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77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的的话才让她头痛。
“只是,婆婆,你是管在外头卖 ,我却为难了。思来想去,我一次要做出多少药膏来?外头人家喜好不同,又多喜欢甚么香味的?我要如何调制?婆婆适才同我说,我能做出来多少,婆婆都全包了。不是我忧心婆婆的能力,实是想着:若是我做多了,这外头人喜好新鲜的劲儿一待过去,价高,要的人少了,婆婆卖 不动,岂不是赚得的钱还不如亏的多?或是等婆婆说好了,要多少份,我再做出来。这一等,只怕一个冬天也便要过去大半了。岂不是砸了婆婆的买卖 ?”
杨婆子听她句句好似替自个儿着想,确实先时只觉有利可图,只想着自己能卖 多少便从这里拿多少,没想到被她逮了那句话,此时问个张口结舌。“这个,表小姐所虑甚是。若是稳妥起见,那,只需提前少做些便行。至于香味,就表小姐现下的这个香味便好。”
文箐一笑,也不回答这个问题,盯着杨婆子好一会儿,见得她十分紧张,方才慢慢吐出话来:“婆婆,莫要紧张。我既提出这些问题来,自是要寻一法子应付了才是。故而,一个法子是:你从我这里买药膏,那我可是按一次最少五百盒以上的量做,再少可是没法做,都被那器物沾了大半去了。价钱按咱们商量的来,至于是二十五文还是三十文,这得依香味,制作难易程度来定。”
杨婆子一听五百盒,有些迟疑。“器物那能沾多少?表小姐一次少做些。我定能卖 得了。”
文箐笑道:“婆婆,你想,一朵花你放在衣箱里,只能熏得一两件衫子,那气味还淡得好似闻不到;若是一箱衣物均要沾上,两朵亦是不够。我制药膏也是同样道理。开始都说了难制,做的次数多,那做坏的次数亦多,费掉的便也多了。再说,做的时候,且需要好些不同器物,这个沾一点,那一个流出去些。做的次数越多,这费去的亦是多。我倒不是怕费事,实是次次都是少做,这价钱自是高了,婆婆卖 不出去了,或者便是亏了。你我二人,没赚得钱,反倒成了白费力。”
杨婆子一想,是这个道理。“那,表小姐的第二个法子又是如何?”
文箐接着道:“第二个法子嘛,自是婆婆不用管我做多少,只管来了便提货。那便依我的价钱去卖 。您卖 多少,便直接抽成。就同当掌柜的一般,年终分利。”
杨婆子听得最后一句,有些心动。“表小姐,那又如何一个抽成法呢?”
文箐敛了笑,认真地道:“婆婆,我同你说实话。这价钱自然不能卖 贱 了,得按我的定价来卖 。然后呢,比如说,卖 得五十盒,你便取二百文,卖 得一百,不是取四百文,而是按四百五文付于你。再有,你也可以找你们这一行的相帮忙,你分派出去,我亦不管,只要外面统一的价钱不乱。如此,你卖 得越多,便得的越多。”
杨婆子一听,同前面的相比较起来,自是觉得后者轻松。她坐在那里想了会儿,却听得对方道:“婆婆,你若觉得这般不合适,那也可以依你先前的说法来。至于这个抽成的事,我自找其他人。”
她一惊,立起身来,急急地道:“表小姐,使不得啊。这事还是我第一个来说的,要找,便得找我。只是,我一时也还算不过来。你且容我再好好想想?”
文箐笑道:“这不,我本来是送亲戚的,都先答允让你先取了去卖 了。自是认你为第一家。咱们这一回生二回熟的,我自是不能让婆婆这般大年纪白忙乎,不是?”
杨婆子略略安心,又道:“表小姐,那若是卖 得两百盒呢?”
文箐一见,鱼儿彻底咬钩了,便道:“那自然是抽成更多了。我年幼,这钱的事,我是没法作主。不如,婆婆且抽个时间,届时让我舅姆与你谈。我替你想过,这般肯定比你自己那般只赚五六文钱一盒要强得多,少操心少受累。”
杨婆子看向华嫣:“小姐,我来时,吴家小娘子说奶奶那边有事,不知现下可有时间了?麻烦帮忙递个话去?”
华嫣笑道:“婆婆,今日家中实是忙得紧,姆妈那边我定同她说清,你下次来时,再找她便是了。”
文箐见杨婆子是个办事不拖拉的个性,也道:“婆婆,莫要着急。舅姆今日是真不方便,否则我也不会缠着你在这儿说这些了。再者,这事急不得,婆婆归家再合计合计,这抽成我也只是打个比方,到于大约多少合适,做买卖 ,总得有商有量才是,总不能全是一方说了算,不是?”
杨婆子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哪里敢小觑?“表小姐真是聪慧过人。只是,那药膏,在节前可能出来?这年关下,我正好可以多走几家。小姐担心鲜花一事,若是信得过,这个包给老婆子就好了。”
文箐笑道:“我晓得婆婆是极有门道的,可是有好的种花人家介绍?”
“同表小姐说话,果然是爽快。这个花,自是今日那非要药膏的人家,她家便有大片的种花庄子,我若是说急着用这花来制药膏,她定是会答允的。”
文箐笑道:“那好啊。只是今次,我已经定妥鲜花了。日后,这花的事,就有劳婆婆带了吴婶去买。”
杨婆子心想,她都晓得行情了,自己想从中赚几个差使钱也不得了,只能想着从另外那户手里得些赏钱了。“表小姐,我找的这户,价钱定是比市面的公道得多。且放心好了。药膏这差事,可莫要先给了其他婆子,我可是第一个啦。”
“这个自然。我同婆婆极有缘份呢。”文箐端起杯子,轻叹一声道,“唉呀,这口都说干了,婆婆再喝些茶吧。我瞧,这半下午都过去了,实在心有不安啦。”
杨婆子自是明白这是人家要送客了,便也见机地告辞。临行前又问哪天能取货。
文箐不想痛快地答允她,便道:“且瞧能不能做得出来。若是今日连夜赶工,不出意外,约摸明日下午便可得。婆婆你且安心等消息便是了。”
杨婆子一听,眉尖一挑,道:“那我明日下午申时便来贵宅打听。价钱还有分成的事,也是那时同奶奶说?”
文箐点头道:“正是。这毕竟是买卖 ,可是需得舅姆作主才成。”
又怕杨婆子多想,若是被自己一吓,打起退堂鼓,岂不是前功尽弃了?最后又送一定心丸,稳稳神。“婆婆,我舅姆可是个十分好说话的,再说她也忙不会在意这点子小买卖 ,只要你诚心,定能如你愿的。”
华嫣一待杨婆子离开,便问道:“箐妹,你怎的也这般诡计多端?莫说我是略晓得其中的情由的,也被你唬得一愣一愣的。你且同我讲讲,为何偏生不马上说与她晓得:这药膏今日晚些时候她便取得?我姆妈哪里晓得这些,你让她明日如何与杨婆子谈这个啊?”
在文箐心里有点成就感的同时,没想到,随后来的一番对话,引发了姐妹第一次小小的争论,也给华嫣植入了营生理念,并且心中产生了质疑。
正文120 细细剖解生意观
文箐冲表姐做了个鬼脸,道:“嫣姐,咱那药膏,若是不卖 ,早做出来晚做出来没有甚么分别。我不过是拖她一拖,掉一掉她胃口,既要做生意,就不能甚么事都由着她来摆布我们。再者,眼下便真让她去找舅姆说事?舅姆那边见忙得脚不沾地,哪里还能顾及此事?”
华嫣道:“原来你这是缓兵之计。那今夜你可得同我姆妈好好说说这些事,若不然,杨婆子找上门来,我姆妈可是会慌了手脚。”
“咳,这事,要着急也是她着急。咱们卖 不卖 这个,也不会饿死。同她做这笔生意,不过如她说,多一点零花钱罢了。”文箐打了个哈欠,一边伸懒腰,一边道:“舅姆不懂,你如今不是全晓得了吗?不就等于舅姆晓得?嘿嘿,这事自是舅妈当家作主。”
华嫣亦打了个哈欠,发现花绷子差点儿掉下去,忙扶正了,捏着针,作势要刺她的模样,笑道:“好啊,你倒是会说俏皮话了。你不想好,倒是推到我身上来,不怕我讲错了?”
“我自是信得过嫣姐。嫣姐行事,我还操甚么心啦。”文箐冲她挤眉弄眼,一脸顽皮状,实是眼下心里高兴。
华嫣笑一笑,也不多纠缠。“我却怕讲不明白,到得我姆妈前,就怕一问三不知。你说,那甚么抽成,又怎生想出来的?”
文箐笑道:“你说与我知的啊。若不然,我哪里晓得。”
华嫣一头雾水:“我?我自个都不懂,何尝说过?”
“便是嫣姐你说的。你同我说,若是铺子给小刘掌柜红利之类的,不就是抽成吗?”文箐振振有词道,“咱们同杨婆子,可是不能说红利,否则她真爬竿子上,向我们又要工钱,又要红利的。咱们这点小买卖 ,可吃不消。我改为抽成了。”
“你瞧,还是你的鬼主意,非赖我头上。就你这骗人的招术,可莫要说是我教的。在这点上,我可是不恭维”华嫣亦嗔道。
“骗人?表姐是说我今日同杨婆子这般,实是很不厚道?”文箐认真地问了一句。
华嫣收了笑,暂停手里活计,想了会儿道:“我也说不好。只是,我爹素来说,商人虽重利,却是得讲求‘诚’与‘信义’。可是……”
文箐见表姐欲言又止,想来便是对自己今日的言行必有所意见,只是碍于情面,说不得罢了。她可不想因为此事,反而将姐妹关系闹僵,忙道:“嫣姐,有话尽管说。若是我行为有失之处,尽可指出。”
华嫣想了一下,方道:“便是适才我说的,箐妹这药膏,不过几天功夫便能做好,为何非要诓她为十天半月的?”
文箐讪笑:“这个,如今只是简单做得自然不费功夫,日后或还有人要,我有时间再想着法子做得好些,自然是费功夫的事。眼下,最紧要的便是不想让她觉察这药膏易做,故弄玄虚罢了。否则,她若晓得易做,再要晓得药材有哪些,一算便晓得我们能赚多少。届时,自认为咱们得利多,她卖 时受苦多,心里定是不乐意,便会起些其他心思罢了。”
华嫣对生意果然外行,道:“只是,她这风里来雪里去的,走家串户,说尽嘴皮,很是辛苦,那按理说,自然要多给些才能算是合理。”
文箐这时才发觉果然后宅妇道人家,心肠极软。“嫣姐,那咱们铺子里伙计也累,可是咱们却也只给其开得一点工钱。如此,杨婆子也不过是替咱们卖 货的罢了。”
华嫣哑然,一会儿想明白了,耳朵亦红了,耳垂处欲滴血一般。稍后,情绪方才稳定下来,小声道:“箐妹,我……”
文箐心想若是自己要是说“人人平等”只怕你亦会吃惊。又念她不过是人善心软,要说诚信,只怕是说自己在同杨婆子相谈时,使了手段欺瞒于对方。可是有些事,总不能实说的。索性讲个明白:“嫣姐,我且说说我理解的商人诚信的问题,你且听听,同三舅讲的可是有出入或违背的?比方说,若是杨婆子同我立了文书,约好卖 我的药膏了,那我对她的诚与信,自然是做到——供货不得以劣作优,不得无故拖延,更不得胡乱吹嘘我这药膏的功效,夸大其辞等。这便是对其诚而待之,信而守诺。可是我今日同她讲的,骗她的不过是说制做药膏的,这自然是关窍所在,怎么能宣之于人?便是那鲁屠户,听说宰猪剔肉亦有决窍,教人杀猪亦是要收徒方可传授……”
华嫣认真听完,等到说及鲁屠户收徒时,亦是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道:“表妹这般说来,自是不违诚信道义的。我是身处内宅,半点儿不懂外面的。你不笑话我,还如此安慰,我亦是领会得。最近也是听你说得多了,今日晓得杨婆子还有屋住,每日不缠足儿也能挣钱了,现下想来,姆妈给的赏钱那还不是她一个月所挣的啊,太多了。她若是同吴婶一家比起来,那便是不可怜了。吴婶可是连屋子都没盖起来,如今就是攒钱给他两个儿子盖房呢。”
文箐嘿嘿一笑,终于让华嫣也晓得不要象沈老太太一般好面子便大手大脚施舍,也好。她将话题扯开来,不让她纠结于适才那个问题。“没想到,到了杭州地界,这药膏的价钱也水涨船高了。看来,先时我们一路卖 的太便宜了。杨婆子也真能卖 ,那半盒的量,竟能卖 出三十多文来。我且得好好琢磨琢磨,怎么让价钱只高不低。”想了一会儿,又小心问道:“你说,舅姆要是晓得我这般,会不会说我贪心了?价钱要不是降一些?”
华嫣愣了一下,想想姆妈定然会惊叹“唉呀,这么点子也能卖 那么多钱?”一笑,便道“又不是你去卖 ,要说贪心也不是你,这杨婆子如今卖 得这个价,你若是降了,我寻思着也不好。就如那玉石,也不过是石头罢了。可寻常石头,谁会舍得去花那大价钱买去?左不过是因稀罕,故而有人雕琢打磨,便越发难得,才是人人趋而觅之。这个道理,我爹在时,还同我讲过的。”
文箐一见她并不是十分古板,也乐得同她讲讲经营之道,毕竟她眼下有这个心,舅姆不懂,而表姐日益长大,能让她在舅姆面帮着出些主意,多多锻炼,便兴许又是一个周夫人来。
“表姐这道理让我茅塞顿开啊。我还想着,赚多了,似乎也不好,怕没人买了呢。你这一说,我也觉得有理。”
“先时,我见你为难地同她说价钱,还以为你十分不满意呢。原来你是装的,诓得我啊,在一边手捏着针,直出汗。”华嫣捏起身上一段线道,“你瞧,这线见了汗,我都不能用了。”
“表姐这是绣甚么?不是说守制,用不上吗?”文箐好奇地问道。
“我这不是怕自己手工不好,有人到时嫌弃吗?有心做好一些,能入了咱们这智多星的眼啊。滚边的事,还是用花绷子做起来感觉好些,只是慢,费时间。如今,虽绣不得大花儿,可这衣袖边角类的,自然不能马虎,总得让衣摆有点形儿。”华嫣是个很会打扮也绝不马虎的人。
文箐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呵呵地乐道:“我才不会嫌弃呢。嫣姐这般用心,我都不晓得如何感激了。”
华嫣抽了一下线,道:“你同我客套甚么?若说要感激,且好好同我说说今日杨婆子的这事儿,我还有好些不明白的呢。你且说,为何你要一会儿装作为难,一会儿又发愁的样子?不仅是捉弄了她,倒把我和铃铛亦给骗得呆呆傻傻的,在一边发愁不已。”
文箐手指头在几上敲了两下,道:“我真不是有心让嫣姐着急的,只是,你若是同表哥玩叶子牌,可是会将牌全给他看?自然是先是瞒得越紧越好,虚虚实实的,不能让表哥猜着了不是?故而,在做药膏这上头,我自然只说难处,且要堵了她的嘴,不让她问及细节。”
“原来如此。难怪你方才说要掉足了她胃口呢。”华嫣略略开始有些明白内中关窍了。
文箐道:“我这药膏难制,如此且让她着急些,便如挂在驴前的草,偏让她看着吃不着,最后再与她。你说,她这种向来在外头又有另一套说辞的人,定然也会说这物事难得。故而,你瞧,做生意,便在于:把别人想要的物事,在她最想要的时候,再给她,是不是价钱自然好了。同理,这便是寻常之物,是不是也紧俏起来了?”
华嫣听得,想了一下,自是点头。又问道:“你既想让这药膏紧俏,那你还要五百盒一次与她?我怎的觉得很是矛盾?”
文箐摇头,正色道:“我不过是不乐意让她自己定价售卖 ,故而想让她为难,吓她一吓,她自是不敢直接一次从咱们这里买这么多罢了。”
见华嫣仍是不解,便详细解释道:“嫣姐,这事便同你说的玉石一个道理。我自然要少量少量地给,而且越少给,方才越好。给得少,外面想要的人多,价钱便自然对我们有利。这物事难得,你瞧着,在有钱人家里,待春节开始,就会传开来,想要的人亦会趋之若骛,这药膏的名气也大了。我再慢慢加大量,这价钱就不会立马降下价来。”
华嫣惊得针脱手而出,道:“难不成,你认为定三十文的价不够高?还要再多加些钱?”
文箐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一时之间,我倒还没多想价钱到底是多少合适才行,也没去起过要加钱的事。只是,我这般却能让杨婆子在外面卖 起来十分顺畅,然后她觉得好卖 ,便只会越发地想多卖 。她有此心,我们才能指望她乐意卖 ,且卖 得更多,赚得多。”
铃铛送杨婆子回来,道:“表小姐,前让我拿这个送她,我还想着可惜呢。表小姐定是能掐会算,若不然,怎的就晓得她定然会再找咱们?”
文箐脸上略有红云,道:“我真要放长线,钓大鱼,那也得看这鱼饵是不是真香,那鱼不能上钩啊。不过是顺手人情罢了。你莫要多作他想,也莫到外头乱说哦。”文箐生怕她产生盲目地崇拜情结。
铃铛可是死心眼,道:“表小姐,你莫要哄我了。你旁的不送,就送这个,你又在别处卖 过,定是有了想法。我还有事没想明白,若是没问清,怕日后碰到她,说漏了嘴,可麻烦了。”
华嫣让她再看看炉子上的水,道:“我瞧你现在也能把事在心里多想几番,这倒是好。日后你若遇事皆这般,我倒是省事了。”
铃铛听得这番好似指责实是夸赞的话,心里高兴。一边续水一边道:“我见杨婆子很是着紧这个,只怕外头她已允了不少人,且是急着买呢。既然卖 这般贵,要不然,咱们做出来,全交于她卖 ?且赚得这一回再说。”
“你又晓得了?且过来坐好,给我撑着那布头,我仔细个瞧瞧,有绣坏没有。你这边,且仔细听听你表小姐如何个说法。”华嫣将小花绷子撤去,把针别在袖子上,抖一抖布,十分有成就感:终于绣完了。
文箐慢慢挪过去,看表姐绣的到底是什么,发现是缠枝纹滚的边,可见是费功夫。嘴里道:“铃铛姐,你这便叫‘一锤子买卖 ’,只做得一回。那来年呢?可得想远点才是。再有,你可莫要同她这般直言,只说今次做得的,我们来了亲戚,得赶在节前送几家。再有的,便是紧着她来,让她好打发那些着紧的大户人家。她自是领会得的。”
顿了一顿,“她日后再来拿,问起来,你只需说:我们有自己的铺子,买布的人家亦会来买这些药膏便是了,不过是我答应她在前,故而没多往铺子里送。”
铃铛一边叠布,一边讶道:“是哦,我都忘了咱们家铺子既卖 丝绸,自是有钱人家要买。只是,表小姐,这个放到铺里去,那般伙计哪懂这些呢?”
文箐靠着表姐坐下来,抬起她的右手,给她舒络指头。“我就说你实心眼。这放不放,自是由我们自己决定;卖 不卖 得掉,另说。只是,这话,以后自然一定要当着杨婆子面说出来,莫要让她觉得:我们离了她,便卖 不出去药膏了。你想啊,且让杨婆子把咱们药膏卖 出个名堂来了,店里伙计只要一提,自然会有人买。眼下何须着急。”
华嫣被她揉搓得极为舒服,也不客套,任由表妹摆布,一时对这些话没反应过来,问道:“为何要托口如此?你不怕她一赌气,不给咱们卖 了?”
文箐讲解这般细致,一方面自是想灌输一些生意观与表姐,另一方面,最主要是自是有其他目的。且看下文,她用意何在。
正文121 引导华嫣质疑
文箐手上停了一下,道:“这同我对她说,她若不乐意干,咱们另找婆子是一个道理。咱们若是全交于她一人,这般下来,岂不是全指望着她一人?她若是晓得,自然会觉得居功甚伟。改日以此为要挟,要提高分成,又要工钱类的,或者要求降价好卖 得更多,又或是打着咱们的名头,在外头行些不矩的事,我们岂不是受制于她?到时辞了她,便等于断了所有的销路。”
“你的意思是要让她明白,离了她,我们药膏照样有人买?”华嫣恍然大悟,“箐妹,我实是好奇,你这脑子瓜子里怎的装得下这般多点子。你要不细说,我哪里会明白。”
铃铛点过头后,更是想知道一件事,问道:“哦,真是这般不过,若是依她说的这价钱,表小姐,那咱们能赚多少啊?”
文箐笑了一下,道:“我也未曾好好细算,只是,若咱们全部花了五百贯钞买药材与花的话,能卖 了的话,粗算一下,约摸能赚回三四千多贯钞吧。”这当然是保守的,实际上可能是五六千贯,不过她不想说得太多,毕竟结果要等到最后揭开,才会有惊喜。
“天啦,这么多?”铃铛十分吃惊,适才走回来时,一路数着指头,也没算出结果来。
“不过是小钱罢了。还得看我们能做得出来,她能不能卖 得完。铃铛姐,若是乐意,且趁着这冬天,可以多做一些。春节一过,就没人买了。节前买的,女眷之间还能用来送礼,自然是价钱高。”文箐说道,“你也别发愁,或是卖 不掉,咱们尽管送人好了。我瞧着,这物事送人,冬天倒也好,人也乐意要。”
“这可不是小钱了这么好的物事谁会嫌弃?只怕抢着要呢。”铃铛十分肯定表小姐的药膏,又问了句,“表小姐,杨婆子不是乐意自己装盒子吗?为何咱们不把这事让她来做算了?”
华嫣也道:“正是,适才我也是疑虑,咱们装了,若是她贪小便宜,再从盒子里挖去一些,我们怎么办?”
文箐笑道:“她要动手脚,那也可另想个小法子管住她,这都是小事了。只说装盒这事,却是万万不能交于她去做的。”
铃铛谨慎地道:“表小姐是怕她日后以次充好?”
文箐摇头:“你这倒是提醒我了。她提出来,我当时哪里会想到这么细?我想的其实简单得很。铃铛姐,你往日见得街上的招幌,差不多每个店家都挂了,便是没挂的,也得给自己店起个名,不是?”
铃铛不解,这同药膏有何关联,道:“那当然。若是连名也没有,怎生让人来买货?”
文箐十分鼓励她的提问:“就是这个道理啊。若是我将这药膏让杨婆子去装,那这药膏我怎么能写上字,说是咱们家制的?岂不成了手机无姓的了?又甚至被杨婆子说成是她家制的?”
铃铛一敲脑门,道:“表小姐说得甚是。我是只图省事了,还以为杨婆子是好心帮我们呢。”
文箐笑道:“她是不是真好心,咱们不得而知。可是咱们做出来的,总该起个名,这才是要紧的。总不能杨婆子在外面一会说是这个名,一会儿说是那个名。既说这是好药膏,便得能让用过的人说得出来,总不能到了口头上,都叫:‘哦,是杨婆子卖 的那种药膏,也不知道叫甚么来着。此物甚好,你且去买来试试?’”
华嫣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有了名,人家就会说:是杨婆子卖 的某某药膏了。”
文箐细细给她分析道:“正是。否则人家要买药膏,只能找杨婆子,那么我们要卖 ,也还是得经过杨婆子之手,否则没人晓得这药膏我们也能制,便是摆出去,也没人要。这就是先前说的那句,没了杨婆子,我们的药膏卖 不出去了。”
铃铛点头,听得表小姐继续道:“比如我这药膏若名叫‘香玉’,人家就有了说头,快去找杨婆子或者某家店里买香玉药膏。你瞧,就不用非得找杨婆子了,只要有卖 这药膏的铺子或婆子,想买的人家便可以就近买来。”
其实,这个在市场营销中的“品牌策略”里有提到,文箐当时学广告设计时,更是充分了解。如今说起来,自是头头是道。
华嫣想通后,亦道:“正是。你那砚石上还有铭文呢。莫不是表妹非要自己装填,便是要在盒子上作文章?”
文箐过去拉了她的手道:“这真是知我者,唯表姐也。我想得正是如此。如此一来,有了名声,咱们铺子里亦可以卖 开来,甚至,或是杨婆子卖 得不得力,她有差池,我们亦可多找几个走大户人家的婆子来,让她们帮我们去卖 ,也给她们抽成便可以了。”
华嫣这下子彻底明白过来。“你不想让杨婆子定价,难不成也是同样道理?”
“有一部分原因吧。若是我不想法子,全部任由她去施为,那日后再找其他婆子,自然会一人说一个价,岂不是乱了套?故而,我说价钱要由我来定,自是不想让她们随意降价,否则咱们这药膏有人降了,另一个也比着降价,到最后,咱们就没办法掌握了,药膏只会越来越贱 。”
文箐这般深入浅出的讲解,便连铃铛亦听得十分明白,不停点头。末了道一句:“唉呀,可惜啊,只能冬日卖 。若是一年四季都能用,那可是好了。”
“性急吃了热食呢。铃铛姐,这药膏还没做得,你便想这些了。”文箐其实想得更远,见她有些不好意思,又打击了她热情,忙又立出一句激励士气的话来,“莫发愁,且看看在杭州卖 的如何再说。兴许日后到了苏州,或者到得北地,又不一样呢。”
华嫣自叹弗如。纵得给自己十个胆,如表妹一般不怕事,可是没有她这般脑子灵活,这般能想会做,又能如何?
不过对于表妹讲的这些事,却是暗暗记在心里。
铃铛得了这暗示,信心倍增。道是自己定要认真制好药膏。
文箐笑道:“那药膏倒好说,眼下倒有件急事,你且快同你姆妈说了。且去找那小刘掌柜,只说我喜欢那木雕盒子,问是哪里买得的,我这里做药膏,且需得好多。只是,你莫要同他说我们是用来卖 的。”
铃铛眨眨眼,一脸疑惑道:“为何说不得?”
文箐另有想法,道:“这都没制成,难不成就说要卖 ?到时卖 不掉,岂不是闹个大笑话,传出去多不好。再说,若是没有那盒子,咱们且得找个器物装了,方才好卖 。总不能真指望着杨婆子帮我们去找,咱们求她帮忙越多,只会欠她情,哪里还好意思同她说买卖 ?盒子上的花样,也得挑一挑,不是?若是真要卖 ,还得请人专门赶工雕琢,可是得抓紧了。”
其实,杨婆子上门,她也是没料到这般快。有些细节都没想到,如今同华嫣铃铛一一讲解起来,才发现她们问的,亦是自己当时没来及考虑的,还有许多细节需得再三斟酌。
也真是“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有些事,同人聊一聊,不寄希望于有人能帮着解决,可是得了旁人的提问,讨论讨论,自己的方案无形中也渐趋周全。
铃铛听得表小姐这话,自是觉得十分有理,很是佩服,眨着星星眼带着笑,一条一条地记下表小姐的吩咐事项。
文箐想着小刘掌柜的事,觉得有必要暗里提示一下华嫣。便叹道:“不论何种事,卖 药膏做药膏也好,又或是开铺子卖 别样也好。你瞧,咱们是出不得门,家里人自是铃铛姐这般可靠,尽可以放心。只是……”
华嫣抬眼看向表妹,等着她下文。铃铛正要开门,准备下楼去忙药膏的事,尖着耳朵,却没听到后面的话,好奇地问:“只是如何,表小姐?”
文箐面上隐隐露出忧色,道:“只是,凡与钱财有关,便是一个‘利’字,切忌全部靠某一个人,从而最终受制于人,自己便没有了话语权。就算最后无奈,比如这药膏的事,若是提前未想到,改日杨婆子做大,时日一长,我却奈何不得她。不提供药膏于她,我自己亦是卖 不出去,而且,她卖 得久了,难免就多方打听这制作的药材是何样的,如何一个法子。她若旁敲侧击,铃铛姐与吴婶哪里能斗得过她这种有心之人,故而,最后是眼见着人家发财,我们自己倒是坐困潦倒,还说不得人。”
铃铛慌忙发誓保证:方子绝不外传,法子自己同姆妈也绝不说出他人听。
华嫣在一旁道:“你表小姐又不是说你如何了,不过是拿你举一个例子,瞧你紧张成这样。快下去忙吧。”
文箐亦安慰道:“铃铛姐,我自然是放心你与吴婶的。不过那方子的事,保密也是应当的。你且同吴婶好好说说,只是可莫说成我疑你们了,生了误会便不好了。”
铃铛道:“晓得。表小姐,小姐放心,我这便下去同我姆妈说此事,哦,是同我家里包括我二弟都要说了。要不然,杨婆子经常来往家里,若是哄了我二弟,那可说不准。”
她越说,越觉得有可能,急匆匆下楼去。
华嫣骂道:“她啊,想起一出是一出,就这脾性,拿她还没办法。”
文箐笑道:“这种性子也好,有一说一,不藏话,不憋气,不用你防着。比那种闷葫芦好。”
华嫣听了一下里间动静,好似银铃在给楫儿唱小曲,便安心下来,道:“箐妹,你方才那番话,我琢磨着,可是意有所指?”
文箐故装惊讶状:“啊?”
华嫣小声道:“我昨日听你讲起帐本的事,亦是想过一晚上,适才听你之言,也实是惊心。如今细细想来,果然如我姆妈所说,我们对小刘掌柜便是托付了一切。我寻思着,这不正如你所言:如若他不是忠心为我,岂不是我家将受制于他?”
文箐看着地面,叹道:“我不清楚刘家的事。不过我先时总得听过一句:‘防人之心不可无。’更莫要授人以刀柄,他日直指自己。”
华嫣见表妹不否认自己的猜想,也拿不定主意,嘴里道了句:“刘家会这般么?刘家……”
只是她越说,亦是是越发没底气,惶惶不安。
这般情景,倒是让文箐心生愧意,可是奈何那些壁角的话,真个死无对证,能让她如何坦白?同华嫣说了,她也当不得家,更不是个会作伪、虚与委蛇的人,反而更易打草惊蛇,只要让她与沈吴氏有了防范之心,便足矣。“但愿刘家是个好的,表姐。”
这话听在华嫣耳里,更是一震,没说别的不妥可是胜过直接回答。道:“箐妹,可是想到哪里有不妥的?你那日说甚么身处庐山不自知,是不是我们家便是这般?”
文箐笑道:“我那不过是笑话了。姐姐莫要当真。我来也不过几日,哪里能说三道四的。总之还是那句话,害人之心不要有,防微杜渐总是不会错的。我只是想着姐姐同我讲的家变的事,若是没家变,那些下人哪里会趁机下手浑水摸鱼?你瞧,一旦涉及到他们工钱不保,或者来日生活所计,便有了贪图之意,不顾主仆恩情,反而落井下石。由此可见,人心难测,难测人心啦……”
华嫣听完,紧捏着帕子,兀自出神。过了会儿急道:“我要同我姆妈讲讲。这几日,我越发睡不安稳了。我且问问铺子到底怎么个情况。再不然,我去抱了帐本过来,你帮我瞧着那帐可是好了。”
只是没等她过去,沈吴氏倒是自行过来了,竟是抱着帐本,显然这是母女心神相通。
华嫣才与她说得两句关于杨婆子要买药膏一事,沈吴氏心不在焉,只道:“箐儿,中午吃饭时,嫣儿说得你极懂帐本。你且将这铺子帐讲解些与你姐姐听。我是看得一头雾水。小刘掌柜的可是马上要回苏州,我才安排了那边要还债的事……”
可是她后面的话还没说话,便见得铃铛蹬蹬地上了楼,进门喘了口气后,道:“奶奶,那个,太太那边的舅老爷……家的……过来了,送年礼来了……”
她这般,说得不清不楚,文箐没听明白,只是华嫣却责备道:“你不会喘匀了气说啊。”
铃铛“我……我……”地仍喘大气,红着脸,低着头,深吸着气。待要再重复一遍,却见得沈吴氏皱了一下眉,道:“舅老爷家的?”一下子便起了身,道:“你快去前面奉茶,我马上去太太那里……”
华嫣有些颓然地坐下来,小声一句:“还不如不来呢”
文箐小小地吃了一惊:哪里有这般嫌客赶客的?沈老太太娘家人,按说小辈的应该小心孝敬才是,怎么华嫣倒是如此埋怨?
正文122 惯出来的亲戚
华嫣见表妹十分不解地看着自己,便又叹了一声,道:“箐妹,你虽才来几天,只怕我家好多事,你倒是都碰上了。虽说家中之事不得外言,可是你我至亲,我这里自是不好相瞒于你。”
文箐想尽量淡漠此事,只作势要去翻开桌上的帐本,开口问道:“嫣姐,难不成是很为难?外祖母家的那头,咱们是称呼为舅外祖父吧?”
华嫣点点头:“若是依惯例的话,那头来送年货的必是大表婶。只是,姆妈又要为回礼发愁了。”
文箐道:“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若是对方为长辈,则回礼略加一些便是了。”
华嫣不语,过得一会儿,仍是郁郁不乐地道:“箐妹,我担心姆妈可能又要在堂前挨训了。”
文箐问道:“为何?”
华嫣捏着帕子,眉头紧锁,小声道:“因为我舅,他……”华嫣想想,这都是长辈的事,自己作为晚辈,却是说不得。
文箐见她欲言又止,她对沈吴氏娘家与沈老太太娘家的情况是一点儿也不清楚。想问吧,这事还问不出口。见她为难,便道:“嫣姐,既然那是长辈的事,那咱们不说便是。嫣姐且瞧瞧铺子里的帐本,我再想想那药膏若是让杨婆子卖 ,涉及到的细节该如何才能周全。”
华嫣翻开帐本,却是心神不属,时时留意门外动静。
文箐被她这种情绪感染,亦是无法专心琢磨细节。
二人不免坐在桌边,时而长吁短叹起来。
在老太太那边,沈吴氏果然如华嫣所料,没得了老太太的好脸色。
其实,说起来,沈吴氏与沈老太太娘家相隔很近,同村。故而,当初沈老太太娘家人但凡来沈家探亲,常常便拉了沈吴氏娘家人一道。
只是沈吴氏娘家前几年便已不太景气,一个弟弟不懂营生,游手好闲得很,好好的家当愣是给败没了。于是,在沈家没有发生海难之前,华嫣她小舅便时常来沈家打打秋风。沈吴氏彼时不管家,自然只能掏私房钱去接济小弟。按说,没动用公帐,沈老太太那边也不多管。只是,客人进门,下人总会传禀,沈老太太那里亦是时常闻得风声,先时还能凑合着睁只眼闭只眼,如今落难了,见得沈吴氏娘家人不仅是帮不上忙,反而打秋风照旧,便对沈吴氏娘家越发不待见。
如今,自己娘家拉了车年货过来,而今年沈吴氏娘家人前些日子来过一次,只提了几样小物事算是上门礼,沈老太太不乐意,说得沈吴氏一通,于是吴家小舅哥秋风没打成,以而落了一肚子话,气恨恨地走了。
沈老太太反感吴家人,连带着觉得沈吴氏亦是不成气候,尤其是帐本不太会,是越看越不入眼。这时,便在厅里含沙射影的说着打秋风一事,只把沈吴氏给羞得面红耳赤。
吴婶到华嫣房里,先是对文箐说:“表小且,今日只怕得向表少爷告个罪了。这太太那边的舅奶奶来了,她是不吃面食的,先是答应给表少爷做角儿,只得作罢。”
文箐没想到她还这般郑重其事,道:“就是你们宠着他,其实这个,不吃也无事。且随了表婶的口味做饭便是了。”
吴婶又问道:“表小姐,那药膏做得了。我这搬上来一小坛,其他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