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165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种方法制出
来的美食,她是绝不能让它出现在餐桌上的。
嘉禾见小姐为此发愁,出主意道:“四爷不是在襄王府编撰过美食一书吗?小姐以前提的烤鸭,自可以一问四爷便知了。这
菜如今咱们寻常人等可是不曾见得,若是做出来,必定红火。”
文箐撇撇嘴,道:“我能想得到,四婶会想不到?四婶既在人家铺子里分成,我要找四叔讨要法子,四婶定然会说嫌话。再
说,她那边再打出王府的牌子,不论如何,倒是我们成了向他们偷师,谁还会来吃咱们的?白白给他们打响名头了……”
嘉禾见自己的主意不好,垮了脸,跟着叹气,道:“那小姐先前让叶子架着木头琢磨如何烤鸭,如今皮脆肉香了,连少爷都
爱吃,这要拿出去,也挺好的……”
文箐摇了摇头,道:“也不尽然。咱们在家烤出来,就是干烤,皮是脆了,只是内里肉也发紧了。我只知道烤鸭不仅是炙烤
要掌握火候,就是内膛洗净后,必然是要填充调料的,现下就是不知是哪些样儿,如何填充才好……这得找个懂得此道的厨师才
行……”
“小姐,您上回不是说表少爷那书里也有记载吗?”
“有是有,但是太粗略了,各调料都没有写出来。”
嘉禾宽慰道:“反正咱们也不急,大不了就让叶子在家拿各种调料一试再试,总能做出来的。小姐,榨油你都能做出来,绒
衣咱们以前闻所未闻,如今都穿上身了,这个烤鸭,半年做不成,咱们一年两年总能找到个法子的。您说是不是?”
文箐也笑了一下,道:“你说得也是。可惜咱们现下开食肆,也不好再多做郭董氏的汤点,得寻些新花样,免得被她压过一
头。”
嘉禾见小姐几次三番亲自下厨去想烤鸭的调料,也是急在心里。免不得就与关氏提起来。
关氏听闻,一惊,问道:“四小姐还要开食肆?铺子不是都没了吗?”
“关婆婆,我这也是替小姐愁,才与您说得这几句,您可莫要再说与旁人知。毕竟事儿未成。”嘉禾见自己说漏了嘴,只好
在关氏面前将文箐已购了铺面一事说了出来,苦着脸道,“铺子好说,就是没厨师,小姐都愁得吃不下饭了。小姐那性子,若是
做不成一件事,必然会成日成夜地琢磨,放不下心思来。关婆婆,您也懂些做菜的事,可有好法子?”
关氏一脸为难,道:“我也只能做得些家常饭食,这掌勺的,实在是难为。”话是这么说,可是转头还是去与方氏说了。
方氏那边本来想劝文箐这开食肆的事还是算了,可是细想想,她是背着自己打点这一切,只怕也是劝不住的。“她买了铺面
,那必是倾囊而出,决意而为了。”
关氏道:“四小姐必是不甘心,先前那食肆本来办得好好的,唉……”
方氏与文箐如今是绑在同一条船上,文箐好,她才好。文箐若日子过不下去,得再回去向李氏讨钱,方氏脸面上也没法看。
她对关氏道:“文箐这边若是真找不到厨子,买了那铺面,也只能晾在那里……对了,你家堂侄子,现下还帮人司厨吗?”
关氏确实有一个堂侄子,叫关山,平日里村东办个喜事,村西办个白事,都叫的他去置办。按说他这厨艺,在乡邻里,应该
是能左右讨喜的,偏他这人脾气十分地倔,不听人劝,总有自己的一套讲究,而主家想要根据自己情况做哪些,他偏生要硬拗着
非得让人同意自己的那一套大席大宴,要不然不去司厨;与人打交道亦是说话直来直去,半点不留情面。
比如:主家想节俭一点只做个寿比南山,内里的食材常见易得;可到了关山这里,那不成,只此一道菜便是成单,必然要将
福如东海做出来,可福如东海这道菜可不简单,所取食材皆是东海之物,这就算有钱人家,又有几个能将所有食材备妥的?关山
说不做福如东海,就不去做寿比南山。
人家说自己财力有限,他可不管,板着脸送客,只让对方另请高明。又或者食材齐了,人家寻思着菜里加些花样,他亦不肯
遵循,嗤责对方不懂厨事乱指划,于是办完厨,主人家也与他生份了。
慢慢地,传他脾气不好,一桩喜事请他司厨就是要受气,自然请他的人少了,他本来还能挣点小钱过日子,如此一来,每况
愈下。有钱人家想雇他去专厨,可是,他仗着自己家传厨技,并不乐意到有钱人家去做活,道是穷要穷得有志气,一旦与人签了
契,就成了半个奴才需得讨好人,他没长奴颜也没长媚骨。换句话来说:他这人,志穷却性硬如石,饿死也不求人。关氏时常接
济于他,私下里将自己在周家得的工钱予一些他家娘子。他对这个堂姑话倒是能听得进去几句。
关氏不举荐他,也是生怕他那性子冲撞了文箐。“他?成吗?只这些年,他是越发贪杯了,一喝多了就骂三骂四的,旁人都
劝不住的。四小姐那处要真是没人,我去找他来,让四小姐瞧瞧?”
方氏听得她说出难处来,想了想,道:“他不愿逢人称‘小人’,咱们家可没有让人自称‘奴才’的。若不愿签契,那就不
签吧,文箐待人大方仁慈,先时差点儿就要与郭董氏分一成的利。我琢磨着,若她真看中你侄儿的手艺雇了他,你侄儿家日子自
然好过,你也不用老抠着省着接济于他家了。”
关氏道:“四小姐为人最是好,待我们都如一家人一般,工钱那是再好不过的,这些老婆子自是晓得。我就怕他那张嘴,不
晓得分寸,胡言乱语……”
当关氏领着关山来见文箐时,文箐是既意外又是十分惊喜,道:“这,关婆婆原来祖上是在沈万三家做掌勺的?那太好了太
好了,我这是求之不得。关大伯,请坐,请上坐,嘉禾,备茶。”
她这态度让关山许久不曾得志的心里起了波澜,很是受用。关氏谦恭地道:“四小姐,那都是老黄历了,说不得了。以前除
了沈家,哪家有那些食材,我叔父他们从沈家出来,也便没了去处,不过是帮人偶尔做做厨,谋些吃食。”
明初甚是节俭,确实如她所言,谁家能吃得香喝得辣,都怕自家有钱传了出去便要迁移到凤阳或北京去,哪敢张扬,捂着盖
着,花钱亦是抠抠省省的。文箐很早前就听阿素与陈妈提过这段历史,晓得就是外祖父家亦是十分检朴节约的,到得三舅手上时
,才略为张扬。
文箐笑道:“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关婆婆,您可是真人不露相,早知你好本事,食肆当初哪里有郭董氏的地方……”
关氏连连摆手,道:“四小姐,老婆子我真是只会那几道家常菜,这些,倒是我家大侄儿会得……”原来关家厨艺传男不传
女,生怕传给外家了。文箐心里直翻白眼,技术就是这么失传的。
关山倒是不含糊,一听文箐提到菜式,那是如数家珍。可是说了些时候,见得文箐上的点心,瞧了两眼,吃了一口,便停了
手,只喝起茶来,不再说旁的话。
文箐起先也没在意,以为他是来家中不自在,于是忙让范弯取出周同最喜欢的梅酒来,让叶子做了几道拿手菜请关山点评,
由周管家与范弯作陪,自己则于隔间里静听。
这些菜式,宾主间都明白:试探,瞧瞧真山实水几何。
2、计赚高厨
哪想到,关山一壶接一壶的灌,周德全到了冬天,身子有恙难以坚持,最后只留下范弯与之说东道西,饭菜吃吃停停,席间
关山对暖棚的时蔬菜鲜倒是赞了几句,待填饱肚子,半醉微醺之际,却是指点江山激昂文字,将自适居中的点心菜式批得一文不
值。
关氏闻讯赶来,好几次插嘴打断,可奈何关山却是满腹牢马蚤,不将这些缺点说出来憋在心里就难受。关氏又不能当人骂侄儿
,又气又急,脸色时红时白,到得隔间亦瞧得四小姐脸上没了笑容,便更是后悔:不该带他来。
文箐越听关山之言,确实是越灰心,原本以为叶子经了程氏与郭董氏指点,进步不错,大抵做出来菜在自适居中众人都夸赞
,哪想到根本入不了关山之眼。可也不知这关山本事到底如何?若真是个怀才不遇的,自己宁愿受些气,甘当伯乐,任由他挑剔
了去;可若只是个耍嘴皮子的……得想个法子让他做几道菜来才是。
嘉禾在一旁听不下去了,硬于关氏的面子,气没处发,便拉着叶子到一边指责:“你做的菜,怎么就这般入不得人眼?亏小
姐还给你掏钱学厨……”还没骂完,就见小姐招了叶子过去,吩咐她办事儿。
范郭氏是个直性子,见着关山吃饱喝足大放厥词,便没忍住,在撤盘子时,就道了句:“关家兄弟好本事,不妨晾出来一招
半式的,也让我们家叶子开开眼见。光说不做,谁个不会?我家小姐那书上还有好多好吃的,可也不是人人都能做得出来的”
范弯也怨关家兄弟不给小姐情面,哪有这般不懂分寸的,假意斥了娘子一下。关山被她这一顶撞,见是一个妇人,却不是自
家婆娘,骂不得打不得,有些微窘,又不能直接与她辩解一番,只好收了声。一拂衣袍,准备起身走人。“请多谢你家四小姐,
关某这回吃了一次白食,却不想受人白眼。你家小姐既不是真心请人,何必来这一套?我也不过是看在我姑母面子上才来走这一
遭……”
范弯最见不得人家说四小姐如何不好,也微变脸道:“关兄,我家小姐如此殷勤待客,视你为座上宾,所奉饭菜皆是我家厨
子最为拿手之菜式,如何不敬了?”
文简立时起身,道:“我姐姐好意请你吃饭,你怎生这么无礼说我姐?家中饭菜再不好,可也是我们一片心意……”
文箐捧出一个杯子出来,喝止了弟弟,笑着对关山道:“关大伯确实是艺高才绝,只听方才之言,便已然让箐动容不已。适
才关大伯说能品出所有味道,我家小厨叶子偏偏不信服,毕竟这些也是她练了一年多的菜式。如今这里有一杯,不如请关大伯品
完再走?”
关山见周家四小姐这是来挑衅,一受激,接了杯盏过去,启盖,才发现不过一杯清水,愕然。
文箐笑盈盈地看着他道:“此中至少三味,请关大伯品尝。”
关山狐疑地看看手中的水,白瓷映透绝无它物,微微动一下手腕,漾了一下水,无沉淀,举到鼻端,无味,缓缓倾斜杯盏,
小心地尝得一口:水中有些别的味,略甜。“水中有藕……”他肯定地道。
文箐点头,道:“不错,叶子方才榨了点藕汁,不过除此之外呢?”
关山觉吟不语,细细品了一味后,道:“略有……”那气味儿,只觉得不可能在这个季节里出现,一时又犹疑不定。
关氏紧张地看着侄儿,见简少爷一脸兴味地看热闹,知侄儿今日得罪了少爷,这可如何是好?“小姐,他……”
关山却说出了一句话来:“有茄子香味,但……”过了一会儿,他看向盘中的菜式,道,“是了,贵宅中有暖棚,冬日既能
结出茄子来,这茄花必然也寻常了。”
文箐抚掌赞道:“关家大伯果然厉害。我这里还有一杯水,请品尝。”
关山按捺住性子,接了过来,发现这水连一点气味也无,入口后除却水外,别无它味。品了两口后,也琢磨不出来个道道来
。知晓定然自己冲撞了周家小姐,对方也是有意要给自己为难了。他老脸挂不住,喝了酒,面色潮红,有些羞恼道:“咱们说的
是菜,周家小姐既要考验我菜式,只管拿菜来考较便是了,怎的拿水来试?难道还是虎丘山上的泉水不成?”
范陈氏略带讽意道:“水怎么不行了?做菜就需得水,缺水那菜能在地里活能在锅头上熟?”
关山被她抢白几句,面色发紫,文箐却没说范陈氏不对,只让嘉禾将关山旁边的杯盏端走,方道:“关大伯,我听说高明的
厨子也讲究水味,就如好茶之人沏茶也得讲究水与茶的搭配一般。山泉清冽味甘夏日解暑最宜,湖水性软取冰合适。食,本讲求
其原味,诸般食材相匹配,不过是为了相得益彰、添色添味以应口腹之欲而已。世间菜色百味,至味归真即无味。无味者,水也
。适才这杯水里,却是二十滴山泉水,二十滴冰,二十滴无根水,再是半盏井水……试问,用冰直接炒菜怎比得上活井鲜水的滋
味?”
关山张大嘴,哑口无言。方才他夸口没有他能尝不透的滋味,没想到文箐却利用这一点,让他回不得嘴。心底不服气,可也
知自己夸下了海口,被人逮到了错处。
文简在一旁附合,自觉姐姐英明万分。文箐斥了他待客不周,罚其抄书。文简捂着嘴下去,出了门就偷偷地听姐姐如何说服
关山。
文箐见关山气焰下去了,又笑道:“曾听闻沈家世间食材无一不有,珍馐异食人所未见,我家力薄,绝不能与沈家相比,沈
家厨子所能做出菜色今人也只耳闻,不过如今想来食材难觅。我见古书有云:用得平常物,做得世间鲜,乃真名厨是也。家中平
常食材倒是备得,关大伯可否一展身手,让我们也长长见识?”
她先抑手扬,先贬后褒,让关山方才不满之意又云消物散,略有些得意起来:“周家小姐想看我看我的本事,早说就是了,
何必逗这么一个大弯子来。”
关氏责侄儿道:“四小姐是见你饿了,让你吃了有力气做活,你倒好,还嫌弃我们的吃食不妥,在家中你可吃得上这些?现
下酒也喝了,菜也吃了,快与四小姐做几样菜上来罢。”
关山在她面前倒是不敢违逆,进到厨房便开始四下踅摸,一抬头,见得风扇顶在脑门前,一愣,在风扇口下弯下腰,拧着个
头往里瞧,好奇地道:“这是甚么玩意儿?怎么立在这里多碍事?烟囱也该靠墙,哪有……”
范弯使坏,趁他头在风扇口下就伸了胳膊狠摇了一下手柄,结果“呼”地一声,从背后到脖劲一阵风儿冲到头上去,将他粗
布幞头差点儿吹走,吓了他一跳,“啊呀,好大怪风……”
范陈氏见关氏在一旁,不好说话,却掩饰不住笑出声来,连叶子也没憋了笑,咧着嘴,看关山出了丑,很是解气。
范弯哈哈大笑,道:“关兄,你这也是少见多怪,还是高厨呢。这是我们周家厨房必备的物事,怎么样?是不是别处没见着
,开了眼界吧?”
关山被他取笑,假意要恼,道:“碍事得很,厨房本来就物事多,还弄这么一玩意……”嫌弃归嫌弃,自己却也伸手摇了一
下手柄,没想明白这个吹风的物事有甚么用,又不好意思开口问。
范弯见小姐没说自己,便与关山斗上了嘴,道:“我说关兄,且待菜上得锅来,你就不会嫌碍事了,你是不晓得这个风扇的
妙用呢。”
关山不以为然,自己在厨房挑拣了几道菜,最后眼睛一亮,道:“咦,你这厨房有鹅?我今日给你们做两道鹅肉……”想想
,自己许久没吃鹅了,又有意想在文箐面前大展身手,于是拿鹅开刀。
文箐在一边细细地瞧他手底下功夫,发现切功真是了得,菜刀一到他手上似乎有个机关一般,想怎么切就怎么切。剔骨就象
变戏法一般,飞快不说,骨出,上无半点肉余,真正是厉害得很。这才叫做高手一伸手,就知有没有。
关山做出来的是“玉鹅戏莲”“豉荷香鹅”,应范弯要求,又做了一道四方鸭,见还有半片鸭剩下来,道:“你家鸭这么多
,晚间我再给你做一道烤鸭出来,一会儿且看调料有无。”
文箐一听“烤鸭”二字,眼睛就再不离开他手上了。
三道菜出来,文箐一尝,不得不说,人家是真正会做啊,程氏,郭董氏与他一比,两个女人就真正是家庭主妇,而关山则是
职业厨师了。这下,她知晓自己找到宝了,有没有烤鸭,都不要紧了。
她喜出望外,方要开口夸赞,关氏却拉出她来道:“小姐,万万莫要夸他。就你方才嫌弃他,故意说他不好,他才会听你的
话呢。”
文箐一愣,感情自己为了替叶子讨个公道,特地为难关山,倒是无意中使对了招式?“那,我怕说得不当,关婆婆要是听了
,可莫往心里付出。方才我就是着急想让关家大伯露两手,给叶子瞧瞧山外青山呢。”
“四小姐,就方才你那一杯水唬住他,甚好。”关氏道:“四小姐,不瞒你说,我还想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留下他来做
事才好,他家都快揭不开锅了,他自己不去给人帮工,也不许他家儿子给人帮工,可不是愁死一家人……”又与文箐略说了一下
关山那要命的与人不相和的性子。
文箐心道:这也个怪性子。自己只能多用激将法了。“可是,我也不懂厨,这张口胡来的话,我怕他识破了,唬不住了。”
关氏道:“无妨,只要他应允的事,他自个儿是绝不反悔的。小姐只需让他答应下来去帮厨即可。”
这么说来,关山这人是一条道走到黑的个性。文箐心里有了底。回到桌边,见范陈氏与叶子都被关山收服了,连范弯吃得满
嘴油腔滑舌地夸个不停,文箐眉头一皱,道:“四叔在襄王府记录过烤鸭怎么做,只怕会在那边食肆里新用这道菜来,咱们可是
半点儿也没奈何……”
关山一听,文箐竟信不过自己的手艺,立时道:“那有甚么?我就不信他能强得过我……想当年,太祖在位,我家曾祖父在
沈家给他做的烤鸭由此出了名,还进宫给他做的烤鸭。襄王府的厨子再能耐,能比得过我曾祖父?我可是得了我曾祖父的真传的
,这是家传,家传”
显然,他再次受不了被人看轻,尤其是其祖业被人否认了,说得十分激动。关氏对文箐点了点头。
文箐还是不放心地道:“唉,关大伯你又不做菜,都说不给人做厨了,如今人家外边名头响的自然是宫里御厨与王府的厨子
。我也是想不通,明明北京处于北地,哪有咱们江南水多,鸭的味道都没咱们苏州好,怎么江南做的烤鸭就不如人家了?”
关山受不了地道:“甚么啊,甚么御厨宫味的,我家曾祖父不过是受沈家连累,要不然御厨还不是十拿九稳的事。哼……你
们这些小辈的,哪里晓得往事,当年太祖皇帝说烤鸭费火费时,调料繁多,做工繁杂,吃来便是过奢,民间哪敢逆风而上也只能
从俭,再不多做这些……我跟你说……”范弯劝他喝了些酒,他就越发管不住自己的嘴,一个劲儿与文箐唱起对头戏来。
文箐也不退步地道:“关伯伯说这些也没用啊。说来说去,就是咱们这里的高厨不出山哩,个个都象关大伯一般做隐士,难
怪名头由别人占了去。现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
“哼,只要我关山出马,没有做不出来的菜你莫说我夸口说大话,我就敢把话撂在这儿”
文箐道:“关大伯是说:乐意出山帮我做菜了?”
关山哼哼叽叽的,不接话茬,范弯见小姐眼色,忙道:“关兄,你该不会是怕了我家小姐不敢接这个令吧?”
关山受激,道:“谁说我怕了?”
众人大笑。
文箐笑着对关氏道:“关婆婆,关大伯已许可了。那我可是得再去催褚群赶紧将那铺面修缮完工好开业。”
正文336 宾朋满座
铺面到手正装饰,又觅得高厨,文箐摩拳擦掌,仍在琢磨着一飞冲天的花样。就在这个时候,自适居来客人了。
先是席父与席韧兄妹。
席父较文箐几年前见面并无多大变化,听了儿子说文箐别有隐情,于是关于文箐以前的事也未加细问,只是着意感激文箐的
帮助。文箐地席家也是满腹感激,说来说去,倒是相互谢来谢去了。
席父从席韧那处得知文箐乃为一女子,也是大惊不已,如今也晓得自己当日要收文箐为义子一念实在是大错特错,尤其是知
晓文箐绒衣买卖做得十分火,又是官家子女,门第有差,是以,对文箐那更是刮目相看。
席柔仍如一朵娇花,柔柔弱弱的,说话声音轻轻喁语,加上有疾在身,更是令见者尤怜。到得陌生环境里,便有些放不开,
在家中又听哥哥与姆妈说昔日的庆哥哥简哥哥是官家小姐与少爷,以前的情份不能多提,于是越发谨慎。九岁的小女孩,这时也
学会察颜观色。
文简那厢知晓席柔来了,很是高兴地来看,见得席柔行动不便,便瞧向她的腿。
席柔坐在轮椅上,长裙严严实实地连脚面都遮住了,明明晓得对方看不到,却是怕这个以前认识的“哥哥”会嫌弃自己,于
是低下头去,眼中含泪。她患病得了腿疾,慢慢地自卑起来。
文简关心地道:“柔妹妹,韧哥哥说松江府那医生医术十分高明,你的腿一定没事的。”
他不提还好,结果席柔就更不敢抬头,只轻轻地说了一句:“谢简哥哥关心。”
文箐捅了一下弟弟,文简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倒是个会安慰人的,忙道:“姐,咱们的兰花开了好多,我带柔妹妹去看看
花可好?”然后又对席柔道,“那花是我大表哥送来的,可好看了。”
席柔怯懦地看看父亲与哥哥,席父点了点头。文简立时就要推轮椅,走过去几步,方才想到男女有别,嘉禾赶紧道:“少爷
,嘉禾力大,嘉禾来推席小姐吧。”
这正是二月初,春意早满江南,席柔瞧瞧跟在身侧的文简,又低下头去。文简也瞧了瞧席柔,发现她比以前长大了好些,人
瘦了些,话没有以前多了。“那个,柔妹妹,你给我的玉,我一直压在箱子里呢。姐姐说我赚了,你亏了……”
席柔在他说话的时候,偷偷地抬眼看一下他,小声道:“怎么会呢?简哥哥送我的足环,我爹说那不是银的,很贵的呢。不
过,我的没在身上,被我姆妈收着了……”当初被发现时,亦挨了训,不过现下她自然不会说出来。她方才还生怕文简提出那玉
,就是要再换回来,自己现下可是交不出来的。
文简嘿嘿的笑:“松江府与苏州并不远呢,我还没去过。过些日子,我去找你玩。哦,对了,你也可以经常来找我们玩,家
中全是兄弟姐妹,人多,甚是热闹得很。我姐姐很喜欢你,你以前喜欢那个桔灯,我家有个厨子,可会雕东西了。哦,对了,待
会吃饭你就能看到……”
文简十分尽地主之谊,将热情发挥到极致。因为姐姐说,当年席家让自己渡船,还给自己姐弟送被子、送盘缠。受人滴水之
恩,当以涌泉相报。
席家在苏州并没有呆几天的时间,拜访过周宅后,急匆匆地去了松江府。文箐所能做的便是让在松江府的裘定初代为关照。
最令文简高兴的是才送走席家人,商辂来了。
文箐没想到文简兄弟写了信,商辂真当回事,她是怕误了商辂的学业。事后才知,文简待文筵归家后,缠着文筵又给商辂写
了信,商辂与文筵都称兄道弟的,听得他从北京返回苏州,正好自己也游学归来,只觉周家兄弟盛情难却,在正月底顺新安江直
下。
文简很是兴奋,大叫道:“姐,我要商大哥做我的先生华庭哥哥也说了。”
人都来了,文箐还能说甚么,自然是满脸笑迎。
商辂在外游历一年,经历了世事,故而谈上不冠玉之色,反而有一种风尘仆仆味道,加之身形又长高了些,挺拔劲立,实是
玉树临风之姿。文箐隐约记得,好似过得这一年,他便是及冠了,故而面上稚气全无,他家并不太富裕,不过却为家中幺儿甚得
堂上宠爱,游学一年后,亦算得上经历了辛酸增长了见识,于是较文筵显得成熟些。
文箐身为女子,出面也不过是见了礼,询问几句这一年的事儿,其后,自是借口安排客房告辞,而许先生、文筵文签等倒是
与商辂相谈甚欢,一个劲儿打听游学见闻,去了哪些学院,见过哪些治学先生,结交了哪些朋友……文简与华庭几个更是听得认
真。
华嫣见商辂一来,弟弟便乖觉了,满心欢喜。“这下有个能让他信服的人来管着,我瞧他还敢三心二意读书不用心……”
文箐着嘉禾将窗户打开,打扫清洁了地面,又吩咐其将洗漱用品都备置好,瞧了瞧屋里,道:“过会儿,你与商先生说一声
:且将就两日,与许先生共用一个面盆。明日范弯进城去多置办几套盆与桶的过来。家中人来人往,这些可小不得。”
铃铛抱了被褥过来,笑道:“表小姐,你这一人一套洗具,若是将家中的盆与桶集中起来,只怕一间屋子早就放不下了。”
她心里高兴,于是说话又不经脑子了,对华嫣道,“就表小姐最是讲究……”话没完,被华嫣一个眼刀煞住。
文箐谈不上洁癖,可是对于个人用具,确实是十分讲究。她与华嫣亲厚,华嫣现下也从沈家那边搬过来长住,可是她喝水的
杯子,洗脚的盆子,她是绝不与华嫣共用的。这点,嘉禾十分细致,有次铃铛见两位小姐共寝,一时偷懒,差点儿将用具混用,
被嘉禾提点了几下。
二月草长茑飞,商辂前脚至,陆家二郎陆础没几天也赶到了。文箐先前十分担心陆家情况,仔仔细细地询问陆家情况。前两
年的大旱,对陆家的影响确实很大,收成十分少,原先还指望着多卖些木耳银耳挣补点钱财,结果这一旱,木头上也发不出来这
些,产量极小。
文箐那时候还算聪明,知陆家必然不会收自己的钱,于是托赵小哥钱全部买为衣食之物,送到陆家。
陆家最大的喜事则是陆础去岁终于考得了生员之资。文箐没想到他那样的读书环境,竟也能成为秀才,对他也是另眼相看。
“陆二哥,你能来我实在太高兴了。家中旁的不值得一提,就是书多,我四叔开了个书院,家中诸兄弟都在读书……”
这些事儿,陆础都从赵家小郎嘴里得知,如今再次听文箐提及,发现她并不是矜夸,实是替自己着想,心中甚是感动。“先
年那些须小事,不过是举手之劳,如今得周小姐这莫大好处,本是惶恐不安……”
他话没说完,文箐打断他道:“陆二哥,你同我这般客套也太伤人了。那年我得三婶相助,从吃食到衣物,未曾推却半分。
俗话说,投桃报礼,我现下同你说家中产业并不是为了在你面前炫耀,实是想令陆二哥莫要认为你来苏州便是给我增添麻烦或负
担。我是真心想帮陆二哥五哥与婉姐姐,虽说只是相交短短几日,可是这些情义却是留存心间。陆二哥若对箐之安排能欣然接受
,我这厢也就十分高兴。你若是心有欠安,那我亦是觉得给你添了不必要的为难,更是惶恐不周……”
文箐把话说到这份上,就如信中所言,字字见真情,陆础也不好说见外的话了,被文简借故拉到书楼那边去了。
文箐觉得今年自适居可真正是热闹,好友,先生,日后名臣,济济一堂,自觉这是一个风调风顺的年景,很是惬意。
文筵的母马产下来一匹小马驹,文签高兴坏了,自己名下终于也有马了。文简也非常高兴:“二哥,马上又要有小dd了呢…
…”
余氏给彭氏瞧过,后来又请稳婆也看过,说是二月底肯定分娩。这在周宅中是一件喜事,与此同时,文箐要开食肆的事,也
没法瞒住了,周宅中也传了开来。邓氏没想到,弟弟与自己可是对她进行了釜底抽薪了,哪想到文箐还能东山再起,很是疑惑她
能办成甚么样,又生怕她超过自己那边的生意,于是有几分惶惶不安。打了女儿文筠向周同讨要襄王府的食谱,周同并不赞同她
的意见,加上感情几无,对她置之不理。
文箐是紧锣密鼓地筹划,她请了关山在自适居中,将一道道菜做出来,用到哪些食材、调料,是否好买?会不会再被人抄后路
断货?哪些需要自家调制?又有……
褚群是全力以赴,别人过一个年,是胖了一圈,他是过了一个春节,更是瘦去三分,不过显然他忙得十分用心也开心。“小
姐,咱们那些菜名,也太俗了些。您上次不是说,要改改菜名,那……”
文箐经他提醒,道:“差点儿忘了这件大事了。现下好办,家中这么多满腹经伦的读书人,起个菜名,赋个诗,太容易了。
”
于是,美食宴联诗取名便筹划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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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337诗会题菜名
文箐暗中让文简与文筵说了宴客一事,文筵很是配合,立时就约好了日子。关氏提醒道:“春节时,见得你大表哥瘦了好些
,只怕是守制吃素太久,不若将你沈家其他几个表兄一道请过来。”这是为了给沈家的孩子打打牙祭。
文箐有些迟疑,怕自己这样就是坏了沈家规矩。华嫣暗里道:“元宵节过后,大伯母还同我提起颐弟头发开始发黄,心疼得
紧呢。箐妹你请将过来,都是家中人,谁个也不会多说礼制,当初我姆妈还背地里给我弟开私灶,祖母怎会不晓得,不过是睁只
眼闭只眼,故意装不知罢了。”
文箐这厢就忙着准备食材,让文简提了些蔬菜去见姜氏,回来时,果然见他将沈颛四兄弟带了过来。
彼时辣椒似乎还没传入国内,所谓椒,不过是山椒胡椒。胡椒在调料诸品中,相对来说还较贵,而这个,周家并不缺,因为
周叙的年俸实现折支,隔两年就会将俸禄部分折为胡椒,旁人家都是得了这些,一时太多都转而卖了出去。以前雷氏也托周腾卖
将出去,如今文箐一开食肆,这些自然都用上了。
既然没有辣椒,那饮食上不管味道再如何重,相对于后代来说,都较为清淡。明代方物中,比如北京盛产苹婆果,黄巤(音lie),马虎松,山西天花菜;山东关肚菜,秋白梨,文官果,甜子;苏州山楂丁、山楂糕、松子糖、白圆、橄榄脯;杭州的西瓜、鸡豆子、花下藕、韭芽、玄笋、塘西蜜桔;萧山的方柿最是出名,又有杨梅、莼菜、鸠鸟、青鲫等;南京则名出樱桃、桃门枣、地栗团、窝笋团、山楂糖……
文筜数着四姐姐清单上的食材,然后就将她晓得的各地食材水果时蔬说将出来,想证明自己也不是对厨事一窍不通的。
文箮打击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就你四姐现下这些食材做出来的菜,不撑死你才怪。你若做出几样让咱们也称道的菜来,那才叫好本事。”
一旦文筠不在,文筜就习惯于文箮拌嘴,好在这两个人不是真生气,华嫣见她两堂姐妹这般热闹,也十分乐意掺合。“听说箮妹妹也有拿好好菜?关师傅去了食肆后,不如咱们姐妹几个一人做一道菜,也来个比拼?”说完,看向文箐,补了一句,“不能让丫环出面,得自己动手。”
文箐赶紧摆手道:“这事,你们比就是了,我提供食材,做中裁,如何?”
文箮与华嫣对视一眼,哪肯轻易放过她,道:“食材当然得你采办,你要不做,那我们做来还有甚么意思?中裁,哪用得着
你,文简华庭他们几个,个个嘴都刁得很,一尝,高下就分明。”
文箐见没法脱身,眼珠一转,借口道:“这个,就咱们四姐妹,是不是人少了些?一人一道菜,也才四道菜呢,只怕还不够
文筜塞牙缝的……”
文筜羞恼道:“四姐,有你这样的吗?拐着弯儿来骂我,我可没惹你,我方才还帮着你呢,你怎么就出卖我了……”说着说
着,就拿起笔蘸了点墨汁,威胁着要给文箐画个花猫脸来。
华嫣小声问文筠怎的没来?
文箮道:“她姆妈不放呢,文筹晓得咱们过来吃吃喝喝吟诗作赋,便在家里发脾气呢。”
文箐听在耳里,呆了一下,大人的事,小孩无辜被牵连,邓氏这么个行径,只怕文筠姐弟日后要被一干堂兄弟姐姐们嫌弃孤
立呢。不过,她想归想,同情文筠是一回事,她可不愿出头惹这事,是以,就当没听见。继续列清单,文筜叫道:“四姐,你现
下写鲜货,怎的倒将银鱼、白蛤给忘了?”文箐朝她笑了一下,果然一分神,差点儿将这两样主材给忘了。
文筜见文箐只写了一斤半,担心不够,道:“血蛤是做醉蛤吗?四姐,那多来几斤吧,现下人多呢。咱们以前也只尝得一个
,不让多吃,说容易醉,如今反正这里只有太姨娘,她也不管咱们,咱们拉她一起吃……”
文箐发现她有时也是鬼精灵的,只是平时做事不上心,一旦特别想要某物时,便也会想些点子来。轻轻一笑,允了,改为五
斤。“吃不了,你带回去。”
文箮节俭惯了,一听忍不住就插了一句嘴道:“四妹,你可莫听她的,她就是想这个菜吃一口,那一个菜尝一小箸,咱们再
多人,菜式一多,十碗八碟的,届时剩下来的可是浪费了……”
文筜噘着嘴道:“二姐你就别管了,就这些菜,家中兄弟们个个如狼,正是能吃的时候呢,哪里还能剩下来……”
文箮要教训文筜该节俭持家,不得一味贪求口腹之欲,免不得就谈起家训来,文筜这时嫌她败兴,姐妹们也不过一年盼着过
节才吃得这么些菜式,如今是四姐宴客,一年又能有几回?
文箮说奢侈之风便是有一次开了头,贪口腹之欲者,吃上了便再想吃,今日是一道玉笋,明日便求鲍……
文箐正写到紫菜一斤,鲍鱼二十头,又思及嘉禾这么几年辛苦,也该让家中其他人都尝一味才是,于是想改为五十头,结果
听到文箮之言,手下一顿。
还是华婧出来唱和:“好了好了,两位说的都有道理。文箐这次的食材不妨都采办常见易得的,反正咱们有高厨,正好能显
出他的好手艺来。咱们吃得好,便借机向他取点儿经,多学学,日后能为爹娘做一道,也算是孝敬。”
一顿饭,还没做呢,就已经从做人,为事上面开始了争论。文箐发现人大了,思想也复杂了,小时候,大家只管吃,似乎自
有大人操心花去多少钱做出多少菜式。想来想去,还是做不懂事当甩手掌柜的强啊。
这次没请长辈们,于是许先生为尊长,其次是商辂与文筵,因文简年小不会待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