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57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抖背上的文简,逗道:“是不是?小简弟?你看大哥我多好”
文箐其实心里还是窝火,文简不懂事,根本帮不上忙,小黑子人家又没错,自己也冲他发过火,总不能一味把他当出气筒。想想发泄一途,没得办法,只能购物。便小声道了句:“算了,没买成胭脂盒,正好有钱买其他的了。”
文简见气氛好转,亦收了泪,笑了一下,在小黑子背上叫道:“驾快跑驾”
他这一声,小黑子果然听令似的跑起来。
文箐跟在后头,亦是小跑着,叫道:“小心脚,别再磕伤了”
小黑子气喘吁吁地邀功道:“唉,我为了你们兄弟俩,这也是作牛作马啊。今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庆弟啊,看这辛苦份上,这鞋也该换双象样的吧?棉花要多一点的,厚实一点的……”见文箐光笑不吭声,便又继续说服,“再说,我方才也不是没功劳啊,虽然没买成,可是对付那管事的时候,我配合得不错吧”
文箐想想,觉得他果然不愧市井摸爬滚打出来的,有几分机灵。笑道:“就你,那张嘴,满口跑火车,差点儿露馅,我还没说你呢。”
“甚么?火车?要能喷火,我也乐意当街耍一把啊。可我再胡说,也没有你那般能胡说。你适才说甚么祖父编过什么了不得的书,把管事的吓得……我不过说是在当京官而已……编也没有你那么编得厉害……”小黑子觉得庆兄弟胆太大了。
文箐闷闷地道:“谁编了?我说的都实话。你到底要不要买鞋了?不买就走。”作势就拉了弟弟要走。
小黑子忙拦住他,恬着脸道:“好吧,好吧,我适才是想请赏来着。你就看在我方才能说会道上,给买双象样的鞋?”
文箐笑了。文简见小黑子哥哥走路仍是一拐一拐的,鞋被姐姐剪成那么一个大洞,看着也是乐。
小黑子一见终于可以给自己选鞋了,自是不轻忽。只是他先是左挑右挑,不是说这鞋布料不好,便说那个棉少了。尤其是说了一堆布料,报了一串名,气得店主也抱怨道:“小客官,你莫要再说了。你说的那多名贵的布料,我自是不曾见过。便是甚么云罗锦,怕也只是镇上官窑里的大人们才能穿得?便是有钱的大户,又有几个敢穿或能天天穿?要是嫌咱店小,你自便。”
文箐亦是忍不住了,不过在外头终究要给他几分面子,忍着没吼,只趁人不注意,狠狠掐了一把滔滔不绝的小黑子。“你也不看看这是哪?又不是江宁织造府的库房。便是那儿,也不是能任你挑三拣四的……你说的那些什么锦啊缎面的,也不知你打哪儿听来的。你快点,天色不早了,找一双合脚的就成了。”
小黑子吃痛,横眉怒对,可是一想,掏钱作主的终不是自己,只得吃了这哑巴亏,又巴结对方道:“你也看见了,这是……算了,你掏钱,你看着买吧。”
文箐转过脸去,想笑,憋住,回过头,一本正经地道:“店家,你别见怪。他么,不懂得入乡随俗,难免言语失了分寸。且给我来两个线团,不是那个色,要那青色的,对,就你手旁边的那种。”
小黑子诧异地道:“要线团作甚?不是买鞋吗?”
文箐不理他,只让店家又称了两斤棉花,最后认真看了两眼架子上的靴子,虽简陋,造型不太雅,不过想来保暖,倒是极为适合旅途。估量了一下,指了一双道:“再来一双牛皮靴子——哦,皮札,就那双。你帮我掌掌眼,他可能穿得了?”
小黑子听得这话,自不等店家回话,径直抢了一只靴过去,就往脚上套。急得店家忙唤道:“唉呀呀,别急着穿啊。这要弄脏了,我如何再卖 得出去啊。”
小黑子已直接套上了,一跺脚,也不顾跺疼脚丫子,只大声道:“合适得很就它了。庆郎你的眼光实在准得很啊。多谢多谢啊。庆兄弟,你真是为兄的把弟啊,实在是知冷知热,这靴子比那棉鞋自是好得多了……”
文箐在同店家讲价,也不理他,由得他疯。小黑子冲文简一扬眉,道:“新靴子啊……”
文简提了自己的脚,亮出一双精致的靴子来,道:“我的,比你的好。里面有毛……”
小黑子凑过去,就要扒拉下他的靴子看看,文简不给瞧。
正文58 慰藉2
小黑子没办法,只好冲店家道:“你看,你这店里的货色哪里赶得上我兄弟脚上的还要这多钱,怎么着也该便宜几文吧。”一边说,一边小心脱下靴子,套上那破布鞋,抱了靴子在怀,满心欢喜地冲文简道:“我可不敢同你比。有这个,我知足了……”
文箐付完帐,听到这话,一愣,反而觉得对不起他,可是再一想身上的钱钞,再不敢换一双更贵的了。只柔声道:“你且去在这里守着这包棉花与靴子。我去隔壁看看。”
小黑子不解地问道:“那边不是卖 布的吗?不是说不买了么?身上的钱都快没了,你还买啊……”又瞄了那包棉花,道:“这个,我们在这鞋铺买了这么多物事,让店家一起送到船上便是了。”说完,把怀里靴子亦往那一放,冲店家无赖地道:“可成?”
店家想想刚收进的钱,满脸带笑地道:“便是码头边的船只?好说好说,待会就叫伙计送去。”
小黑子回头冲文箐得意地道:“看这免费的苦力,你不用,非得麻烦自个儿。”
文箐没想到古代服务意识这么强,买一双靴子和一点棉花,还管送货上门,店家居然也不抱怨。比起那甚么建材超市,好不容易说的免费送货也只送到楼下,要送到楼上还得按楼层付费。两相对比,这服务态度,实在是好啊。
小黑子盯着鞋店里有绣片的袜子看两眼,不过想想钱,又转向别处。见文箐要走,又极力争取道:“我的袜子还未买呢。”
文箐不理他,径直到了隔壁布店,扯了两尺纱,又要了三尺的细绒布。选来选去,又要了一匹青色棉布。方才结帐,让小黑子抱了。临出门时,见得有些碎布头,向店家讨要了几片。
“行了,这也快天黑了,该回船了。”文箐发话道。
小黑子在后面抱着布,埋怨袜子还没买,庆兄弟说话不算数。可经过码头边卖 小吃的地方,慢腾腾地走着,一双眼除了盯紧鞋店伙计抱物事别掉地上之外,偶尔又瞅一眼旁边小吃。流了不少口水后,亦叫道:“都饿死了总得祭祭五脏庙才是唉,我说庆兄弟,活干了,也该犒劳犒劳,不是?我说,你别走得那般快啊,我这脚上可是有伤。”
文简听到好吃的,亦咂巴下嘴,不过马上闭紧了。只听姐姐在训小黑子哥哥:“就你,瘦猴一个,吃得比船家大伯都多,干的活没一两重,饿得比谁都快干粮都被你偷吃光了,这个时候你还好意思再点美食?想得美乖乖回船去要吃,你自己想法买”
才说到船家,便见船家已走拢来。原来他办完事后,下午在镇上找不到他们,担心这三个小的闯出麻烦来,急着赶回船,仍是没见人影。担心不已,又到镇上去找了一遍,没找到,这才找到码头上来。却发现这三个小客人笑笑闹闹,只怕是在船上拘得紧了,所以这一进了镇,便放开了逛了。他接了鞋铺伙计手里的物事,自己返船,又一再叮嘱三个玩了记得回船吃饭。
小黑子被骂,见船家走了,嘿嘿地笑:“这个,民以食为天,便连船家都晓得这个道理。再苦,不能苦肚子不是?话是你说的,我自己想法买去。”
文箐眼看就要走到船上了,这要是吃了这些,便是晚饭也不能好好吃的了,自是不搭理,奈何在旁边的文简馋虫也不少,闻得香味,直吞口水,声音还不小。
文箐站定,看他一眼。文简就低下头去,一副做错事的认罪相。
文箐心里也叹气:那什么,再苦,不能苦孩子,不是?只好闻香走到一个担子前,原来是炸馄炖。她虽然对美食研究得少,可是看这个,就跟油炸锅贴差不多嘛。看文简眼巴巴的样子,没奈何,要了一份,共十个。
小黑子又指指旁边卖 粑的,小声与文简说。文简听得心动,不过又看看姐姐,也不主动开口要。文箐看他几分懂事的样子,心疼不已,道:“就两个”。文简高兴不已,直点头。
文箐掏钱的时候,想到船家两口子一路对自己甚好,如今自己犒劳所有人,自是不好意思吃独食,便又买了两个。
其实这两样东西下来,也不过三四文钱。却能得了两个男孩的如此喜悦,还是挺值得的。
一回到舱里,小黑子就一屁股坐在他们床上要躺下去,却被文箐揪起来,盯着他头,也不说话。
小黑子头皮发麻地道:“昨天洗过了,洗了五遍”
文简撇嘴:“骗人”
小黑子举手发誓道:“没五遍也有三四遍。船家娘子给烧的水,不信你去问袜子今天你也见过,昨天洗了的。”
文箐冷冷地道:“你就算洗得再多遍,那虱子也不能一时就没了。起来,去打水来洗手。要不,没得吃”
小黑子看她手里提的吃食,没辙,只得认命地出去打了水来,侍候完兄弟二人洗了,自己方才最后一个洗完。一边寻帕子,一边道:“你们真是心狠啊,就是一个帕子也不给我擦手,居然藏起来了。我这么好的人,给你们免费当了一天小厮,可没说过半句怨言啊,不给赏,尽挨骂。也只有我能受得了啊……”说完又不解气,冲文简恶狠狠地道:“是不是今天当少爷,让你小黑子哥当仆役,过瘾了?”
文简想了想,方从身后把帕子递出来道:“别弄脏了。”
这话气得小黑子直冒烟,不过看看吃食,又没了脾气。
过了一会儿,吃完,仍觉得意犹味尽地道:“唉呀,少了点,不够塞牙缝啊。这馋虫,勾起来更多了。”
文箐将粑递于他,小黑子见他适才只吃了一个角儿,这下哪好意思,道:“算了,我年长你一些,让给你吃吧。”
文箐道:“我待会儿同船家吃晚饭。不喜这个,你吃吧。”
小黑子听了,喜不自胜地一把夺过去,直接就往嘴里送,尤堵不住他的嘴:“嗯,不早说。我说,你怎么才买四个,还给了两个与船家。我还以为你让我吃两个呢,哪想到……要是我,最少也要买上六七个啊。就是再多来五个,我也能吃下……真香啊……这个好吃。过会儿,我且去买几个来……”
文箐听他形容得好象真是牢里的犯人似的,没吃过一顿饱饭一般:“你真是话多。便是有了吃的,也堵不住你那张嘴。”说完,觉得自己语气似乎不妥,有些“犯上”,又笑道:“小黑子哥哥,这也只是个零嘴,又不是正经的吃饭,哪里能吃个撑?”
小黑子听了,大是摇头道:“非也非也。你这话却是不对。咱们能来几次景德镇?如今既然来了,且逮着一回,吃个够,才是。到了别处,那又是另一回子事。再说,这船上的饭哪里新鲜了?天天吃,也腻透了。总得换换口味才是……”
文箐听他这番话,似是有道理。只是却不敢放开手脚让他们大吃大喝,否则真到了钱贱 用尽,山穷水尽之时,又是如何一番落魄相?还是,细水长流得好……
文简见姐姐没有得吃,便掰了一小块,递给她。文箐递还于他,却又被他塞到嘴,诱惑道:“大哥,尝尝,香呢。”
文箐心想:还是自家兄弟亲啊。就着弟弟的手,一口吞了下去——是真香啊尤其是弟弟喂给自己的。自己这近两年的付出,有他眼下这个心思,也不亏了……
小黑子见他兄弟二人相亲相爱,自己吞下最后一口,也不好意思了。道:“我身上还有十贯钞,要不我给你再买一个来?”
文箐一愣,有心想说他在自己面前哭穷,道是甚么一文钱也没有了,此刻却露了真章,暗藏私钱。不过一想人家的零花钱同自己没有半毛关系,便摆摆手道:“算了,这都不是正经的吃食。你也没吃饱,待会儿船家做饭,再一起吃吧。那些个,花钱也太快了。如今能省一文,是一文。今天咱们这药膏都没来得及卖 ,一文未入,倒是花出去近百贯钞了呢。”
小黑子不吭声。心里明白花的钱,有自己一部分,比如靴子。过了一会儿又问道:“看你现在一文恨不得掰成两份的样子,那你还舍得花?在魏家窑那儿,可是眼都不眨的。”
文箐叹口气道:“真是一文钱逼死英雄好汉。我如今算是尝到了。我说,在魏家窑那儿,你打肿脸充什么胖子啊,说什么我家大官,我家要不是大官,你变一个来啊?”
小黑子闻言,亦怨怪道:“难不成我在那儿扮黑脸,还有错了?要没我配合,那管事的乐意见我们才怪……看当时我说得多好,咱们把他说得一愣一愣的,我编得不错吧”又一副讨赏的样子。
文箐想想,也只有他信口胡言,骗人真是不打草稿的,居然也能说得个半真半假,编别人的故事,居然也编出七八分真来。自己也没同他讲过真实身份一事呢。
小黑子伸了个懒腰道:“今天走得累死了。你弟弟还要我背,真是少爷公子命啊,我是奴仆身。哎哟,今天你得给我端热水才行,我脚疼死了,肯定袜子里流血了,纱布一定红了。”
文简回嘴道:“你乐意背的……谁叫你喜欢看来看去。”
小黑子冲他做了个鬼脸,没吓唬住,只好对庆郎道:“那,今天也没时间卖 药膏了,要不待会同船家再商量,明天咱们再停留一日半日的,卖 了这些吧?”
文箐今天受了打击,正在心里算一笔帐,所以有些没精打采地道:“再说吧。”
小黑子站起身来,觉得舱里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便道:“咱们且将灯点了起来吧。”
文箐也觉得暗,不过却有所担心,道:“船家娘子会不会生气?咱们这般早便点了灯,会说咱们耗油……”
小黑子不管,道:“成了,这都看不清了,早该点灯了。万一起身一不注意,伤了哪都说不定。不让点灯,到时你让她赔你看诊费?”一边说,一边点了灯。然后对文简道:“小简弟弟,你说,哥哥我说得对不对?”
这会儿,文简倒是点头附合道:“好”
小黑子见庆郎仍是不理不睬,便推推他,从身上摸出个物事来,一边把玩一边道:“喽,这个总该开心些了吧?”
文箐扭头一看,难怪他嚷着要点灯
只见他拿着两只小鸟,一只展翅欲飞状,一只歪着头,摆在那儿,形成两只对视。再细一看,是芦苇杆编的。
“你还会这个?”文箐接了那只歪脖的过去,左右端详,编得倒也细致,挺光滑的,可能上过桐油。
小黑子将另一只递了给文简,让他叫声“好哥哥”。文简却是个能屈能伸的,这时亦勉强叫了声“好哥哥”,就把那只鸟夺了过去。
小黑子拍拍手道:“我哪里会这个。适才你买吃的时候,我买的。一文钱两个,还行吧?”
文箐轻声道了句:“谢谢挺好看的。”
钱不多,可是这番心意是真好。挺温暖的。弟弟同自己亲,可是毕竟太小,懂得关心有限。在情绪低落时,有他一路陪着,虽然陌生人,不过终日里这般相处,却打发了不少寂寞,得了不少慰藉。真是好……
小黑子见他们兄弟二人玩得高兴,看来这礼物是买对了,免不得便有几分自得。接着又道出许多邀功请赏的话来,就好象一条哈巴狗 围着主人打转:“夸我吧,夸我吧。”
文箐看他那样,忍不住就“扑哧”笑了,乐道:“你别一副小狗 模样,好不好?同你现在年纪实在不相称。你又不是文简。”
小黑子扁嘴道:“我年纪怎么了?怎么了?难道就不许我乐一个?”一边说,一边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玩意儿来,嘴里道:“这玩意儿用来装药膏,倒真是不错。那个蚌壳,实在寒碜得很啊,谁乐意买啊。也亏管事的信了咱们的胡话。”
文箐扭头一看,他手上的正是胭脂盒。“你这是哪里来的?你该不会是……莫非……你怎么能这样!”
一时勃然大怒。
正文59 兄弟吵架1
小黑子却仍然看着手里的胭脂盒,又拿起一个蚌壳,在灯光下,左右对比着。最后放下蚌壳来。辩道:“我怎么了?难不成只许他做初一,不许我做十五?他背信弃义,毁约不践,我是愤而不平,拿他一个又如何?我心里也窝着气呢”
文箐抚着额头,头大不已。这孩子,难道自己要同他谈正确的世界观、是非观不成?半天方才放下手来,定定地看着他,十分无力地道:“你同他们一般计较作甚?你这样,难不成便是对他们惩罚了?你不觉得,你这般,却让自己更被人瞧不起么?我们虽没钱,可是不缺人格与尊严……算了,这个你不懂。我的意思是说:你也晓得他们不对,可是咱们也不能跟着做另一件很不对的事,不是?打个比方来说,有只恶狗 咬你一口,你总不能与狗 去对咬吧?那样岂不是把自己也沦为畜牲一流了?……”她说着说着,便说了好些现代词。最后却看小黑子仍紧握拳头,这说服的事,哪里是一时半会儿能解决的事?自己要如何才能让他“改邪归正”?
小黑子大声道:“狗 咬人,我抡起棒子便打打不过,我药也得药死它”
文箐没想到他的思路同自己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这要如何沟通?
她这边还没想好怎么说服对方,便听到小黑子继续道:“那个管事的同大胖子可不只是一条狗 咱们眼下打不过,你说的,我不与其力敌,要避其锋芒。现在打不过,斗不过,还不许我拿点儿利钱?”
文箐想着他说的“利钱”——胭脂盒,真是有点无奈。觉得这点上同他说不清,只能绕着弯子来,便费力地道:“你这也算是小小地报复管事的。只是你这一拿,岂不就让他们觉察到你这手脚不干不净?一旦发现,只会让他们觉得咱们下三滥,哪里还会相信咱们所说的?日后又岂会给你接近他们的机会?纵是你想报复,只怕也靠近不得。”
小黑子听得更是不高兴了,闷闷地道:“要不,我没法出气。我也难受。再说,你在屋里同那管事谈那些陶啊盘子啊甚么的,我那时在外面转了转,发现明明还有散货,他却说不零卖 。这不是欺负人么?有那么红口白牙骗人的么?再说了,我又不是拿的他整套的……要是依我性子一起,你当时不拦了我,非把那些盒子盘子砸他个洞穿不可要不然……”
“你能砸得过他们吗?咱们只有三个人,而且我和弟弟根本就够不上数,也只你一个能拼着伤脚去砸。可是胖子与管事的手下那么多人,能任你砸了去?只怕也会打你个半死?到时让我和弟弟如何?再说,你是解气了,可是一算起帐来,最后还得我们去赔钱,哪里有那么多钱?只怕你也要吃官司……你这哪是送我们去投亲?这不等于是送我们一起进监牢吗?”文箐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越说,越觉得坐立难安。他这急躁的性子不改,自己难免不跟着担惊受怕。
“我大丈夫,一人行事一人当我干的,自是与你们无关……你也休得着急”小黑子听了,亦是急道!
“怎么可能与我们无关咱们一起去的,又是称兄道弟的……再说,你都出事了,我能袖手旁观?你这把我当甚么人?你也真是……”文箐想想,也动气,愤怒地盯着小黑子看。
小黑子一听那句“你这把我当甚么人?”也一下子便没了脾气,觉得这是兄弟说的话,虽然是气话,却让人亲近,窝心得很。他揉了一下眼,转过脸去。
文箐见他不与自己对视,也不知他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怎么着。转头却见文简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蜷在床上,盯着自己二人。一见她看过去,便轻轻叫一声:“哥。”
文箐想着他是吓着了,突然也意识到,不对——当着孩子吵架,真不是个好习惯。她坐下来,看看弟弟,左思右想,觉得小偷小摸这事,一旦养成习惯,可就难改了;最主要是小黑子天天带着文简,这要让文简亦习惯了这般行径,那还了得?
不想还罢,一想便觉得此事攸关重大。绝不能让他带坏了文简
她对着文简道:“你先躺一会儿,哥同小黑子哥哥有话要说。”
文简拉住她的手,不吭声,好半天才小声道:“哥,不生气。”
文箐想想弟弟懂事的模样,不觉有种要流泪的感觉。她点点头,哽咽道:“好的你放心我去和小黑子哥哥,说会儿话就来。莫要慌。”
她转过身来,拉了一下小黑子衣袖,道:“我弟有些累,我让他先躺会儿,咱们去你那边说一下事。”
小黑子看看文简,见他盯得自己甚紧,道:“不是没睡吗?有什么事不能在这说的?还非得另找地方?”不过说归说,仍是走了出去。
文箐带上舱门,道:“我是怕咱们吵起来,不想当着我弟的面。他胆小得很。”
小黑子道:“胆子也是靠练的你总是这般,他哪里长得大我还不一个人在外面闯荡……”也没说下去,因为文箐受不了人家说弟弟的坏话,冷冷地打断他道:“你多大,他多大?你要是他这个年纪,只怕还在被人追着喂饭呢。”
小黑子厚脸皮地道:“你说的,也不是没可能。算了,你不是有事吗?该不会是说我吓坏了你弟吧?”
文箐将他舱房里的灯点着了。
小黑子一屁股坐下来,反讥她一句道:“这回不怕船家娘子怨怪多点灯耗油了?”
文箐被他气得气血上涌,咬了一下下嘴唇,疼了,发现自己这是自虐,深吸一口气,觉得气平了一点,方要开口,便听得小黑子在催:“怎么了?哑巴了?理亏了?怎的不说话了?甚么话啊?快说啊?庆兄弟,你就这点不好,慢吞吞的,象个娘们似的……”
文箐闻言,气才平一点又蹿了上来,豁地一下子转身,道:“你催甚么催?莫要激起我的怒来我这是想平心静气同你好好说说话,你非得……”看着小黑子嬉皮笑脸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同他认真,好象就是对牛弹琴一般。更是着恼。
小黑子也没了笑,道:“那你说啊?等你半天也不开口,还以为你好好地哭上了我还吓着了呢!”
文箐想,哪里有这样关心人却说这种狗 屁的催促话的?没好气地道:“你才哭呢。”
这下,二人都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文箐自认平静了,方才认真地道:“先不说生气愤怒的事。小黑哥,咱们之前都说过了,再不做那不义之举,小偷小摸也不好,更不得干其他下三滥勾当……可是,你上次……虽说是第一次便被袁彬发现,可如今,难不成便是一犯再犯?这要是觉得理所当然,那去富人家打家劫舍也是正当合理的劫富济贫了?可无论哪样,这都是犯了律法的……咱们能不能……”
小黑子却认为话很重,也没认真听完,便站起来道:“成了,我不过是拿他一个两文钱的小物事,便说这般道理。你不是说这同赃物吗?嫌它污秽,我这便扔了这物事,总行了吧?”说着,便欲出门去扔。
文箐忙拦住,可是小黑子却作势干脆就要砸了。文箐更是急,从他手上抢过来,怒道:“你这是作甚?砸了,扔了,就能当这事没有过?我现在同你说清这道理。今次既然做了,下次自是再不能了。这个,放我这里,让你时时记着这样的事,不能再犯我说你,你怎么就不吸取教训呢?非要上一次公堂,才罢手么?”
小黑子一听这话,也是恼了:“你莫欺我记不起以前的事,便真把我当个小孩似的,自己老气横秋。你看看,你常常摆出一副我大哥的样子,凌驾于我之上,动不动就教训于我。我是听裘讼师道你们兄弟可怜,身边没个亲没个故,袁彬本来说要送你,只是他送不成;我又欠袁彬情……才那么巴结着来讨这个差使……我晓得,打一开始,我就不受你们喜欢……你们是官家之后,自是有身份的人,如今我是来路不正,不清不白,还经常不懂看眼色,讨人厌。如今,你终于是说出来了……终究是嫌弃我……怕我拖累你了……既然如此,我便走好了。以后万一有事,也不会连累你们”一说完,跺了一下脚,就往舱外奔去
文箐急忙也起身,却差点儿摔一跤等她起来追出到船头时,小黑子已经跳上岸去了,渐渐地只见他在风里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这下子,轮到她急了。
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境况,她自己亦反思:小黑子话虽多,可那也是耐不住寂寞。再说,青春少年,身边没钱,难免不巴结好自己这个“主顾”,于是往往便更加油嘴滑舌。可是正因为他这般多话,才会把一路水程弄得热热闹闹,连文简也变得活跃起来,学会了斗嘴。有他在,便有生气。自己确实有好多时候,总是想着心理年龄是二十好几的,对他这个十多岁的小伙子,难免不拉下脸来假意生气,次数一多了,自是有些管教,指责味道。自己以为是为对方好,可是小“男子汉”亦是自尊心格外强的时候,偶尔受一两次还可。想来想去,确实是自己不好,他同自己本没有半点关系,只是十分仗义来送自己,反而被当成受气包。任谁都无法忍受。
文箐深深懊悔。看看天色,眼看太阳要落山了,冬天黑得早,可能再过不了多久,就要擦黑了,风也会越来越大,气温会降低……
棉袄还给没他做呢,他这是去哪了?连行李也没拿……
正文60 吵架2 信任
一想到这,行李没拿,想来是不会真走远了。如今,也只能这么想了,希望如此……
文简早就听到动静,这时亦从舱里钻出来,跟在旁边道:“姐,咱们惹小黑哥生气了?”
看,一个五岁小孩也能直接一眼看穿问题所在。
其实,文箐是真没想到自己在小黑子面前有什么高高在上的感觉,这其实还是来源于她的经历。前世本来家境非常好,一工作又是家族企业里的半个老总,摆在高位久了,难免便带了点自己都不察觉的俯视看人的姿势。再说,穿越过来,身份自是官家小姐,有了一众下人,如陈嫂阿素栓子等的关爱与推崇,难免在身价上会用一种居高而下的方式来看待其他境况不如自己的人。就是同情心生起,又如何?终究是觉得自己比别人优越些。在她头脑里,小黑子就是个古人,而且是个心理年龄上比自己小了近十岁的半大小伙子,第一次见面只是同情,哪里会有十分的尊重?在平等这个问题上,自是打了折扣。如是有旁观者的话,可能看得一二分清明,可是终归身处局中的人,是难以觉察到自己本身的这个问题——文箐此时亦是不自知。
此时,文箐听了文简的话,哑然。过了一会儿,觉得这事连他都察觉到了,定然也瞒不了,便又坦然承认,道:“嗯,姐姐不对,说错话了。过会儿小黑哥回来,姐姐给他赔礼道歉。”
文箐难过的拉了弟弟回舱。将下午买的棉花打开来,一点一点撕开,把棉籽扯出来。自己的心思,也如一团乱棉絮,纠结着……
文箐这边自是在不停自责,小文简亦是有样学样地拆棉籽,只是偶尔也忍不住问一声:“天快黑了,小黑哥还不回来?”
文箐低头哄道:“会回来的。”手里用劲地撕扯棉花。
文简一看姐姐并不喜欢这个话题,便闭了嘴不说话,只是两耳都留神着门外动静——可除了船家娘子同船家在说话,其他便只有风声与水声。文简又不放心地道:“小黑哥脚还没好,不会冻得着病吧?”
文箐不语。她认为,这人应该不会那么犯傻,会跳河?脱了衣服挨冻去?不过,他居然“离船出走”了看来真是自己逼得他太过了。
在这难耐的静默中,时间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鼻端似乎闻到饭香。又过了三四刻钟,便听到舱门被轻叩,可能是船家娘子送饭过来了,文箐忙起身去开。
门外站着的却是端着食案的小黑子
文简欢呼一声,便跳起来,奔过去,热情地道:“小黑子哥,你回来了我们担心死了”
小黑子道:“担心我作甚?看,我去给你又买了一份烫角儿”说完,看一眼庆兄弟,见他原本低着头,此时亦抬头看自己一眼,眼里满是担心与愧疚。
文箐心里有些高兴,可是到了嘴边道歉的话又说不出来了。只转身忙着把地上散开的棉花收拾收拾。见小黑子拿了吃的哄了弟弟,突然觉得自己在胸襟上反倒不如他了。这会儿,更是不好意思起来,心思几番潮动,最后张了张嘴,吐出来的便是:“你去买这个去了啊?我以为你生气了……”
小黑子摆好饭菜,将食盘立于一侧,抓了下后脑勺发际,道:“开始是有些……不过,想想,还是算了。我要生气了,走了,也没地去。只能赖在这里混吃混喝了……你也担心了吧?庆兄弟,这下晓得不能得罪我了吧?”说着说着又笑了,两个酒窝就似盛了蜜一般,在灯光下格外明显。
文箐也装作若无其事地道:“那就好。尽管赖吧,我们不嫌弃。”
话,似乎就此说开了。兄弟,好似无罅隙。
晚饭,好象船家娘子做的格外地道,香得很。至少,文箐是很安心地吃了这一顿。不过吃完,想着还是快点儿将他的棉袄做好,急着拆棉籽。一边拆,一边在心里又开始盘算起这一路可能的花销,又头痛了。
可是,那边,小黑子端了盆准备去打水,在拉开门时,突然又想到事。便一脸喜悦,眉开眼笑地道:“庆兄弟,你猜刚才我见到船家娘子,她同我说甚么了?”
文简亦兴奋地尖着耳朵听,猜道:“明天继续在这里?”
文箐正想心事呢,高兴劲儿自是没同他在一个步调上,反而浑没在意,漫不经心地问道:“甚么好事儿?”
看着床头放着的那个差点儿要被小黑子砸碎的赃物——胭脂盒,不知怎么的,好象有个极小的浮点似的,看着难受,便拿起来,在灯光下仔细打量,用棉花柔柔地擦了一下,发现原来不是个脏的,而是个小瑕疵——人家这散货不零卖 ,原来也有道理,看来人家也注重货品质量与商誉。叹口气,遗憾地道:“唉,一个胭脂盒要三文……冲动了,当时要问清管事的,那次品在哪能买到,一文半就能买一个,想来便宜,也好卖 啊……”
小黑子见文箐心思根本没在自己这边,自己一腔热情便好似受了疏忽,不免急道:“我同你说正经事呢”
文箐收回眼神来,轻声道:“小黑哥,我说的亦是正经事啊。你要卖 关子,我可没那个心思。”
小黑子放下盆来,恼道:“我卖 甚么关子了。我自是说好事儿,你不听,我就不说了啊。”
文箐觉得他这性子太急,还动不动就着火,不是少爷却有着少爷脾气,好似他说甚么人家一定要顺着他才是。虽自己说要好好待他,可也不能在这种性情上惯了他,要不然这一路还不对自己吆三喝四的了?她这时停下来,发现刚才走神,把拆了棉籽的棉花又扔进原来一堆没拆的里面去了,忙着又拣出来,“爱说不说。”
其实,她这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想想刚才她可是后悔得很,这下子,人回来了,又斗上了。
小黑子本来是气刚下,如今费尽心思来讨庆兄弟的欢喜。一想到可能有钱赚,也能让他高兴高兴,自己更是热情高涨,哪里想到还没出口就不招人待见,就犹如一盆冷水迎面泼来,自是不好受。过来就抢他手上的胭脂盒,埋怨道:“这胭脂盒,反正也买不成了。当时不听我劝,让你快点付钱,你非得在那说三道四。如今后悔也没用了,人家也没货了。我现下说好事儿,你又不听……”
文箐怕再为了这个胭脂盒吵起来,也不去与他抢了,只端正态度,一本正经地道:“好吧,我认真听。你说甚么好事儿?”
小黑子这时方才乐意了,把玩着胭脂盒,高兴地道:“你不是前几日送了船家娘子一份药膏吗?”
“是啊,你不还心疼吗?还想着要那份钱,不是么?没少听你闲话”。文箐故意白他一眼。
小黑子面上稍一红,觉是这小伤疤庆兄弟揭就揭吧,也没什么大不了。便道:“那个,是我错了。方才啊,她问我:‘庆兄弟那药膏,可卖 ?多少钱啊?’我以为她随口问的,便骗她道:‘十文一个蚌’。结果没想到她说有几个娘子也想要,不过这价格可能略贵了些……这都是妇道人家的物事,我哪里好意思再说,就忙回来了。同你合计,你看……”
文箐鄙夷地看他一眼,讽道:“你真是好没胆。甚么妇道人家的物事?你不好意思,难道我就可以好意思了?”
“你不是小嘛又能说会道,比起我来,那些娘子们都乐意同你打交道,自是你去谈为妥。”小黑子理直气壮地说。
文箐也不与他计较了,道:“你那个,十文钱也太黑了。哪里有你这样做买卖 的?”
小黑子亦回敬道:“我自是不会。可你,今天不也一样送出去两大蚌壳,哦,是三个呢,就那个势利的管事,你还送了一个那个娘子送了,我没意见,那个粗汉子,对我们也没好态度,你也送要我,我可不乐意。这送出去的药膏怎么也得三两了。一两卖 十文钱,这一坛,也不过七八斤之多,算下来,也只能卖 百贯钞。我觉得一点不高,要是一蚌壳能卖 五十文,还差不多……”
文箐听他先报这个价,想想岳州曾婶他们才卖 几文啊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而且他算帐算得也挺溜地,只怕练练也是一个j商啊。眯了眼,盯着他,道:“行了,行了,你这是黑帐。只是,你说你也识字,也会算数,怎么就想不起以前了呢?实在让人怀疑得很。”
小黑子冷不丁被她这一刺,没了语言,只面红耳赤。过得一会儿,方才想到一些事,自己今天都一直忍着没问,如今既然庆兄弟理直气壮,难不成自己就真亏心?亦讽道:“莫要寻我由头说事。你还不一样?我现在也想明白了,你当时为何不走长江,改走这里。八成就是想来看看景德镇,我今日见你说那些瓷器,倒也是头头是道,想来没少与人打听这些个。你投亲,是不是亦是借口?我就好奇,你怎么说服裘先生的?能让他同意你走这条线路?”
文箐才不想把自己的心事说与人听,便回道:“偏不告诉你。我投亲是不是借口,到杭州自有分晓,我懒得同你说。”
小黑子见他神情,更觉得自己所言必定都准了,想着他连周姓都是同管事的说起,那自己对于他来说,还不如一个生人呢越发心生不满,怒道:“好就当这是真的那你是个清明的,晓得自己家在何处,不象我可你又为何连自己真名实姓都不敢示人?要说我是个不可信的,那袁彬可是帮了你的,你不是同他道姓陆吗?如今你却又道是姓周?你哪句是实言?若是真姓周,你这样躲着避着瞒着一众人,莫不是作贼心虚?防外人不要紧,我却是要同你一起投亲的,难不成还避得了我?既不将实情说与我听,这不明摆着,你还是防着我那咱们还同什么路?咱们都相处这么多天了,你怎么还?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