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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芳不自赏 风弄第39部分阅读

      孤芳不自赏 风弄 作者:rouwenwu

    无力地颓然垂下。

    娉婷怔怔跪着,当何侠永远闭上了他的双眼,她藏在心底最深最深处的一根弦,被此刻掠过的风声轻轻拨断。

    去了,少爷去了。

    不再是小敬安王,不再是一代名将,不再是荼毒四国的魔王,他只是何侠。

    爱上耀天的何侠,到死都思念着自己妻子的何侠。

    富贵荣华,生死离别,权势虚名,与他再无关系。

    满脑子的昔日情景铺天盖向她卷了过来,一转眼,又似乎什么都空了,眼前只余浓稠的黑暗。

    黑暗中,她仿?酚旨搅撕蜗谰季加猩竦难劬Α?br>  曾经明亮的,带着笑意的眼睛,现在已变得痛苦的眼睛,却在最后失去神采的瞬间,要尽力去掏出那顶不存在的后冠的瞬间,氤氲了幸福。

    她的少爷,在最后弥留的一刻,知道了自己最深爱的女人,原来曾经那样的属于自己,爱着自己。

    原来他并不总是寂寞,他如花般的妻子,贵为云常之主的妻子,下密令要将他处死的妻子,曾经陪伴着他,听琴,观舞,对唱。

    当他得到了一切,当他失去了一切,当他用自己的生命付出代价后,他终于明白过来。

    那些柔情蜜语,那些缠绵的眼神,那些让心头颤动的欢乐和喜悦,怎会是假的?

    烟花散尽。

    往矣。

    哀伤侵蚀了骨血,娉婷筋疲力尽,向后软软倒下。

    她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那是楚北捷的怀抱。

    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令她安心的——

    怀抱。

    尾声

    名震一时的小敬安王,以一个小城前的一场惨败而宣告了一个即将大统的王朝的消失。

    云常已经失去了王族,北漠和归乐亦然。分散的兵力群龙无首,多年的征战后,百姓们都渴望安宁的生活,和谐的秩序。

    一统的局面已经注定,所有人需要的,是一个天下公认的王者。

    还有谁,会比镇北王更有资格登高一呼,成就大业?

    何侠一生的心血,到头来,只成就了他今生今世,最大的敌手。

    “刀刀!”

    “是剑!”

    “刀刀!”

    “是剑!”则庆无奈地挠头,第一百次对固执的长笑进行纠正。

    长笑第一百零一次地反对:“刀刀!”

    则庆转头求援:“爹,爹,你快来和长笑说这是宝剑,不是刀。”

    “你这个傻小子,他喜欢说是刀,那就当是刀好了,名气都是人起的。”吹拇笊っ糯矗灰换峋拖瓶弊樱笠〈蟀诖抛砭兆吡私矗骸霸蛞辖医裉炜墒枪春纫槐苤匾牟璧摹!?br>  醉菊横他一眼:“得了。你也不害臊。”

    “我为什么要害臊?我可是救命恩人呀。”

    “天下有救命恩人逼人家把儿子给自己当干儿子的吗?”

    番麓哼道:“当我干儿子有什么不好?则庆这小子还占了便宜呢。”

    醉菊皱眉:“他占了什么便宜?”

    “他平白无故多了一个美貌如花的干妈,不是占了大便宜吗?”一句话把醉菊说得无法回嘴。

    两个小家伙有趣地看着他们吵嘴,则尹坐在一旁,笑着看热闹。

    阳凤为了则尹的事,分外感激番麓,早就商议好了让则庆认这个干爹,听说番麓来了,立即匆匆赶来招呼,正巧听见番麓最后一句,站在门边,柔柔笑道:“不错,则庆这孩子,果然占了大便宜。”

    她这一说,大家都笑起来。

    番麓虽然为人古怪,大家却和他交情很好。他今日要认干儿子,把这当成正事来做,大张旗鼓通知了各位朋友来观礼,到了中午,大家纷纷登门,若韩第一个到,接着就是漠然罗尚等,后来连楚北捷也来了。

    何侠死后,各人忙于处理正处于崩溃的各国百姓的生计,今天还是第一次碰面,观礼之后,自然不会立即散开。

    番麓弄了几坛子好酒,全部拍开了,顿时酒香四逸。

    有好酒,自然就热闹。大家天南地北,聊起天来,不免说到何侠。霍雨楠喝了一口酒,忽然叹道:“当初局势那般艰难,谁想到何侠会葬送在一个区区的且柔呢?我们真的非常侥幸。”

    则尹问:“老神医,我们侥幸在哪里?”

    “永泰军和永霄军那边,要是不立即随王爷起义,岂不大糟?”

    番麓摆手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岳父啊,打仗永远都是攻心为上的,没有忠诚的军心,何侠虽然看起来势大,实际上早就埋下战败的伏笔了。”

    他说得很有道理,若韩等人都是懂兵的,纷纷暗自点头。

    霍雨楠斯条慢理道:“可是当日在且柔,也是危险得很。你们看,两路大军对两路大军,我们这边只不过多出几千的亭军。那里可是云常腹地,听说附近还有云常的其他大军驻扎着,万一那个甘凤军赶来,岂不也是大糟?”

    漠然恭恭敬敬答道:“老神医,甘凤军和永泰永霄军不同,他们没有王爷带过去的解药,正在腿软呢,不会赶过来的。”

    则尹正容道;“就算他们会赶过来,恐怕也不会帮何侠。甘凤军大部分也是云常人,如果知道何侠杀死耀天,一定会心生怨言。”

    阳凤提醒道:“你们不要王爷王爷的叫了,以后要叫皇上了,”

    楚北捷笑道:“要是做了皇上以后不能和你们这样聊天,我还是别做这个皇上好了。”露出肃容,“我当初答应娉婷的,只是给她一个安宁的天下而已。”

    “要是你不好好用心治理,天下又怎么能真的安宁呢?”

    楚北捷笑了笑,忽然想起一事:“敬安王府的事现在如何了?”

    大家对这事都挺关注,负责这事的是若韩的下属,自然纷纷向若韩看去。

    若韩道:“事情进行得很顺利。百姓们对敬安王府还是抱有敬意的,要不是何侠他……反正皇上下旨要重修敬安王府,把它改建为让百姓子弟使用的书院后,许多当地的百姓都主动跑去帮忙了,不但不要工钱,还有自己带上粮食的,也有把自家珍藏的书籍献出来的。冬灼这小子不声不响的,但事情做得很实在,管得那里头头是道。”

    楚北捷道:“娉婷很为他担心,我正想着要不要等敬安王府的事了结后,下一道旨意,要他来王宫一趟,让娉婷见见他。”

    若韩思忖着皱眉道:“他给我递了一份文表,说想留在敬安王府,为何侠及何侠的先人们守着灵位。而且,等敬安王府重建好,书院开张后,他还想留在书院里教授百姓的子弟。不过要是下旨的话,他当然要奉旨到这来。”

    楚北捷摇头道:“不必勉强,就让他留在那里吧,敬安王府的事交给他,娉婷也会安心一点。”

    酒酣人散,楚北捷把留在这里玩耍的长笑带回去,阳凤一路送出门,低声问;“娉婷好点了吗?”

    楚北捷脸上一黯;“心病难治,恐怕要慢慢来。”

    阳凤叹了一声:“她和何侠从小一起长大,伤心也是难免的。”

    楚北捷也知道这个,叹道:“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携着长笑回到宫中,远远就看见了娉婷。

    他最心爱的女人独立廊下,脸上带着一贯的淡雅悠然,剔透的双眸看向不远处的湖心,仿?芳词故且醢滴薰獾暮祝材鼙凰吻宓幕坌目椤?br>  长笑嚷道:“娘!娘!”跑着扑过去。

    娉婷听见儿子的声音,收回投往湖心的视线,转头抿唇微笑,弯腰把儿子抱了起来。楚北捷走过去,顺势环着她的腰:“站在这里若有所思,在想什么?”

    长笑被娉婷抱了一会,挣扎着要下地去玩。娉婷弯腰把他放下,拍拍他的脑袋:“小心点呀,不要乱玩刀刀。”才直起腰回答楚北捷的问题:“我在想后冠。”

    楚北捷大奇:“你竟会想那么俗气的东西?”

    娉婷摇头:“不是我的那个,是耀天的那个。”

    楚北捷知道她仍为何侠难过,双臂紧了紧,让她舒服地贴在自己胸前,放缓了声音问:“想耀天暮蠊诟墒裁茨兀俊?br>  娉婷半日不语,低眉想了很久,才道:“还记得我们从前的事吗?”

    楚北捷想了想,笑道:“我们从前的事,我件件都记得清楚。你说哪些,举来给我听听。”

    娉婷闭目思忖片刻,轻启朱唇,数道:“狭道立五年之约,东林两位王子之死,娉婷北院绝食之争,不说别的,只大略一数,我们竟至少有三次机会。”

    楚北捷奇怪地问:“三次什么机会?”

    娉婷仰起头看着楚北捷,明眸流转,答道:“三次机会,只要你稍一狠心,对娉婷不再容情,我们就成了何侠和耀天公主。”

    楚北捷笑道:“我不是何侠,你也不是耀天公主。”

    娉婷深深看他一眼,幽幽叹道:“不错。所以我不是耀天公主,你也不是何侠。”

    这一声叹息,仿?钒焉浪赖陌c畋硕继揪x耍涝诔苯莼忱铮痪醯梦薇任屡媸省?br>  聪明的我,愚蠢的我,善良的我,狠毒的我……都会是被你宠爱的我吗?

    娉婷在楚北捷温暖的怀中,露出甜甜的笑容。

    日落西山,月儿又快出来了。

    我们曾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这般爱意,已由不得人,此生再也难负。

    《全书完》

    半年一幽 20060103 22:17

    孤芳不自赏番外 色韵

    ――――美人之惑,一则以色,一则以韵。色易弛而韵芳远,不可同日而语。

    百业已经渐渐兴盛。

    有太平,方有盛世。回想多年前四国纷乱,天下生灵涂炭,若不是当今皇上,昔日名将楚北捷毅然出山,平定乱局,一统天下,谁知道还要多少年才能见到这一路上安定繁华的市镇。

    纤纤细指掀开马车上的帘子,街外热闹景象冲破了阻碍似的窜进来,叫卖声、大笑声、小媳妇们买菜时的嘀咕声,喧闹不断。一双透着聪慧的美目闪了闪,注视外面的世界一眼,又矜持地躲避回暗处。

    马车美轮美奂,镶金配银,连马匹的辔头都是纯银打造的。连同前后共十八名骑马的护卫,静静行走在这片正呈现兴盛的大地上。

    车上坐着一男一女,都不是普通贵人。女子正在蓓蕾欲放的年纪,面如桃花,唇不点而朱,难得骨子里尊贵的气质,任谁看了也不由惊叹。

    她是远方维昊族的公主,小名引萝,从小就是族中最著名的美人坯子,聪明可人,是族长的掌上明珠。身边那位是她的亲哥哥引宜。两兄妹远离家园,携带大批珍宝到达这片陌生的大地,却是为了一件关系维昊族将来的大事。

    “妹妹在想什么?”引宜问。

    引萝沉思良久,答道:“我在想,不知道那亭国的皇帝,是怎么一个模样?他的故事已经流传天下多年,到现在,一定是个老头子了吧。”

    引宜失笑道:“妹妹想到哪去了?这位皇帝年少就是著名的猛将,十五岁领军戍卫东林国,征战无数,敌将闻之丧胆,后来不知为何却隐居山林,不肯再问世事。直到四国大乱天下将毁,他才出山平定,建立赫赫大亭国。亭国建国六年,这般计算过来,也不过是三十多一点,正是男人最强盛的年龄。”

    引萝也不知是否将哥哥的话听进去,正悄悄掀起帘子一角,窥探外面,忽道:“停车。”

    “怎么了?”

    “停车。”

    引宜一脸诧异,喝停车夫。移到引萝身边:“怎么了?”视线随着引萝往外一看。

    道旁是一家三层高的酒楼,敞开的大厅靠着门外的柱旁竖了道大旗,上书“专述本朝事,莫论往来人”。一位说书模样的先生摇头晃脑坐在门外,周围早围了一大圈子看热闹的人。原来这酒楼正巧今天开业,店主便设了门口说书的来招揽客人,图个人气。

    “把马车移到边上,靠近点。”

    “妹妹……”

    “不碍事,时间还早呢。”引萝抿嘴对哥哥一笑。

    引宜见了妹子的甜笑,不想扫兴,命随后的侍卫都在街一旁停下等着,马车靠在酒楼门口,又吩咐马夫赏点钱给酒楼主人,让说书先生声大点,使马车里面的人也能听见。

    说书正说到精彩处。

    “当今皇上听得送信的旧日属下将四国的乱况一说,虽然连连皱眉,却不肯改变原先的主意,对属下道:我早已不再管这些事,你们再怎么说也无用。平定四国,天下英雄多得很,又何必定要我去。瞧这意思,是怎样也不肯出山的。”

    说到此处,满怀希望的听众都变了脸色,大叹数声,有人嚷道:“怎么咱们皇帝还不出山啊?天下都乱成这样子了。”

    “你慌什么,皇帝要是不肯出山,那咱们还能有如今的太平?”说书先生呵呵笑了两声,端茶润润嗓子,脸色一整:“那属下一听,当即就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王爷您还不出手?嘿,他这一急,居然让他急出个绝妙的法子来。他又对咱们皇上说:天下英雄虽然多,但只有您一人才能救白姑娘。白姑娘如今身在危难中,您再不来,将来咱们的皇后娘娘可就保不住啦。皇上一听,脸色都变了,瞪大了眼睛,大吼道:谁敢伤害朕的皇后,朕杀了他!”

    说书先生怒目瞪视,惟妙惟肖,听众无不动容,偏偏有一个不识趣的嗤笑起来:“你说书的瞎话也不会编。那时候大亭国还没有影子呢,那属下怎么知道白姑娘以后就是皇后娘娘?”

    “哈,你不开口人家还不知道你没见识,一开口就漏底细了。”说书先生正容道:“说起这位白姑娘,那可是来历不凡。她从小在归乐的静安王府长大,从小能歌善舞,别说女红琴艺,就连男子们的文武二事,也无人能及,有相士看过她的相,说她是天上仙女下凡,来辅助天下之主的。归乐王知道后,下旨要娶她,谁知白姑娘见了归乐王后,说:你不够资格娶我,我只嫁真正的天下之主。后来,她果然选中了咱们皇帝。呵,你说这眼光,能不厉害?”

    引宜在车内听了,笑道:“简直胡说八道,这样说来,那女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岂不是妖怪?”

    引萝微微笑了笑,不语,只继续倾听。

    又有人恭敬地问:“先生,你说咱们皇后娘娘是仙女下凡,那她一定是个大美人吧?”

    “那当然,美得不可方物。”说书先生一脸仰慕赞叹:“实在是天下第一颜色,无人能及啊。面若娇花,声如黄莺,当初咱们皇帝也是在百花丛中过的,只见了皇后娘娘一面,当即就忘了所有的美人,从此眼里只有皇后娘娘一人。”

    “不对呀?”一个老头眯起眼睛,疑道:“我怎么听说,当年咱们皇后娘娘和皇上曾经在北漠国打过对阵,那个姓张的说书先生是这么说的。”他身边另有几人显然也听过这个,纷纷点头说是。

    “胡扯!”说书先生吹胡子瞪眼:“皇上和皇后娘娘是恩恩爱爱的一对,怎么可能对峙沙场?少听姓张的胡说八道。”

    场内论争正烈,马车的帘子却轻轻放了下来。

    “没什么好听的,走吧。”

    马蹄缓缓踏步。

    不过数刻,马车已出了这处小城镇,远远入目,是新铺的黄土大道,两旁稻田翠绿喜人,似看不到尽头。

    引宜看着沉默的妹子,踌躇半天,开口道:“妹妹别听那说书先生胡说,哪来的什么仙女。皇后再怎么貌美如花,那也美不过妹子,即使她真的美得过妹子,那又如何,年华老去,怎及妹子年轻可人?妹子这一入宫,我看皇上的心,一定会系在妹子身上。”

    引萝闪亮的眸子瞅过来,冷不防扫了引宜一眼。引宜正自觉说得对理,怎知被她目光一照,竟象什么从身体透过去似的,不由自主闭上嘴。

    “亭国太强大了。自从统一了四国,亭国兵强马壮,我维昊族虽在远方,也隐隐受到威胁。父亲说得对,和亲恐怕是唯一能保证我族将来的方法。”引萝幽幽叹气,苦笑道:“引萝只担心,这位亭国的皇帝并非美色所能诱。万一真的如此,引萝就白来了。”她似忽然想起什么,露出思索神色,蹙眉喃喃:“亭国,亭国?……那皇后娘娘的小名,不正是娉婷吗?”

    引宜心觉不安,强笑安慰道:“妹妹千万不要妄自菲薄,我看天下还没有哪个男人能忽视妹妹的美貌。皇帝也是男人,皇后应该已经快三十了,夫妻对着几年,也该倦了,正是寻新欢的时候。只要妹妹略施手段,还怕……”

    “哥哥别说了。”引萝别过头:“到底该如何行事,等见过那位高深莫测的皇后娘娘后,我自有主意。”

    粘稠的空气,沉滞在马蹄声声中。

    窗外,原野一望无际。尽头,该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亭国的都城。

    维昊族是享有盛名的远方外族。族中男子尚武,孔武有力,武艺精湛,女子美貌纤柔,是个出英雄,出美人的地方。因为族风彪悍,向来不惧外人,所以很少受到掠夺侵占,族中历代积累的珍宝众多。

    要不是亭国实在太过强大,年轻的君主是一位令族长也心生惧意的英明皇帝,维昊族绝不会史无前例地送出自己的美人和珍宝。

    第二天的日暮时分,载着珍宝和美人的车队,终于经过长途跋涉,到达亭国都城。

    负责迎接的,是皇帝最为信任的跨虎大将军漠然。

    漠然一马在前,领着车队到达巍峨王宫前,下马到了马车旁,朗声道:“公主请下车。皇帝有旨,请公主先随我进宫去见皇后娘娘。”

    引萝和引宜人在马车中,闻言都怔了怔,目光不由碰到一处。

    引宜奇道:“我们远道而来,又打着和亲的旗号,怎么皇帝不先见我们,倒是皇后先来了?总不成|人一到,就要施展下马威?”脸上显出三分恼火。

    “如果宫里的,只是个知道施展下马威的妇人,引萝何必惧怕?”引萝微微一笑,艳光四逸。

    引宜信心大增:“好妹妹,就该这个样子,不要折了维昊族第一公主的名头。”扶着身穿维昊公主最隆重服饰的引萝巍巍颤颤地下了马车。

    漠然却拦住道:“皇后娘娘见的是公主殿下,王子请这边走。”

    引宜不满地看向漠然,正要抗议。引萝却柔声道:“哥哥不用担心,我迟早也要独自一人进这宫去的。”

    “记着,没人能胜过你的美貌,没人比你更有资格获得帝王的宠爱。”引宜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道。

    引萝深深看他一眼,点头道:“引萝记住了。”

    莲步轻移,随着引路的人,一步步跨入重重宫门。

    引宜在专门招待外族贵人的宾馆等了三天。三天来,一丝引萝的消息也没有。她到底如何?得了皇帝的宠爱吗?得了皇帝的欢心吗?斗得过皇后的势力吗?

    一字的消息也没有!

    皇帝郑重地召见了他,接受了维昊族长的书信和众多珍宝,也回赠了不少珍宝。

    高高在上的君主年轻英武,丝毫不象已经三十的人。

    引宜代父亲表达维昊族渴望和平相处的意思,皇帝充满豪气地笑了:“百姓已经受够了战乱,朕不会无端兴兵。”他又加一句:“皇后也不喜欢打战。”提起他的皇后,俊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怎么也掩饰不住的温柔。

    引宜看得心中暗叫不好,趁此问起被皇后召去的妹妹。

    “公主?”皇帝说:“也好,皇后在宫里常常觉得闷,让公主陪伴几天再说。”

    面对高深莫测的皇帝,引宜什么也问不出来。

    皇帝那天谈兴很好,他谈到天下大势,兵力、国界、百业、甚至还有今年稻谷的收成和朝廷大臣们的家人们在京城的所为。从微处推敲大处,随口连颁几道圣旨,然后朝引宜微笑:“王子觉得如何?”

    引宜退了一步,深深低头。

    他总算知道这个男人为何总令敌将担惊受怕。如此强大的魄力,能将人心思看穿的锐利目光,能将强敌毁于无形。

    向皇帝告退,离开大殿后,引宜向引路的侍卫叹道:“亭国拥有一位睿智的君主,我看天下没有人能猜到这位君主的心思。”

    侍卫闻言笑起来,回头道:“王子殿下,这你可说错了。有人能猜到皇上的心思,百发百中。”

    “哦?”

    侍卫竖起一个指头,神秘地往远方一指。所指处,是烟雾弥漫的深深后宫。

    “是……皇后吗?”

    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从脊梁骨最下面徐徐泛上。

    三日来,这种忐忑不曾离去。引萝,他最宠爱的小妹妹,正在一个什么样的女人面前崭露着维昊族第一公主的美貌?她可会引起嫉恨?她可会成为这场新的宫廷争斗的胜利者?

    他忽然想起,当他向皇帝提及引萝时,皇帝称她为“公主”,而不是直接称呼名字。难道说,皇帝还未曾近过引萝的身?

    引宜在宾馆里来回走着,象被困在囚牢中的野兽。

    和平意愿已经达成,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但他无法容忍引萝被抛弃在这深深宫廷中,假如引萝无法幸福,那将是怎样一种凄凉的下场。

    人啊人,总要在得到渴望的目标后,才懊悔付出的代价。

    “引萝公主到底情况如何?”

    “我要见皇上。”

    “我要见皇后。”

    “都不行?那好,我要见那日领我妹妹入宫的跨虎大将军!”

    好几次,他想拔出刀来冲杀出去,仿佛引萝已经被深宫中那阴毒的妇人暗中害了。他痛恨自己,他奇怪自己怎么能一路安然地将妹妹千里迢迢送到这个陌生的地方,打一场势力完全悬殊的战。他开始安慰引萝的,全是谎言,全是胡说八道!

    他不过是一个将妹妹拿去交换安宁生活的混蛋。

    恰恰的,就在引宜快疯了的时候,引萝回来了。

    她已经换了亭国贵族女子的服侍,纯白的丝绸衬着瀑布般的青丝,尊贵娴熟。她进了屋,柔柔看了哥哥好一会,低头抿嘴轻轻地笑起来,笑一阵,又抬头,看着引宜手足无措又惊又喜的样子。

    “我见到了皇后。”良久,她才说了一句。

    “她到底长什么样?我就不信,她真能美得过你?妹妹,她有没有用皇后的派头欺负你?”

    引萝思索了好很久,才喃喃道:“不可同日而语……”

    “什么?”

    “我说……”引萝带着回忆的表情,轻轻看向远处沐浴在日出下的宫廷:“不可同日而语。”她忽然转头,朝引宜灿烂一笑:“哥哥,我们回去吧。皇后娘娘说,我可以选择留在王宫,也可以选择回家。不论我怎样选择,我的使命都已经达成,亭国和维昊族将是世代的友邦。”

    她看着引宜不敢置信的表情,象被释放的凤凰,用轻盈舞步快乐地转了一个圈。

    “哥哥,我们回家吧。”乌黑的眼睛闪着青春的亮光。

    ―――――――――――――――――――

    美人之惑,一则以色,一则以韵。

    色易弛,而韵芳远。

    是谓,不可同日而语。

    一国之中,既已有一位绝韵之后,又何须再添一位绝色之妃。

    回家去吧,维昊族的第一公主。

    纵使施尽招数,未必能得到皇帝数日宠幸,而漫长的被遗忘的日子,却已经注定。

    这不是你该得的命运。

    回家去吧,年轻美丽的女孩。

    你不曾经历过那些,那怒马鲜衣,对峙三军的日子,那绝世古琴,碾成飞灰的绝望,那忘尽怨恨、气吞天下的胆魄,那轰轰烈烈,世上万千说书人也无法道出其中滋味的爱情。

    回家去吧,你的笑声如铃,应该回响在你欢乐的故乡,回响在父母慈爱的目光中。

    深夜时分,重重宫门内,有一双睿智的眼睛,静静凝视天上明月。

    宫女从门外无声无息进来,躬身禀告:“娘娘,那位公主殿下,今夜已经启程,离开了京城。”

    娉婷仰着头,惬意地靠在软枕上。

    “漠然大将军在哪?”她忽问。

    “奴婢不知道。”

    “是在他的官邸里?”

    “听说他还没有回去。”

    “是在陪皇上处理政务?”

    “奴婢听皇上身边的侍从说,今天和皇上议政的是两位丞相,大将军并没有去。”

    娉婷出神片刻,幽幽道:“那他定是追去了。不知是独自一人,还是带着千军万马。”

    宫女不解地看着她。这位母仪天下的女子却噗哧一声,孩子似的地笑了起来,轻轻击掌道:“我猜他必定忍不住。漠然啊漠然,堂堂跨虎大将军,只不过三天,魂魄就被年轻的公主勾走了。也好,你也该尝尝这情的滋味了。”

    向宫女道:“你去见皇上,请皇上快点安排人手接管跨虎大将军的事务,免得到时候找不到人手忙脚乱。”

    刚巧楚北捷回来,问道:“什么找不到人?”边跨进宫殿。

    娉婷笑着将事情说了一遍,又道:“你没看见漠然这几天总借故来我这,又是什么新的贡品要皇后过目,又是王庭庆典快到了,诸般节目要皇后先行验看,还不是冲着那位公主来的?只是我看那位公主太过聪明,不容易到手呢,漠然有苦头吃了。”

    楚北捷哈哈笑道:“他吃的苦头能有我多吗?”挥退众位宫女,将娉婷打横抱起,送到床前。

    娉婷被他看得满脸通红:“你这人……已经是堂堂皇帝,还不知道检点一些。”别过头,却刚好被楚北捷偷了个空,将她头上凤钗抽了,青丝淌泻得一床。

    楚北捷缓缓靠上来,嗅她脖间香气,轻声问:“皇后还记得当年唱给朕听的降歌吗?”

    “不记得。”娉婷妙目流转,幽怨道:“我只记得当年有人砸了我的琴,把我关在隐居的别院里,还百般欺负我。”

    “我认错就是。”楚北捷连忙投降,又柔声诱惑:“如此良辰,皇后难道打算把时间都用在回忆我们漫长的故事上?”

    娉婷抿嘴失笑,幽幽叹道:“不错,好漫长的故事,一辈子也回忆不尽,这么长,这么长……”

    当日和楚北捷一道隐居时,四国还未真正动乱。

    要不是人心贪婪,为逞一己之欲,使天下苍生荼毒,又怎会有这强大的亭国,这一对帝后?

    如此、如此、漫长的故事,如娉婷指下的一曲,奏尽人生的五音。

    明月当空,柔和地,将光芒洒在这对万人之上的人儿之上。

    你可还记得,我们曾对月起誓,永不相负?

    也许我们,真的从不曾相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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