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太子妃的倒掉第3部分阅读
论太子妃的倒掉 作者:rouwenwu
她才要应,下面便是一疼,声音一折就呻吟出来。
阿狸这一回才真的慌了。
她疼了不习惯喊出来,然而那缓慢却一下接一下的撞击让她连缓一刻都不行,便收不住声。她想捂住嘴,才发现手腕被按住了。
一点都不舒服,阿狸想,晋江都是骗人的!!!
她越疼便越紧张,想把那东西推出去,却越弄越疼。最后终于又哭出来,却又不能擦眼泪。
司马煜终于停了下来。片刻后又想往里推,却闷哼了一声,“阿狸,别害怕。”又俯身亲她。
阿狸说,“很疼,你出去……”
“嗯,你先松一下。”
“怎……怎么松?”
“别害怕,乖,这里……圈住我。”
“嗷!!!你骗人,你说出去的!!!”
到最后也说不上是舒服还是难受,只是昏昏沉沉的缠住他,随波起伏。渐渐就连喘息都融在一起了。
一觉醒来,阿狸就后悔了。
她不该听她阿娘和皇后的话,她不该跟司马煜突破那条底线。
没有孩子又怎么样?他不喜欢她又怎么样?为什么他们就不能像之前那样——但他们确实再不能像之前那样了。
有一些心思一旦明了了,有一些事一旦清楚了,就再也不能暧昧着。
人总是要长大的。
她就是他的妻子,不是管家,不是朋友,也不是红粉知己。
他们得有一个孩子。
日子还是要过的。
司马煜还在睡。阿狸瞧着他的面容,心情渐渐也平复下来。片刻后,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便又睡了过去。
司马煜最终还是没能带阿狸去东山游乐,去昆明湖赏花。
皇帝的身体已经不行了,不过两年功夫,便龙驭上宾。司马煜即位,阿狸也随即被立为皇后。
却接连七八年没能生下孩子来。
阿狸并不觉得奇怪。
虽然总是想着,自己该有个孩子,家里边也催着。但潜意识里,她其实是不想要的。
她对司马煜的感情很复杂。她知道自己是爱他的,但她并不真的敢与他有这么深的羁绊。
她就是个胆战心惊的赌徒,输狠了一次,便暗藏了筹码,免得把整个人整颗心都赔进去。
她一人独宠,却久无喜信。司马煜的堂兄堂弟们便怀了心思。有意无意的将小堂侄们往宫里送。
司马家先辈荒滛,网罗尽天下美人,基因那是没得挑的。小娃娃们粉雕玉砌的,一个赛一个的可爱讨喜。阿狸瞧着,真心眼馋。
眼看着王琰、谢涟,甚至那个比司马煜还不靠谱的卫琅都有儿子了,阿狸心里便越觉得愧疚。
身边亲信劝他,从这些小王子里选一个抱养。有皇后和王家支持,日后这孩子能继承皇位,又有亲情又有恩情,跟亲生的也相去不远了。
阿狸不做表态,却还是留了两个在宫里住着。
某一日她去游园,正瞧见司马煜手里捏了只青梅子,在逗弄堂侄。
二十七八的人了,就那么开着脚蹲在地上,还跟小时候那么坏心又调皮。手里青梅子变戏法似的左手有、右手无的倒来倒去。
小侄子走路还蹒跚,大点的那个也才三岁出头,都咯咯笑着追着他的手。半晌,小的那个终于猜对了,往前一扑就抢到手里。便研究着往嘴里送。
司马煜就在一旁瞧着,戳弄他,道:“叫阿爹。叫阿爹就给你好的。”
孩子虽小,却也知道阿爹是不能随便叫的。便护了青梅退了两步,黑瞳子瞧着司马煜。司马煜便静默下来,半晌,方勉强笑道:“不叫阿爹,梅子咬你哦。”
孩子以为他要去抢,赶紧填到嘴里去,立刻便被酸得连梅子带口水流了满地,眼泪都出来了。
司马煜便哈哈的笑了起来。
大些的孩子已经懂点事了,想来是家里教过了,见司马煜又有东西拿出来,马上叫着“阿爹,阿爹”便扑上来要抢。
阿狸眼睛里便有些酸。
春光晴好,万花流落。却再入不得她的眼。她逃一般的回了徽音殿里,只觉再无颜见司马煜。
她知道,他其实是想有个自己的孩子的。
她将两个小堂侄送出宫去,称病拒驾。
自阿狸将两个孩子接来,太后也已经有些日子不爱见她。然而听说她病了,还是差人来瞧她。又劝她,庶子不也是要叫她娘的吗?都是一样的。或者就抱来自己养,也比别人的强。
阿狸只默不作声。
她既然装病不接驾,其实就是许了的。
美人捧了汤羹,羞涩的侯在式乾殿外。
她侯了足足大半个时辰。露水起时,殿里终于有人出来接引,道:“进来吧。”
阿狸在显阳殿里,只觉心口被重重的一撞,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心想,尼玛。不及格就不及格吧!这糊里糊涂的一辈子,终于要有个定论了。
她这一病,便再没好转。
她自己知命,只瞒着司马煜。司马煜又开始往她殿里送东西,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只是等闲。
他就像个心怀愧疚的男人,每次出轨,都要想办法讨好老婆。阿狸看着那些东西,心境复杂难辨。也并不只是难受。
她想,她跟司马煜还是没缘的。
事实表明,司马煜的生育能力确实是没问题的。短短两个月,宫里便有人诊出身孕来。
等孩子出世后,司马煜将他抱来给阿狸。阿狸翻了襁褓瞧了瞧,略略有些惋惜。这孩子哪里都像,就是没有传到司马煜那双凤眼。
那凤眼微挑,俏皮看人的时候,仿佛能言,阿狸最是喜欢不过。
司马煜的意思,阿狸便不拒绝。她将那孩子养在身边。却也知道自己大约养不久。
家里差人送了药进来。
阿狸知道是做什么用的。女人月子里容易落下病根儿,只要一点手脚,便能让她日后死得不知不觉。
其实连太后也是默许的。
但阿狸还是当着风将那药洒了。
——不用偿命就可以随便杀人吗?!阿娘怎么也糊涂了。阿狸想。
当她将那药撒尽的时候,自己的寿命便也如漏中沙尽。
她远远的望见司马煜在皑皑白雪中走过来,心里想,一世情尽,他们终于两不相欠。补考时可绝对再也不要遇着这个人了。
东山相遇
阿狸的第二世,是从七岁时开始的。
被轮番批斗了一个星期,各种前辈现身指出她考试时犯下的错误,阿狸只听得头昏脑胀。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眼前景物骤然放大。
那是一片纱帐似的青葱竹林,涧流泄玉,青石蜿蜒而上,远望可见一处竹楼。
竹楼前美人如玉,那纱衣当风,一如画中吴带;肤色皎洁,堪比明月映雪。正是谢家大女公子,谢涵。
阿狸就知道自己的补考开始了。
——据说在这个时候,她犯了上辈子第一个错误,直接导致了后续一连串悲惨的命运。
所以要从这里重新来过。
阿狸很囧……
她想,谁说重生就能先知先觉的,骗人!
她看侦探剧的时候,听到警察问:某月某日某时,你在哪里?而嫌疑人一本正经的想了想,说:我在哪里哪里时,她就忍不住想扒开屏幕爬进去掐编剧脖子——这人绝对就是凶手!不是凶手也有猫腻!
你倒是说说自己七岁那年夏天都发生了些什么?
反正阿狸是想不起来的。
还是被揣进来的时候,有人说了句,就从七岁那年开始吧,阿狸才了然:哦,原来她是在七岁那年见着谢涵的啊……
=__=|||……
——那些重生后就无所不知的人,肯定作弊啦!肯定带着日记本啦!肯定上辈子就知道自己会重生,特地背日记啦!
总之阿狸把记忆前前后后的搜刮了三遍,也没想起来自己到底在这里犯了什么错误。
她牵着她阿娘的手,还没从懵懂中回神,猛然就对上一双清黑的眼睛,连那格外黑长的睫毛都清楚可数,不由吓了一跳。
然后便见那黑瞳子里有笑意流出,小谢涟抬了头回问,“这个妹妹真可爱,阿姊,她是谁?”
喂喂!不是好看吗?!阿狸纠结——就走了这么一会儿神,未来就被改变了?难得有一件她印象深刻的事哟!难得她被夸一次好看啊!
谢涵笑道:“是王家阿狸妹妹。阿胡,带妹妹进屋来吧。”
阿狸娘就将阿狸的手交过去,谢涟自觉接了,又带着笑打量了阿狸一番,脆生生道:“阿狸妹妹。”
阿狸:t__t……怎么觉得他在占她便宜啊。
两个虚岁七八岁的小娃娃牵着手上了竹楼,楼前竹阶踩上去吱吱作响。最上面一阶略有些高,谢涟先上去了,便回头拉阿狸。
阿狸:=__=……
丫鬟们捧了蜜桃过来,谢涟原本已经拿了一只要给她,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四面找了找。片刻后,笑道:“你等一等。”
然后便起身出门去,片刻后回来,手里就攥了一把石竹花。那花开得锦绣,红粉镶白,簇拥在一处,就像一掬晚霞。
往阿狸跟前一递,“给你!”
阿狸就怔了怔,抬手去接。
谢涵打眼瞟见,不觉笑起来,“多少好花,怎么非挑这么一把?”
谢涟道:“妹妹喜欢。”
他那句“妹妹喜欢”说得笃定。阿狸这才回神,见自己望着的,正是窗外一丛石竹花。
阿狸娘便眯了眼睛笑,问阿狸道:“喜欢吗?”
阿狸点头点,将花捧在怀里,从盘子里拾了只蜜桃递给谢涟。
谢涵便调笑她道:“那蜜桃可也是我家的。”
阿狸:t__t……原来美人是这么嘴利的吗?
阿狸欲哭无泪的在身上找了半天,终于翻出荷包来——往外倒了倒,t__t空的,怎么是空的?!
谢涵都要笑喷了。
她虽比阿狸娘矮了一辈,年岁却是相近的,两人也有些交情。便不怎么顾忌。又取笑阿狸道:“拿了我家的花,吃了我家的蜜桃,留下给我家当媳妇儿吧?”
阿狸:=__=|||欺负我小孩子不会算账啊!
阿狸娘只抿了嘴笑,就瞧着两个娃娃。
阿狸……阿狸其实是想说好的。但她望着谢涟漆黑带笑的眼睛,不知怎么的就又想起那双微微挑着的凤眸。
……这个人,是司马煜的好兄弟。
果然还是会别扭啊。
“要,要不然,这个给你吧。”阿狸最终还是没说出个好字,眼巴巴的把荷包赔给谢涟。
竹楼上女人们笑起来。谢涟弯了笑眼,接在手里,将剥好的蜜桃递给阿狸,“不吃可就亏啦。”
一屋子女人都笑趴了。
重生其实挺寂寞的。
大家都不认识你了,你却还记得他们。明明是相熟的朋友,却还要说着陌生的话。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最令人难过的是,你最在乎的人,偏偏是这辈子必然要忘记的。
但阿狸已经想得很清楚了。她不能再走太子线了。
她压根就不是司马煜喜欢的类型——这一件她重生多少回,都是不会变的。他定然还会遇上左佳思,便不是左佳思,也还会有比阿狸更合适的人。
阿狸知道自己最不会争。她是抢不过的。
但是上一辈子她和司马煜的亲事,可是皇帝定下的。看样子,给儿子娶王家的闺女,皇后也仔细权衡考量过。轻易也难以回避。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抢在皇帝开口前,把她跟谢涟的亲事敲定了。
毕竟上一辈子,她阿娘也仔细的考察过谢涟。她信她阿娘的眼光,绝对不会把她往火坑里推。
不过话又说回来,谢涟喜欢什么样的?
别再等嫁过去,才又被嫌弃。
可惜谢涟不是司马煜。
……这个人相处倒是容易,知心却难。阿狸想要了解时,才发觉,谢涟其人,她居然从来都没看透过。
别的不说,王琰跟太子、卫琅那是截然不同的性子。上辈子王琰还是司马煜的小舅子,两个人也是信任多于亲近。可是在王琰,谢涟是知己、至交,在司马煜,谢涟同样是知己、至交。甚至在最胡闹的卫琅那边,谢涟也还是知己、至交。
他久在行伍,甚至寒门庶士、三教九流,就没有他处不来的朋友。但究竟他喜欢什么,竟真不曾有人说起过。
阿狸不无愧疚的想:上一世谢涟帮了司马煜和王琰多少忙,她竟从没认真想一想,谢涟需要的是什么。
这一遭,可要多用些心思,好好的与他相处。
她想通了,再看谢涟,那别扭终于消减下来。
小孩子轻易便玩得熟。
谢涟写字给阿狸看,阿狸便在一旁剥蜜桃,再用丝线豁成小块儿,盛在盘子里给他吃。
两个粉雕玉琢的娃娃凑做堆,男娃灵秀,女娃乖巧。大人们在一旁看着,暗地里点头。
不觉天色向晚。阿狸娘终于起身告辞。
东山太半是谢家私苑,出了山门,还有长长一条谷路。阿狸娘见景色好,便不忙着上车。携了阿狸的手,慢慢的走。
此刻安静下来,鸟鸣山幽,阿狸望见竹荫间洒落的碎金似的阳光,心情稍觉平稳。
重生大半天了,她终于能好好的想一些事。
比如,该怎么抢在皇帝面前,把自己的亲事搞定了。
阿狸发现……好像这一件,她也完全使不上劲儿啊!
难道她该跟她阿爹阿娘说:赶紧到谢家提亲去!
太没谱了。
更不能越过媒妁去,先勾搭上谢涟——那她这辈子都别想在这个时代做人了。
当然办法也还是有的。不过……阿狸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悲,她这辈子才七岁呢,就开始操心婚事了。总觉得这样的人生,很让人绝望啊。
阿狸正满腹心事。忽然便看见一只蓝尾巴喜鹊扑棱着翅膀向她冲过来。
阿狸惊了一跳,幸而那喜鹊飞到半途也惊了,费劲扇着翅膀腾起,才没撞下来。随即便听林子里簌簌响了一阵,阿狸还在好奇,里面便窜出个半大孩子来。
那孩子看到阿狸,就愣了一愣。
阿狸娘便把阿狸推到身后去。
这孩子虽看着野,一身清贵气却遮不住。凤眼微挑着,潋滟觑人,虽不过八九岁,已然有十分的灵动含情,会说话一般。
阿狸看着他眼熟,便从她阿娘裙后探了头出来张望。
两个人视线相交。那孩子就盯住了她,眼睛瞬也不瞬。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也不理会阿狸娘的戒备,就一本正经的问阿狸。
阿狸都快哭出来了!
——这话一出口她就认出来,这倒霉催的野孩子,居然就是司马煜!
幸而他问话的功夫,林子里又气喘吁吁钻出几个大人来。他回望了一眼,匆匆对阿狸道:“下次再叙,我得先走了。”
一面灵巧的闪身,眨眼就窜上几个台阶。
阿狸望着他的背影,一时竟移不开眼睛。她想,这大概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司马煜了。他小的时候原来是这般模样。
简直是打她脸一般,司马煜忽然便停了下来。不放心的回过头,黑漆漆的凤眼半垂着,抿了嘴唇看着阿狸。
而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回身,三步并两步又跑了回来。
“我叫司马煜,你呢?”
“我……”阿狸瞟见满山翠竹,看他不耐烦了,赶紧道,“我叫阿竹!”
她绝对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司马煜匆匆点了点头。
阿狸还懵着,他已经拽住阿狸的手腕,脑袋往前一凑,阿狸便觉得面颊上一湿,竟然被亲了一口。
几个扶着膝盖喘的下人也惊呆了。
阿狸捂着脸颊,指着司马煜,悲愤至极,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司马煜给她来这一招。
而司马煜盖完了戳,心满意足。头也不回的就往山上去了,身影很快便远远的消失在竹荫遮蔽的蜿蜒山路间。
阿狸娘这才俯身给阿狸擦脸,道:“别怕,不当紧。”
阿狸:呜呜呜……你怎么能这样啊!
——当小孩子的好处是,你可以尽情的宣泄。爱怎么哭就怎么哭。
阿狸此刻心里五味杂陈。连欢喜,竟然也是有的。正因为觉出了心里的欢喜,才怕得哭出来。
——怎么躲都躲不过啊
阿狸娘面上却顾虑重重。再循山道望了一眼,便叹了口气。
——阿狸认出来,靠得是记忆。阿狸娘却是一眼就从他衣服上数出了七样章纹,只怕还没有数全。略一联想,也就猜出了身份。
心想:太子果然就像传说中的一样不着调。哪有见面就啃一口的?瞧把阿狸给吓的。话说回来,阿狸不声不响的,心思转得倒也快。到底没把真名报上去。
阿狸依旧没弄明白上一世自己究竟在这里犯了什么错,也不知道这一世是不是改好了。
一直到回到家,才想起来——上一世她有在山路上碰到司马煜吗?
难道她上一世犯的错误是没拦住司马煜,让他见到了谢涵?
好吧……貌似这一回,她又没有拦住。
=__=|||
……阿狸没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又被司马煜拐回到太子线上了。
谢家宝树(上)
阿狸不得不承认,重生还是有好处的。
至少这辈子她不用再被语言问题拖累,繁体字读写起来完全没障碍,书法、刺绣也日益精进。虽然因为握不好笔或者插不准针,一时还达不到当年的水准,但也绝对进步惊人。
这一遭,阿狸终于是个能拿得出手的好孩子了!
=__=|||……
阿狸娘出门便常带着阿狸,一来是炫耀——不是总说你家孩子怎么怎么好吗?瞧,我大闺女可不比你家的差。二来也是想让阿狸见见世面——她日后不是跟这群人做妯娌,就是要做姑嫂的,早点熟悉她们的心性为人也好。
阿狸:……
阿狸忽然觉得,自己就像只误闯进玻璃花房的大肥猫,而别人都是俏生生的小花苗——大肥猫跟小花苗大眼对小眼,各自观察完毕,小花回头聚堆窃窃私语:她是只大猫诶。大猫……大猫回头,就她一个。
重生的寂寞感油然而生。
太不人道啦!让阿狸装装青春期少年还行,七八岁的小孩子,她哪里装得像啊!
阿狸压根就没尝试着融入这些小姑娘的社交小团体里。
她就是自备点心,搬个板凳捧杯水,坐在一旁看她们嬉闹,顺便帮忙瞧着别打起来或者走丢了。
=__=……
不得不说——小姑娘们还是很省心很可爱的。
就是她未来的弟媳妇谢清如很难应付。
别人凑到一处就聊进来看了什么书,绣了什么花儿,再将荷包翻出来比比针脚,然后就笑闹着荡起秋千打起双陆来。她呢?
她回头瞧见阿狸在后头,就大姐头一样过来,关切道:“怎么不和大家一起玩?”
阿狸:“……我看你们玩挺好的。”
小姑娘皱皱眉就想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就道:“那我跟你一块儿看吧。”
阿狸:t__t……这种被大姐罩着的受排挤小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谢清如性子最闹腾,阿狸上辈子虽没领教过,却也听说过。
——她阿弟王琰开窍晚,不爱把家事放在心上。谢清如嫁过来没几天,他就跟着个大和尚跑到剡县栖光寺去了,留书说是“访友、论道”。
他自个儿是真名士自风流了,把新婚妻子丢在家里,连阿狸娘都觉得对不住人家。
谢清如呢?
她不哭也不闹。百衲衣一穿,扮成个比丘尼,背上小包袱,悄悄的也跟去了栖光寺。王琰不是要跟大和尚玄谈,不是说他精微入理吗?谢清如用三丈青帏把自己一遮,就坐在山门前,请大和尚为她谈玄说道。
她去的时候巧,大和尚让王琰勾起了瘾头,穷极其理,无人能对,正寂寞呢。听说有高手下帖,也不论男女,就应战了。
两个人隔着三围青帐,从日出直说到日落,大和尚几次绝倒,最终无言以对,跪拜认输。
谢清如潇洒转身。王琰乖乖的跟着回了家,从此绝口不再言“道”,专心诗书与庶务。
其才情、性格强横至此。
但现在还是个好捏的软包子小姑娘呢。
她不紧不慢的跟阿狸聊着天,说说花、说说草,阿狸就请她吃点心。
小姑娘对没见过的东西还是有些戒心的,看看阿狸,再看看手上的蛋挞,片刻后,用手绢儿托着,轻轻咬了一小口。
就眨了眨眼睛。
阿狸就知道,还好,看来是喜欢的。
荡漾的想:这弟媳还是容易喂的。看来日后就算不能和她说诗书玄理,也是有话题的。
“好吃……软嫩香滑,”小姑娘说,“就是带一点膻味儿,能去了就更妙了。”
“嗯,里面有羊奶呢,下次我用茶叶多煮会儿。”
小姑娘点点头,“……我还要再吃一个。”
谢清如性子大方,片刻功夫就跟阿狸对上话了。
阿狸娘跟贵妇人们说笑呢,远远的瞧见两个小姑娘友善,心里又给谢涟加了几分。
这边阿狸忽然想起来,“等我做好了,差人给你送去吧。”
——上回吃了谢涟的桃子,还没有还礼呢。虽然留下个荷包……但那可是旧的,太羞愧了。干脆蛋挞做黄桃味的,多送些去,就当回礼了。
阿狸黄桃蛋挞送去了东山,小姑娘一本正经的写了帖子答谢,送来一坛子鲊鱼。
那鱼……是谢涟钓的。
谢涟这点爱好阿狸还是知道的。上一世司马煜当太子时就经常找不到他,回头一问:
——干嘛去了?
——钓鱼呢。
——我就不信你能钓一整天!
——没,傍晚就回了。对了,我让人做了三坛子鲊,分你一坛?
——别!上回送的还没吃完呢!
王琰、卫琅、司马煜,个个谈鱼色变,都是让谢涟的鲊鱼给送的。但阿狸吃着,味道还是很鲜美的嘛。再加一点甜酱就更好了。
一个整天钻研怎么钓鱼的少年将军……阿狸觉得,其实也挺可爱的。
一来二去,两边就有了交情。
王谢两家也算世交。虽近来颇有些龃龉,但那是司空那一支的事,影响不到王坦跟太傅的私交。
两家晚辈交好,阿狸娘和太傅夫人都乐见。于是便常接小姑娘去山庄或是别筑住几日。
阿狸到是没怎么见着谢涟。
——听说因为太子近来频繁出入东山别筑的关系,太傅夫人勒令家里男丁,不管是才会走路的,还是已经娶妻生子的,未经太夫人准许,一律不得往内院里来。
至于太子何以爱往谢家跑,阿狸想,也许他又见着谢涵了吧。
这些都是命里的东西——但他就是喜欢那惊鸿一瞥,能有什么办法呢?
阿狸果然没有想错。
四月里,阿狸又去谢家,还没下马车呢,便听到外边有声音大叫,“你怎么可能是谢涵的儿子?”
阿狸听着那声音,心里就一哆嗦。偷偷把车帘掀了条小缝儿望出去,果然是司马煜。
这孩子特地将一头墨发挽成发髻,里面穿了白绣深衣,腰身扎得利索笔挺,外间套着青绣半臂,倒有些玉树临风的意味。看得出是用心打扮过的。
可惜他手里正抓了一大把金灿灿的棣棠花,悲愤至极的指着个小娃娃,“谢涵她怎么可能有儿子!她她她……”
要说起来,“淡定”那是谢家的家传美德——谢涟带着六万新兵蛋子对北秦八十七万大军发起总攻时,太傅谢桓还在跟人下棋了,下棋还赌别墅呢,赌别墅还赢了呢!
小孩子就用那双波澜不惊的黑葡萄大眼睛望着司马煜,“不要乱叫我阿娘名字。”
后边下仆们就擦着汗保证,“殿下,这真是大姑娘家的公子!”
司马煜泪奔而去。泪奔前还想拐那小孩子一拳。最终没下去手,只把棣棠花狠狠的摔在了地上,一副再也不相信爱情了的表情。
阿狸望着他因为失恋而格外悲愤萧条的背影,心情十分复杂。
——果然,不管她轮回几次,司马煜喜欢的都不是她这一型。
阿狸在谢家住的倒是很舒服。
这一次太子终于不来乱跑了,阿狸就见着谢涟几回。或是在山溪旁垂钓,或是去拜见祖母、母亲回来。
虽还是个小孩子,谢涟却总是给人一种气定神闲的感觉。便只笑着一点头,也能觉出不同来。
有时谢清如就与他打招呼,“阿兄,你那边可还有柳叶笺?”
他简简单单一个字,“有。”回头就命人将各色笺纸都送来一大沓,说是甲是你要的柳叶笺;乙是我用着好的,你也试试;丙是新出的桃花笺,看着还行。
阿狸:……那么丁戊己庚辛呢?
下人传话:怕两位小姐还缺别的,文房四宝就都挑了些。
阿狸:……还有他想不到的吗?
谢清如:他想不到,也有下人替他想到——一样的仆役,他屋里的也总是更殷勤些。
阿狸就想,谢涟这名将,也不是白当的。
在谢家做客,唯一不好的是,谢太傅比她阿爹还喜欢教导孩子。
王家传家的是书法,谢家传家的是华章。这也决定了两家教导孩子风格的差异。王坦说的大都是立身为人的道理,非常朴实,谢太傅呢?
他考你即兴创作啊!
阿狸:t__t……这种鸟飞过去,指而作赋,柳絮因风,感而作诗的日子,真是够了!她是客人诶,就不能照顾一下?
谢清如看她思绪艰难,也会替她掩过去。谢涟又寡言,除非被点名了,极少接茬。因此在低龄少年组里,阿狸还不算驽钝得太明显。
她把一家人的句子写下来,太傅瞧着她的字,抚须颔首而笑,不吝表扬——太傅不掩人美,这也是有口皆碑的。
有时也会下棋。
太傅特别喜欢与谢涟下棋,还爱随手从身上解下点什么来做彩头。
谢涟拈一枚棋子,凝眉思索的模样已经很有日后的风范。太傅则怡然谈笑,偶尔赢几次,偶尔也输几次。
某一日,太傅瞧见谢涟腰上挂着的荷包,表情就略有些精彩——那荷包用紫罗做成,透着梅香,男孩子带未免微妙。却不直说。片刻后,便摆好了棋盘,招了招羽扇,道:“阿胡,来下棋。”
这一次谢涟输得落花流水,棋到中盘已然颓态毕显,却并不放弃,愣是一字不让,将整盘都下完了。
太傅面带赞赏,却还是笑着指了指他身上的荷包,道:“那个,给我吧。”
谢涟微微愣了一愣,便望了阿狸一眼。
阿狸:0__0呃……看她干嘛?
谢涟跪坐着,就着接下荷包来,双手捧着奉上,微微一躬身,道:“是朋友所赠,请叔父收好,日后阿胡还是要赢回来的。”
太傅已然要将那荷包燎在火上了,闻言又收回来。细细审视着谢涟,见他毫不退缩,便笑道:“三日为期。”
谢涟略一沉思,道:“好。”
谢涟连着两天不见踪影。第三天回来,跟太傅下了一整夜的棋。
直至天明,也没有赢一盘。
太傅还是将荷包还给他——对着这个孩子的决心,他不能不全力以赴。心里却已经谅解。
但谢涟摇了摇头,并没有接。伸个懒腰,安静的回房补觉去了。
谢家宝树(中)
东山紧临着昆明池,最是山明水秀。谢家私苑正占着最好的那一块儿。院子一大,人难免就想四处逛逛。何况阿狸出一趟门也不容易。
这一天谢清如睡着午觉,阿狸便带上个小丫鬟,打算四下参观参观。
来谢家东山别筑的,就没人不想游山逛水。太傅夫人听她一说便了然一笑,叫大女儿陪着,又挑了两个心腹妈妈替他们引路。
怕山上又有野狼什么的出没,还派了几队家丁四面驱赶戒备。
所以说,太傅夫人想得真心挺周全的。会出事,那完全是不可抗力。
一开始的时候,阿狸还挺悠哉的。路上遇见谢涟钓鱼,还托着腮帮子在一旁观摩了好一会儿。
这钓鱼有个特点。
垂钓的人怡然自得,完全觉不出时光来,但一旁看着的不一会儿就昏昏欲睡,再待就烦躁起来了。要是恰好你找钓鱼的人有事,简直恨不能往水里丢一挂炮竹,炸丫的。
当然,阿狸是个坐得住的。她天然呆的性格,也不容易觉得被冷落了。
可惜还有别人受不了。
原本就是大中午,正是暖风醺然的时候,二姑娘很快便开始打哈欠,
此地林荫浓密,湖水四面皆山,晴天洞开,远远飘来悠长欸乃的山歌。有种豁然明朗秀美。隐者可得其乐。二姑娘瞧见阿狸跟谢涟一站一坐、一怡然一专注,双双入定,竟跟这景色融到一处去了,不由就笑着摇了摇头,心想,这俩可真是一对儿。
便对谢涟道:“阿胡,你陪着阿狸,我回去歇会儿。”
俩人都忙着看鱼,没回应。
二姑娘便嘱咐了两个老妈妈几句,离开了。
阿狸拈了花蕊逗鱼。谢涟垂钓的间隙望了一眼,见她自得其乐、娇憨可爱的模样,不觉会心一笑。便放下心来。
怕她无聊,又吩咐人给她取来一副钓具,问道:“会用吗?”
这个还不简单?阿狸果断点头,翻开坛子盖,看到蠕动的蚯蚓,又觉得发毛。坚决不肯伸手进去。
谢涟笑了笑,抓起来替她装上,道:“这个能吃的。”
阿狸:t__t……求你别说了!
“真的。”谢涟眉梢眼角笑意盈盈,把鱼线往水中一甩,补充道,“鱼就最喜欢吃。”
阿狸:=__=……你故意的吧!
谢涟把鱼竿给阿狸,“浮子动时,就提上来。但也不能提得太急——鱼很狡猾,它不一定上来就咬,也会先试探一下。这个时候你就要比它沉得住气……”
未来的少年名将兴致勃勃的跟阿狸讲垂钓兵法,阿狸:……啊啊啊,将军,鱼咬钩了!
——很多时候,实力拼不过新手运。
阿狸一上手,迅速发现钓鱼实在太容易了,基本她一提一个准。有一回忘了装鱼饵,也迅速钓上一只螃蟹来。
谢涟笑盈盈的望着她。将军大人不妒不躁,觉得他喜欢的东西她也擅长,挺好的。
两个人就安安静静的钓鱼。
午后风暖,一晌静寂。
谢涟钓得起兴,收了杆下意识往阿狸那边一望,只看到钓线入水,钓竿支在胡床上——阿狸并几个妈妈丫鬟,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狸只是一时好奇,又不是真心喜欢垂钓。
钓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看谢涟正专注着,便没吱声,悄悄的走了。
走到竹荫道上,就看到远远的有人来。那少年清贵,意气飞扬,一路过关斩将的气势,别人真再学不来——司马煜,他又出场了!
阿狸都要飙泪了。
几个丫鬟妈妈显然也认出他来了,忙跪下来迎接。
阿狸不知怎么的就心慌,总觉得这要再跟他碰面,这辈子又要赔进去了。因此不迎反躲,一路往竹荫里去了。
就听后面的问话,“谢涟呢?”
阿狸本是朝着石城湖那边去的,听他一问,赶紧折了个方向走。
又听司马煜道:“站住!叫你站住!”
阿狸拔腿飞奔。
司马煜瞧着那背影眼熟,见她躲,飞快便追了过去。
没几步就停下来。随即眨了眨眼,再眨一眨眼,喝住一个丫鬟,问:“那边,刚刚是不是有个人?”
林子深,便有些阴潮。丫鬟只望了一眼就觉得鸡皮疙瘩起来了。
“回殿下……并,并没有看到什么人。”
司马煜漆黑的睫毛半垂了,沉思片刻,“你去吧。”
到底还是走过去,仔细的四面望了望——没有人,真的没有人。
那惊鸿一瞥恍若回梦,只是他的一个幻觉。
阿狸真的飙泪了。
她就跑了两步,便觉得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跟着躺倒下去。
那春草生得柔韧细密,倒伏在斜坡上,就像一道滑梯。阿狸几次试图拽住旁边的竹子,却都止不住去势。片刻功夫,就已经滑到了坡底。
倒是没怎么摔疼。
从下面望了望,竟然高得看不见坡顶。
竹子已经少了,巨树参天,四面都是不认识的草木,青色的、橙色的,上面的粘虫也一般鲜丽,看着便觉心惊。
树木深处阴森着,布谷鸟一声叠着一声的叫。
阿狸下意识就抱住手臂,打了个哆嗦。
她大声喊人,一重重回声交织在一起,越发显得清冷幽寂。阿狸心里悚然,又怕招来猛兽,喊了一会儿,便不敢再出声。
爬上去绝无可能。
阿狸仔细辨了辩方向,反而更觉得头晕。顺着山谷往下走,想要找到坡缓处,好绕上去。
上面很快便发现走丢了阿狸。
彼时谢涟还在石城湖边垂钓,司马煜正往湖畔去。
家丁四散去找,司马煜看他们走得匆忙,心里就觉得不妙,随手拉住一个,“出什么事了?”
下人也说不太清,只道是:“走丢了一个姑娘。”
司马煜脑中那女孩子的身影就一晃而过。他并不认识,却恍若故人。望见她黑瞳子里一脉柔光,心口便被撞了似的缩起来。小孩子想不得太多事,他只知道,他得找到她。
谢涟也很快听到了消息。
他并没有想太多,问清楚了状况,便从湖旁小屋里翻出匕首、火石,径自往山下去了。
——谢涟自己其实也走丢过不少回。
他爱钓鱼,有水的地方边边角角都去探索。经常性的迷路。不过他胆大心细,仗着是自家院子,没有猛兽行走,便从不呼救。一个人做着标记,七拐八绕,总能找回去。
他性子也淡定。下人们说着山里怎么怎么可怕,他一身尘土刮痕从山里迷路回来,一旁经过,眼都不待斜一下的。
便从来都没人知道,他们家三公子又走丢了。
因为这些经历,除非是老猎户,东山这一代就没人比谢涟更熟悉的。
谢涟找到阿狸走丢的地方,仔细搜寻了一番,看到隐蔽处有一溜春草被压了辙痕,便稍微有谱了。
他是个稳重的,只是心中猜测,还不会吵得人尽皆知。只从旁找了条小路,攀着下去。
下了百十步,不留神就踩空了一脚。幸而不深,他手拽住崖边火棘,脚就几乎够到地了。
伤是没伤到,只是抬眼望了望,想再爬上去,也不容易。只好另外找路。
才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一旁灌木新抽的两根枝条被人打成一个大大的蝴蝶扣。谢涟不由哑然失笑——留这种记号,看来没什么大碍。
他循着阿狸留下来的记号,一路找过去。一面感叹……这圈子绕的,真心路痴。
阿狸欲哭无泪。她觉得系统八成又抽了——就在刚刚,她又踩空了一脚,从坡上滑落了下去。
她已经连滑两回了,上面的记号都白做了!
万一因为饿死在山里,再不及格一回,她就没脸见人了。
阿狸觉得很委屈。
她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莫名其妙就很想哭。
她只是在这个时候忽然想起来,上一世司马煜曾经说过,要带她来东山踏春,去昆明池消夏。结果最终没能成行。
她其实还是想和司马煜一起来一次的,毕竟那是她第一次那么喜欢一个人。
她觉得自己上辈子没及格,完全是自找的。因为她不小心喜欢上了司马煜——当你喜欢一个人时,就会忍不住求全责备,想要在爱情上圆满。如果那个人死活不肯爱你,你就会觉得人生?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