜晚,他们在寂静的特拉法尔加广场上奔跑,温柔的风像情人的手,15岁的莫言是风中娇嫩的水仙。于是莫文昊倾身吻住了她,18岁的少年沉醉了。
可是,仿佛是一首动听的歌,刚刚进入□就被生生掐断了。但是思念能就这么断了吗?只有借着每年冬天回北京过年的机会,他才能在莫家大宅看看那个令他相思成灾的身影。靠那短暂的一瞥来苦苦支撑,撑到下一个春节来临,再看上一眼。没有人会相信吧,天子骄子莫文昊苦苦所盼的不过是惊鸿一瞥。
现在,是第十一个春节了,他通向幸福的路漆黑一片。
莫文昊向往年一样,在温暖的书房里看到了莫毅峰,他被佣人照顾的很好。只是神智越发的不清,整天只会坐在那发呆了。莫文昊走近莫毅峰,看着这个全莫家给自己关怀最多的人,充满感情的叫着:“爷爷,我回来了”
莫毅峰抬头,奇怪的问:“你这孩子是谁啊?来看我的吗?”
莫文昊看着爷爷苍老的容颜,想起他风雨飘摇与辉煌壮丽交织的一生,近一个世纪的传奇,到最后也不过是剩下孤单的影子。有个相爱的人陪伴终老,才是真正的幸福吧。
莫文昊拿起书桌上一本线装书来看,又是一阵尖锐的刺痛。那本线装书是莫言手抄的《金刚经》,一水的簪花小楷。从莫文昊去英国后,莫毅峰就经常叫莫言磨墨,一老一小经常静静的相伴一日。时间长了,莫毅峰就教莫言临字。因为是女孩家,临的是卫夫人的字。后来,莫言和莫文昊每次回来过节,莫毅峰都叫他们给自己抄一本经书。积攒下来,倒也有好多种。前几年莫毅峰还把经自己批注过的经书送人做礼物,现在在外面是颇有收藏价值的东西了。
莫文昊一页一页的翻着,字如其人,莫言的字娴雅婉丽,灵动飘逸,看得出是下过苦功夫的。她外表柔弱,感情内敛,但却冰雪聪明、意志坚强,无论做什么都能做的好。那年莫文昊决定去哈佛念书后,莫言为了也能到哈佛念书,毅然放弃了罗丁中学,而考入圣保罗女校。她放弃了罗丁那些钢琴、舞蹈和各种语言课程,努力考进了以保守出名的圣保罗女校,因为这对申请哈佛的学位来说更有利。她千辛万苦来到了哈佛,然后……
莫文昊管不住自己的思绪,它总是不自觉的往回跑。
那个美好夏天的夜晚,莫文昊和莫言流连在初吻的甜蜜滋味中。当他们在清晨时分相携回到莫家在伦敦的寓所时,发现沙发上正坐着等了他们一夜的黄豫瑾。莫文昊神采飞扬的眼,莫言娇艳如花的面颊,无一不让黄豫瑾的心如坠冰窟。她的眼,像刀一样的投向莫言,她就知道这丫头是个魔障,果然不差。她冰冷冷的开言:“莫言,你回房去睡。小心别吵醒了欣晴。文昊,你跟我来一下。”
莫言在黄豫瑾的眼神下发抖,又来了,那仇恨的眼神。她飞一样的跑回卧室,几个小时之前的欢愉像场梦般迅速从她的身边远离。
莫文昊用眼睛斜睨着黄豫瑾,一抹冷笑衔在嘴边。
走到书房,莫文昊若无其事的坐在椅子里,等待黄豫瑾的责问。
“你和莫言……”黄豫瑾艰难的开口
“你猜对了,我们互相喜欢”莫文昊打断她。虽然有准备,但黄豫瑾还是被莫文昊的话打的头晕目眩。
“她是你的侄女”黄豫瑾声音开始颤抖。
“没有血缘关系”莫文昊的声音波澜不惊。
“没有血缘也不行。我是你的嫂子,我的女儿就是你的侄女。你们这样简直是天大的丑事”黄豫瑾说。
“没什么不行,如果家里容不下,我们就脱离莫家”莫文昊早就想好了答案。没有莫家,他和莫言只会过的更好。他们这样的年轻,五彩斑斓的未来正等着他们去开创。
黄豫瑾突然嘿嘿冷笑了起来,眼光向冬天冰冷的湖水,从头到脚罩向莫文昊。笃定的莫文昊看着阴森如魔鬼般的黄豫瑾,没来由的打了个寒颤。
“脱离莫家?嘿嘿,除非你们死!”黄豫瑾的声音子弹一样射向莫文昊:“你知道莫言的生父是谁吗?是莫文端。你知道莫文端是谁吗?是莫毅峰的亲孙子。你以为你爷爷一辈子只有你奶奶一个女人吗?他在外面和其它女人还有儿子和孙子,你知道吗?”
莫文昊的心颤抖起来,黄豫瑾嫁给莫文耿之前的事他是略有耳闻的,隐约知道当时莫毅峰曾出面替莫文端讲话。他努力的平复着自己:“不可能,如果莫文端是爷爷的孙子怎么会养在外面?”
“那是因为你爷爷觉得对不起你奶奶,才没有把他领回来。把他寄养在远亲家里,连名字都按你们这一辈的取,还不能说明吗?”,黄豫瑾的脸上是异样的红,心理想着,连非法囚禁、□、和虐待这样的事情也是莫毅峰出面保护着莫文端的,后来还把莫文端送出了国,不是自己的亲孙子都怪了。
莫文昊沉默着不说话,他在努力的消化着黄豫瑾的话,竭尽全力的寻找着她话中的疑点。
然后他冷静的说:“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的。你不过是为了你自己,怕莫言影响了你在莫家的一切。如果莫文端是爷爷的亲孙子的话,你就不可能进莫家的门。你以为爷爷会让一个女人先后嫁给莫家的两兄弟吗?”
黄豫瑾浑身不能抑制的颤抖着,莫文昊的话触动了她最不能触及的痛。她颤颤巍巍的说:“那是因为莫文端他干了天理不容的事情,你爷爷知道对不起我,才答应让我进莫家的门的。你以为我喜欢莫家吗?只是为了文耿而已……”
她的声音逐渐低沉下来,疲累的对着莫文昊抛下一句:“如果见不到你的行动,我会找莫言谈”,然后仓惶的走出书房。
莫文昊看她走出去的背影,浑身散了架一样摊在椅子里,脑子里乱成一片。不知道过了多久,莫欣晴的在外面的声音惊醒了他,他如梦初醒的走出了书房。
13岁的莫欣晴正在一楼大喊着莫言的名字,莫文昊没理她,而是径直的走向二楼莫言的卧房门口。门没关,莫言拿着发刷正匆匆刷着自己的头发,那头发黑而直。她看见斜倚在门边的莫文昊,他的脸色青白,于是她的也苍白了起来。
莫言放下发刷,走近莫文昊,忐忑的问:“怎么了?妈妈和你说什么了”
冰雪聪明的莫言,看到黄豫瑾的脸色后就知道一场暴风雨在等待着自己了。
莫文昊疲惫的摇摇头说:“没什么,欣晴在叫你呢”
这时,莫欣晴的声音再次传了上来,莫言匆匆的应了一声,对莫文昊说:“你昨晚没睡,快好好的休息一下吧。我先陪欣晴去学校看看,回来再来找你”
莫文昊点点头,莫言快步走了。
莫文昊还是不动,立在门前,盯着莫言那把发刷发呆。过了一会,他僵硬的走过去拿起那把发刷,上面正缠绕着几丝莫言的青丝。他缓慢的将那些青丝缠绕在自己的手上,觉得正有无数藤蔓在疯狂的滋长,将自己的心勒紧再勒紧。他死命的将发丝攥进自己的掌心。
然后抬头,他看见黄豫瑾正立在房门前盯着自己。
莫文昊冷笑着说:“干什么,还有什么没说?”
黄豫瑾奇异的看着他,眼光从他手上的发丝掠过,犹疑了一下说:“我带欣晴和莫言出去了”
说完,她匆匆走了。
莫文昊静静的听着她下楼的声音,又听着几个女人出门的声音。
他缓缓的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在椅子上盯着掌心莫言的头发发呆。然后他找出一个白色的信封,将莫言的头发收进去,心理已经有了决定。他疲累到了极处,不能再承受一夜间从幸福的顶端落至痛苦深渊的折磨。他走进浴室,用滚烫的水来抚慰自己僵硬的肌肤。
一个星期后,当莫文昊撕碎手中那份亲缘鉴定报告时,他再次痛苦的想死去。
仿佛时光重回,自已还是那个在书房后窗偷听大人谈话的9岁男孩,浑身一阵冷、一阵热,除了接受残酷的现实,对一切都无能为力。他简直恨死了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他从9岁时就发誓要自己掌控一切,多年来的事实证明,没有什么是他莫文昊做不到的。可偏偏就是对自己最重要东西,他无法掌控,当年是他的母亲,现在是莫言。他窒息着揪紧自己胸前衣物的领襟,内心的痛苦扭曲了他的五官。对莫言,多年来的感情汇成浓浓的爱,就算他们之间有千万重阻碍,就算爷爷亲自出面阻止他们,他也有信心战胜一切困难。他什么都能牺牲,只要能和莫言一起。他一直认为自己面前有一条通往幸福的路,他和莫言将在这条路上慢慢的长大,慢慢的变老。现在他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没有资格幸福的。
不能再想——
不能再想——
熟悉的窒息感袭上莫文昊的胸口,痛苦的思绪在过去与现实之间拉扯着他。
书房内温暖如春,莫文昊静静坐在莫毅峰身边,老的苍老衰弱、少的英挺睿雅,一样的静静出神。莫言在法国还好吧?自从在哈佛的决然一别,已经7个月了,始终杳无音信。到是去年10月时,吴磷波颓丧的到波士顿找他喝酒,他才知道吴磷波到法国找唐芯的事情。听吴磷波的意思,莫言应该还和唐芯在一起,只不过赶在吴磷波找到她们之前就再次不见了。
大年三十的年夜饭,一家团圆,莫毅峰坐在最中间。依次对坐着莫崇高、莫文耿夫妇,然后是莫文昊和莫欣晴。莫崇高知道父亲年老,时日无多,所以即便莫毅峰不记得家人了,也坚持带着一家老小回北京过大年夜,等初三前后才回香港。莫文昊冷冷的环视着一桌子的人,谁都没意思到莫言的缺席。是啊,莫言一向沉默,有时她在和没在也没什么区别。
可是莫文昊却强烈的难受起来。莫言给他喝了叫爱情的毒药,看不到她,就没有解药。他甚至有些仇恨起黄豫谨了,如果她不告诉自己,就让自己蒙在鼓里多好!黄豫谨心虚的感觉到莫文昊的眼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便故作镇定的给其他人布菜。
吃好了饭,全家人移到客厅喝茶。莫欣晴忙着在莫崇高和宋应雪身边撒娇。莫文昊笑着问莫欣晴:“今年寒假怎么这么晚回来啊?往年不是一放假就跑回来?”
莫欣晴脸一红:“有点事情耽误了”
莫文昊取笑她:“是因为你那个朋友去了麻省理工,你回北京没意思了吧?”
莫欣晴不依的说:“爷爷,你看小叔叔就是欺负我”
全家都知道莫欣晴每年的寒暑假必回北京,是因为要找一个小学时的同学。去年8月那个朋友去了麻省理工,莫欣晴就开始叫着要去麻省念书了。
莫崇高哈哈的笑着说:“你小叔叔没说错你啊”
莫欣晴一跺脚,依偎回黄豫谨怀里说:“妈妈,爷爷也欺负我”
黄豫谨含笑看着她不说话。
莫文昊泯一口茶,眼睛盯着黄豫谨,状似无意的问:“莫言今年怎么没回来?”
黄豫谨神色一僵,讪讪的说:“她不知道疯哪去了,很久没联系了。”
莫欣晴说:“姐姐有和我联系啊,她说她现在很好”
莫文昊的心跳加快,他装作不在意的说:“都没和你妈妈联系,怎么会和你联系啊?”
莫欣晴不服的说:“姐姐跟我最亲了”
“那你知道她在哪?”莫文昊追问。
莫欣晴耷拉下肩:“我问她,她不说。但我和她用视频聊天时,听到她的朋友叫她一起去看什么白雪覆盖下的薰衣草田。”
薰衣草田?莫文昊的脑中火光一闪。
黄豫谨有些紧张的打断他们的谈话,莫文昊只是翘起嘴角嘲讽的对着黄豫谨笑了一笑。他直觉到黄豫谨很紧张,肯定有些什么秘密。没关系,自己慢慢的查,真相总有大白天下的时候。
深夜,莫文昊来到了玻璃房的门前。前几年的春节,莫言夜夜在这里等他,但他不敢来。现在……
他猛地转头走开了,玻璃房虽然和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但物是人非,没有莫言,玻璃房对他没有任何意义。进去了,也只能触景伤情而已。他快步的穿过假山,摸出手机,拨通了吴磷波的手机,径直的说:“普罗旺斯”
“什么意思?”那边不解的问。
“我说唐芯在普罗旺斯”莫文昊说
“你怎么知道?”吴磷波说
“别问我我怎么知道,你不是说没查到她的离开法国的记录吗?叫你那些私家侦探缩小搜索范围,只要还在法国就肯定在普罗旺斯”莫文昊肯定的说。
那边没说话。
“你不相信我?”莫文昊的声音冷了下来。
“莫,找到了我一定重重谢你”吴磷波大声的说,开玩笑,莫文昊这么肯定说的话谁会不信。
第五章
7月的普罗旺斯,向日葵热恋着薰衣草。
莫言站在山谷里极目远眺。
通透明澈的天空下,有雪山静静矗立。山下是湛蓝湛蓝的湖,湖岸上是一望无际的花海。向日葵浓烈的艳黄映衬着薰衣草优雅的紫。大片大片的黄、大片大片的紫,就像梵高的画,强烈的冲击着人的视觉和心灵。山谷中散落着几栋黄墙蓝木窗的小砖房子,像是天使遗忘在人间的玩具。
她和唐芯在普罗旺斯已经呆了很久了,他们去过小城奥郎日,去过画家保尔·塞尚的故乡埃克斯市、去过南普罗旺斯的古老小城阿尔。后来,她们停留在吕贝隆山区的一间12世纪的修道院旁,院里的修道士在这片山谷里栽种了许多品种的薰衣草。
她们来时,看到薰衣草田只剩下短而整齐的枯茎,覆盖着白雪。
春天到时,嫩绿的牙掩不住的生机盎然。
6月初夏时,满田的紫晕。
现在7月底了,薰衣草花转变成迷人的深紫色,进入收获的季节了。
傍晚的阳光没有了正午的焦灼,莫言和唐芯在花海里倘徉。莫言看着如此纯粹的紫色在高高低低的田园里绽开,在夏日的风中打开浪漫的符号,像那种最沉静的思念,最甜蜜的惆怅,仿佛藏身于深爱者的心中却永远无法执子之手的那种温暖而忧伤的感觉。
唐芯仰面倒在薰衣草田的田埂上,整个人埋在中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她用蹩脚的法语在大声的念一首当地的童谣:
蓝花绿叶,清香满怀。
我为国王,你是王后。
抛下硬币,许个心愿。
爱你一生,此情不渝。
声音尚未消散,另一个略有些激动的男音响起“你的国王来了!”。那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唐芯仿佛见到鬼一样的僵住了。她躲在花海中,紧闭着眼,一动也不动。
“别躲了”吴磷波颇费了一点力才找到唐芯躺着的地方,他好笑的看着躺在薰衣草中的唐芯。
唐芯无论怎样也不肯张开眼,吴磷波干脆也躺了下去,拥住唐芯,叹息而满足的说:“你让我找的好辛苦”
莫言有些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东方男子,那俊逸的相貌、那英挺的外表无一不与自己心底的那个人相似。她知道这位肯定是唐芯心中的那个人。轻叹了一声,不要打扰他们吧。
“莫言——”
一声来自遥远天堂的呼唤,清越的声音仿佛穿透千年时光,蕴含着深情、满溢着珍爱。莫言的眼瞬间就泪光盈盈了。
她不敢置信的回首,夕阳的余韵撒在她的身上,雪白的裙裾飘曳,长长青丝微摇,眼中的泪光像璀璨的星空。
薰衣草田在夕阳中发散着泛蓝紫的金色光彩,他就长身玉立在紫色光晕的深处。五官俊朗睿雅,眼神专注多情,眉间忧郁微结,唇角淡淡浅笑。
莫言听从内心的召唤,迈开自己的双脚,朝着那个身影飞奔。就算是梦,她也要抓住些痕迹。
感谢上帝,她投入到一个宽阔、温暖、夹杂着薰衣草、百里香、松树等香气的环抱中。
真的是他!
即便下一刻他就将自己推入地狱,她也要汲取这霎那的芳华。
莫文昊收紧双臂,再收紧,将莫言深深的嵌进自己的胸怀中。心中的爱再没有地方沉淀,只能让它满溢而出。
好半天,莫言才从莫文昊的怀中抬起头。回过神来的莫言露出羞涩的红颜,除了多年前那轻轻一吻,他们从没这么亲密的接触过。莫文昊似乎也恢复了正常,轻轻松开臂膀,对着莫言一笑:“在这里看到我很惊讶吗?”
莫言着了魔一样的盯着他的笑靥,移不开眼神:“不惊讶,这里是天堂。在天堂里看见我想见的人,一点都不奇怪。”
莫文昊忍不住呵呵的笑起来,这感觉太好,他沉溺其中不能自拔。
两人站直了身子,突然听到吴磷波呼痛的声音,然后唐芯就像一只小兔子一样冲了出去。吴磷波无奈的快步跟了过去,跑过莫文昊身边的时候说:“文昊,看来我要在这呆一阵子了。你自便”
莫言有点担心的看着长手长脚的吴磷波几步就抓住了唐芯,莫文昊说:“随他们吧,欢喜冤家”
他们并肩立在山谷略高的地方,有风从他们的身边拂过,将她的发丝掀上他的脸。莫文昊深深的呼吸着夹杂着各种香草味道的甜美空气,里面有莫言的味道。只有莫言在的地方,他才能如此自由、畅快的呼吸。他用手轻轻环上莫言的肩,夕阳已残,他们静静的看着黑夜降临前霎那的美景。
莫言轻声的问:“你知道vender(薰衣草)的花语是什么吗?”
莫文昊立在那里好半天也没有回答,他知道,vende的花语为"等待爱情",但他能给莫言想要的爱情吗?
莫言看着莫文昊的脸,在心底里叹了一口气。
她什么都不想问。她不想问当年在英国,莫文昊为什么突然不念剑桥而改念哈佛?她不想知道,为什么18岁时莫文昊让她回到侄女的位置。她也不想知道,为什么在那样残忍的对待自己后莫文昊又突然出现在这里。
曾经以为从此就只能在千万里之外默默的思念,让无望的爱时时刻刻折磨自己。眼前这短暂的相聚是那样突然与奢侈,莫言什么都不想问,什么都不想说,就珍惜这一刻吧。
夜晚来临时,月明而星稀。莫言与莫文昊沐浴在月的光华里,并肩坐在幽静的湖边。水光倒映着月影,身边的人看不清模样。
莫言轻声的说:“我给你念首诗好吗?”
莫文昊点点头。
莫言念了起来:
灯火灿烂 是怎样美丽的夜晚
你微笑前来缓缓指引我渡向彼岸
那满涨的潮汐
是我胸怀中满涨起来的爱意
怎样美丽而又慌乱的夜晚啊
请原谅我不得不用歌声
向俯视着我的星空轻轻呼唤
星群集聚的天空 总不如
坐在船首的你光华夺目
我几乎要错认也可以拥有靠近的幸福
从卑微的角落远远仰望
水波荡漾 无人能理解我的悲伤
所有的生命在陷身之前
不是不知道应该闪避应该逃离
可是在这样美丽的夜晚里啊
藏着一种渴望却绝不容许
只求 只求能得到你目光流转处
一瞬间的爱怜 从心到肌肤
我是飞蛾奔向炙热的火焰
燃烧之后 必成灰烬
但是如果不肯燃烧 往后
我又能剩下些什么呢 除了一颗
逐渐粗糙 逐渐碎裂
逐渐在尘埃中失去了光泽的心
我于是扑向烈火
扑向命运在暗处布下的诱惑
用我清越的歌 用我真挚的诗
用一个自小温顺羞怯的女子
一生中所能
为你准备的极致
在传说里他们喜欢加上美满的结局
只有我才知道 隔着雾湿的芦苇
我是怎样目送着你渐渐远去
当灯光逐渐熄灭 歌声停歇
在黑暗的河流上被你遗落了的一切
终于 只能成为
星空下被多少人静静传诵着的
你的昔日 我的昨夜
莫言的声音柔柔的,低低的,一首诗念罢,空气中似乎还有余韵在围绕。莫文昊的心在这首诗中活了、甜了、酸了、痛了、苦了,最后,还是碎了。空气中薰衣草的香味是那样的浓厚,莫言在“等待爱情”的花丛中那样的绝望、又那样的热烈。莫文昊觉得自己就要被理智和爱情拉扯得支离破碎。他拼命的、拼命的压抑着自己的冲动,他僵在那里,深怕自己的下一个举动会将两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静默中,莫言感觉到了莫文昊的压抑,她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让莫文昊为难。她转过头来对着莫文昊嫣然一笑,眼里似有星光闪烁:“呵呵,有点不切题,对吧。这里没有星空,只有月光。没有黑暗的河流,只有黑暗的湖泊。对吧?”
莫文昊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淡淡的,说:“什么时候开始看新诗了?”
莫言看着湖水幽幽的说:“有时会翻译一些诗歌,这首诗是台湾诗人席慕蓉写的。”
莫文昊压下心底的悸动,在心里默念:“莫言,你的心情我都感同身受,可是我不能……”
他们就像年少时在莫宅的玻璃屋中一样,默默陪伴着,无声静坐。
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由远而近。二人回头,唐芯和吴磷波一前一后的走来。
唐芯走到莫言身边坐下,不满意的说:“这么晚不回房间在这干什么?”
莫言看着唐芯,微笑不语,好像在说:“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回去”
唐芯气鼓鼓的,将身子前倾,仔细的看了莫文昊一眼,对着莫言说:“你最好离这个人远点,一副祸国殃民的样子”
这时吴磷波也坐在了莫文昊的身边,挪揄着用胳膊肘顶了莫文昊一下。
莫言笑着说:“还头一次听见有人形容男人祸国殃民的呢”
唐芯气哼哼的揪了一把湖岸上的草,没好气的说:“看他那个样子就是个引无数女人折腰的所谓的‘钻石’男,和吴磷波混在一起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都是让人伤心的混蛋。”
莫文昊无辜的看了一眼吴磷波,吴磷波有点不好意思的小声在莫文昊耳边说:“气还没消呢!”
两男两女竟各自聊了起来,只不过谈话内容互相大家都听得到。
吴磷波这时才觉得有点不对劲,问莫文昊:“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奇怪啊,非跟着我来这,到这了也不理我,只和漂亮小姐聊天”
唐芯突然说了一声“登徒子!”,也不知道是在说莫文昊还是吴磷波。
吴磷波无奈的耸了耸肩,小声的说:“她就是我命里的魔障,我得在这多呆两天了。”
莫文昊深吸了一口气,这里的景色太美,空气太甜,人也好像不同了。眼前这个像毛头小子的吴磷波哪里还是是深陷在波谲云诡的家族斗争中的俗世贵公子?
莫文昊但笑不语。
吴磷波好奇的问:“你呢?”
“什么?”莫文昊答。
吴磷波气结:“我是说你什么时候走?华尔街的办公室已经给你准备好了,就等你进驻了”
莫文昊凝望着远方不说话。
莫言却突然插口说:“后天就是薰衣草节了呢”,就贪心这一次,就一次,她默默的向星空祈祷。
唐芯站起身,拉着莫言:“莫言,我们回去”
莫言被她拉的一趔趄,只好快步跟上唐芯的脚步,耳边却清楚的听到莫文昊对吴磷波说:“虽然你是老板,但员工也有休假的权利吧?你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莫言忍不住笑了,唐芯古怪的看着她,却贴心的什么都没问。
第二天,莫言和唐芯帮着修道院的院士收割薰衣草花朵。她们头带草帽,肩上搭着用白布围成的及腰长袋,用来装香草。莫文昊和吴磷波也分别跟在莫言和唐芯的身后下田来帮忙收割。莫言体贴的递给莫文昊一顶草帽,他无言的笑着接过。
吴磷波和唐芯难得的一致,对视了一眼,又一起古怪的看着莫文昊和莫言两人。这哪里像初识的人啊?分明是心有灵犀的爱侣嘛!
吴磷波忍不住问:“文昊,你实话实说,你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莫文昊但笑不语,吴磷波又想追问,被唐芯一脚狠狠踩在脚上:“好奇心杀死猫,你知不知道?”
吴磷波马上嘻嘻一笑,就要上前拥住唐芯:“原来你还关心我”
唐芯把脸一冷,转过身去干自己的活。
莫言和莫文昊也不理这对欢喜冤家,配合着收割着薰衣草。一阵下来,两个人都觉得有些累了,莫文昊拿过修道士给准备的矿泉水,先递给莫言。莫言喝过后,他就着莫言喝过的水瓶也喝了起来。
吴磷波的眼睛简直快掉下来了,他喃喃自语:“真xx,又上了这小子的当了。我说怎么这么积极的帮我找人,还非和我一起来。”
他发现唐芯的耳朵好像立了起来,知道她也好奇,便大声的说:“莫文昊,回去把私家侦探费给我一半”
接着又低身和唐芯说:“你知道我为了找你花了多少侦探费吗?”
唐芯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我又没让你找我”
莫文昊这时懒洋洋的接口到:“要不是我让你在普罗旺斯找,你不知道还要花多少冤枉钱呢”
莫言静静的接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莫文昊专注的看着莫言说:“我闻到的!”
唐芯在旁边忍不住打量莫文昊。他的牛仔裤挽到膝盖处,露出有力但匀称的小腿。雪白的衬衫没有系上面的两个扣子,隐约可看到健壮的胸膛。衬衫上已经沾惹了好多薰衣草的蓝紫,穿在他身上竟有些妖娆。草帽闲闲的戴在头上,太阳投在草帽上形成一片阴影罩向他的脸,映衬得他的五官越发的立体俊朗。一双斜飞的凤眼似乎含情,目光凝在莫言的身上。这样的莫文昊说不出的性感、说不出的扣人心弦。唐芯盯着莫文昊发呆,嘴里自然自语的说:“完了,完了,我就知道你带了个祸国殃民的人来。莫言完了”
吴磷波轻打了一下她的头:“不许看别的男人!”
唐芯死命的瞪了吴磷波一眼说:“神经病”,然后又去和薰衣草战斗了。
第二天,附近的小村庄举办一年一度的薰衣草节。男女老少穿着上个世纪的农夫更夫淑女乡绅的布衫绸服,骑坐着一百年前的脚踏车马车,牵着他们的牛羊鸡鸭,带上他们用薰衣草作的肥皂香水,塞满薰衣草花仔的药枕头和当地产的蜂蜜牛扎糖水果香瓜,陶器泥塑到村外的树林里摆摊子。莫文昊和吴磷波向修道士们借了两辆自行车,分别载着莫言和唐芯,穿行在薰衣草田的田埂上。莫言坐在莫文昊的车后,一手扶着自己的帽子,一手搂着莫文昊的腰。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