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铿锵种田记事第4部分阅读

      铿锵种田记事 作者:rouwenwu

    来,擦了牙漱了口。提起袖子闻闻,又找了件外衣出来换了,都收拾停当,才又来找谨儿。

    杜仲平趁着他洗漱的功夫,给谨儿披上了件厚的大毛衣服,就将门打开来换气。果然,开了门,气息清爽多了。在屋里呆的功夫多了,不觉得很臭,这门一打开,立刻显出酒气来。

    回过身来,杜安正跟谨儿说:“??????不臭了,你闻闻。”

    一边就往谨儿身边凑合。谨儿捂着鼻子躲着,见杜仲平进来了,就冲着杜仲平道:“爹爹,抱,安叔臭。”

    杜仲平乐不可支,一把把谨儿抱起,小白圆子裹在大毛衣服里,甭提多可爱了。杜安悻悻然道:“小没良心的,白疼你了。”

    过了一会儿,谨儿可能觉得杜安果然不臭了,又想着安叔的点心,终于肯让他抱了。杜安抱着哄了一会儿,又许诺了各样点心,被谨儿获准在小脸蛋上亲一口,杜安又乐得笑眯了眼了。

    一时赵八也洗漱好了,与方胜一同过来坐。杜仲平觉得,要是只有赵八的话,肯定想不起醉过酒起来还要洗漱一回,村里好多人就是这样,只是方胜学了医后,很是爱干净,逼得赵八也干净起来了。

    几人闲话一回,转眼又到了做晚饭的时候,因中午吃的油腻,又喝了酒,都不大有胃口,杜仲平就拿了些大米出来,加了多多的水,熬了好些米汤出来。

    这是年前去城里买的稻米,想是当年的新米,滚开了就有香味冒出来。杜仲平怕不顶饿,有打了几个鸡蛋下去做了荷包蛋。

    果然,热乎乎的米汤喝两口下去,几人都有了些胃口。杜安因刚才被谨儿嫌弃了,忙着讨好他,给他在米汤里又加了些糖,又拿筷子将嫩嫩的荷包蛋夹碎了一点点喂给他吃。果然讨得了谨儿的喜欢。

    杜仲平肚内好笑,也不理会,只与赵八方胜说话。倒是方胜见杜安今天对谨儿格外殷勤,好奇的问了问,杜仲平不顾杜安挤眉弄眼的做眼色,笑着将下午的事说了一回,逗得大家都笑起来。

    第二日开始,各家更加的忙碌起来。赵八与杜安去豆腐坊取了事先定好的两板豆腐,卖豆腐的大嫂打发各家来取豆腐的人,忙的脚不沾地,可还是高兴,与赵八问候两句,就又忙着照应别人去了。因为过年豆腐坊也要休息,过了正月十五才开,各家有些余钱的都多买些存着,冬天菜少,多个菜也好,又花不了多少钱。

    “二十八,把面发”,腊月二十八,两家活了大盆的面,放到炕头等明日发了做馒头。这馒头不但要给人留着吃,还要点上个红点给祖先上供。

    因为当地有说法,初一到初四不能动菜刀不能动锅铲,故此这几天的吃食得提前做出来,只有到了初五“剁小人”才开了戒。几人一商量,不如多多包些饺子放外头冻上,到时候拿出来一煮就行了。

    又有大年三十晚上得吃素馅的饺子,寓意明年一年都素素静静的不起争端。只是大冬天的,肉馅儿到不难寻,素馅儿反而难了些。 最后杜安想了两种:胡萝卜香菇,白菜豆腐加上点粉丝。肉馅儿的就好说了:猪肉白菜,猪肉酸菜,羊肉大葱等。

    又把些肉丸子、肉骨头的提前做好,切出来,到时候一热就完了。这些活儿都得在年三十儿前干完,三十儿那天得祭祖,上供,给祖先送纸钱,又得准备一大桌的年夜饭,实在忙得很,腾不出空来干别的了。

    因为二十六那天,杜家送了条羊腿给里正家,里正得了别人送的鱼,就挑大的送了两条回来做回礼,杜安十分高兴,年夜饭上的鱼总算有了,明年才能“年年有余”。

    几人忙了两三天,终于预备妥当,只等着明天三十儿了。

    第 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所有人都忙起来了。

    先烧火蒸上要上供的馒头,这是特制的,要比寻常的馒头小好几圈。蒸好后点上个小红点,五个五个的摞一起装盘,一共做了五盘。又有准备的五样干果,装盘放好。以及一整个大猪头,一只整鸡,统统拿到东屋去供好——自入冬以来,杜家三口都住在西屋,把东屋空出来放东西,东屋并不常生火,里面比较冷,东西放进去轻易不坏,头两天,杜安与杜仲平稍微收拾了一下,摆上条桌,以作祭祖上供之用。

    把一样样祭品摆好,一家三口收拾整齐,一起进来磕头。

    杜仲平点了香,跪下诚心祷祝了一番,在以前,他是说什么也不相信的,但是即便不为自己,就算为了自己身边的这两个,也要心存敬畏才好。这一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与身边的人平静生活,平安喜乐终老也就是了。

    谨儿跪在爹爹后面,学着杜仲平的动作磕了头。他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只是两个大人都很严肃,他也下意识的乖起来。

    做完这件事还不算完,本该在年前去先人的坟上祭祀一番,送些纸钱的,只是杜家的祖坟离得太远,只能到十字路口烧些纸钱。

    纸钱是昨晚就预备好了的,三个人穿上厚衣服,杜仲平抱着谨儿,杜安抱着大捆的黄纸,拿着火钳等物跟在后头。他们挑了往南头去的一个十字路口,路上碰到许多人,一样的手里拿着黄纸等物,只是个人只是点头示意,相互之间并没出声招呼。到了地方,一起把黄纸烧了,又跪在地上冲着南方磕了三个头,算是全了礼。

    这些事做完,凝重的气氛就去了大半。到了家里,赵八与方胜两人早等着了,杜仲平和杜安心里那点小伤感见着两人的笑脸也都飞走了。脱了外头大衣服,喝了点热水,就开始忙碌起来。

    先熬了浆糊,将早准备好的春联和福字贴上,两家的大门、房门贴上大红的对联,喜庆的气氛一下子就出来了。屋子里头的门上,柜子上乃至墙上,都贴上个福字,有几个还是谨儿亲手贴上去的,虽然有点歪,仍然受到了大力的夸奖。

    肉馅的饺子早就包完冻好了,可是三十儿当天吃的素饺子还是要现包才好。杜仲平与方胜两个在屋里带着谨儿包素饺子,杜安与赵八在厨房里忙着做一些炸肉丸子、素丸子等,又要剁些精肉馅而留着晚上做四喜丸子,又烧了一口大锅,放了大骨头,吊些高汤,留着下饺子或者馄饨用,忙的不可开交。

    氤氲的蒸汽,空气中浮动的香气,都让人心里安适柔软,忙碌里带着高兴。

    外头已经零零散散的有些响动,估计是大些的孩子在放鞭炮。孩子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磨得父母买些鞭炮给他们玩儿,舍不得一下子都放完,就把鞭炮拆下来,一个一个的放。

    村里的孩子并不多,除了个别几个像里正这样成家生子的,就是今年从外地投亲来的,要不,村里还能热闹许多。

    等到了下午,杜安就把年夜饭要用的东西准备出来,准备晚上几个锅一起开动,免得做的慢了,后面的菜上来,前面的菜又凉了。

    杜安特点了赵八帮着烧火,要知道,赵八方胜自己开火的时候,也是方胜动手,赵八烧火,经验十分丰富。且与杜安已经合作过几次,杜安夸他烧火的功夫已经到了一定境界,要大火有大火,要小火有小火,且大火小火之间转换自如,比另两个人强多了。

    赵八对此十分自得,在厨房里又能时不时的偷吃一点儿,表示十分乐意帮忙。

    晚上的年夜饭杜安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条浇汁鱼,将鱼收拾干净,鱼身上横切几刀,用葱丝姜丝腌一会儿,下油锅去炸,一边用酱油、醋、糖、盐等调料调出酸甜的汁来,待鱼炸好了,趁热浇上去,吃上去外酥里嫩,沾上汁,十分开胃;一盘红烧蹄髈,筋酥皮糯,据说年夜饭上吃了蹄髈,来年有的是力气往家里搂钱——这是赵八的说法,杜仲平倒觉得最起码吃了皮肤好,要知道,这里的冬天很干,皮肤很难受,如果有用,他倒不介意经常吃一吃;四喜丸子,先炸定型了,在放到锅里蒸,名字好,味道也好;红焖羊肉,里面还放了些切成小方块的红萝卜,颜色看着就喜庆;还用精肉馅儿里面掺了搅碎的白豆腐,打了生鸡蛋,下到高汤里,做成肉丸子汤,出锅前在撒上点切碎的蒜苗,味道十足鲜美。

    凉菜切了杜安熬得皮冻:猪皮洗的干干净净,切碎了加水去熬,等猪皮差不多熬化了,端下锅来冷却,就成了比较透明的皮冻,吃的时候切好了淋上点蒜酱什么的,微微有些弹性,爽口并不油腻。杜安怕都是肉菜,又拿嫩白菜心切丝,加了盐、醋等物略拌了拌,可以解腻。

    一顿年夜饭吃得十分尽兴,四个大人都稍稍喝了点酒,连谨儿也有一碗蜂蜜水可以与人碰杯,显得十分高兴。特意买的蜡烛摇曳着温暖的光,照着几个人的笑脸。一年的辛苦在今天都可以得到慰藉,过了这几天,又为着下一个年头努力,日子总是越过越好,越过越有滋味。

    吃过年夜饭,几人团团围坐在炕上,中间摆上炒好的瓜子、花生、栗子、榛子、松子、蜜饯等物,火盆上烧着开水泡好了茶,正经八百的开始守夜,说说村里的趣事,逗逗格外高兴的谨儿,讲讲当地的传说故事,谈谈来年的耕种打算??????谨儿坚持不住睡了,几个大人一定要坚持到半夜放鞭炮接神,还要在院子里点上一堆篝火,寓意来年红红火火。再煮上些素饺子吃,三十儿才算过完,只是,年三十儿的饺子不叫饺子,叫元宝,多吃几个,来年才多赚几个。

    到了子时,村里几乎同时响起了鞭炮声,各家院子里赶前赶后的点起篝火来。赵八去院子里放鞭炮点篝火,杜安去厨房煮了饺子,方胜就拿了碗筷来摆好,而杜仲平忙着把谨儿叫起来。一时众人聚到桌前吃了饺子,谨儿在杜仲平的吩咐下,给在座的都拜了年,说了早教好的吉祥话,就得了几人的红包。四个大人也都相互拜了年,早都熬不住,各自回去睡了,明日还要早起去村里各家去拜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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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一起了个早,杜家三口从里到外、从上到下都换了新的,杜仲平赶紧的把地扫了,又拿出盘子装了瓜子、花生、糖块的,等着一会儿有来拜年的人好吃。杜安就把饺子煮了,赶着吃完收拾利索。

    不着紧不行,庄户人家都起得早,特别是小孩子们,一会儿呼呼啦啦来拜年,被人堵被窝里就成笑话了,大人也就笑话两句过去了,小孩儿嘴里没个把门的,能嚷嚷的全村都知道。

    果然,没一会儿,大柱二柱就来拜年了,恭恭敬敬的给杜安杜仲平行了礼,二人就拿出准备好的红包来,其实就是红纸包些铜板,对小孩儿来说,也算发了笔小财了,当然,最大的可能还是在手里拿一会儿,回去就被大人充公了。

    俩小孩儿不肯多待一会儿,还要去别人家拜年,杜仲平也不多留,只是把花生啊、糖块啊给他们一人抓了一大把,又嘱咐常来找谨儿玩儿。

    陆陆续续来了几拨人,杜安杜仲平估摸着差不多了,就给谨儿穿上厚衣服,会齐了赵八方胜往里正家去拜年。

    里正家果然十分热闹,里正坐屋里跟来拜年的人说话,王嫂子进进出出的忙着倒水,拿瓜子什么的招待客人。大柱二柱已经走了一圈儿回来了,屋里人多,王嫂子嫌他们碍事,拍拍二柱屁股给他俩撵到院里玩儿去。是以几个人一进院门就看见了,二柱扯着嗓子喊:“娘,赵八叔他们来了。”

    里头就有人迎出来,几人忙进屋,众人好一番见礼,谨儿把杜仲平和杜安教的几句吉祥话翻来覆去说了几遍,收获了好几个红包。

    众人坐下说话,谨儿赖在杜仲平怀里不肯下地,人多,他有点怕生。过一会儿,就见门开了条缝儿,露出二柱半个脑袋,招呼谨儿:“来,出来玩儿。”

    谨儿有些意动,抬头看杜仲平。杜仲平就把他放地上,给了他一个小包,让他出去和二柱玩儿。

    谨儿今天穿了大毛的衣服,只是身量矮小,圆滚滚的一团。到了外头,谨儿就将个小包递给二柱,二柱打开一看,是一挂小鞭,极是高兴:“给我啊?你不玩儿?”

    谨儿推了推:“给你。”二柱更加觉得谨儿真是太好了,他家放鞭炮都是大柱拿了根香去点,根本轮不着他。

    原来,年前杜家两口带着谨儿去集市上买东西,看见有小孩儿缠着大人买小鞭,谨儿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红彤彤的好看,也跟着要。

    杜仲平是个惯孩子的,觉得男孩子嘛,喜欢炮竹也没什么,就给他买了,杜安虽然觉得他小,放不了,可是买回去大人放了也不浪费,也没反对。结果,杜安回去拆了两个给他示范一下,他就说什么也不碰一下了。

    大柱过了年就十一了,自然不会和两个小的抢鞭炮玩儿,只是现在家里有人,若是弄出响动惊得家里鸡飞狗跳的,等人走了非得挨顿揍不可,故此对于二柱要求点根香立刻就放几个的要求不予理会,只是答应把鞭炮全给他,自己一个不要,只是要等晚上没人了才能放。

    二柱想了一回,答应了。因为收了谨儿的礼,二柱就想着也要给谨儿点什么才好,想来想去,领着谨儿去他家鸡窝。

    里正家平日里都是二柱拣鸡蛋,今天起来吃了饭就出去拜年,还没捡过,二柱决定把今天拣鸡蛋的权利让给谨儿,算是回礼好了。

    谨儿果然感兴趣,他从来没捡过鸡蛋,只吃过熟的。只是对着空地上来来回回走着的鸡,不敢下手,特别是那只公鸡,昂着头,不时用爪子抓抓地,很是吓人,每次他往鸡窝的方向一走,那鸡就盯着他,他就不敢动了。

    最后,没办法,大柱拿着跟棍子把鸡撵一边去,二柱在旁边打着掩护,陪着他到鸡窝前。鸡窝里有三四个蛋,谨儿想了想,撩起衣襟兜着,把鸡蛋一个一个放进去,小颠着跟着二柱把鸡蛋放到王嫂子平日放鸡蛋的地方,连衣服上粘了几根鸡毛也顾不得了。

    大柱等着两个小的走远了才把鸡放出来,几步撵上去照看着。杜家谨儿看着就比较金贵,再说杜叔叔平日里对自己兄弟俩很好,虽说自己这么大了还被当成孩子一样看待,而且杜叔叔不比自己大几岁,有时候真是让自己有点儿不好意思,但是自己还是很喜欢的,如今在自家院子里自然要把谨儿照看好了。

    屋里的大人们说了会儿话就先后告辞了。都是昨天晚上熬了一宿的,赶早出来拜了年,回去还能补一觉。

    回去的路上,谨儿抱着杜仲平的脖子,把他如何拣鸡蛋,大柱如何把鸡都撵走了,二柱在家天天都有鸡蛋捡等话翻来覆去的说了好几遍,末了求着杜仲平在家里也养几只鸡,让他天天也有鸡蛋捡。

    杜仲平嘴上敷衍着,只说冬天没地方买鸡仔,等遇见了再说。心里却暗暗下了决心,坚决不能答应在家里养鸡,不说天天早上扰人清梦,就是在家里抬脚就有可能踩上鸡粪就让人受不了。

    回到家,几人各自回屋补觉。

    原本明日初二,娶了亲的人家要回娘家,甚至有些离得远的今儿就得动身,只是家里几条光棍倒用不上考虑这个。偏年前有人给赵八带了口信,营里几个兄弟轮休,初二来看他,找他喝酒,赵八方胜自己手艺不怎么样,就求了杜安明日帮忙,也好引见给兄弟们认识,将来有什么事也方便些。

    第十二章

    第二日,太阳爬到正当中之前,来了六七个骑马的军士,其中就有上次守城门的那个。

    赵八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远远听见马蹄声就迎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带着几人牵着马进了院子,几人边走边说笑边打打闹闹的开着玩笑,先把骑来的马拴好,才推让着进了屋。

    杜家三口今天一大早就被赵八给闹起来了,特别是对杜安,恨不得一时让他就把饭菜都弄好了。

    好在年前已经准备了好些现成的,有些上锅一蒸就是,有些已经收拾好了,到时或炒或煎或煮,并不费大功夫。杜安一早起来就把些费工夫的菜提前做了,剩下的等人进门再开做都来得及。

    杜安想着当兵的多是能吃的,主食就是肉馅儿的饺子,什么时候吃什么时候煮,十分方便,实在不够还有些蒸好的馒头,热一回也快。

    菜也都是些肉菜,本来还有条鱼,可是赵八说他的那些弟兄们只怕没那耐心挑刺,只要有大块的肉大碗的酒,想来没人能挑理。

    杜安想想拿了年前炸好的肉方做了扣肉,酱了大块的骨头,还闷了一大盆的羊肉。又提前做了挑着好排骨炖的骨头汤,又下了切得细细的酸菜丝,里头煮了大块的五花肉,还有几块特别肥的也煮了进去,到时切了做白肉吃。

    几个菜个数不多,分量却是十足,想来实惠的很。

    这几人进了屋,先与方胜厮见了一回,赵八就将杜家三口介绍给他们认识,互相见过礼,其中一个就道:“就是上回跟你一起进城的邻居?原来是个读书人,怨不得讲究些。”

    杜仲平知道这些当兵的对读书人总有些不待见,就道:“人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过是没有各位的身强体壮,又有个孩子跟着,少不得要小心些。以后还少不了各位照应些。”

    就有一个显得老成些的人道:“我这兄弟不会说话,莫要恼他。既是我赵八兄弟的朋友,还用说什么照应不照应的话,有事只打个招呼,必没有二话的。只是说不得就有我们兄弟麻烦杜先生的时候,还要请多多赐教才是。”

    杜仲平原本只是客气一下,倒没想到这人这样客气,且后面一句有些没头没脑的,看看赵八方胜,好像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只好与那人客气几句。

    杜安与这些人见面互相行了礼后就紧着去厨下忙和了,方胜略说两句话也去帮忙。

    谨儿见了这些人,因他们身上很有些彪悍的气息,不由得有些怕,只一步不离缠着杜仲平。偏这几个好容易见着个小孩子,老想着逗两下,谨儿就只将头埋在杜仲平怀里,死活不抬起来,只将屁股对着众人。

    因是大过年的,见着小孩子少不得就要给几个压岁钱,只是几人身上掏出来都是些碎银,杜仲平与这些人没什么来往,就坚持不肯收,只说礼重了,要折了孩子的福气。几人也不好勉强,也就罢了。

    不一时,就摆上一桌子的酒菜,年前打的烧酒也放热水里烫了。众人团团围坐,杜家二人也陪着上了桌。想来这些人与赵八交情极好,也是一上午赶路实在是饿了,也不多客气,很有些狼吞虎咽的意思。

    杜家二人稍微陪了两杯,便告辞回去了。一看就知道,这好久不见的朋友必会有好多话说,他们两个外人在不免有些不便,这点眼色他们还是有的。

    到了下午,杜家三口正围坐在炕上吃着零嘴,两个大的正拿着花生仁教谨儿数数玩儿呢,方胜就过来了。

    杜仲平就问:“胜哥怎么不陪着了,可是有什么事要帮忙的?”

    方胜自找了地方坐下,道:“没事。只是我当兵时不合他们在一块儿,我陪着意思意思就过来,好让他们自在说话去。只是说不得我晚上要借住在你这了,那边恐怕住不下。”

    杜仲平就道:“你住就是了。”一边就招呼他上炕坐着暖和些。

    方胜依言上炕挨着杜仲平坐着,不禁道:“果然还是你家屋里热乎。”

    杜仲平奇道:“都是一样的屋子,你家只是炕上凉一些罢了,你要嫌冷,多烧一把火就是了,又不少柴火?”

    方胜答道:“虽说不少柴火,可是你赵八哥火力旺些,我还觉着有点凉呢,他就觉着热了。要只是如此也就罢了,大不了让他少穿点,只是冬天要是热了,到了开春的时候他就满嘴的起泡,少不得我穿的多些,将就将就他吧。”

    杜安一直跟谨儿玩儿呢,听得方胜的话,就道:“可是呢,冬天里睡热炕极是舒服的,原来还有这一说?可是提醒了我了,等开春的时候定要做些清凉下火的饭食才是。只是炕却不敢凉了,我们两个大人倒不怕,只怕谨儿着凉就不好了。”

    几人就不免说些开春时有哪些下火的野菜可以吃吃,又要如何做才下的口。又转到自家院子里要种些什么菜之类的,南北方的菜有些不同,说起来不免比较了一番,杜仲平就道不如倒是都种些试试,他们一路来时倒是买了不少种子,反正院子大,倒没什么种不开的。

    话题转来转去就转到了春耕上,方胜就道:“刚才饭桌上说起来,说是上头让种什么土豆的,开春就把种子运来,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是既是上头的话,好与不好恐怕都要种些才行。”

    杜仲平听了倒是一愣,忙着追问清楚。

    方胜接着道:“说是从海外传来的,原本是有钱人种在花园子里的,后来不知道什么人发现竟然是能吃的,就推出来让种,只是南边都是种米的,哪里肯种这东西,少不得推到北边来。也是想着这边养着这么多当兵的,费粮,有些病急乱投医了:这豆子再多能多多少?还能正经的当饭吃不成?”

    杜仲平也不能说自己见过吃过这玩意儿,这“土豆”不是平常见的豆子,只得跟着胡乱附和几句。

    几个人并不去管隔壁的人,只说说笑笑,自在吃了晚饭,晚了方胜就在杜家歇下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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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大年初二日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几个军士在赵八家聚了一天,初三吃过早饭就由赵八陪着去看望里正了。

    方胜估摸着他们在里正家必要再喝一会,在杜家吃过早饭之后就回去收拾屋子去了。

    本来大年初三按习俗是不应该走亲访友的,只是当兵的轮休,也就顾不上这些了。

    到了里正家,自是受到了热情招待,王嫂子招呼来两个孩子给诸位叔叔伯伯拜了年,就去厨下收拾酒菜,若是丈夫以前的同僚来家里却没受到好招待,可是一件没面子的事,自家不比赵八家,他家没有女人,自然不会有人挑理,再说,只冲着这些人年年能记挂着来自家看一眼的情谊,也必不能薄待了。

    屋里众人却很是亲热,看着里正两个儿子,众人也是十分喜欢,掏了几块碎银给孩子当压岁钱。里正与他们是要好的,也不多推辞,点头让孩子接了,让他们自己出去玩儿。

    里正问众人能呆几天,待知道他们明日还要点卯,点点头也不多说什么,只催着王嫂子快些上菜,免得下午误了时辰进不去城,明日挨罚。

    一时摆了酒菜上来,王嫂子就避出去,让他们自己说话。因下午他们就要回去,里正与赵八也不很劝酒,只随他们自便罢了。

    待喝过两轮,昨日那老成的——也姓王,名叫王全,因与里正是本家,故此特别要好,有事也愿意与里正商量——就对里正道:“你总劝着我好生安个家,我只舍不得这份饷银,再者对于种地什么的也不懂,我这人也不是能安生呆着的,故此总没应你。这回我知道个巧宗,本来是没指望的,只上回于钱儿守城门见了赵八这小子居然和个秀才走在一起,我才动了念。要是成了,咱们这几个兄弟也算是有个前程了,只是要两个兄弟帮着周全周全。”

    里正与赵八互相看了一眼,昨日他们并没向赵八提起,赵八也是不知道。

    里正皱了皱眉道:“听你话里的意思,是和杜秀才有关?若是咱们自家兄弟能办的到的,自是不用二话,你还是说明白了,若是行得通,没什么大妨碍,我和赵八兄弟舍了老脸,也去替你们求了来;若是行不通,这话就到此为止,咱们再想别的出路——这有了功名的秀才可不是咱们随便能拿捏的。”

    那王全就道:“这是自然,咱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压低了声音道:“我是有一回侍候咱们头儿喝酒他漏的口风,开春青黄不接的时候,要和北边的蛮人做买卖,这事儿得瞒着人,只能从当兵的里头挑些能写会算的去办才放心,只是咱们这当兵的有几个认识字的?”

    里正和赵八都是大吃一惊:“ 这事儿做的准吗?逮着了可是杀头的买卖!”

    那王全摆摆手道:“且放心,我早打听过了,头一二年时就有了,只是那会儿做的都是上边大官的心腹。也不是卖犯禁的东西,不过是些盐、茶、酒什么的。我有个兄弟在将军府里当差,说是这些东西运到的时候都是贴着封条的,封条上还盖着官印——既是如此,上头必然是知道的,只是不好张扬罢了。”

    里正就道:“若是照你说的,这事倒是做得。你们是想找杜秀才学写字算账?这来回远了点吧?在城里找个先生怕还容易些。”

    王全道:“哪里敢在城里找先生?被别人知道了只怕将来抢差事要打破头去。我想着只咱们几个悄悄的学了,叫旁人都没准备才好。二则,这读了书的人都有些拗脾气,怕是不愿意教咱们这样的老粗。这才想着请你们帮着多说说好话,兴许就能成了。”

    他没说的是,刚知道这事儿的时候他偷偷找了城里的一个老秀才,还买了大堆的东西,只是才进了门把来意说明白,就让人撵出去了。

    这里正经的读书人都是读的圣人之言,哪有专门教人怎么记账算账的?除了世代经商或是给人当账房的,恐怕是没人专门研究这记账算账的事儿,就是会算账的,这也是人家吃饭的本事,哪能轻易教给别人?

    只是王全几个不知道,还当是读书人自是什么都明白呢。

    里正就看赵八:“杜秀才跟你走的近,你看呢?”

    赵八皱着眉道:“这倒不好说,杜小秀才平日无事也教方胜认两个字,教他看看医书什么的,但是从来也不让方胜管他叫先生,只说是兄弟相处,解解闷罢了。还有他家的谨儿,我听得他和杜安商量,等到谨儿五六岁上,要给他寻一个正经的蒙师呢,若是实在找不到好的,只能杜秀才自己教的话,还得谨儿正经的再给他敬茶磕头拜了师才能算数呢。可见他不是轻易教人的。”

    里正就道:“是了,就是个木匠、铁匠的收个徒弟还得好好选选,正经的有个拜师礼呢,从没见过随意就收徒的。恐怕读书人更讲究些。”

    王全咬咬牙道:“我也知道这事为难,要不也不能听得点儿风声就冒冒失失的跑来求人。我们兄弟你也知道,都是静不下心来老实种地的,当兵饷银也剩不下几个,置不下家业。若是有这巧宗,恐怕几趟就能攒下份家业。如今只能请二位兄弟帮着说说,能成的话,我们兄弟就是给他磕头拜师也是情愿的,绝不会亏待杜秀才,必有厚报。若是不成,我们也好死了这份心,再寻别的出路去。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我们挣了一回。”

    说着,竟是站起身来,冲着里正赵八长施一礼,惊得二人忙跳起来把他扶起来:“这是干什么?咱们兄弟还用这个?必替你尽力去说。”

    第十三章

    杜仲平两杯茶都喝下肚了,赵八搓着手在地中间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圈子,只怕地皮都磨下去一层了,转两圈看着杜仲平欲言又止,扭过头去接着转圈。

    杜仲平心知这是有为难的事情求着他了,只是不知何事竟让赵八这样爽利的人说不出口,他也不敢随意搭话,只得看着赵八一圈圈接着转圈子。

    赵八想了又想,还是不好开口。头两天和以前一起当兵的弟兄们一起吃酒,不免一起回忆回忆当兵时的事来,把这份情谊找回了十成十,故此昨天在里正家的酒桌上,被王全一说,就将这说情拜师的事给答应下来了,可是昨儿晚上琢磨着如何与杜仲平说,把这事搁在心里来回过了两道,让他琢磨出点味道来:王全是个心思活络的,昨日酒桌上的话恐怕有些不尽不实。

    从王全话里,他知道这个消息不是一天两天了。既然他那么看好那个差事,不可能一动不动什么都不做,眼看着差事跑了啊。这北边读书人少,可也不是没有啊?再说,王全在城里呆着,怎么着也不比他们这种地的认识人多?怎么可能就单等着这杜秀才了?那余钱知道杜秀才的事还是头一回进城时,顺口提了一句,怎么就记扎实了呢?

    要是以前打死赵八他也不这么去想自己的兄弟,可是想想村里的丁三狗,又由不得他不多合计合计。要是只与自己相干,自是好说,可是要是一个不好让杜家担上干系,自己成什么人了?

    赵八咳了两声,抬头见三个大的一个小的都眼不错的盯着自己,倒有点脸红,含含糊糊说一句“到里正家有点儿事”,推门就走出去,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

    可巧里正家难得的清净,两个孩子不在家,王嫂子见赵八那风风火火的样儿,就知道他们有话要说,只招呼一声,自出去串门子。

    赵八寻了里正,就将他想的都与里正讲了,里正就道:“我昨儿晚上寻思了寻思,也觉得不对味。王全打那差事的主意恐怕不是一天两天了,他既那么上心,不可能不去找人学啊,听他话里的意思,也是肯下本钱的,这么着都没学着,恐怕有些缘故。”

    赵八道:“如今倒不好办了,王全那头儿咱们已经应下了,杜秀才这头儿咱们也不好去说啊,万一有什么牵连着了,以后咱们拿什么脸见人啊”

    里正为难了一会儿,可是应下的事不去做也不是他的为人。本来他还想着年后有空,看看能不能把自家的孩子送到杜家去跟着学学呢,他可知道有好几户人家都有这个打算,就连他的小舅子也托他去说说。

    本来这事有个六七分的成算,想那杜秀才看在乡里乡亲的情分上也不好一口就拒绝了。只要不一口说死,豁出脸皮磨上两回,他总能答应了。再说也不让杜秀才白教,各家该交钱交钱,就是农忙时也都能去帮上一把。这几个孩子也不求都能考个功名什么的,只要写得字算得账,将来就是出去给人做工也能多挣些钱。

    本来挺好的打算,如今闹了这一出,唉,若是真有什么缘故不能教,他们这一去说情,惹恼了人家,只怕村里这些娃子想学点就难了。

    想归想,里正还是与赵八一起奔着杜家去了,他已经想好了,就把王全说的一摸一样的与杜秀才说一遍,教不教的也不强求就是了。

    却说赵八出了门去找里正商量,这屋里杜仲平和杜安面面相觑,不知道赵八在屋里拉磨似的转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就走了,这到底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想了半天摸不着头脑,眼睛去盯着方胜。

    方胜从进屋起就自己去逗谨儿玩儿,赵八在屋里来回转悠他都没瞟赵八一眼。这会儿赵八出去了,杜家这两人都盯着自己,到底没法假装当没看着。

    赵八昨日晚上就把王全求他说情的事儿跟他说了,方胜跟赵八的那些兄弟们不怎么熟,也没什么大交情,因此赵八把王全的话一学,他就觉得不对劲。

    在方胜心里,自然是杜家和自家更亲近些,赵八那些兄弟一年半载的见不着一回,就是见着了方胜也和他们没什么话说呀。方胜很明白赵八,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儿了,赵八只有比自己更精,怎么就没觉着呢?显见是又是赵八那兄弟义气作祟了,一有了兄弟义气这人就什么都顾不上了,气得方胜一直不搭理他,从今儿早上起来,正眼都没瞄他一眼!

    这头方胜把赵八昨儿晚上说的一五一十的跟杜仲平与杜安说了,又道:“他这人就是这样,一遇到他那些兄弟什么都顾不得了,竟然替你揽了这样的事来,若是为难,你只管狠狠拒了他,也别给他留面子,让他长个记性才好!”

    顿了顿又道:“只是也别认真恼了他,坏心他是没有的,只是两杯黄汤下肚,被人哄得不知东南西北,不管什么都应承了。实在是气他,就晾他两天,让他给你陪个礼。”

    杜仲平失笑:“哪里就至于那样了?自我们来,咱们两家何等的好,如何会为着几个外人为着件小事就认真生气了?为着别人咱们自家人生分了可犯不上。”

    方胜松了一口气:“你这样想才好,我还只怕你恼了呢。”

    杜安想了一会儿,扑哧笑出来:“赵八哥就是为了跟他说这事儿,在这屋里拉磨似的转了这么多圈?末了还一句没说就走了?”

    “可不是吗?定是找里正商量去了。那个王全和里正关系最好,只怕一会儿就得来一起找你说这事,你可想好了怎么答复,别得罪了里正,日后村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不好了。”方胜冲着杜仲平道。

    杜仲平慢悠悠的端起茶杯喝了两口茶水,方才道:“胜哥放心,他们来问我,我自有话答。”

    里正和赵八一起到了杜家,既然已经想好了,里正一点儿也没废话,开门见山的就把来意说明白了,又把昨日王全等人说的话也一点儿没隐瞒的说了。

    里正道:“我们昨日确实应承的太快了,有些首尾还没打听明白就来求人,实在是有些不该。只是已经应承下了,少不得到你这走一趟,尽尽心力。至于答应不答应的,杜秀才你自己拿主意就是,该怎样就怎样,用不着顾虑别的。虽然王全是我兄弟,可我也不能让你不明不白的替他担了干系。”

    杜仲平和杜安都有些吃惊,原来听方胜说完,两人还以为必定要有一番歪缠,连说辞都想好了一堆,谁知里正竟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杜仲平低头想了一会儿,方道:“我听得你说有些首尾没打听清楚,不知是——”

    里正叹口气道:“我和赵八兄弟合计了一回,恐怕王全早找了别人教他,只是不知什么缘故,人家不肯教,逼得他没办法才寻到这里来。”

    杜仲平听得他这么说,反倒放下心了。要是王全找些读书人去教他,又说的这么直,恐怕就得被人赶出来。哪个正经读书人能放下架子去教个大头兵记账算账?

    杜安在一旁听着,也想明白了这一节。要是这个缘故,倒还好说,起码沾不上什么麻烦。

    杜安想着,这话杜仲平倒不好说,直说倒像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