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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种田记事第6部分阅读

      铿锵种田记事 作者:rouwenwu

    等家去要安叔给做荠菜汤喝。

    赵八他们已经把牲口套好了犁杖,抱着手看着杜仲平忽悠两个小孩儿。

    杜仲平又给两个孩子预备好了水和吃的,又叮嘱一遍不要乱跑,和杜安他们犁地去了。

    四个人,两个犁杖,赵八杜安在前头牵着牲口,杜仲平和方胜跟在后头扶犁。杜仲平力气小,压不下去,杜安干脆把犁杖上安的两个木板给他放下来,让他上去站着——这原来是要深耕的时候在犁杖上压东西用的,杜仲平站的平衡了,犁杖倒也不会倒。

    杜安头一回犁地,慢了一些,他也怕自己走歪了,紧跟在赵八后头。挨着赵八犁过的地方走,可算不能歪了吧?就算歪了,也是赵八先走歪了,把自己也给带歪了。

    一趟一趟的犁地,本来是很枯燥的事情,可是人多了,也会生出点趣味来。

    赵八看着杜仲平站在犁杖上,让牲口拖着走,少不了要嘲笑几句。回头要方胜也上去试试,深耕总是好的嘛。方胜没好气的给他个大白眼。到底歪缠不过他,走累了也上去站一会儿。

    等折回到地头,谨儿老远迎过来,给杜仲平喝水。杜仲平感动极了,搂着谨儿亲个没完,许诺下次集市给他买更多的玩意儿。杜安一边鄙视杜仲平被个小孩儿哄得什么都答应,一边嫉妒的要命:谨儿小白眼狼,自己做了那么多点心给他,没想着给自己预备点水,虽然自己还不渴,到底是心意不是?

    谨儿从杜仲平怀里出来,又递水给杜安,杜安瞬间就把心里的小别扭抛到九天云外了。哎呀呀,谨儿还是想着我的嘛。对于谨儿想吃荠菜汤的想法,自然是答应下来了,还自动附赠点心若干。

    谨儿:果然家里还是爹爹说的算。爹爹高兴什么都好办,若是不高兴,就算安叔做了再多的点心也吃不到啊。而且,我和爹爹最好了。

    到了中午歇晌的时候,几人围坐,等着吃饭。杜安自带了个火盆,架上瓦罐,里头装着的是熬好的鸡汤。这鸡汤的来源还是二柱他爹贡献的肥鸡。原本,里正家送来的两只鸡是想留着养的,也好满足一下谨儿想每天拣鸡蛋的愿望,可是没几天,一不小心就能踩到的鸡粪、差点被鸡吃了的菜苗就让杜家两人受不了了。两只鸡只过了几天好日子就做了杜安刀下的亡魂,祭了几人的五腑庙。

    大人当然吃什么都行,小孩子可得吃点好的。杜安拿了把面,给两个小的煮了鸡汤面,还加了点谨儿荠菜进去。至于大人,吃着头天晚上做好的面饼,就着剩下的面条汤和咸菜,吃的也很香。

    二柱彻底倾倒在杜安的鸡汤面之下。农忙开始,谁家还有余力好好做饭啊?真是跟着谨儿,有饭吃啊。第二天一睁眼就往杜家跑。

    先种了两家的麦子,接下来种苞米和高粱就没那么讲究了。虽然也是好好耕作,却没有种麦那样把地里的土整的面粉样的细。只是种这两种庄稼,垄台要起得高些,垄沟要犁得深些。赵八还在地头拿镐头勾了点甜秆种进去,留着夏天铲地的时候就能吃了。

    主要的粮食种完了,就要闲情种些豆子,花生之类的。赵八看着杜家的黄豆、绿豆、红豆、花生、芝麻简直有些眼晕,怎么种个地也有这么多花样啊?

    当然,少不了土豆这一新品种。方胜见了分下来的土豆栽子,才知道原来此豆非彼豆。各家分到的都不算多,种个三五亩的就有了。

    忙了半个多月,把种子下到了地里,赶上了农时,庄稼人的心就放下了一半。盼着下一场春雨,好让种子出芽。

    杜家的事还没完,他们还要去河湾开稻田。虽然赵八很怀疑燕北能不能种出水稻,还是下了大力帮忙。只是北边没人种过,只能几人自己摸索。杜仲平倒是毫无压力:就算种的再不好,一亩地出个百八十斤的米还是有的吧?哪怕一亩地只能出五十斤米,就够自家吃了,又不指着它卖钱。

    整田的事情就交给赵八他们,田地整好后要用水泡一阵子。趁着这个时间,要把秧苗育出来,到时移植到田里就是了。

    杜仲平有点庆幸,他们种田因为有两头牲口同时可以用,比其他人家快了不少,这样赵八他们平整水田的时候,其他人还在忙着春耕,不会有人太注意,万一有个什么不成功,也不会被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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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着别人家没忙完的时候,杜家把水稻种上了。杜仲平一力主张用抛秧法把秧苗移进稻田里。倒不是说杜仲平明白抛秧法有什么好处,实在是,水里很凉,而且,他怕水里有蚂蟥,要是被咬出点儿什么问题来,他还不如买现成的稻米呢。

    赵八等几个来帮忙的,见杜仲平示范的抛秧,越发觉得杜仲平是胡闹了,把那秧苗就那么随便往水里一扔,能种得活吗?只是大家对北方种出水稻本来就不抱什么希望,再者顾着杜小秀才的面子,谁也不好意思说,按着杜仲平的做法,几个人花了个把时辰玩儿似的就把秧苗都扔进田里了。

    至此,杜家,赵家的田地全部种完了,忙了半个多月的两家人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

    杜家后院的那几棵树已经先后开了花,经过几个人的仔细分辨,应该有一株樱桃树,就是开花开得最早那棵,粉红的颜色,每朵花五个花瓣,小小的,并不让人觉得妩媚,只觉可爱。这种樱桃大抵五月间就熟了,颜色大红,甜而多汁,只是小了点,且皮薄,放不住,但是现摘现吃还是很好的。最主要的是,这树十分好养活,都不需要有人照顾,很适合杜家这样的人家。

    还有那花开的很妩媚的就是桃树了,一样的五个花瓣,一样的粉红,却硬生生多了些娇俏风流的姿态。倒是不愧众多文人对她的吟咏。只是杜家这品种大概就是最常见的毛桃,就算成熟也只是小孩子拳头大小,毛也多,好在滋味不错,而且十分的脆。

    至于那棵开白色花的,几人怎么也分不清到底是李子树还是梨子树。再加上一棵浑身是刺的枣树,杜仲平已经十分满意,接连着吃可以吃好几个月呢。

    杜家因为有打井、盖房的计划,今年前院就没有种菜了。反正家里人口不多,又没有养很多牲畜,后院这么大的地方足够了。

    先头种下的韭菜、小葱已经露出头来了,估计再过几天韭菜就可以吃了。韭菜实在是一种懒人菜,种了一回再不用管它,割了一茬没几天就可以长出来。只要不在下雨天割,烂了根子,就是过冬也不怕的,来年春天自会发出来。可以说,种了一回就一劳永逸了。只是它会窜根子,须得防着它窜得满院都是。

    最常见的茄子、黄瓜、丝瓜、辣椒的秧苗已经长得挺大了,要把它们分开来栽种。其他的,豇豆、芸豆、扁豆各种几架就够了,这些菜都结的很多,种的多了吃不完。且黄瓜、丝瓜加上几个豆,都是要搭架子的。

    杜安特意对方胜推荐了苦瓜,这苦瓜对于某些爱上火的人最有效不过了,至于味道,那就不管了。方胜欣然在自己种了不少,赵八倒是有点儿哀怨,这菜没吃到嘴里,光听名字就觉得苦了。

    还有北方较少的莴笋也种了一些,这菜不管是叶子还是茎,都是很好吃的。不能忘了杜仲平特别喜欢的豌豆,叶子好看,花开的一串串也很热闹,结的豆子也很耐看,味道又好,杜仲平特意在路上收集专门吃豆子的和可以吃豆荚的不同品种。

    香菜、芹菜、大蒜这些也得有一些,做菜时做个调味的是少不了的。特别是大蒜,大蒜叶可以做配菜调味,长出蒜苗来又是一道好菜。

    方胜又给了几粒南瓜、冬瓜、角瓜、瓠子的种子,这几样,一样种个一两棵就够了,估计吃不完。南瓜、冬瓜、瓠子都长得很大,一个能有几斤到十几斤重,角瓜虽说不算大,但是种下一棵,就可以不断的结出角瓜来,一两个人就是顿顿吃怕都不太吃得完。

    十几样的菜种的种,栽的载,忙了两天,突然发现绿叶菜没几样,都是些瓜啊豆啊的,赶紧补种小白菜、小油菜。把个不算小的菜园子塞得满满当当。

    第十八章

    王嫂子娘家人多,离得又不远,每年农忙都会过来帮忙,因此,大柱很快就回到了上午跟着杜仲平念书,下午帮杜家干点活的日子里。只是他的弟弟二柱,每天都和他的尾巴似的跟着一起来。

    这倒怪不得二柱,里正两口子都忙,原本就是大柱走哪都带着他,这回大柱上上了笼头,天天到杜家报到,他自然也就跟着来了。再说,二柱就是从他姥爷家算起,都是最小的,遇上个谨儿,比他还小,二柱觉得在谨儿面前特别威风,也就愿意来找谨儿玩儿。更别说杜家叔叔有那么多的好吃的了。

    杜仲平倒是不烦小孩儿多,这几个都不是闹腾的,家教也还算好。教大柱功课的时候,两个小的在一边玩儿,倒是不用特意有个人看着谨儿了。等大柱自去做功课,自己教谨儿的时候,连带着二柱一起听听也没什么。谨儿还小,现在也就是讲讲三字经、百家姓什么的,杜仲平讲的都能当故事听了,小孩儿也能坐得住。

    等下午时,两个小的经常跟着大柱后边转。谨儿会认字,会讲故事(就算谨儿讲的七零八落,二柱也听得挺有滋味的),二柱觉得挺厉害,自己比不过,就把自己哥哥拿出来显摆,把大柱上树摸鸟蛋,下河摸鱼虾的事说的天花乱坠。谨儿才四岁,在杜仲平身边一直娇养着,哪怕一时半会儿看不见,杜仲平都着急,哪里听过乡下孩子的玩意儿呢?大柱在谨儿眼里的印象立马就高大起来了。

    大柱倒是乐意带着谨儿和自家弟弟玩儿,杜家没有那么多的活儿让他天天干,现在不但自己到杜家,弟弟也跟着来了,自己带带小孩子,有什么呢?拿出对自家弟弟也没有的十二万耐心对待谨儿,对谨儿提出的一切问题,不但在口头上回答,有空还会弄点实物给谨儿看,弄得谨儿更喜欢他了。

    转眼,到了榆钱下来的时候了。要说这榆钱,真真是个好东西。榆树每年春天还没长叶之前,枝头上就密密的长了榆钱,嫩绿的颜色,圆圆的形状,中间有个小鼓包,吃到嘴里有一丝丝的甜,还有点儿清香,并没有半点苦味。比起地上的野菜,同样能吃的柳叶,这些都带着些苦味的东西,榆钱更受欢迎。

    小孩儿生吃可以当零嘴,大人拿了榆钱或做面汤,或和面蒸了吃,又可以填肚子。因此每年到了这时候,一般人家都会去摘榆钱吃。

    今年大柱既然当了孩子头儿,就和杜仲平说,带着谨儿也去。反正自己爬树,二柱带着谨儿在底下等着就行,不会有危险。

    哪知杜仲平听了,竟然也十分感兴趣,还把杜安也叫过来,商量着一起去。杜安也只有十九岁,自从去年秋天进了山捡秋之后,对于这些不花钱只要动动手就能得到的野物很有兴趣,当下就预备了个大筐,一起去。

    村子边河沿上就有不少榆树,都是野生野长的,也没人给去修个枝剪个岔什么的,这些树都长得四仰八叉的,倒不是很高。长得密的榆钱都在上头,大柱挽了挽袖子,看身上没有什么容易刮着的地方,几下就爬上树了。

    二柱挺得意,自己大哥就是厉害,谨儿看着大柱利落的上树,睁大了眼睛,握着小拳头盯着。大柱几下爬到树上,找到个大枝杈稳住自己,一手扶着树,一手把长满了榆钱的树枝掰下来,扔到地上。

    二柱欢呼一声扑过去,揪着点儿榆钱送到嘴里,看到谨儿还愣着,忙招呼他过去。随着树上扔下来的枝条越来越多,两个小的一边吃,一边把枝条放进杜安的大筐里。两个大人自然不能像小孩儿似的从地上捡,杜安找了棵比较大的树,也爬了上去,虽说没大柱那么利索,到底也上去了。杜仲平有心也试试,到底顾忌着在学生面前,还要保持形象,也就找了比较矮的树枝,踮踮脚就够着了。

    要说这榆钱也就是吃个新鲜,味道也就是那样,倒是摘榆钱更好玩儿些。

    等到槐树花开的时候,就不一样了。那种甜香弥漫在整个村子里,好像在勾着人去摘。

    这槐树花成串的开放,花色洁白,中间带着点嫩黄,看着就招人。而且,用着煮粥,凉拌,蒸槐花糕,做槐花饼,乃至生吃,晒干了泡茶,都是极好的。只是这槐树又叫刺槐,树上长了不少的刺,倒是给摘花的人添了不少麻烦。

    杜家这次不像摘榆钱时好玩多点,连着赵八方胜都一起来了,狠狠摘了一大堆回去。除了给杜安留出做吃食的,杜仲平晒干了些,留着做茶喝。方胜则是炒制了些,这可是一味药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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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带着谨儿去摘过榆钱、槐花之后,谨儿越发的喜欢跟在大柱后头转了。大概年长男孩子在弟弟们心中的形象总是高大的,总是无所不能的。对于这一点,杜仲平和杜安是有些嫉妒的:谨儿现在有了点心都总不忘给大柱留着点儿。

    可是自家事自家知,既然杜家要在这里扎根,谨儿要在这里长大,还是快点儿适应这里的好。如今谨儿年纪小,总在家里还没什么,等谨儿年纪大些,总要交些朋友,一起出去玩儿才好,要不然,可就太孤了。千万别小看了农村孩子打打闹闹中结下的情谊,这些男孩子都要长大,慢慢的成为一家之主,拥有家里的发言权。等过个十年二十年,若是有什么事情,没两个朋友帮衬着,那就太难了。

    可是农村男孩子喜欢的伙伴绝对不会是听话的乖乖牌或者是会读书识字的小书呆。在这些孩子心中,会读会写比不过上树摘果子下河摸鱼虾,只有谨儿跟着当地的男孩子玩儿到一起去,以后才能融入到村里的生活中。因此,虽然心里不舍,但是对于大柱二柱带着谨儿到处走到处玩儿的做法,杜仲平是没有阻挠的,只是免不了每次都叮嘱几句,好在大柱是个能让人放心的。

    既然春耕已经结束,村里人也都闲了下来,杜仲平和杜安商量,要趁着这个时候把厢房盖起来,把井打了,免得过一两个月,开始铲地拔苗,又不得闲了。只是没等杜家出去找人帮忙,又有人找上门来了。

    这回来的是李二哥,里正的小舅子,去年还给杜家修过火墙。李二哥快人快语,竹筒倒豆子般把来意说了个清楚,他家的大儿子比大柱小了两岁,也想送到杜家来读书。

    李二哥以前给城里送过粮,他自己这样卖死力气的,一天下来才得几个钱?每天累死累活,吃的是菜团子加有些牙碜的饼子。他亲眼看到那算账的,坐在一边,算盘珠子拨两下,提笔写两个字,还有人伺候着茶饭,听说人家拿的是银子,都不是铜子!

    李二哥坐在杜家的炕沿上,咬着牙说:“自从那一遭起,我就立意要给我儿子寻个能学念书写字的地方,本来打听过,却没摸到门路,我也就慢慢熄了这个心。这回来给姐夫家帮忙,见大柱竟然出息了,拜了你做先生。我就想着,把俺家那小子也送来跟你学学。”

    杜仲平倒是不介意多收个孩子,反正一样的教。且李二哥也是给自家帮过忙的人,当下点头应许。

    李二哥像是没想到杜仲平这样干脆就点了头,愣了一下,又道:“只是俺家人口多些,手头上不太宽裕。”像是怕杜仲平反悔,加快语速道:“等农忙时俺们家人来帮工,闲时也能来做活······”

    杜仲平摆摆手打断他的话:“二哥把我当成个什么人了?难道我是指着这个敛财的?刚来时二哥跟我没打两个照面,就能来帮我做一天的活儿,论理你家孩子还得叫我一声叔,来学点本事怎么了?只要你送来,我就教得。”

    又转过头对着陪李二哥来的里正道:“原本我不想说这话,怕叫人说我轻狂:但凡咱们村里的孩子有心想念点儿书的,只管送了来,只要孩子肯学,我自是肯教——也算是我为村里尽点心。只是孩子得在七八岁上,能坐得住不淘气才行。”

    里正万没想到他这样说,呆了一下,竟起身向杜仲平深施一礼:“我竟是替各位弟兄们先谢谢你才好。”

    杜仲平忙避开,谦虚了一回,才又坐下说话。

    里正道:“你这可是做了一回大善事,你不知道,王全那小子得了你家杜安的指点,花了大价钱才撬开个掌柜的嘴,到底教了他算账,只是开春的差事是怎么也没赶上,不过只要手艺学到手,以后自然能寻摸着门路。就是这一段日子,晋阳城里的货商也是越来越多,铺子也越开越多。那小子好歹有点良心,传过话来,说是挺多铺子招伙计,若是能说能写的,人家乐意要不说,给的钱还多呢。”

    “你这一教这些小子们,学两年,机灵点儿的就去城里找个差事,不比地里刨食的强?像咱们这样的,若是老天不开眼,收成不好,只怕家里吃饭都难呢。”里正是真心感激杜仲平,种地安稳,但到底是看天吃饭,要是还有别的道走,心里也有底不是?

    杜家盖房子、打井没用自己去请人,自从里正把杜仲平乐意收村里孩子当学生的话放出去,有不少人自己来帮忙。家里有孩子的自然不用说了,都上赶着来帮忙。李二哥就是最热心张罗的,他本人就是个瓦匠,跟那些烧砖烧瓦的,还有些一起做活的木匠,都熟的不得了,只要杜仲平和杜安两个说出个意思来,他就和那些手艺人商量了如何做,不要杜家费一点心。还有些人才刚娶了媳妇,可是想想以后自己的孩子也能认字,也就不可惜这把子力气。倒弄得杜仲平和杜安不好意思了,只好在吃喝上好好招待。

    当然也有舍不得把孩子送来读书的,十来岁的孩子喂猪喂鸡收拾菜园子这样的活都干得了,送去念书就等于家里少了半个劳动力了,自己一辈子不认字不也过得好好的。只在一边看那些人围着杜家忙前忙后,自家只当看热闹了。

    第十九章

    杜家盖房子,院子里乱糟糟的,这样的环境自然不能学习,没办法,杜仲平带着几个孩子到外头去躲清静。

    赵八自然是要帮忙的,方胜也要留下,被杜仲平硬拖走了。

    认识方胜这么久,杜仲平觉得方胜与赵八他们不一样,更爱干净些不说,也不爱与别人有身体上的接触,像赵八那样与朋友多日未见,一见面拍拍打打表示亲热的事是不会出现在方胜身上的。因此他不觉得方胜看到家里有人打赤膊干活很自在。

    杜家这次不但要盖东西厢房,还要盖前边的门房。杜家两个总觉得来人就让到里屋实在有些不方便,盖了门房,来客就在前面招待,孩子们也可以在门房读书。

    领头主事的是李二哥,但凡砖瓦木料之类的,都是他出头联系的,瓦匠、木匠、小工怎么分工,也是他来分派。杜安只是跟着付账兼张罗各位师傅的饭食。赵八是分派材料的,一次买了那么多的东西,总要有人掌管,虽然大家伙儿都是好心来帮忙的,保不齐有那浑水摸鱼进来偷东西的,所以得有个镇得住的人才行。

    现在种子刚下地,还没有别的事情,大家都有空,故此进度极快。每天天刚亮就开工,中午歇一回晌,下午只做到天黑,要在杜家吃了酒饭才走。原本只几家来帮忙,后来有人见杜家虽不发工钱,但是每日三顿饭都是极好的,就有专门为饭食来帮忙的,人就更多了。人多就事杂,赵八、杜安每天忙的很,倒是把杜仲平、方胜和谨儿早早赶出来,等人出了门,把房门一锁,免得人来人往丢了东西,大家都不好看。

    杜仲平倒也不好带着一串小孩到谁家里去,只好找个宽敞地方呆着。想来想去只有村中间的空地最好,还有大树,可以遮阴。

    如今过了冬,那集市半月才开一回,平日倒没什么人,正好空出地方给他们活动。

    既然出了门,杜仲平倒也不拘泥于书本,指着孩子们见到的树叶、花草、石凳一一对应着教他们读写,没想到效果倒是不错。本来这些孩子没什么基础,自然对于自己能看到的,能接触到的东西更感兴趣一些,学起字来倒也兴致很高。

    方胜被杜仲平拉出来,他跟着杜仲平读书也有些日子了,一些浅显的医书药书也能看懂了,只是自己总觉得没正经进过学堂,有些不自信罢了。如今跟着出来帮忙,免不了帮着教教刚入门的孩子。原本觉得自己不咋地的方胜,猛然间发现,孩子们指出来的他都能读能写——虽然字写得没杜仲平好看,但是一笔不多,一笔不少,结构正确,横平竖直,比杜仲平在地上写出来的还好认。

    是的,现在他们都是捡根树枝在地上在地上写字,孩子们蹲一圈围着看。你总不能要求在外头还得随时带着笔墨纸砚不是?这也算因地制宜不是。

    方胜越教兴致越高,遇到一些可入药的花草,还附赠解释,从如何采摘到如何炮制如何服用,说得清清楚楚。年纪稍大一些的孩子,听得分外入神,就是有些不明白,也是缠着他问了又问——谁家里没个头疼脑热的,若是自己就能采了药吃,省下钱来都能多吃两顿肉了。他们小算盘打得精着呢。

    到后来连杜仲平都听住了,他去年秋天也跟着方胜看过一段时间药书,可是他是专挑看着比较有名比较值钱的药材,也好卖钱,哪里有耐心把这随处可见的花花草草都记得那么清楚?现在他倒是佩服起方胜来了,这得是花了多大的心力才能把这么多种类的药草记得这么清楚,说起来磕巴都不打一个,一清二楚条理分明的!胜哥可是一边学字一边看书的!

    想想家里那两个,赵八种地十分能干,与人来往,人情世故的也都清楚,很多事情都是他提醒着自家的。杜安更是家里家外都拿得起,从管家算账到一日三餐,就没有他不会的。倒是自己,居然和谨儿一样,,到哪里都要别人照料着。自家盖房子这么大的事,自己都帮不上一点儿忙,只能带孩子。杜仲平深深地检讨了一下自己,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自己还真没用。

    好在他也不是钻牛角尖的人,默默伤感了一回,就在心底决定要振作,担起一家之主养家糊口的责任来。随后,就又忙着看孩子去了。

    第二天,杜仲平就和方胜两个把孩子带到了河沿上,坐在树下的草地上上课,先教了一回字,就有人央方胜再说说那些草药。河边的花草更多,能入药的也不少,杜仲平在一边看着方胜,这会儿与刚见方胜时比起来,简直可以算是神采飞扬了,可见一个人,若是在他喜欢的领域被人肯定,那精气神立马就不一样了——就算肯定他的是一群孩子。

    杜仲平想了想,这些孩子原本也是到处跑着玩儿的,若是认了草药,采了回来,卖到城里的药铺去,也是添了点儿收入啊。还有这些淘气小子们平时逮着玩儿的不少虫子什么的,也是能入药的。最起码他们要是能把书本文具的钱挣回来也不错啊,可以算是勤工俭学了。他决定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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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家的新房子在历时一个半月的忙碌下完成了。

    院子的东头盖了三间的厢房,西边盖了两间,前头门房是东西各两间半,中间留出足够骡车出入的宽敞大门洞。

    东边的厢房一间做储物间,剩下两间收拾出来,做客房。既然杜仲平已经答应要做先生,以后的孩子肯定越来越多,若是有外村的,遇到个阴天下雨的也可以存一宿,就是以后谨儿长大了,收拾收拾也可以该做书房什么的。西边的两间,一间做了厨房,一间放的米面粮油。以后正房的大灶只要烧水煮饭就好,做菜挪到这边来,省的油烟熏了正房。

    至于前面的门房,东头的简单的布置一下,外头一间放一张桌案,几张椅子,平日里几人看书说话做活可以挪到这里,就是来了客也能让到这边来招待。里屋放了床榻,可以供人小憩,最外头一进门的半间砌了个小炉子,可以烧烧水什么的。西边的两间半都打通了,请木匠长桌条凳,这里以后就是小孩子念书的地方了。

    至于杜仲平张罗着要打的那口井,最终是放到了后院,离着赵八家不远,这样两家用水都方便。当然,放在前院更方便些,可是有小孩子在前边还是小心点儿好,就是这样,杜安还请木匠特意给做了个井盖,平时盖得严严实实的。自家谨儿可正是爱跑爱闹的年纪,千万得小心。

    就着杜家盖房子,两家顺便在中间的院墙上开了个门,方便平时往来,省得还得从大门绕。这也就是像两家这样关系好而且没有女人才行,要不怎么着也得有个避讳。

    杜仲平和杜安对新房子很满意,这些盖房子的师傅真是实心下了大功夫啊,不说别的,就是这墙砌的就快有三尺厚,下足了料。木匠师傅也很卖力气,门窗规规整整,虽然没什么花样,但是结实熨帖,木料也是用得好的。桌椅板凳也都简单大方,十足结实。

    虽说大家伙儿都是来帮忙的,但是上梁那天杜家不但请众人好好吃了一顿,还每人包了红包。这是主家给匠人的“赏钱”,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得的。

    至此,杜仲平算是正式当起了先生。在他这里每日只上半天的学,到了中午留了功课就散学,这些孩子回去还能干点活儿,不至于耽误家里太多的活计。他自己也可以在下午做些自己的事情,免得家里家外都是杜安一个人忙和。

    原本杜家是在村东头住着,算是比较偏的地方了,若是无事没什么人往这边走。如今倒好,村里人有事没事都愿意到杜家门前转两圈,听听孩子的读书声。就是外村人,也会来看个新鲜。一时间,杜家门前人倒是多了起来。

    只是,这人一多,就会出些事端。出事的不是杜家,而是隔壁——有人来给方胜说亲。

    第二十章

    说亲,还是给方胜说亲,看着坐着的媒婆,杜仲平与杜安都有点呆愣。

    自从上回的户外教学后,杜仲平有时会把方胜请来给孩子们说说草药什么的,也有孩子真的采了来,方胜就帮着炮制了,攒到一起卖到城里的药铺,换回点儿钱,买些笔墨之类的给孩子们用。各家家长对这样的事也很支持,不用多花钱谁不愿意?甚至还有大人采了药来托方胜一起去卖呢。

    方胜庄稼院的体力活不大干得来,在这方面能有施展的机会,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很高兴的。看他收拾草药的劲头就知道了。赵八照例是方胜高兴就好的,也跟着帮忙,哪怕被方胜埋怨笨手笨脚都不在乎。他多久都没见过方胜这么有劲头了啊,被说两句怕什么,不疼不痒的。

    今儿两人不在家,赵八赶着车,和方胜一起去城里卖药了。

    媒婆,其实也就是平日里走街串巷卖针线活的婆子,见隔壁没人,就到杜家来,请杜仲平帮着带个话,她过两天再来说。

    送走了媒婆,杜仲平与杜安两人面面相觑。按说有人给方胜说亲是好事,他和赵八都已经二十多岁了,搁一般人家估计娃娃都满地跑了,但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而且,里正家里与赵八他们关系不错,王嫂子那么热爱做媒操办喜事的人,一次也没给这俩人提过。

    至于说赵八平日里对方胜挺照顾什么的,两个人倒是没太注意,关键是杜安照顾杜仲平比赵八照顾方胜周全多了,那可真是全方位衣食住行样样操心啊。两个人已经习惯了,从小就这样,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杜仲平看看杜安,皱眉道:“我总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想想胜哥要成亲我就觉得别扭。哪块儿不对呢?”

    杜安倒了碗水喝,那个媒婆说了半天,他听得都有点儿累了:“这还用说吗?要是胜哥真娶了媳妇,别说咱们,就是八哥也得往后退了。”

    “不能吧,八哥对胜哥多上心啊,胜哥不也想着八哥吗?开春人家都开始抱鸡崽子了,鸡蛋不怎么往出卖,胜哥看八哥天天干活累,自己不吃,天天早上都给八哥冲鸡蛋茶喝,你没看八哥美得那样啊,嘴都要咧耳根子后头去了。”杜仲平不信。

    杜安把碗放下:“你别不信。就说咱们家吧,大少爷没娶亲之前,对你多好,什么好东西给你的都是头一份儿,自娶了亲,还有多少工夫管你的?再说老爷,你小时候还把你放在肩头上去看灯呢,娶了后来的夫人进门,咱们那日子过得又如何?”

    杜仲平不吱声了,还真是,身边的人不管以前怎么样,娶了媳妇后都疏远了他。

    杜安看他半天不说话,脸也有点沉,就知道他是想起以前了。心里暗叹了口气,故意问他:“想什么呢,半天不吱声?倒是想想胜哥他们回来怎么办啊。”

    杜仲平看他一眼:“我想着以后我一定不能娶老婆,要不谨儿不就成第二个我了吗?”表情还挺严肃。

    恩,我也不娶,杜安心里想着,要是从小到大都在一起,就因为个女人生分了,可犯不上了。

    “那咱们怎么跟胜哥他们说啊?”杜仲平有点儿犯愁,听刚才那个媒婆的意思,还是因为看见方胜给小孩子讲课,才起的说亲的主意,怎么说都觉得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

    “人家怎么跟咱们说的,咱们就怎么学一遍呗。这种事情能随便乱说吗?总得他自己拿主意。”

    “唉,都是我找胜哥来教书,要不也不能这样。你说王嫂子都没给胜哥说亲,她个外村的多什么事啊?”杜仲平有点儿郁闷,媒婆什么的,最讨厌了。

    “哎,你说,怎么就给胜哥说亲了呢?”杜安挺八卦的道。倒不是说给方胜说亲不对,只是两家这几个人,要说最受欢迎的得是赵八啊,人长得虽然没胜哥好看,但是身材高高大大,有力气能干活。遇到点儿什么事,估计拳头就能解决了,这正是能支撑门户的人啊。媒婆做媒前总得把人家打听清楚,要他说,还真没道理舍赵八就方胜的。

    杜仲平想了一回,也有点儿不明白:“不是那家有什么事儿吧?胜哥看着可好说话。这得问明白了。”杜仲平决定先去把那户人家打听明白再说。

    赵八和方胜回来正好赶上吃晚饭,走之前跟杜安打了招呼,让他给带了饭了。

    这会儿天已经渐渐有点热起来了,杜安晚上煮了大米水饭,就是比煮干饭多放点水,熟了之后再过遍凉水,吃的时候正好是温热的。这饭吃起来比干饭水灵,比稀饭顶饿。春天火大,干饭吃不下去,吃这个正好。这也是杜家的稻田里的稻秧栽活了,要不杜安也不能这么吃大米。

    菜也挺简单,炒一个韭菜豆腐,豆腐是白豆腐切片过油煎的,再和韭菜一块炒,没办法,这时候鸡蛋少。还有点儿洗净的婆婆丁、苣荬菜,炸了肉酱。只有谨儿有小灶,杜安给蒸了碗鸡蛋。饭菜都简简单单的,但是看着就有胃口。

    赵八方胜也是走了一天,又渴又累的,简单洗洗,就上桌吃饭了。

    刚开始还没注意,两碗水饭下了肚,赵八就发现,谨儿自己拿把勺子,一点儿一点儿的吃鸡蛋糕,不时的鼓起腮帮子吹吹,表现的挺正常,但是杜仲平和杜安端着碗,明显在走神。

    谨儿自从和二柱他们玩儿在一起,就要求自己吃饭,杜仲平就特意给买了个小勺子。只是前两天小孩儿吃鸡蛋糕时,吃得急烫了一下,今天再吃,按理说这两人总有一个盯着的。哪像现在,一个皱着眉头数饭粒似的吃饭,菜都不夹一口,一个吃两口,瞟方胜一眼,再吃两口,又看一眼,跟看着方胜下饭似的。

    赵八咳了一声:“杜安,你胜哥脸上长花了?你盯什么呢?”

    方胜也把碗放下了,杜安一会儿瞅他一眼,杜仲平看都不看他一眼,完全反常啊。刚才顾着吃饭他没吱声,这会儿吃饱喝足得问问,他和赵八出门才一天,这是怎么了?

    “那个,今天有人来说亲。”杜安有点儿支吾。

    “给你说的亲?那你看你胜哥干什么啊?”赵八自己核计一回:“想让你胜哥帮你拿主意?那你还不如问我,我消息更灵通。”

    “不是,不是给我说亲。”杜安直觉得说实话可能不太好,但是也不能说胡话啊。

    “那是给仲平说?”赵八突然有点儿不太好的感觉。

    “也不是给我,人家是给胜哥说的亲。”杜仲平小声接了一句。

    “给你胜哥说亲?”赵八真是愣了。他和方胜的关系村里人都差不多知道,就是原来不知道的,经过前两年方胜生病,他玩儿命挣钱给他养病的事儿,心里也有数了。所以根本就不会有人想着给他们俩谁做媒。

    “有人给我说亲?”方胜也是愣了,村里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多这个事儿啊,这几年就是别人家有什么红白喜事,他和赵八走礼都是写一起,基本上是以一家人的形象出现的,怎么还能出这事?

    “到底怎么回事?别支支吾吾的,杜安你说明白点儿。”赵八有点儿纳闷,谁啊这是,找他别扭呢吧?

    杜安就把那媒婆的话给学了一遍,大概就是挺偏的三道岗有个人家,看上胜哥人好有本事了,想把闺女嫁过来。据那媒婆说,人家姑娘和方胜年纪也配,模样也配,姑娘也挺能干的,会当家过日子什么的。

    赵八听杜安说完,冷笑一声:“年纪也配?你胜哥都二十多了,那姑娘多大了?过了二十没嫁出去,能好到哪啊?还嫁过来就能当家?当谁的家啊?”

    方胜白他一眼,这和姑娘什么样有什么关系?他又不会娶!怎么不往正题上说呢?方胜早就想跟杜家俩把他和赵八的事儿挑明了说,但是他们俩在杜家人面前基本没遮掩过,杜家俩个也没半分不自在,他还以为这两人心里明白就是不好意思说呢。听刚才的话,杜家两个还是不知道啊。

    赵八还在生气呢,这媒婆的话杜家两个年纪小没听出什么来,按照杜安学的话,这话里话外都是估摸着方胜脾气好,想嫁个姑娘过来把方胜拿住的意思。这是想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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