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第51部分阅读
明朝生活面面观(完结) 作者:rouwenwu
想躲避的,便同鲁智深一般削发为僧,游走四方,自是需要这度谍的。
可是,这要是和尚在倒卖 这些身份证明的话,自己二人如今是不幸耳闻目睹了,这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且不知另一个交易的是不是歹人,万一……想想,便担心被人毁尸灭迹了。哪里敢在是非之处停留,可亦不敢向后跑。这可如何虽好?
文箐见赵氏六神无主伸出手抖索地指着前方,看来是吓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此时她连徐姨娘都不如,是半点也靠不上她了。
且听对方仍然说度谍的事,显然是这度谍非那个真和尚的,原来是另有游方僧人到得西林寺,圆寂了,他便偷偷将这度谍藏了起来,如今却是要卖 于那假和尚。好在,不是害人性命所得,文箐心里松口气,心想只是图个钱贱 ,并不是真正的大恶之徒。
四下打量,倒是旁边有棵大树,或许能藏一个在其后。文箐指指那树,轻声说了句:“咱们,去树后。”然后扶了双脚发软的赵氏放轻手脚走过去。
树最多也只能将就藏了赵氏,犹显一角。文箐将她的裙子与夹袍裹了裹,赵氏双臂抱紧了上身,双腿亦并拢,抖索地夹紧两腿间的布料,生怕风一吹散开来便露在那作买卖的二人眼里。
文箐听那二人相执不下,且声音愈来愈清晰,眼下雾气已散得差不多了,便已能隐约见得对方身高体形了,要是那二人往四下多看几眼,定能发现自己。
她恨不得走上前去给那纠缠的二人去仲断一下,这两个男人,真正小鸡肚肠,这点破事,计较来计较去,有完没完?还不快走?
坏人做坏事,他们不走;可是自己这两个善人路见了,却是着急得走不成。且得寻个脱身之法才行。最好是能让那二人走开,又能让他们不发现自己二人偷听了。
再次打量了一下周遭环境,实在是没有可绕过去的路了。又怕那二人突然结束交易,奔这林子过来,那自己与赵氏可就真被当成偷听的抓个现成。思量片刻,她踮起脚尖,方才勉强够着赵氏冻得通红的耳朵,低声说了几句。赵氏害怕得一把牵住她的手,直摇头,自是不允。
文箐又小声道了句:“你放心。我自是有把握才如此。你且到时听到我说话,见机行事便可。”
赵氏不点头,只死死的抓紧她的手。
文箐又小声劝了几句,可那边二人也还没离开,又生怕那二人突然散开来,便可能看见自己。太阳升出半竿子高了,雾气全部消散了,已清晰见得两人都剃了光头,只怕一个是真和尚,一个是假和尚,因为假和尚正着了俗家短衫,正从对方手里接过来僧袍,试着套上。
好不容易,见对方已打扮完毕,却还没有走的意思,只压低了嗓子在说话。。这时候,文箐掰开了赵氏的手,道了句:“你要是怕得紧,在这等我,不要动。要是不怕了,过一会且上前来。”
说完,便提了行礼,蹑手蹑脚朝侧后方向移动,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生怀踩在落枝上有个什么动静惊了那二人。又四下捡了块石子握在手里,站定,深吸一口气,朝正前方用力扔将出去。可惜石头小,正好落在厚厚的落叶上,只有轻微的响声,并未引得那二人注意。
文箐颇有些懊丧,放下行礼,又小心地找了两块更大一点儿的,扔将出去
这下子也不知落在甚么物事上,倒是发出一阵响声,那二人便停了说话声。文箐见不到二人,自是不晓得他们如何了,只是她这时反而立起身来,狠狠跺了两下脚,便慢慢跑将出去,嘴里气喘吁吁地骂道:“这该死的小白叫我逮着你了,看我还能饶得了你?叫你跑,叫你跑,看吧,且让你撞树去唉哟,累死我了……小白,快出来快出来听到没有你这不听话的畜牲,害嫂子摔跤,且等我逮着你……”
赵氏吓得直发抖,适才文箐跑出来到路上一开喊,那边二人就立马停了声,想来是发现她了,便担心自己是不是也被发现了?且见文箐头也不偏地跑过自己身边,一边跑一边说上面的话,要是事前文箐不说的话,只怕此时连她也分不清,是不是真有这么一个“小白”的存在了。
文箐好似猛地才瞧见那二人,喘着粗气,笑着问道:“两位大师,打扰了可曾见过……一只大大的……白猫从这边蹿过?我追着追着,它便跑得没影儿了……累坏我了……”
那二人也是惊了一下,没想到自己这边正在交易,却居然闯来这么一个小女童。假和尚忙看了眼自己身上,感觉没有遗漏,便稍稍放心。作贼心虚,难免不害怕自己的话是不是被过路人听到,不过又想到这女童早就喊开了,要是听到什么风声,只怕早吓得偷偷地跑远了,哪里还会上前来问话?那和尚轻哼道:“未曾见得”,真和尚却问道:“小施主,你这是往哪去?你说的小白便是只猫?”
文箐故作天真浪漫地道:“是啊。小白是只又大又白的猫,好看得紧,只是亦顽皮得很。那只该死的白猫,害得我适才差点儿摔跤。这猫一大早上的,便从我身边蹿了出去,我急得到处找啊,这要丢了,届时我家祖母还不得训我:连猫都看不好。大师,可曾见到?”
“未曾。小施主还是往别处找找吧。”那真和尚合什道。
文箐“呀”地叫了一声,好象忘了一件大事一般道:“唉呀,我都忘了要合什致谢了。大师,我年幼无知,性子莽撞得很,失礼啦,请见谅啊。若是我家人来,大师万万要替我说句好话,她是最嫌我言行无忌,乍乍呼呼,没规没矩的了……”一边说,一边忙又合什回礼。
那二人见她所说这话,果然与她表现一般无二,实在是个浅薄无知一眼见底的女童,便是彻底放下心来,让她到别处寻去。
文箐也装作往回返,却时不时低头向后看,却只见那二人此时亦转身,匆匆朝另一侧走开了,终于离开了这条咱必经的所在了。看来他们并未怀疑自己,便大大松了口气。急步赶到赵氏处,只见她正蹲坐在地上。
赵氏自是清楚地听到了文箐那特别亮的嗓门说的话,那时既害怕,又十分担心,这万一周家小姐出了事,自己只怕一世难安了。所幸,那二人也信了她,且离开了,心里紧绷的弦便松了,一时便瘫在地上了。见文箐走近,便心生羞愧。
文箐拉起她来:“这下子可算是平安了。咱们走吧。”
赵氏腿仍然发抖,走不稳路。文箐只得又蹲下来,给她揉搓。赵氏拦住她,低头细道:“你看,我真没用,不是?”
文箐也想坐下来,可是手摸到地上半湿不干的,凉得紧,自是不能在此处放松。见赵氏不乐意自己给她按摩,也明白她的意思。便一边给自己掐揉起腿来,一边道:“怎的嫂子好好地便说这个话来?裘大哥可是将你托付于我,再说我脚比你脚还大,好走路。你又是女人,自是不方便出去。你同我还计较这个啊……那曾无赖那事,也是我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事,也没见你们嫌弃我这个累赘啊……”
赵氏听得她这般宽解自己,仍是愧得很:“适才,我想出去帮你来着,只是这腿居然不会走路了。”
文箐停下动手,抬头,冲她笑一笑,道:“唉,这害怕是挺正常的啊。便是那个时候要是裘大哥在此,只怕也会害怕啊,毕竟以一敌二嘛。我便更加了……只是我以前被赖二……”突然想起赖二是她曾经死去的男人的弟弟,便没说下去,只道:“略多了些经验罢了。不信,你摸摸我,其实我也怕得是紧,适才跑动时,都不知该迈哪只脚了,两只脚尽打绊,吓得气喘个不停,生怕露了馅。现在腿绷得太僵,都快抽筋了。”
又劝得几句,赵氏方才好一些,文箐又去捡了行礼,弯腰用力支着她往前走,时不时地仍注意前方有无僧人出现,真担心适才一时计穷想出来的法子会不会有破绽,万一那二人折返可如何是好?
她们二人惊吓尚未消,却好似听到后面有急他促的脚步声,与气喘声,也不敢回头,生怕是那一真一假和尚追上来了,只是腿打着颤直往前走却听到后头传来一声:“且慢点”
正文38 虚惊一场
赵氏与文箐已是草木皆兵,先是一惊,后是一喜
那熟悉的声音,正是裘讼师,裘定初
裘讼师大步流星赶将上来,颇有些气息不平,见二人脸色并不太好,恍若惊弓之鸟,便有些纳闷地问道:“怎的就出来了?不在庵里等着我去接?”
赵氏扶着文箐肩头,听得这话,松开了手,转头望着自家男人,双目一红,便要落泪,哽咽道:“你怎的这时才来?吓死我们了……”
裘讼师扶了她,轻言细语道:“你们亦吓我一跳。我去到庵里,听得你们自行过来,便急着来找你们。怎的我这一路过去,也不曾见得你们?”
文箐心想:坏了,自己走的是小路,便是在路上与裘讼师错过了。指着远处林子,讪讪道:“我们怕路上遇到男客,便走的那小便道……”
裘讼师对于女人不听话自作主张,颇有些无奈,只还没未开口,便听得越氏语带埋怨地道:“你若是守时,我们又怎会出来……”
裘讼师又哄道:“出寺的时候,正好遇到衙门里有人亦来烧香,免不得聊了几句官司的事,耽搁上了。这个事,且回程途中再与你们一一说来。”
赵氏终于稍放松下来,免不得直抹泪。
文箐心想,有家人在就是好啊,遇到个自己害怕的事,还能哭上一哭。如今,自己的泪,却是没有甚么机会流了,不知哪日才能找到一个人,也象她这般。可见裘讼师孤身一人,免得不更是担心,轻声问道:“我弟呢?可是又淘气去了?”
裘讼师很不好意思地道:“这个,文简他天亮前着了些风寒。我见这早晨凉得紧,自不敢再带了出来,便托了寺里师傅帮着照顾。故此来得晚了些。”
文箐一下子便有些慌了,听得弟弟生病,比刚才遇到二个和尚的事还要紧张。便问道:“可要紧?”
裘讼师见她一脸担心,更是负疚地道:“现在好多了,并未高热,你也勿要担心。真是对不住,才跟了我一下午,便让他着了病。”
文箐见他这般小心,生怕他误会,忙道:“裘大哥,适才我有些紧张他了,言语不免有些急了。他生病,又怎能怨您?这里山林所在,自是凉得很。我给他带来的衣物想来不太保暖所致……”
裘讼师扶了赵氏一边走,一边解释道:“说来,都是我大意了。今日天未亮,寺里早课,便有守山僧起来练功,文简瞧着了,看得着迷,自是劝不动他,跟着练了会儿,一时出了些汗,招了风,回房便道头痛。我忙找大师给他把过脉,也熬了药服了。这才急着过来。哪里想到,在路上又遇到一个衙门的人,说了些话,耽搁了。……”
文箐心想:上次文简见着袁彬大展身手后,便吵着要学些武艺,道是好打恶人。如今到了寺里,见得人在练,自是不会被轻易打发离开。这还真是半点儿不能怨裘讼师。“其实,小孩子,这偶尔生下病,发个热也好。要不然一年到头不见病,便容易马虎,拿身体不当回事了。他吧,只怕也是这般,如今且让他吃个教训便是了。”
赵氏看向自家男人,见他一脸愧色,虽有心不忍责备,却也只能当着文箐的面说得一两句埋怨话:“终究还是怪他。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的同你才相处片刻,这一早起来,就病了?还是你大意了……”
裘讼师低头伏“法”,道:“是,是……我这不是第一次带孩子嘛,可见文箐也着实厉害,能带着弟弟这般长时间,照顾得这般好……”
文箐觉得这男人真是好,对自家女人如此一个态度。赵氏也真有福气,虽经历了些患难,能得到这样一个看重自己的男人。不知何年何月,自己又会如何?突然又想到,自己的亲事早就内定了,也只能硬着头皮把生活过下去。
几步路,几番心思转过。刚才吓得半死,赵氏再简这事,心里更内疚了,仍是怪自家男人看顾不周。文箐有心缓和气氛,冲裘讼师挤眉弄眼道:“正是,正是。裘大哥这是第一次,没有经验。文简在这,正好可以练练,到时轮到小侄儿的时候,嘿嘿……”
裘讼师却好似脸上抹了油,十分自如地接口道:“说得倒也是。”便看向赵氏,赵氏满脸通红,只低头不语,暗里狠狠掐了一把裘讼师,浑没觉得这话题一扯开来,她腿脚已行动自如了。
夫妻二人在室外自是不能明目张胆的恩爱,文箐却懂得“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只在前面走路,想着文简的病到底要不要紧。
可是马大郎一案子却不能让裘讼师在此多耽搁,道是这几天可能便会有个结果了,所以得急急往家赶。
裘讼师有些为难地道:“文简还在病中,要不,且在青山镇过一晚,明日一早再走?”
文箐不想再给他添麻烦,道是既只是小伤寒,今日赶回九江便是了。人命关天的案子要紧。
文箐却在寻思这寺庙的见闻,觉得诸事不遂。拜完菩萨后,又给了香火钱财,怎么还不讨菩萨的喜呢?
这一年多来,自己细心照料文简,不时让他活动筋骨,加以小小的锻炼,他的身体自是比一年半以前要好得多了,寻常也难得生病一回。怎的到了这里,本来是佛家善地,自己姐弟都遇到不好的事了?莫非同江西这地犯冲?转念一想,那在归州亦是犯冲,看来,自己这一穿越,便似乎同什么都能犯冲,要不然哪里会有这么多波折?本来不怎么迷信的,被赵氏神神叨叨所影响,她也情不自禁“中了封建迷信思想的毒”。
文简可真如文箐所料,被裘讼师抱出寺来,此时他也只是低热,却吵闹着不愿离开这里,道是要在这里学一身本领才下山去。
文箐哭笑不得,一边试探他体温,真正是虚惊一场,看来并不严重,只是低热罢了,一边问他道:“你学一身本领作甚么?”
文简十分认真地道:“再有无赖,我便象袁大哥一般,打得他那个,哦,满地找牙”
赵氏听了,亦摸了下他小脑袋上,然后给他戴上小帽,道:“唉呀,文简真懂事,真能干了。现在就懂得要锄j惩恶了。长大了一定越发厉害得很。”
文简得了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低了一下头,过一会儿又昂起头来,问道:“那锄j惩恶是甚么?”
文箐示意裘讼师快趁这机会让马车夫快起程,免得文简要是想起练武一事来,只怕又走不得了。她在一旁笑道:“嫂子莫要夸他得不知南北了。锄j惩恶啊,就是路见坏人欺负好人,便相助好人,打跑恶人。”
文简道:“哦,就是袁大哥打无赖。”
这孩子中了邪,才相处一两天,便对袁彬信服得很,真是忠实的粉丝看待偶像的一般。
文箐可不想让他成为一个纯粹的武人,他要是去从军了,那日后可算是军户了,日后真要到边塞苦守北风过日子,这可不定是好事。土木堡事件时,只怕那时他正好成年,要是遇到这事,不定有个什么性命波折,那可就对不起周夫人同姨娘了。再说,日后如果要脱离军人户籍,纵观有明一代,又有几人?忙哄道:“姐姐说的打跑,自不是用拳脚功夫,便象裘大哥一般,给好人辩讼,让恶人坐牢发配边远,也是锄j惩恶。”
文简立马用一种“好厉害”的眼神看向裘讼师,这回他这个“老油条”倒是有几分脸红起来。只听文简道:“哦,我晓得了,裘大哥是上公堂去打坏人,姐姐学的大明律便是这个。那我也要学。”
文箐哄他道:“好好好,只要你学这个,姐姐日后一定给你请一位师傅,教你练武,今日咱们且返家,让裘大哥回城去惩治恶人。好不好?”
文简一听姐姐许诺如此,自是十分高兴。
赵氏在一旁听得他们姐弟二人对答,不禁称道:“文箐也真正好耐心,同弟弟这般慢慢讲道理。想当初,我家小弟顽皮得很,我那时可是讨厌他得很,却又约束不住,只是成天被爹娘骂……”说着,说着,想起了家人,不免黯然神伤。
文箐没想到好好地,倒是赵氏突然又想起伤心事来,只好道:“小孩嘛,顽皮是天性。越是不让,他越是想得紧。不如从旁疏导,反而好些。”
裘讼师握了一下赵氏的手,又轻放开。“你这法子,倒是极好。看来我那案子一事,如今找不到小秦氏家的男人,没有典雇凭证,倒是不好多加惩治黄家了。”
赵氏听得这话,道:“这小秦氏一家也真是可怜得紧……她家男人也实在是可恶,可要是她男人不在了,那一家小孩也……”
文箐便问了问裘讼师案情,方晓得他一早遇到的赵巡抚手下的一个幕僚,带着家眷来烧香了,这也是袁彬介绍于他的。道是此案已引起巡抚重视,秉公执法肯定是必要的,只是人证物证却是需得搜罗齐全才是。
这是个好消息,简单来说,便是:上头有人好办事。文箐笑道:“如此,那这官司的事既能清了,只怕裘大哥亦是遇到贵人,要是被巡抚相中为幕僚,亦是件好事啊。”
裘讼师道:“这个倒未曾想过。想来却是不可能之事。只要把这案子了结,再送你们回杭州才是。如今把你们亦拖在此处耗得这般久,实在是过意不去了。”
文箐没想到他还一直念念不忘自己的事,想到当初自己对他还防范得很,自己倒真是颇为“小人”心态了。不过眼下只想着文简的病快好将起来才是,至于去杭州的事,先放一边。
一到青山镇,请了医生再来看过,文箐也喂文简吃过药,发现他又有几分精神了,看来自己是大惊小怪了。既如此,自是尽快回九江府才是,便催着裘讼师去找船。
谁知,原来不过是短短半日多的寻常一程水路罢了,却没想到,回程时,却发生了一件事。
人,是不经念叨的,经常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比如说小秦氏的男人。
正文39 秦氏男人章三
文箐他们一行四人登船时,正好赶上船要出发了,急急忙忙上去才进到船舱,便听到码头上一个人好似在大喊:“船家,船家可是去德化的?载我一程我这有急事”
此时,文箐因为一系列闲事,受了教训,如今只低头做人,再不管“他人瓦上霜”。倒是裘讼师对船家道:“寺庙云集庐山,青山镇自是去佛家圣地的必经之路,闻得此地人人皆有佛性,好善乐施,不如船家就多做个好事,渡人一程。”
船家听得他这般会讲话,也有几分高兴,上前去与那人说了几句,问了下情况,最后一摆手,不同意,只道是满了,载不了。
可他正在同那人交涉,就听得旁边另一条船上人亦是在招呼道:“德化的啦,快上船了。就开船了”然后一见这边拒人,那边立马就把那人拉上船去了。
船家转身过来骂道:“且让他来抢这该死的姓蔡的,天天同我抢生意。那人,却是个无钱的,谁个乐意载啊。他乐意载,且让他白亏做一回买卖 ……”
原来这两条船自是冤家对头啊,相互招揽生意,不免有些杠上了。那条船见他不乐意载,只是为了打击他,奚落他只看重钱财,却不行善心,直骂他来日且看掉进钱眼里如何挤出出来,于是反而免费载了那人。
文箐为此而发笑。不过她现在真是生怕多出事来,听到两家船在吵闹,也不再理会,自是关起门来。
一路上无聊,赵氏免不得便将真假和尚进行买卖 身份一事说与裘讼师听,感叹道:“这年头,本是太平盛世,却哪里想到便是进个香,也碰到这等怪事,既不能说破,还得躲着。没想到这偌大寺庙,却也有这污脏之人。想来,还是能仁寺要好些,毕竟是官府办的,管得严……”
裘讼师听着她唠叨几句,心里晓得她这是恐惧过后憋闷在心里的难受要发泄,便也静静听她说完。寻思这事,也后怕不已。心里想,这周家小姐实在是机灵,在那种境地也能想到那个法子,真是了得。不过,有些事也提醒一二:“文箐,不是我说你,你这胆子也太大了这万一,那二人要是存心不良,你不就……”
文箐吐了吐舌头:“晓得了,下次一定想好再办。就是怕那二人万一发现,所以才先下手为强,我先叫将出来,弄出动静,就是为了让对方安心啊。你适才不也说了,便是你听得那番说词,也自然不会起疑了。再说我年纪小,谁个会管这事啊?我说出去了,也没人信这事,不是?所以骗过他们二人的胜算自是大些。”
裘讼师确实为她胆大心细叫了声“好”,不过见她行事,真正是常出人意料,也实在非自己所能料想。不免心中又是慨然叹一声:虽说是自己照顾他们姐弟二人,谁又晓得自己亦是承蒙她照顾,尤其是自家女人,说来也真是惭愧得很。
可赵氏虽将此事说出来,只是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脸面了,先时还是害怕为主,现在一说出来,自己才更加明显感受到自己有负于文箐,实在愧得慌,自己比她大出好多倍,却真是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连个小孩都不如。此时,自家男人夸她好多声,便再次觉得自己是个负赘,真正没用得很。
船既将行到大孤山,便听到船家正同人骂开了,吵闹声也隐约传入舱内来。原来是适才码头的那船已赶上来了,且要超过他们这一条船。其实湖面宽广得很,又不是一条羊肠小道不能错车,可是只缘于不想输于对方的心理,于是船家亦越发让伙计们加速,对方亦如是。这两条船总是你超我半条船,过会儿又是我超你一条船之多,还非得挡着你道不可。
这逆风行驶,免不得就更是费了劲。船夫们虽费力,且看对方仍是咬得紧,哪里肯认输,更是瞅着对方拼命往一处靠,以便显出自己超前前个船身的优势来。
这就象开车似的,一旦杠上了,就难免不管不顾起其他人的生命安全,而是一心要压制住对方,把对方抛在后面,才算是赢。
文箐不免十分担心,便道:“裘大哥,可有甚么办法让船家息了这火,要是万一两条船撞将到一块,咱们可就有了性命之忧了……”
正好文简因喝多了水,闹着起来要小便。裘讼师带了他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方才回。只是,一脸欣喜地道:“我看,你家文简真是福星。”
文箐“哦?”了一声,听得别人夸奖自己弟弟,自是高兴,带着些笑,却有些不解他此言所出。
裘讼师嘿嘿地笑道:“你不晓得,适才文简要到甲板上透气,我还嫌船家骂人太聒噪,却不料,我倒是碰巧见到一个人。你们且猜猜,我遇到谁了?”
赵氏只笑不语,说不出来,只道:“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同孩子一样。莫不是与文简呆久了,越活越往小时候走……”
文箐却觉得裘讼师一颗童心尤为可贵,以为对方在经了寺院一事后怕船上沉闷,所以着意花心思来让大家开心,调节情绪。实在感激得很,便十分配合地乱猜道:“袁家大哥?”“官府衙门的贵人?”……
裘讼师见她猜不出来,得意地道:“你再如何猜,也想不到那个人。还记得将小秦氏典卖 的是他男人吗?”
文箐点点头,道:“自是记得。不是下落不明了吗?难不成你遇到他了?”
赵氏亦吃惊地道:“你真看到他了?他家一屋子小孩还等着他归家呢。”
裘讼师点头,道:“正是。”
赵氏紧接着又着问了一句:“那他可晓得小秦氏没了?”
裘讼师对这个问题无能为力,倒是文箐插了一句:“这个男人好没担当,实在不负责任,还提他作甚。”
赵氏哑然。裘讼师再次强调道:“黄家毁了契纸,如今小秦氏死得冤,又无人作证她是被典雇的,只有他家男人出现才行……”
文箐听到这话,点点头,只是想到一个细节,又有几分不放心地道:“大哥,咱们都是初来乍到,又未曾见过他,又如何认得?不会是看错了吧?”
裘讼师却笑道:“这个无须担心,自是听官差他们说过,便记住了。”
文箐想想当时裘讼师拿出来在武昌码头自己的画像,那哪里象自己啊。“只凭官差他们形容的样子?上次你还说是官府的画像,亦作不准,画得太不像了,难免让人走眼了。”
裘讼师却肯定地道:“自是不会走眼了,除非天下真有这般巧合的事。你不晓得,秦家人说小秦氏男人脸上有个胎记,红的。”
文箐一听到“胎记,红的”,已经惊跳起来,抓住他胳膊,问道:“真的你肯定”
“适才我本来在甲板上劝船家和气生财,结果却无意中见到对面船上甲板亦有一人,虽戴个草笠窝在甲板上挡风,只是北风颇大,正好刮落他的草笠,便让我看个正着。除非我看花了眼。”裘讼师这么说时,话里是有几分惊喜的也没想到自己甲板上一行,倒是遇到这等巧事,既然秦家男人被自己发现行踪了,且又是赶往德化的,想来是他还不知道自己已吃上官司,怕是从外地赶回来的。这可得在码头上逮住他才行,要不,他一旦闻讯,躲起来了,就不妥了,黄家要受惩治,还得需他到场才行。
文箐却听得他这么肯定,便立时想到了张三,怎么会这般巧?小秦氏的男人竟然是张三
为了确认,她稍平复心绪,又核实了一下,道:“秦家男人不是说姓章吗?”可她自己一说完,立马想起“张、章”皆是一个音。自己一直听人道“zhang三,就理所当然地以为“zhang三”便是“张三”,浑没想到过还可能是“章”三自然亦未曾问过是哪个姓氏。
裘讼师见她目露恨意,自是以为她是为小秦氏抱不平,道:“自是立早之章的章,虽大名叫章德,排行三,故又叫章三。怎么了?”
文箐深吸一口气:“当初我姨娘未来周家前,曾落难,却不料被人拐卖 到不洁之地我爹亦是因此而被诬为娶ji为妾,我们姐弟二人才落到这步田地……这家人,我姨娘却记得清楚,因为那家便是有个脸上长有红胎记的儿子想来章三亦是有份,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找他。前些日子在岳州府里还曾遇到过他,只是他跑得快,没逮着。初时我以为那户姓氏是弓长张的张,原来是这个章家没想到,他居然还是小秦氏的男人果然又j又滑不是男人便是一辈子都在打女人的主意……”说到最后,她显然是恨意汹涌。
裘讼师听得她一句句说来,虽不明白内中具体始末,不过听得这般原委,更是大吃一惊哪里还有适才的喜色。
赵氏亦惊,只捂着嘴,才没发现连串的惊呼声,不过她却是还有几份存疑,还没着说出来,便听到裘讼师问道:“你姨娘是这里的人?那你来这,怎的没见你找亲投靠?”
文箐这才想起来,关于姨娘的事还没同裘氏夫妇说过多少,如今说起来,真是不可一语道尽。摇了摇头,道:“我一直未曾与二两位说我姨娘的事,还请勿见怪,毕竟这也是家中之事,不好与人多说。我姨娘祖籍是苏州的,可是出事时是在观钱塘潮……再说,我姨娘同她本家,自是早断了关系,又哪里有亲可让我投?”
赵氏仍然不敢置信,天下的事这般巧?“你姨娘既在杭州出的事,这章三却是在九江,怎么可能便是同一人?只怕是相像的人罢了。”
文箐冷笑一声,道:“嫂子有所不知。他少时一家便是钱塘人氏,只是后来卖 了我家姨娘,生怕被官府查知,再加上闹饥荒,想来便是流蹿到成都府了。可是去年我们派人去查,却发现这人又跑了,不知去向。没想到他拖家带口的,倒是溜得快。前些日子我一直以为他便是在岳州安的家,哪里想到他只是到岳州办事,却是在九江的妻子娘家寄居下来是不是同一人,且待我去甲板上看一眼,便知。”
裘讼师只听官差说过章三是去年才返的九江,也从未去打听这人的籍贯问题,如今细想,章三同小秦氏成亲是几年前,还是因章三在九江码头无意中救了小秦氏一命,且秦家嫌弃小秦氏,便让二人成了亲。据说成亲后,小秦氏便同他一道离开九江,去章三的家中了。如今倒是同文箐所说的,对得上号。只怕还真是同一人。不过以防真认错人了,且去甲板上瞧个真切便是。
于是让赵氏带了文简在舱内,奈何文简亦听得些明白,再加上那次在路上,章三同吴七打了一架,文简早就恨上了他。如今,更是不乐意只呆在舱里,连姐姐的劝告亦不听,非闹得要再次去甲板上。
这船虽比不是驶于长江上的船大,可是在湖上也算是中等的了,并不是那种只戴一两人的小船。可是前甲板说不会太大,尤其他们四人要都站在上面,自是会被左近船只瞧见:这大风天里,怎的出来四个人非在船首喝风的?
裘讼师让船家驶近那条船,道那甲板上缩的可能是德化县里一官司的逃犯。船家虽将信将疑,不过乐得冤家对头船上出个甚么事,正愁没有乐子打击对头,这下好了。可是,乐归乐,但是又想到范家船又怎会容自己靠近?
文箐只想着把这事办好,见船家不想低头去同对头说事,心道“无利不起早”,适才人家船资不够,他便不载,可见有钱,才会有上心。于是返身到仓里,取了五十贯钞,出来道:“船家,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只要让我看清对方船首的那人,这便是点谢意。如何?”
正文40 张三?章三委屈
船家见得厚厚一迭宝钞,吞了一下口水,接了过去,感觉完厚度,十分满意,喜出望外地道:“我且试试。”他虽然看不惯姓蔡的,此时却不想与钱过不去,只放低了姿态,同那厢喊话,好言说且放慢速度,有话相商。
只是对头见他一时突然有好态度,这般低姿态来讨好与自己,这是五百年不曾有的事,更是疑他有诈,自己同他可是没得商量的,只怕是故意要让自己放慢速度,好赶超自己,更是不停,只下令让船驶得更快
这边船家拿了钱,没办成事,更是恼火,当下也让伙计们大力划,又调整帆向,逆风而行。
只是,粗人,是不讲那些细节的,对于他们来说,只想着自己如何办,不会去考虑一些事是否涉及到旁人。
话说,这船家亦是如此,让伙计加快速度,向那船首靠过去,同时亦冲对头的船喊话,恼道:“听着,姓蔡的我叫你同我杠,你且看看你船首之人,那个带红胎记的,可是犯了命案在身的逃犯,要吃官司的哈哈,你也有今日……”
文箐本来是想偷偷地看上一眼,应证下来,到得码头便可让官差去抓便是了。没想到自己的这个船家是这般没头脑的,这一喊话,岂不是打草惊蛇了?气得她真想敲开了范船家头,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包稻草还是乱棉絮一把。
蔡船家听得,破口大骂道:“姓范的,你休得胡言乱语,疯狗 一条,乱攀乱咬作甚你不做善事,我偏做……你个钻钱眼里的……人家不过是船资不够,便被你一顿奚落,如今你又待怎样?我非载了他,不收他半文……什么官司……你莫要诈我……唬我……当我三岁小孩么”
这边范船家见对头油盐不进,更是恼了,骂道:“看在同行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你倒是嫌我多事,好,好得很今日,有你没我,咱们在这湖里且较上一场,还是老话,谁先到停泊口,谁便给对方让路一个月”一喊完话,便冲伙计们道:“这眼看就到了大孤山码头,咱们从外侧超前半条船,挤着他们,且让他们同码头处开来的船挤作一堆”
且不说这两位船家肯定又是杠上了只说范家船翁那些喊话,自是惊动了船首缩着的那个身影,听得有人说自己吃官司,不免十分惊疑,抬头便四处张望。
这下,因隔得近,文箐自是瞧见乱发下的那张脸虽然没见另半侧红胎记,可是那确实是同吴七打架的“张三”虽然那人比一个月前在岳州所见时已瘦了好多,那张脸,真是化作灰,她也认识。
裘讼师问道:“可是同一人?”
文箐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点点头,恨声道:“正是”
她看见了章三,章三亦看清她——她到了青山镇已换作男装,章三自是记得上月在岳州打架那回她扮作男童样,虽然衫子换了,人却是识得,且又见了文简被抱在船头,更是明白这便是周家的两个儿女了,当下大惊,嘴里嗫嚅道:“……”
文箐自是听不见他说甚么,不过两条船则因为靠近大孤山的码头,所以免不得相互驳在一处。若是按范船家所说,把蔡家船驳到码头,届时章三跑了,可如何是好?
裘讼师亦想到了这点。可是还没有甚么主意的时候,只见对面章三亦站起身来,左右探望,显然是在考虑逃跑路径了。
文箐眼看要坏事,生怕他跑了,忙双手卷成筒状,握在嘴边,冲对面船家喊话:“蔡船家,你船首那人正是德化县要捉拿的案犯官司在身,万勿要靠岸,否则他便逃了小心官府告你一个私放逃犯还是速将他送往衙门的好”
蔡船家自忖不傻,谁会犯了案既缉拿在身却不往外地跑,反而还要往回跑的?自是不信,以为那是范船家伙同过来骗自己的。
裘讼师亦生怕章三跑了,便亦喊道:“他典卖 妻子于人家,如今出了人命,九江府正四处缉拿呢且他亦拐卖 过良家女子,重案在身莫要放走他了……”
风大,这番话也只有零星半点传到对面船上,裘讼师怕听不到,又大声喊了几次,希望对方船家能听明白。
章三立在船头,穿得不太多,吹得大风久了,免不得更是发冷,半佝偻着身子,冲裘讼师道:“你休要乱讲……我何时谋害过人性命?我只是去了趟岳州……给东家办个事,何曾杀人?我也不曾拐过良家女子…这位先生,你是个读书人,莫要仗着读了圣贤书,便以此欺负人……”
只是他打见着文箐,本来就有几分心虚,声音并不大,便被风吹散了。
文箐却认为他不认帐,冲着她喊了一声“章三,这里莫不是忘了我这故人之女么?”见蔡船家亦是半信半疑地立在船头,便大喊道:“蔡船家,不管你如何打算,这人是真放不得。你且好生看住他才是。他可是会游水得很,他要是跑了,你这船一到德化码头,必然官差来找你,到时你交不出人来,可是要吃官司的。”
她那番话又喊得几遍,蔡船家基本听得清楚,有些惊吓,不相信,又不敢不相信,只问章三是不是同人交怨了。
章三也是惶恐,打从再次见到文箐姐弟,便开始想着这下要逃到哪里去?此时只央了船家靠岸,道不连累于他,自己另找船就是了,免得对方船来找他麻烦。
蔡船家见他老实人一个,实在觉得不象j滑之徒,且见大风下这人实在冻得可怜,便又怀疑自己看走了眼。既猜不明白他是真犯案在身,要逃?还是真的因为私怨怕牵累自己?如果是前者,那是怎么也不能让他走了;要是后者,自己会被范船家笑话不仗义。无论哪种,都不想让他就此从自家船上走了。
裘讼师亦喊道:?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