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心第33部分阅读
明月心 作者:rouwenwu
请进!”里面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虽是隔了门,却是异常熟悉!
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上天入地,碧落黄泉,他都不该出现在这里啊!
慕容襄立在门口,心中巨震,若不是手撑在门上,几乎要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
此时此刻,惊喜之余,却又有着异样的忐忑怯意,仿佛这一推门,过往一切便会骤然崩裂瓦解,荡然无存!
那按在门上的手,便是生生停住,不敢轻易动弹!
她苦笑一声,心道,我慕容襄在此异世,从来便是无所畏惧,难道今日竟连一扇小小的门,都没有胆量推开吗?里面纵然是龙潭虎|岤,进退两难;纵然是真相如刀,刀刀致命,自己,都必须要面对的!
一瞬间,心中千回百转,掠过无数思绪念想。
终是咬了嘴唇,使出全身力气,毅然推开那扇并不沉重的雕花木门,大步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正对着墙上的一副字画,怔怔出神。
听得有人进来,男子并不回头,只幽幽叹息一声,说道:“萧丞相,你不必再劝我了,整个风家产业,我都是拱手相送,皇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也该还我自由了……”
一缕清淡的幽香飘来,男子倏地一惊,心如雷鸣,猛然转过身来,身形却是从未见过的快若闪电!
“子非!”男子一见来人,双眼圆瞪,脱口而出。
慕容襄看着眼前眼神清亮的俊朗男子,脑中顿时一片清明,各种线索细节顿时串联起来,种种疑点自然而然解开,却如醍醐灌顶,猛然警醒;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一桶冰水自头顶倾盆而至,寒彻心扉,冷到极致!
“原来是你。”她淡淡一笑,眼中有泪滴落。
风御庭大急,奔了过来,大手伸出,就要去牵她的手:“子非,你听我说……”没想到她也会出现在这里,他原本是打算今日处理完毕所有事务再去找她的,届时不管有多困难,都会向她解释一切,求得她的谅解!他的至爱,他的襄儿!非§凡﹟宣?宣﹟手§打
而现在,却是在毫无准备之下,忽然碰面,瞧见她的眼泪,他的心仿佛被一只拳头攥紧,死命抓捏,疼痛得紧!
慕容襄面上一冷,拂袖躲开,抱拳问候着:“风公子,别来无恙?”
那嗓音,一如她内心的冰凉。
风御庭立在原地,纵然是平生工于心计,足智多谋,但面对眼前神情落寞,面容惨淡的少年,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冷静而疏远的目光,却像是一把尖刀,在自己心上狠狠剜下一大块,痛得咬牙切齿,痛得鲜血淋漓,痛得撕心裂肺!
“子非!”他喃喃叫道,伸出的手掌紧握成拳!
慕容襄根本无视他祈求的目光,自顾自走到屋中,寻张椅子坐下,随后端起小几上微有余温的茶杯,慢条斯理抿上一口,方才懒懒说道:“皇帝让我来劝你,留在他身边,为他做事,看你有什么意见?”
风御庭愣了一下,收敛心神,低低问道:“子非,你希望我如何?”
“你这样大方,连风家偌大的基业,都能送给皇帝,干脆再顺带上你这个人,买一送一,一并出货,皇帝只会更加高兴,日后定能飞黄腾达,前途无量!”慕容襄冷然一笑。
“这可不行,我这个人,早就送出去了,已经不是我自己的,如要转送给皇上,要问我的主人答应不答应!”风御庭眨了眨眼,似笑非笑。
慕容襄站了起来,蹙眉说道:“什么主人不主人的,难道你那所谓主人的面子,还大得过当今圣上?”
“在我心中,她大过天地,无人能及!”风御庭紧紧盯着她,眼光炙热得如同熔岩爆发一般。
慕容襄避开他扰人的目光,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如此,我这就去向皇帝禀报,就照你原话,实话实说,若是皇帝不高兴,我也没办法!”说着,转身走到门口,手一伸,就要去推门。
“子非,别走!”纤腰一紧,却是被他的手臂从背后环绕过来,紧紧搂住:“我知道我不该对你隐瞒真相,你打我骂我,砍我杀我,我都是毫无怨言,随你处置,但是,一定听我解释……”热乎乎的气息吹在她的耳畔,酥酥麻麻的,好难受,却让她更加愤怒!
“风御庭,放开我,这是皇帝的御书房,你我都是男子,请你注意影响!”她挣扎着,厉声喝道。
背后的男子闷声而笑,那紧贴着她的强健身躯却是炽热如火,只听得他一字一顿说道:“子非,我向来没有断袖之癖,那晚在心水苑凭栏迎风,你的身子,我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从那时开始,便未把你当作男子看待,要我放手,今生今世都是绝不可能!”
卷三 一身孤胆入朝堂 第三十二章 真相大白
第三十二章真相大白
他,都看到了?
那么,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女子?
慕容襄立时呆住,却听得他继续在耳边低语:“那日在九峰山下,杨树林中,你躺在我怀里,与我温柔缠绵,我敢说,那是你第一次被男子亲吻……”说到这里,他紧贴的身躯更加滚烫,几乎要燃烧起来!
“你早就知道我是女子?”她喃喃出声,脑中一片混乱,那晚他醉酒错吻自己,竟是故意而为?他从头到尾都是清醒的!他知道她是谁……
“是,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我比谁都清楚!”他想起最近夜里被自己搂在怀中的,毫无束缚的娇躯,意有所指。
“哈哈哈,我慕容襄自恃聪明过人,却是由始至终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她惨然笑着,笑出了眼泪。
“子非……”他神情懊恼,低喊一声,把她的身子掰过来,正对着自己:“你必须听我解释,别不问青红皂白就定我的罪,那样不公平!”
“没什么好说的,只怪我有眼无珠,精明强悍如你,我却错认作文弱书生……”她为了他,与风灿堂不懈争斗,自潭水中捞药丸,以身挡住惊马……她一心一意对待他,全力保护他,不想那张俊美明媚的脸上沾惹半点尘埃,不想那双雾色迷离的眼眸更加黯淡无助,却原来,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他不过是戴了一张面具,骗了她,骗了天下人!“哈哈哈,风二公子,当年那般风流俊俏的人物,到头来却是身有残疾,凄凉无助,这样的故事,我,我居然都信以为真,一心怜你护你,保你周全,却没想到,其实我自己才是那个最应该被可怜的人!”
风御庭看着面前苍白似纸的容颜,一时心痛如绞:“子非,都是我的错,是我让你受委屈,我本该早些告诉你,我多次寻找机会,总是被你断然打断,或是不予理会。我每回向你表白心意,你却一口认定是我对灵儿在说……”
灵儿?对了,灵儿!
慕容襄听得他提到灵儿的名字,更是愤愤不平,他与灵儿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却还来招惹自己,实在可恶之极!龌龊之极!
不知为何,一想起这事,心中的火苗却是上蹿下跳,逐渐连绵,终成燎原之势!
“风御庭,你不必再花言巧语蒙骗我,你那些话,留着给别人说去,人家甘之如饴,我慕容襄却是毫不稀罕!”她吼着,死命挣扎,想要逃开他那火热大手的禁锢。
“子非,别乱动,你听我说……”眼见她在自己怀里扭来扭去,风御庭叹息一声,真不知如何能够让她安安静静听自己说话,低头瞥见她那咬得发白的樱唇,心中又是大为不舍,来不及多想,便将自己的双唇直接印了上去。
“你……”慕容襄只觉得唇上一紧,男子湿润火热的唇瓣翩然而至,与自己紧紧相贴,那感觉,竟是异常熟悉而震撼,仿佛一切都是那样天经地义,自然而然!
“襄儿,我爱你,我爱你……”风御庭将声声爱意低喃进她芬芳柔软的口中,湿滑的舌头撬开她的贝齿,追逐,辗转,纠结,缠绵,如同在弹奏着最美妙的乐曲一般,挑拨着她的所有感官,直至她心灵最深处。
她柔软细致的身子,被抵到门板之上,与他紧紧贴在一起,毫无空隙。而他的大手,扣着她的纤腰,先是轻搂,接下来便是在方寸之间试探着,小心翼翼地抚摩起来,引出她声声细碎的呻吟:“不要,走开……”
这低沉暗哑的呻吟,在他耳中,却成了世间最为销魂的嗓音,顿时化为进攻的鼓点号角,激励他不断前进,去占领,去掠夺,去征服——这片迷惑人心的热土!
——这情形有些失控,她已经没有力气来推开身上的男子,甚至还被男人身上的热度所感染,传递于自身,并深深沉醉其中,身上和心里的火焰,却是越烧越旺!
怎么办?怎么办?好歹这里是皇帝的御书房,要亲热,也必须换一个地方!慕容襄模模糊糊地想着,心跳得飞快,怦怦作响,已经快要跳出胸腔。
“襄儿,你这个小妖精,今日若是换个地方,我真想……”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她,低喃出声,最后几句,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
慕容襄全身绵软,只得拉住他的衣襟,将头埋在他的胸口,随他一起喘息,却发现他的心跳与自己的一样凌乱不堪!
怎么会这样?她又一次被他吻去,又一次遭他轻薄!
这只是第二次啊,但是这种感觉怎么会异常熟悉,她的身子竟对他依恋莫名,仿佛两人相熟已久,夜夜缠绵一般?
“襄儿,我的襄儿……”他怜惜地看着怀中娇艳欲滴的俏颜,在她的发际轻轻落下一吻:“……你知道吗,你的出现并不在我的计划之中,每回都叫搅得我心神大乱,顾及不暇,险些偏离轨道,最后关头,更是因为你的不辞而别,而差点全盘皆输,功亏一篑……襄儿,襄儿,我的宝贝,你让我找得好苦,不信,你摸摸,我的心都被你揉碎了……”
他拉过她柔若无骨的小手,贴在自己坚实的胸口上,轻轻揉按着:“襄儿,你感觉到没有,我的心跳,哦,不,那不是我的心,那是我的魂魄,它为你而跳动,为你而存在,普天之下,只为你一人!”
“襄儿,此时你我皆为清醒,我在向你表白,你听到没有?我平生清淡无欲,只在你身上,才会如此神魂颠倒,欲罢不能!从头到尾,我心里惟你一人……”男子在她耳边低语着,当说到清淡无欲四个字,俊脸上微微泛红,天知道每日夜里揽她入怀的时候,他要付出多么大的努力,才能抑制住身上高高耸立的欲望!
听着那声声低喃,慕容襄如梦初醒,渐渐回神,当日那个文弱无辜的男子已经消失不在,而眼前男子俊颜依旧,只除了原本雾色迷离的星眸,此时已变作清亮有神,异彩连连,更添风采神韵,但是,这样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庞,在她看来却是如此陌生!
风御庭,他的心思如此慎密,难道自己被他骗了一次又一次,还不够吗?世间男子多的是,而她最恨的,就是欺骗自己,背叛自己之人!这样心机重重的人,既然已经看清庐山真面目,为何还要与他纠缠不清!
前世已经被人骗得伤透了心,到了这古代,又怎会傻得任由一个古人一骗再骗!
所以,她慕容襄,就算没人要,也绝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集!
慕容襄任他搂着,一动不动,身上的燥热渐渐褪去,心里却是一点一点冷硬起来,慢慢思考下一步对策。
当日,他骗她在先,情有可原,而罪不可恕!
现在,他如果因为她是女子,就觉得她软弱可欺,那么他更是大错特错了!
“这出宫的路径,你应该知道吧?”风御庭正汲取着她身上清爽淡薄的幽香,忽然听得她平静发问。
“是,来过一次,过目不忘!”他老实答道。
“那好,我累了,我们不要等皇帝他们回来了,就此离去吧!出宫之后,找个僻静地方,我有话对你说。”慕容襄语气淡淡。
“好,你随我来!”风御庭欣喜说道,别说是要他带路出宫,就算是要他跳进万丈深渊,只要她开口,他也会毫不犹豫,纵身跳下去!
他伏在门上听了一会,当即推开房门,拉着她步了出去。
“我不希望遇见皇帝与皇子,你想办法,尽量走偏僻些的小道。”
“好!”
虽是恨他,也不得不感叹他的能力,这偌大的皇宫,占地宽广,道路众多,他带着她左穿右绕,仿佛无人之境,稍有侍卫询问,她便掏出那御赐金牌微微一亮,自是畅通无阻!
总算出了宫门,远远便瞧见立在马车旁边的若尘,她招手唤道:“若尘!”
风御庭听得她喊出的人名,剑眉一皱,直直望着疾步奔来的青衣男子。
原来这便是她在夜里半梦半醒之际,脱口而唤的男子!眼见迎面而来的男子面容清朗,步履矫健,显出与众不同的气势,他心中暗自一惊,这个男子气息稳重内敛,功夫竟不在自己之下!
“公子!”莫若尘走到跟前,看着她身边一脸不悦的俊朗男子,虽有不解,仍是神情自若,抱拳说道:“公子这就回府吗?只怕两位先生已经等急了,昨日他们便嚷着说要回去……”
公子?他称她公子?风御庭逐渐露出笑意,看起来他应该只是襄儿的侍卫,并不能够构成什么威胁,倒是他自己多心了。
“师父他们要走?”慕容襄吃了一惊,赶紧说道:“走,我们这就回府去!”
“襄儿!”风御庭牵住她的小手:“不是说找一僻静之处详谈吗?”
莫若尘看着两人相牵的手,紧抿薄唇,一言不发,面上寒冷如冰。
“风御庭!脚在我自己身上,去处当然是我来定!我先去哪里,再去哪里,你管我呢!”慕容襄心中烦闷,甩开他的手,没好气回道。
风御庭?莫若尘闻言,身躯微微一震。
原来他就是令得公子暗地里牵挂的风公子!也就是近日与公子夜夜抵足而眠的那个人!
只见慕容襄走到马车前面,忽然回头朝着风御庭嫣然一笑:“我府中有你迫切想见之人,你跟我回去不?”
卷三 一身孤胆入朝堂 第三十三章 拱手相让
第三十三章拱手相让
“我想见的人?”风御庭心道,方才听他们所说什么师父,莫非襄儿时要带自己去见她的长辈?不论如何,跟她回家,便是一个好的开始,看来她是谅解自己了!
想到这里,不禁喜上眉梢,跟着上了马车。
“若尘,出发,回府!”慕容襄放下车帘,冷然唤道。
“是,公子坐稳了!”莫若尘一甩鞭子,在半空中扬起一个飞旋的鞭花,清脆击在骏马背上,马儿嘶鸣一声,超前驶去。
车厢之内,少年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襄儿?”风御庭望着她柔和细致的侧面,怦然心动,大手不由自主伸了过来。
当日在北锦,因为顾忌太多,只能暗自压抑内心的情感汹涌;而现在,束缚全无,一身轻松,面对触手可及的佳人,他已经管不住自己,无论是身,还是心!
慕容襄伸手拢了拢垂下的发丝,身子顺势微微一侧,不着痕迹地避开他的触碰,蹙眉问道:“这么多年,你一直是装瞎?”不错,装得还真像,几乎没有半点演戏的痕迹!
“不是,我当时确实瞎了,两年前偶遇名医,才得以复原。”他收回了手,隐隐有些失落,她在躲他,她尚有心结!
先前在御书房里,他以浓情蜜意相诱,哄她顺从,暂忘旧事,但是他也明白,眼前佳人绝不是平常柔弱女子,她的胆识,她的主见,她的气度,足以胜过世间万千男子。这样的她,才能让自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试问,如此之奇女子,又怎会因为一时的心软就接受自己?这样的道理,自己早就明白,否则当时在林子里也不会借醉行凶,出其不意点了阮慎言的昏睡|岤,毅然过去吻上那嫣然红唇!究其实,他是要抢占先机,抢在别的男子之前,在她身上和心里烙上他的专属印记!尤其是在看到那个英俊威武的少年将军的时候!
襄儿,对她,从一开始,他便是情根深种,用心良苦……
正怔怔出神,又听得她开口说道:“你很大方,我实在佩服,换作是我,绝对做不到。”
风御庭愣了一下,会过意来,朗声大笑:“襄儿,你当我暖日这名号是随便得来的吗?商人重利,我自然深谙此道!不过,既然皇帝看中风家的产业,便没有轻易罢手的道理,与其被人时时猜忌觊觎,我倒不如自动奉上,反正在我看来,这些都是累赘的东西,不要也罢!先有舍得,方才获取……这些都是利益所趋,没有什么好遗憾的!——怎么,你是担心我自此穷困潦倒,一无所有?”
“就算你露宿街头,又干我何事!我不会再管你!”她微微一笑,风轻云淡,亦真亦假。
“你舍得吗?”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良久,才又继续说道:“襄儿,我早年因为不愿意跟大哥争权夺势,经常游历在外↑↑那个时候,就开始在着手建立我自己的商业基础,一个完全够我施展拳脚的地下王国,假以时日,就可达到风家全盛时期的状态;而风家的产业,大体只是个空壳,形同虚设,送给轩辕黄帝做个人情,我其实一点不心痛!”能让我心痛的,只有你!他在心里补充道。非。凡兔儿钱钱手。打
“身为元凶,却冲进火海救人,这苦肉计你也想得出来!”她不屑哼了一声。
“襄儿,这个并不是单纯的苦肉计,实际上我也是想借这机会避开烦扰尘世,火遁脱身……”他已经将风灿堂夫妇二人安置好,又隐在暗处看到灵儿去了明月寨怀旧,那二寨主周易悉心照顾,原想这便是最好的结局,自己也该身无牵挂,动身寻找心上人了!
火遁脱身?枉她数日担忧伤心,泪落如雨,却原来只是他为了脱身而寻找的一个幌子!
慕容襄直直望着眼前的男子,心中赞叹,如此出众的容貌,如此深沉的新机,如此隐忍的性格,人们都说自己举世无双,却原来,与他齐名,竟是抬举了自己!
“轩辕皇帝当年苦苦寻找的神子,其实应该是你才对。”她叹息道,当日还算想到那股神秘势力倘若与慕容世家作对,须如何提前提防戒备,早定对策,现在才明白,若对手是他,她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明月暖日,宛若双生,郎情妾意,永不相分!”他眼中柔情似水,轻轻吟出,一字一字,字字叩击她的心扉。
慕容襄眉间有轻微的恍惚,为什么那片温柔的波光,她会觉得熟悉?明知是虚假的语句,她的心里竟会有微微的悸动……带他回家的决定,是对还是错?
甩了甩头,忽略掉心底那丝丝难过,决心已下,已经由不得她改变主意!
今日,就让她也算计他一回,对他,是破镜重圆,鸯梦再温;对自己,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慕容襄,要向世人证明,她是一个多么守信之人,说话算数,一言九鼎!
“公子,到了!”莫若尘掀开帘子,一如往常一般,伸手进来相扶。
慕容襄哦了一声,正要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忽然皓腕一紧,却被风御庭轻轻握住。
“襄儿,我扶你下去!”他霸道地将她拉向自己,对青衣男子那悬在半空之中的手臂视若无睹。
慕容襄只得朝莫若尘抱歉笑笑,几若无声地说出几字,莫若尘铁青的脸色方才舒缓,垂下手臂,任她被风御庭小心带离马车,稳稳着地。
“你跟他说什么?”风御庭闷声问道,一脸不悦,敏感如他,怎会看不出襄儿与这侍卫之间自然而生的默契与和谐,这个认知让他心里十分憋闷不安。
“我跟他说,你是贵客,要好生招待,不得无礼。”慕容襄嘻嘻笑道,她知若尘耳力过人,跟他无声说出“只此一次”四字,但是这个话,怎么可能跟风御庭实话实说?
三人进了大门,只听得亭间古琴之声清越作响,幽然不绝,便如一人绮丽于青山之间,仰望明月苍天,似有诀别之意。
“师父!”慕容襄大叫一声,奔上前去,急急拉住抚琴者的衣袖:“若尘说你要走,是与不是?”
未等秦浪回答,吕征已不满接道:“小娃儿真是偏心,只管你家师父,却对吕伯伯不闻不问!”
“师父?”感觉一只温暖的大手落下来,抚摸着自己的发丝,慕容襄呆了呆,却听得秦浪慈爱说道:“子非,我与你吕伯伯这回前来,主要是为了看看你,其实我们都不喜欢京城的生活,反倒是在云山过得自在得多,也惦念那边的老友,若尘的师父性子孤僻,外冷内热,没有我们两个在身边,他也难过得紧!”
“吕伯伯,你们都别走,帮我劝劝师父啊!”慕容襄见秦浪言语坚决,转向吕征求助。
“不用劝啦,有若尘陪在你身边,我们也放心!这次我本来便是为那毒药而来,现在已经配好给了小绿丫头,每日定期都给若尘煎服,也就不再担心了!子非,云山虽远,但路途通达,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还等着你和若尘回来……”等着给你们办喜事呢!他与秦浪对望一眼,彼此心知肚明。
慕容襄乍一听得离别之意,拉了两人的手,双肩耸动,低低抽泣起来。
“襄儿!”风御庭走了过来,待看清亭中两人相貌,面露诧异,一辑在地:“吕先生!几年不见,真是想煞御庭了!”
“是你!”吕征脸上异色一闪,伸手去扶,呵呵笑道:“这几年如何?眼睛没有什么问题吧?”当年的俊美少年,如今已是明朗出众的翩翩公子,只是他怎么会和子非在一起?这个小女娃,身边的优异男子可真不少,若尘那傻小子可怎么办?
慕容襄闻言一惊,难道他的眼睛竟是吕伯伯给治好的?这个世界真是很小!亏她当初还千方百计想带他去云山……真是枉费心机,自作多情!
“很好,一直都没问题!”他微微笑道。
“我是襄儿在北锦结识的朋友,就问秦先生盛名,今日得见仙颜,实是三生有幸!”风御庭又朝秦浪抱拳问候,语气恭敬。
襄儿?他叫小女娃襄儿?叫得既亲热又顺口,听得两人微微一愣,又一对视,再齐齐望向眼前男子,只见后者看向慕容襄的眼里满蕴深情,定睛再看,没错,正是如此!
怪了,这小子如此神情,难道他知道子非是女子?
“乱了,太乱了!”秦浪摇头叹道:“妖怪老儿,我们老了,年轻人的事情,管不了,也管不好了,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两位先生放心,御庭会好好照顾襄儿,不让她受委屈!”风御庭接过话来,目光坚定,不容置疑。
慕容襄瞥了他一眼,当着两位长辈的面,不好发作,冷哼一声:“我有手有脚,不需谁来照顾!”只要若尘在身边就好了,只有他才是一心一意对她,从不隐瞒的!
“师父,吕伯伯,我与他还有事要办,等下再出去找你们说话!”她说着,伸手去拉正与两人谈笑风生的风御庭:“少在这里假惺惺的,我师父他们可不吃你这一套!走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还要见谁?”风御庭微微皱眉,目前他只想和襄儿独处,什么人都不想再见了!
“一个你意想不到的人……”慕容襄低声说道,拉着他一路疾走。
到了那僻静的小院门口,慕容襄看了身旁一脸怔忪的男子,叹息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风御庭,你欠下的情债,也该是偿还人家的时候了!”
“襄儿,你是说……”他猛然转过头来,直直望着她:“难道是灵儿在里面?”傻丫头,她带他回府,竟然要将他带去见灵儿!
“我答应过灵儿姐姐,一定助她完成心愿,与你鸯梦重温!”心底有小小的痛,她选择忽略不计,伸手就要去叩门。
“等下,襄儿!”他的大手按了上来,握住她的小手:“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心里只有你,没有别人!”
“我不信!难道你吐血,醉酒,都是假的?”
“是的。”
“风御庭,你可以去当一个戏子,你的戏,一定场场爆满!”慕容襄冷笑道:“……不过,明月山寨之外的小树林里,春光无限,总不会是假的吧!”feifan占了人家的身子,自然是要负责的,古人的贞操观念是根深蒂固的!不知为何,每每想起那般旖旎画面,便觉有根刺在心里横插着,扯不出,又折不断,很是难受。
“那是灵儿主动地,我当时只是一个瞎子,没有办法……”他盯着她的脸,觉察出那一丝醋意,赶紧说道:“我都弹出石子向你求助了,就是不想和她纠缠,你莫要生气!”
慕容襄怒目而视:“原来是你让我跌倒的!你这可恶的家伙!”也不管自己实是花拳绣腿,一拳朝他胸口打过去。
“唉哟,襄儿,你听我说,害你跌倒,是我不对,但是总算帮我保住了清白啊!”风御庭哈哈大笑,毫不避让,挺身捱下这一拳,将她一把搂进怀里,在她耳边低低说道:“话说回来,那样亲密的事情,我只想和你做……”
他还在骗她!他却不知道,灵儿早就跟自己说了,那日自她离开以后,他们,在那树林里坦诚相对,肌肤相亲……
如果真如他所说,他心里的人是她,那么,他在身体上已经背叛她了!
男人,逢场作戏,她可以理解,但绝不会接受!
“风御庭,”她伸手抚上他的俊脸,轻轻抚摸着,喃喃出声:“你的确是一个很好的对手,一个很出色的男人,如果不似……在先,我想我是很愿意与你并肩而立,不管是在商场,还是情场……”
“襄儿,你在说什么?”风御庭只觉得怀中之人身上的温度一点一点冷下去,不由得一阵心慌,难道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曾预料到的,还没有说明白的?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她从他身边轻盈脱身,立在那依然紧闭的院门前,朝他灿烂一笑:“从头到尾,都是你在说爱与不爱,你可有问我,我心里是否爱你?在你如此欺骗与我之后,我是否还会爱你?”
他心中一惊,正要说话,却听见门上咚咚作响,却是她带着愤怒与伤痛,重重捶门,粉拳之上顿时一片红肿!
“襄儿,襄儿!你不要这样!好,我不拦你,我们一起去找灵儿,把话说清楚!”早在清平山庄起火之前,他就跟灵儿表明了心意,现在再说一边,又有何难!
院门一开,却是林仙儿,眼见慕容襄带着一位风姿卓越的陌生男子前来,又喜又惊:“公子,你这是?”
“我帮灵儿姐姐找到了她的心上人,现在带来见她!”慕容襄撇开两人,径直朝里屋走去。
咦,这是好事啊,为什么公子这般怒气冲天,愤愤不平的样子?
林仙儿疑惑地看着慕容襄的背影,再转向面前一脸苦笑的男子,福了福身:“这位公子有礼,仙儿经常听见灵儿姐姐提到你!”
风御庭看了看她,抱拳说道:“仙儿姑娘请别误会,我与灵儿并无瓜葛,我是被人强逼来的……”
哦,难不成是工资寻人未果,随便找来一个人充数?
但是眼前这人,俊美潇洒,超凡脱俗,与公子那神仙之姿不相上下,又岂是随便能够找到的充数之人!
“庭哥哥!”水灵儿莲步轻移,款款而来,正欲投进他怀中,还未近身,就被他轻轻避开。
“灵儿,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我爱的人,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她就是……”他清了清嗓子,正色说道。
“风御庭!”慕容襄厉声喝道:“想好了再说,希望你是一个负责的男人!”
“我当然会负责,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人,宠她一人……”风御庭直视着眼前一身男子装扮呃佳人,翩翩风采,皎然若仙,世间怎会有这样独一无二的女子,让自己满怀爱恋,生生不息!
“庭哥哥!”水灵儿上前两步,走到他身边,低低说道:“我愿意与妹妹同侍一夫……”
“不可!”只听见风御庭与慕容襄同时叫道。
慕容襄瞪了他一眼,拉住水灵儿的手,再拉过风御庭的手,将之握住一起,大声说道:“你们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自当随缘惜缘,相伴一生!灵儿姐姐放心,这个人,我交给你了,没人跟你抢!”
“襄儿,你这是什么意思?”风御庭也不顾外人在场,当即吼道:“什么叫夫妻之实?谁跟你说的?难道你还在怀疑我吗?”
“风儿公子风流倜傥,投怀送抱的没人多了去了,赏花弄蝶,逢场作戏,自是寻常不过,我敢怀疑你什么?”慕容襄呵呵笑道,朝一旁呆立的林仙儿走过去,行为浪荡地揽过她的纤腰:“仙儿姐姐,公子我今日高兴,走,我们出去喝一杯,一醉方休!”
“是,公子!”林仙儿虽然不解,但是喜滋滋随她朝门口走去。
“襄儿!”背后传来风御庭的大吼。
她亦不回头,继续朝外走去,甚至口中哼起小曲,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的心情真是不一般的好啊!
咦,今日天气怎么这样阴郁,一如那人沉痛的脸色——要下雨了吗?
一声幽幽叹息声又自传来,然后有人缓慢而清晰念道:“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卷三 一身孤胆入朝堂 第三十四章 锦绣河山
第三十四章锦绣河山
屋内,一灯如豆。
面色苍白的少年,微微闭眼,神态痴狂,双手齐发,激烈击弄着根根弦丝,暴风骤雨般,一曲接一曲,曲曲惊心,曲曲断魂!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
她那夜在案几之上写出的句子,第二日早上起来就已不见踪影,原以为是小绿随手收起来的,也就没有在意。
今日听他在背后一字一句念起,才知道是他悄悄取走了!
是,当日这字句的确是为他所写,眼泪也是为他所流,却又如何?
他们之间,从头到尾,都隔了一个水灵儿,没法逾越,没法触及,咫尺之间,已然天涯!
既然如此,她就成|人之美,拱手相让,亲自将他送到水灵儿的手上!
但是,为什么从小院出来的路上,她每走一步,就会觉得心上被人割了一刀,一步一刀,刀刀吃痛,刀刀见红!
若不是撑在林仙儿身上,她真怕自己会倒在中途,心痛而死!
骄傲如她,聪慧如她,神奇如她,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唯一的失误,却是没有管住自己的心!
早在北锦,亦或更早在明月寨,这绵长情丝,便已牢牢系在那明朗清新的男子身上!
只因对他有情,她才会全然信任和包容于他,不加任何防范,否则这诸多细节与遗漏,她怎会茫然不知!
风御庭,倘若她早点知道自己的心意,绝不允许他人捷足先登,她自会使出浑身解数,将他争取过来,那小树林中的一幕,便绝不会发生!
说到底,他的欺骗,和他的背叛,到底哪个给她的伤痛要多一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她亲手将他让出的瞬间,她才终于看清自己的心……
琴声凄清而绵长,只听得门外两人心惊胆战。
“你还不进去劝劝你的乖徒儿,我这老头子听了都忍不住想哭!这丫头别气坏了身子,这体弱多病的!”
“心病尚需心药医,我劝了也没用,要她自己想明白才行,我早年就看出,这小女娃,情路艰辛得很,所有的事情,必须要她自己去面对的!走吧,傻小子在里面陪着她,不会有事的!”
“明天还是要启程回云山?不挂心吗?”
“是,风雨兼程。我泰浪的弟子,我相信她能挺过去!”
低低的话音渐去渐远。
少年的琴声仍在继续,久久不绝。
对面,墙边的阴影处,一名青衣男子直直站立,眼中除了弹琴的少年,再无其他。
自风公子带着那灵儿小姐离开府邸以后,公子就躲在屋里,也不说话。只是发了狂一般弹琴,两位先生也不来劝,其他人却也没法干预,只好任他去。
看到扶琴少年惨淡的脸色,落寞的神情,男子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沉到深渊!
拜师学艺,苦练十年,又如何?
空有一身高超武功,剑法神奇,内力悠长,却丝毫没有办法减轻公子心中的痛苦!
空有一副超常听力,四面八方,声声入耳,却不能听出公子为何难过悲伤!
男子握紧了拳,格格作响。
少年充耳不闻,毫无停歇之意,青葱细指间已被弦丝溢出血珠!
与其心痛,不如身痛,只是这十指连心,指尖的痛意,最后还是会颤颤传递到心底!
--他携了林仙儿而去,他在背后,除了念出她所写的那半阙词,却并不曾出声挽留!
在堂屋呆坐了一阵,然后有下人来禀报,说那公子带着水灵儿收拾了衣物,匆匆离府!
没有任何道别的话语,就这样消失不见!
当她又是伤心,又是气恼地回到房中,却无意见到案几之上白纸黑字,墨迹未干:永不负卿!
那龙飞凤舞,苍劲清隽的四个大字,却是他所留么?
永不负卿?永不负卿?永不负卿?
何人为卿?是她,还是水灵儿?
想到这里,少年心神更乱,不由得加快了手中动作,琴声愈见狰狞迷茫。
东风恶,欢情薄,一杯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
相遇是错,相交是错,相逢是错,相依是错……
过往种种,万般皆是错!
……
忽然,一缕细弱的箫声自远处传来,宛如涓涓细流,清澈而至,沁人心脾。
箫声渐渐增大,仿佛寒潭飘雪,乱石生花,有着蛊惑人心的美丽,将少年愈发凌乱的琴音带了回来,一边牵引,一边安抚,逐一归位,回复清明。
亭中观月的两人,闻得箫声,皆是一怔。
其中一人低低叹道:“世上竟有如此箫声,能与子非娃儿琴箫和鸣!妖怪老儿,你说我这几十年来,怎么就没遇到?”
另一人笑道:“子非娃儿贵为神子,天赋异禀,天底下的好事自然都会找她,又怎么会让你碰上!”
屋中,琴声渐渐平和下来。
最后轻轻一击停下,少年按琴不动,泪痕已干,眼露迷惑。
“若尘,去请冷将军进来……”她沉吟着,一弹衣摆,毅然站起:“算了,还是我出去见他!若尘,我和将军说会话,你不用等我,先睡!”
府外,面容英挺的素衣男子倚着骏马,手持洞箫,挺直而立,脸露期待,目光炯炯。
夜深人静,自不能寐,不知为何,心血来潮,策马而出,在静寂的大街上奔了一大圈,最后却走到这里来了!
在紧闭的府门之前站立良久,想到少年早已入睡,只静静伫立,心思无定。
正当此时,却忽然听到琴声,与以往绝然不同的琴声,少年的心,紊乱而迷惘,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是谁?是谁伤了他?伤了那颗骄傲的,不屈的,象宝石般晶莹耀目的心?
他又惊又痛,不由自主取下腰间的洞箫,薄唇微启,吹奏出声,生生插了进去,以己之力,去感染,去抚慰……
琴声如受伤的小兽,低低而啼,他便是那温柔的守护者,一点一点靠近,一声一声轻哄,一遍一遍摩挲,揽它入怀,掬它在心。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终于随他游走,合二为一,许是累了,逐渐停息不发。
四周重回一片静寂,唯有那半空一弯新月,自云层之中露出脸来。
守得云开见月明……
男子心中忽然涌出这样一句,微微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