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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 全第13部分阅读

      公主 全 作者:rouwenwu

    文里,男子都不喜欢仗势欺人的恶霸,都喜欢小娇羞、小善良、会小小安抚一下弱势群体的温柔姑娘……

    然后,找了个机会,我就问裴陌,深爱之人是不是指那个“好心肠”“会得好报”的男装姑娘。

    他说,是……

    至此,那事终于成为了我心中最刻骨的难堪和悔恨。

    我每每回想,都会怪自己手贱,好好的,扔包银子过去就好,干嘛要不知死活地去掐人家呢?……

    这时倒好,硬是将自己的初恋生生掐死在摇篮里了。

    不过,我这人生来少根筋,所以更是分不出多余的脑筋去一直揪着这事不忘,直到现在,我早已将这件事忘得差不多了。

    岂料,今天被墨夷一诓,想起来了!再见一个当事人,全想起来!

    我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能炮灰得天时地利人和时时俱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墨大人也在。”

    由于我忙着纠结加感慨,一时没有出声,场面有些尴尬,还是裴陌先开了口。

    墨夷一笑,“裴将军今日怎么得空来看公主?”

    明明我的身边,两个男子,一温润谪仙,一倾城妖美,是极为赏心悦目的共存,我却只觉得心脏跳得很慌。

    裴陌温和笑着,看向我,“公主,您日前交代的事,裴陌已经办妥。”

    我听了,心霎时狠狠一跳,脑子瞬间清醒了大半。

    什么卖身葬父,什么棒打鸳鸯,什么炮灰命,什么跳得慌,刹那间全消退了下去。

    我转头,看向墨夷,道,“送到这里便是,墨大人事务繁忙,玉之便不烦扰了。”

    墨夷听了,神色自若,只是看着我的眸子,一瞬间更深更沉了。

    他就这么看着我,看得我一度以为他又要用什么诡计强留下不走,正提了心担忧,他却忽然开口,“那么,墨夷告退。”

    他说完,又看向裴陌,略微一颔首,这才离开。

    墨夷这时的态度,让我隐隐不安,只是,我却又分明找不到不安的理由,便只得作罢。没有多想,我请裴陌进去。

    我紧紧看着他,努力稳声问,“陌哥哥,如何?”

    裴陌深深看着我,眸光有些莫名的晦暗,我这时想着那件事,心中着急,便只巴巴地望着他,用眼神表示催促。

    他眸色微敛,终于道,“你托我打听的毒药,我已经查实,按你的描述,应是‘聚到终须散’。”

    我一震。

    聚到终须散?!

    那么,墨夷没有说谎,说谎的,是乐太医!

    我稳了稳心神,问,“毒药从何处来?”

    裴陌定定看着我,“有容。”

    我心中一凛,脱口反问,“不是赫胥?”

    裴陌看着我,眸微眯,“赫胥?说起来,有一种毒,毒性与之极为相似,确实是从赫胥来。”

    我心中一动,问,“那种毒,是否是叫一帘疏雨?”

    裴陌目光微深,点头,“是。”

    我心中一乱,聚到终须散,有容……

    我问裴陌,“这两种毒,有何不同?”

    “聚到终须散,毒如其名,如你所说,毒解之后,或者,毒入肺腑之后,毒药在身体上侵入的青紫痕迹便会开始循着原来的痕迹再次消散。而一帘疏雨,一样的毒性,一样置人于死,却是只入不散。”

    “只入不散是什么意思?”

    “一帘疏雨这种毒,原本是赫胥在仿制有容的聚到终须散,只是,仿得很失败,虽然毒性霸道,然而,一旦在身体上落下了痕迹,不论受者最终是毒解还是毒发身亡,痕迹都不会褪去。”

    裴陌看着我,继续解释,“聚到终须散这种毒,制毒者的初衷便是为了掩藏。明明是致人于死的毒,却能在最后不落痕迹,杀人于无形,是极为出色的毒药。而一帘疏雨,既不能掩藏,便是彻底的失败,所以,一帘疏雨现而今,即便是在赫胥,也已经很少见了。”

    我越听,心越往下沉去。

    这么明显的差别,乐太医深谙毒理,不可能不知道,那么,便只有一个解释,他在说谎!

    只是,他为什么要说谎?

    三年前,四哥死时,他便说谎;之前,我发现了四哥的死因,他先是对我试探,而后,又对我说谎!

    有容……

    乐太医说谎,阿娘是否知道?

    我心中既惊,又乱,好长时间回不过神来。

    裴陌一直安静坐在一旁,我想了想,终是认真地看进他的眼里,一字一顿,“陌哥哥,此事当真?”

    裴陌闻言,眸光明显一暗。

    我心中霎时一紧,正有些后悔我如此明白的质问,他却开口,郑重坚定,“我已经多次查证,可用生命担保,绝不会有错。”

    我心中狠狠一沉,既为这答案,也为裴陌的话。

    我讷讷开口,“对不起,我不是……”

    “没关系,”裴陌对着我宠溺包容一笑,“我知道此事必定事关重大,所以,在查探的过程里已经极为小心。”

    我闻言,忍不住对他歉意一笑,又道,“陌哥哥,谢谢。”

    裴陌一笑,眸光微转,又对我道,“之之,若是有需要,不论何事,都可以随时告诉我。”

    我笑了笑,只道,“当然,有陌哥哥帮我,自是事半功倍的。”

    裴陌微微一笑,只是我看着,却当真觉得那笑有些勉强。

    四哥这事,在水落石出之前,我必定是谁也不会告知的。

    裴陌略顿,再开口时,声音微微有些不畅,“墨夷……你对他,可还喜欢?”

    我闻言,下意识就叹了一口气。

    潜意识里,墨夷于我,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他沉重就沉重在,不轻不重的,轻不至于让我轻松,重又不至于让我反抗。

    就是这么一个不上不下的存在,刚刚好堵在我的心口上。

    “还是不喜吗?”裴陌看着我,眉头轻蹙,“婚姻是大事,若是果真不喜,那万万不可勉强。”

    我闻言,抬眸看他,但见他眉目真诚,并不像是因和墨夷结了什么怨恨而在故意挑拨。我心中一动,便脱口而出,“陌哥哥,你原来说深爱的那个姑娘,现在还有那么深爱吗?”

    如果没有,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娶我?

    我在心里忒不要脸地补上了这句话。

    裴陌,我毕竟原来喜欢过,若是他愿意要我,那我自是不会再努力委屈自己去嫁给什么墨夷的。

    我心中自顾自想着,也没太注意看裴陌,待我默默在心中想了一周回来,他却还没有出声。我心中狐疑,往他看去,却见他正紧紧看着我,目光极为诡异。

    那种目光,又淡又沉,又浅又深,变幻莫测瞬息万变,把我看得都有点头晕。

    我不由自主地眨了眨眼睛,又狠狠摇了摇头,待我再定睛看他时,他却只是轻轻笑着,眸光轻透地拢在我身上,竟仿佛刚才片刻,全是我眼花了。

    他道,“是,还是深爱,裴陌这一辈子,对她的爱都不会少去分毫。”

    哦。

    我在心中默默庆幸,还好我没有把让他娶我的话再一次说出口,不然,这脸可就真是丢大了。

    这时,我还可以话锋一转,就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我笑着看他,“那你真幸福,身边的人刚好便是深爱的。不过,我也可以和墨夷好好培养感情,日后,说不定我也能说出,我对他的爱,一生也不会少去分毫的话。”

    我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心中却在想,墨夷这人,便是再狡诈自大,也绝对要比那个乱捡我便宜的男装姑娘要好上许多倍,既然那男装姑娘都能得裴陌这样的男子如此深重的爱,那么墨夷,似乎就更值得我认真地对他了。

    我在心中做了决定,抬眸看裴陌,却见他眸光凝滞,那模样,竟和墨夷偶尔看着我流露出的那种莫名其妙的伤感一模一样!

    顿时,我就忍不住在心中默默感叹了:这个世界都是怎么了啊?怎么越来越流行男子玩忧伤了呢?

    我上官玉之揣着这么炮灰的人生都还没有说话呢,这些人……怎么也有些班门弄斧的嫌疑吧。

    后来,裴陌临走时对我说,他就要动身去军营里练兵了,很长一段时间应该不会再回来,让我保重,又说,有事只管让人传话到右相府中。

    我听了,忍不住皱眉,问他,“以你现如今的阶品,还需要亲自练兵吗?”

    裴陌只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身为臣子,便要懂得揣摩上意。即便圣谕未定,也并非就代表着可以不做,抑或是,可以做。”

    我被他这话绕来绕去,有点糊涂,待他走远,我才猛然醒悟,他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有些事,即便阿爹没说,他也必须做;还有些事,即便阿爹不说,他也不能做。

    真是……这个道理,我原本也是懂的,他却偏要说得玄乎,害我硬是巴巴思考了半天才想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此章终于更晚了……姑娘们久等了~~

    第四十二章

    裴陌带回来的消息着实是太震撼了。

    这是一道选择题,一墨夷,一乐太医。

    而我,其实心中早已默默下了判定。

    我认为,正常的结果应该是,墨夷在说谎。因为,下意识里,我只当墨夷对我说谎,才算是比较符合逻辑,比较真实。

    而此时,裴陌公布的标准答案却是,乐太医在说谎。

    这样的答案,于我而言,既不符合逻辑,又挑战智商,更拨动了我脑子里某根敏感的神经。

    是以,说它震撼,算是比较中肯的。

    我自我震撼了许久,又是思前想后,又是瞻前顾后,终于决定去太医院找乐太医。

    不论是需要正面质问还是侧面打探,也总是得先见了人再说的。

    我特地等了两天,终于等到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这才亲自去太医院找乐太医。

    阳光灿烂是因为,我觉得,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会更容易坦白直率。因为,和明媚灿烂亮堂堂的阳光一比,人心如果太曲折了,也是很容易自惭形秽的。

    我不知别人是否是这样,总归我便是这种情况了。

    这十多年来,每当遇到阳光灿烂、天光亮堂的日子,我的谎言都极是容易被人拆穿。我想,那是因为,赤辣辣的阳光将我一照,我心理上,已经不太想勾勾转转地圆谎了。

    推己及人,我私心里还是希望,乐太医能和我有一样高的觉悟。

    只是,我细心安排了这么许多,又是天气,又是觉悟的,到最后,却竟然全没来得及派上用场。

    我到太医院时,原来跟着乐太医的医僮告诉我,“乐太医告假半月回老家了,此时并不在宫中。”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一股冷风往我吹来,将我原本还算比较汹涌的气血,呼啦一下,全吹凉了。

    我有些垂头丧气,哼哼唧唧了一下,转头就走。

    走了两步,我猛然想起来还有事没问,便转身,问那医僮,“半个月,是从何时起算的?”

    那医僮看着我,黑亮的眼珠子里带着笑意,“回公主,半个月,是从约半个月前开始算起的。”

    我,“……”

    那医僮又道,“就是这两三天,乐太医便可回宫。”

    我,“……”

    我狠狠抽了几下嘴角,为什么我总觉得,身边的人都不太将我放在眼里呢?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

    如此大事,这医僮竟然是等着我问他了,他才上报。

    私以为,这是忤逆之罪。

    可是看那医僮脸上那光明正大天经地义的表情,我又觉得,似乎是我自己想多了。

    他到底有没有忤逆我呢?我一时间很是纠结。

    “公主放心,待乐太医回宫,奴才一定通知他,告知他务必第一时间求见公主。”

    我见这医僮虽不主动,但考虑周到,便在心里默默当他是对我恭敬,继而又默默地就赦免了他的忤逆之罪。

    我轻嗯了一声,又端出了公主的姿态,这才缓缓转身离开。

    太医院这一行,出师未捷。没见到乐太医,却见着了墨夷。

    便是在我回宫的路上,墨夷立在我道路中央,挡了我的道。

    一般而言,若是狭路相逢,通常都是你我各据道路一边;而挡在路中央的这种,便说明他是有备而来了。

    他在等我。

    自他和我提了非分要求(将婚期提前)之后,我每次再见到他,都记住多带了根脑筋,未免再被他诓进去,我基本上是一见到他,浑身就会下意识紧绷上一层。

    这时,我便防备地看着他。

    他却只对着我轻轻笑,和我谈论了一番天气,又道,“这时天气正好,要不要考虑和我一同出门去走走?”

    我问,“出哪个门?”

    墨夷道,“宫门。”

    我在心中想了一下,一口回绝,“不要。”

    我拒绝完了,便绕了他离开。

    他这时却是出奇地好说话,准确地说,他是连话都没说,便任我这么走了。

    我一边走,一边觉得他等我,却只和我谈论两句天气,如此亏本的事,并不像是他能做的。

    如此觉得了许久,我又觉得,也许是因为我最近更聪明了,所以他拿我没有办法。

    一时间,我对自己的评价乍然上升。

    我回宫之后,便安心等着乐太医来求见我了。

    这时,阿娘离宫了,没人每天盯着我;吟妃被我封杀了,我暂时没脸去见阿爹;上官景最近忙着追陆籍,也不来找我;上官灏整天忙着算计别人,没空理我。一时间生活很是风平浪静。

    我便是在这风平浪静里等着乐太医,只是,我还没将乐太医等来,却硬生生将阿娘等回来了。

    本来,阿娘回来,我还是比较期待的,总归是母女,我还是比较喜欢母女生活在同一个宫墙里的。

    顶多,也就是以后的日子不会太风平浪静而已。

    然而,我却是做梦都没想到,阿娘一回来,便随即推了一个巨浪出来,一下子拍到了我身上。

    害我被淹得,差点一口气没缓过来。

    阿娘回宫之后不久,我得到消息,刚刚换了件衣裳换了个发型,正准备去见她,一道懿旨就先送到了我眼前。

    传口谕的人是尔含姑姑。

    我心中当即就有不好的预感,毛毛的。

    本宫离宫礼佛七日,上官玉之罔顾本宫所下禁足令,在皇宫之内嚣张走动,实在是不把本宫放在眼里。有罪当罚,本宫决不姑息。现罚上官玉之翌日即往西山皇家别苑修心养性,反省深思。未经本宫允可,不得擅自回宫。擅回,当以硬闯皇宫之罪论处。

    霎时,我整个人是听得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在听到最后那句,当以硬闯皇宫之罪论处时,我的心脏又凉又紧,不由自主狠狠缩了一下。

    硬闯皇宫之罪是什么?

    就地仗毙!

    那我便是连装可怜的机会都没有!

    西山皇家别苑……那个地方是很好没有错,风景宜人,冬暖夏凉春开花,一年四季就见不着不好的时候。

    但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谁愿意被贬过去啊?!

    被贬过去的,说不定连那边的奴婢都会看不起我!

    看,上官玉之那个二货,又被罚了吧?

    原来抄两本书,现在直接被踢出家门!

    ……

    我忽然觉得满心冤屈又委屈,就要跑到长乐宫去申诉。

    尔含姑姑却将我拦住,“公主,娘娘这时正和陛下在一起,你确定你要这时过去?”

    我一听,顿时又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时,一定不能过去。

    过往无数惨痛的教训把我教乖了,遇不平的时候,要申诉的时候,一定不能挑他俩在一块儿的时候。

    阿娘虽强硬,但我若只是当她一人的面,便没有落下“另寻救星”的把柄,她还会比较好说话。而若是阿爹在一旁,阿娘基本上……脸色会全程很难看。

    啊,翅膀硬了,以为有你阿爹,老娘就管不住你了是吧?好,老娘就让你看看老娘的手段!

    ……

    基本上,阿娘就是这样一种心理状态。

    而说到那另一个救星,阿爹。若是私下里,没见着阿娘,还会比较好说话,答应我几个小要求,然后暗地里动动手脚,就将阿娘劝回来了。

    但是,若是当了阿娘的面,基本上,其心理状态就是这样了:

    女儿啊,你看我也没用。你阿娘摆明了和你敌对,摆明了逼我只能选其一,你以为,我会选你吗?

    ……

    然后,憋屈什么的,瞬间又涨了一浪。

    我问尔含姑姑,“那么,阿娘何时才能见我?”

    尔含姑姑满脸同情望着我,“今晚,陛下会在长乐宫歇息。”

    我垂头,默默退一步,“那我明天一早去。”

    尔含姑姑却道,“娘娘卯时末刻起身,公主,你卯时一刻便得动身离宫。”

    我闻言,差点抽搐在地。

    稳了稳我抽搐的身子,我犹自垂死挣扎,“我没有嚣张乱走,明明是阿爹召见我的。”

    尔含姑姑僵硬地笑了一个,“娘娘说,公主确定,陛下是将你召见到太医院去的?”

    我,“……”

    到我终于无话可说,尔含姑姑便越过我,又带了阿因进我寝宫。

    “公主恕罪,奴婢奉娘娘之命,未免公主拖沓,误了明日离宫时辰,便由奴婢替公主整装。”

    我,“……”

    我其实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被阿娘噼里啪啦的懿旨抽得是一愣一愣的,完全没有想清楚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

    她为什么生气?生气多久了?又生气到了何种程度?

    这些,我完全不知道。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反之,一无所知,必死无疑。

    那么,这一次,我大概知道,我是必死无疑了。

    我就这么晕晕乎乎被人连夜打包好了,一路到翌日一大早,被人马不停蹄送到辇车前,整个人还处于半游离状态。却在见到辇车前面那匹马……上的人时,那早被击成碎片的神智,终于呼啦一下全粘回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七个字,我几乎是惊吼而出,惊吼,又惊又吼那个惊吼。

    我看着马上一脸笑意满足的墨夷。

    墨夷听了,对着我极是j邪地一笑,这才端了个优雅的姿态下马。

    尔含姑姑回答我,“公主,娘娘命墨大人随行保护。”

    我问,“随行的意思是,他送我过去自己就回来,还是他送我过去等着我一起回来?”

    墨夷轻笑,“送你过去等着你一起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已经在缓缓进入小高/潮了,小高嘲过后就是大婚了~~

    第四十三章

    我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我死死捏紧了拳头,不看墨夷,只看向尔含姑姑,坚持,“我有阿因了。”

    尔含姑姑面不改色,“娘娘说,阿因是女子,公主身边,总归得有一个信得过的男子随行保护,以策安全。”

    我扯了扯唇角,“最安全的难道不是留在皇宫,哪里也不去吗?”

    尔含姑姑脸色微僵,轻咳一声,道,“这是娘娘的意思。”

    我有时当真觉得,尔含姑姑忒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一口一个娘娘,一口一个娘娘,既然娘娘那么厉害,那你管好你的娘娘就好,你来管我做什么?!

    我在心中不平衡地骂了两句,骂完了,仍是扯了扯皮肉,笑一个,“若要男子,那六哥岂不是更信得过?不如你回去让阿娘考虑一下,让六哥来换墨夷?”

    我看着尔含姑姑,小心提议,眼角余光却瞥到墨夷盯着我,更犀利了眸色。

    我心头没由来一缩。

    尔含姑姑却道,“回公主,六皇子不愿意。”

    有那么一刹那,我愣住了,继而,我猛地拔高了声,反问,“他不愿意?!”我想,若此时我眼前有一张案子,我已经一巴掌拍上去了。

    尔含姑姑镇定自若,无视我的义愤填膺,还给我重复了一遍,“是,六皇子不愿意去西山别院。”

    我狠狠捏紧了拳头。

    上官景,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少追几天姑娘,你会死啊!

    我哼哼,“我还不愿意去呢。”

    尔含姑姑一路淡定,反问我,“六皇子是有国事在身,你呢?”

    尔含姑姑真的是太嚣张了!

    一瞬间,我真怀疑这个世界了。

    是不是这整个皇宫风水都有问题啊!主子奴才,半大的主子,半小的奴才,全都那么嚣张!

    就我炮灰!

    我紧了紧拳头,深吸一口气。

    本公主忍了!

    我轻声哼哼,“有国事在身就了不起了吗?我还有罪在身呢!”

    我看到,淡定到人神共愤的尔含姑姑,终于浑身抽搐了一下。

    我这才转身,上辇车。

    “上路!”

    我冷冷厉厉对着随行的侍卫队长命令。

    私心里,多少存了点“让你欺负我,让你欺负我,看我去欺负别人!”这种见不得光的阴暗心理。

    只是……

    侍卫队长的反应却让我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他……他!!!

    明明我才是公主,明明是我要去西山,我也没做什么啊,我都已经让他出发了,他竟然不听我的!

    不听我的也就算了,他竟然去看墨夷!

    从什么时候起,我一个公主的地位竟然连墨夷都不如了?!

    我恨恨看着墨夷,死死咬住牙,不让嘴里一口血当场喷到他脸上去!

    墨夷眸光里含着妖魅的笑看着我,尤为嚣张。

    尔含姑姑这时又说话了,“娘娘说,公主在西山,她鞭长莫及,便由墨大人代表她,对公主多加管束。”

    我终于风中凌乱了,连声音都开始飘摇,就像魂魄被打散了大半的鬼一样。

    “她怎么不直接说,见墨夷如见她啊……”

    “公主说对了,娘娘正是这个意思。”

    我,“……”

    我彻底无话可说了,重重一把将辇车的帘子挥下。

    活物我斗不过,死物我总不怕了吧!

    隔绝了外面那些讨人厌的脸,眼不见为净!

    声音却还是让我讨厌……

    墨夷淡淡说了一声,“出发。”

    然后……

    辇车就往前动了,还有“哒哒哒”马匹行进的声音,以及“啪啪啪”步兵小跑的声音……

    我忽然觉得,人生很没有意思。

    我靠在车内的软榻上,就开始自暴自弃。

    耳边却忽然听到“吱吱吱”的声音,我忍不住又开始纠结这是个什么东西?

    是皇家某种优良的马匹呢,还是什么更为稀罕的代步工具?

    我纠结了许久,终于恍然大悟,一拊掌。

    肉肉!

    我刚要叫停车,却发现辇车已经停下,我心中正觉奇怪,帘子却由外面被人掀开。

    墨夷站在车前看我,眸光深沉不明,我一愣,还没明白过来又是什么惹到他了,他却将手中的肉肉递给我,不冷不热道,“它一路追着跑,应该是来找你的。”

    “吱吱吱。”

    他说完,肉肉还颇为配合地叫唤了两声,那懒懒的小狐眼直盯着我,很有些激动的意思。

    我心中一软,慌忙将它接过,摸了摸它浑身的肉,又软软哄它,“啊,他们怎么把你忘了呢?”

    “吱吱……”肉肉见状,更是使劲儿卖乖,又往我怀中蹭了蹭。

    它很少对我这么热情的,更多时候,连它都很嚣张……这时却忽然转了性儿,想必是知道我要走了,往后没人和它玩儿。

    我低头看着它,笑骂,“哼,我巴着和你玩儿时,你不理我,我都走了你才想起来我的好!活该你追得这么累!”

    肉肉看着我,又往我怀中动了动身子,明显在讨好。

    我抬头,却见墨夷还撩了帘子站在我面前,深深看着我,那样的眼神,太……不知道收敛了!

    我心中颇为不悦,出声提醒,“谢谢。于是上路吧。”

    墨夷眸光一动,仿佛这时才回过神来,却忽然变得古怪,看着我道,“也许,它不是不理你,只是不懂,不懂得如何亲近你。”

    我整个人一愣,“你在说什么?”

    墨夷整了整神色,看我,“没什么,出发吧。”

    说完,一下放了帘子。

    我眼前一晃,视线便被黄澄澄的绸子阻绝了。

    我又想了一下,这才想起来,墨夷是在同我说肉肉。然后,我忍不住一囧。

    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肉肉都还不一定懂了,墨夷却那么当真……

    肉肉巴巴追上来找我,让我对人生添了点自信,我想了一下,总觉得这多少有点雪中送炭的感觉。是以,之后的路,我也走得不是那么绝望了。

    辇车却第二次停下。

    我没有听到类似于“恭迎七公主,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这种山呼声,是以,我心里还算知道,这时我们还没到。

    我原来听宫中老人们说过,说出门什么的,要一路顺畅才好,调转回头什么的,是大忌,万万不可;而不到万万不得已时,也必不能随意在路途中停下。

    我那时听了,还恍然大悟,怪不得戏文里,有人若是拦了公主车架申冤,公主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原来是触了晦气。

    只是我这个公主,脾气一向是很好的。

    我随口叫了声,“墨夷。”

    然后,我便听到哒哒几声马蹄声立时便赶到了我车架前,继而,帘子被掀开,墨夷站在我眼前,温声问,“怎么了?”

    我心中觉得奇怪,这话该我问的吧?怎么停下来了?

    但他先抢了我的话,我便想了一下,另寻一句来问,“是遇了刺客吗?”

    我问完,墨夷尚未回答,却听一声清亮的女声闯入,“公主说我是刺客吗?”

    我微震,这声音……

    我当即站起身来,便出车架,果真见到随行军队前方,一身月白三绕曲裾的女子立着,脸上覆了深色面纱。

    我低呼,“四嫂!”

    侍卫听我唤她,这时都极有默契地纷纷往两旁退开,让出道,代旋这才盈盈往我走来。

    我问她,“你怎会在这里?”

    她一笑,“瑞王府中,现如今只剩得我一人。常日无聊,又听说公主要去西山玩儿,便提前了等在这儿。”

    她眸光一亮,头微偏,“如何,公主,带我去可好?”

    “玩儿……”我嘴角抽搐了一下,“那你代我去玩儿好了,代替那个代。”

    代旋听了,原本笑得很好的眼神儿也僵硬了一下。

    我又问她,“是阿娘让你来陪我的吗?”

    代旋一笑,却不置可否。

    我耸耸肩,不纠结了,往她伸出手,“上来。”

    车帘重新放下那一刻,我眼风瞥到墨夷不太甘愿的脸色,和刚刚将肉肉递给我时脸上的不情不愿,极是相似。

    但我却是看得比较开的,想我孤零零一人上路,中途还能捡上一人一狐,怎么也算是收获。虽然墨夷似乎不太高兴,但他都能不高兴一只狐狸了,足可以见得他的不高兴是多么的没有道理。

    我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但是,到了西山别院,我才知道,我将他的情绪忽略不计,我才是多么的没有道理!

    我一句“见墨夷如见皇后”不过是随口一说,哪知,我们从宫中带出来的人,以及原本就在别院之中待命的人,总之就是,除了我、代旋、阿因之外的所有人,竟真把他当成了“皇后”!

    基本上,这些人对待我和墨夷的原则就是:

    小事听公主的。

    大事听墨夷的。

    本来,这也没什么,反正我觉得现如今的生活里,也没有什么大事。但是,偏偏,墨夷和我想得完全相反,他认为的是:没有什么小事。

    再加上最后一条原则:

    当公主和墨夷有分歧时,听墨夷的。

    ……

    我着实是看不出我之后从哪里能来得什么好日子!

    而事实也证明,紧接着就开始证明,在对于坏事的预知上,我这个人的眼光是多么地精准。

    不过初到,我便在墨夷那里碰了一鼻子的灰。

    首先便是住房分配问题。

    第四十四章

    这地方我原来来过,过去,我一直住的是椒房殿。这次过来,我也没有想到什么要换的理由。

    与椒房殿临近的是流华宫,我原本想让代旋住进去。

    她孤零零一个人在这里……我也是孤零零一个人,就近一点,我们刚好可以做个伴。

    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墨夷显然不这么想。

    我还没来得及吩咐下人,他已经大剌剌开始使唤了,“公主的东西送去椒房殿,瑞王妃的送祺云殿,本官的送流华宫。”

    我,“……”

    我见到代旋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有句话是怎么说来的?

    人贵有自知!

    我觉得,即便是下人们真把你当了“皇后”,你也应该稍微有点自知,不能跟着就自己也把自己当“皇后”去。

    我想出声提醒墨夷一下,但奈何,我实在是想不出我还能说什么。

    尤其是当着代旋,当着下人,我又自知不太斗得过墨夷……

    我轻叹一口气,不如不说。

    代旋却轻声道,“还是妾身住流华宫吧,妾身是女子,与公主,不必避嫌。”

    代旋的意思很明显是在提醒墨夷,他该避一下嫌。

    只是……我在心中默默地叹一口气,代旋还真是不了解墨夷啊。

    果然,墨夷眸光一转,稍稍瞟了我一眼,便对代旋道,“无妨,我不介意。”

    我,“……”

    我就知道……

    代旋脸色一僵,也不和他绕了,直说,“我说的不是你,我说的是公主,公主总是女子,要顾及一下名节。”

    墨夷听了,略一沉吟,反问,“为何要顾及?”

    我很清楚地听到代旋被哽了一下的声音,随即,她微微沉了声,道,“公主是要嫁人的!”

    她一说完,我就知道,她完了……

    她口口声声说的“嫁人”那个“人”,正是墨夷。

    而根据她猛然收住话尾的那个神情来看,她自己也知道了……

    果然,墨夷随即便道,“所以,我说,我不介意。”

    我,“……”

    代旋,“……”

    我猛地摇了摇脑袋,摇散各种凌乱,转头,轻声安抚代旋,“四嫂,没关系,我也不是那么介意,你先过去梳洗一下,一会儿我去看你。”

    代旋扯了扯嘴角,“既然你俩都不介意了,我还在介意什么……”

    我,“……”

    她说完,拍了拍我的手,便带了下人离去。

    我转身,也带着下人往相反的方向离开。

    祺云殿和椒房殿、流华宫在不同的方向上。

    墨夷紧跟上来,微邪了嗓音问我,“不介意?”

    我,“……”

    墨夷又问,这次,还得寸进尺了,“不介意和我亲近?”

    我一口气乍然堵在心口,堵得死死的。我顿住脚步,狠狠看他,咬牙切齿,“你怎么不说我不介意和你亲热啊?!”

    墨夷一愣,随即,像是反应过来了,眼神炙暗,妖邪着嗓音,反问我,“真的不介意和我亲热?”

    我,“……”

    那句话怎么说来的?人不要脸,无敌!

    我狠狠一拂衣袖,甩开了他。

    却还是能听到他在我身后轻轻笑,笑得很欢乐的声音,我更气,加快了脚步。

    我去到椒房殿之后,首先便让阿因去给我泡一壶茶过来。

    阿因一怔,“公主不先梳洗一下吗?”

    我皮笑肉不笑看着她,“你难道不觉得我需要先消一下火吗?”

    阿因听了,点头,表示理解,随即便出去了。

    拿东西进来的宫女仆侍们就要帮我收拾安顿,我一挥手,淡道,“出去,我的东西不要你们动。”

    几个小宫女小仆侍立刻唯唯诺诺向我行礼,“是,公主,奴婢告退。”

    我坐在椅子里,等阿因给我上茶。

    待阿因端了茶水回来,见我从宫中带的东西还堆在厅上,宫女仆侍全不在了,只剩肉肉在我脚下围着我转,一愣,却转瞬一笑。

    为我倒了茶,并不问,也不擅自帮我收拾东西,只立在我身边,安静地等着我消火。

    我也不着急,慢悠悠将一壶茶喝完了,又算了算时间,才对阿因使了个眼色。

    阿因很贴心,对我颔首,随即便极快地又出去了,再回来时,身后带了两个人。

    两个身强体壮的,比起刚刚那些看起来比我还要弱不禁风的小宫女要得力太多了,那些人……就只会弄出动静。

    我看着这两人,轻声命令,“轻点儿,知道吗?”

    墨夷就在隔壁,别让他听到……我在心中默默补了一句。

    二人颔首,“是。”

    我将肉肉抱起来,又对阿因使了眼色,便带着人轻手轻脚地开始搬离。

    我已经想好了,既然墨夷这么喜欢流华宫,那我就让他住,我自己换个地方总可以了吧?

    曲台殿和祺云殿临近,我打算搬去那里。先搬进去住好了,就算墨夷事后发现,我总归是公主,代旋总归是瑞王妃,他就算真把自个儿当皇后了,也不能再强逼我们换地方吧?

    这样,先斩后奏,胜算绝对要比在口舌上和他争一争要大得太多了。

    我觉得,自从遇到了墨夷,我的小心肝儿也是转得更灵滑了。

    为此,我颇为沾沾自喜。

    我沾沾自喜着抬头,打算往祺云殿的方向望去……

    然后,一瞬间,我已然神志不清了……

    我的前面,没有祺云殿,只有墨夷……

    他负手立在我前路中央,微微笑着看我,笑得很是风情万种,就这么风情得我浑身一抖。

    “你……你怎么在这里?”

    墨夷微微一笑,“我来抓我未过门的妻子。”

    我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好,你继续抓,我先走了啊。”

    我说着,就要越过他。

    他却忽然伸手,一把将我抓住,“要去哪里?”

    我使劲挣了挣,挣不开,不得不转身看他,“要你管!”

    墨夷眼神一动,“不管,我又如何能跟着你过去?”

    我被堵了一下,冷道,“就是为了不让你跟过去。”

    墨夷微微拧眉,明显苦恼了,“不跟,如何能同你毗邻而居?”

    我,“……”

    我轻叹,“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就是不想和你做邻居吗?”

    墨夷低道,“真不愿意?”

    我使劲点头,以示坚决。

    墨夷长叹一口气,颇为无可奈何,“既然不愿意邻居,那就……同居吧。”

    我,“……”

    我浑身颤了一下,随即便使劲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讪讪笑道,“没事了,我们还是邻居吧。”

    我说完,对阿因一挥手,带着行李,就灰溜溜打道回去了。

    墨夷却再次追了上来,我立刻防备地跳开去,看着他,“我已经要回去和你邻居了,你不要得寸进尺啊!”

    墨夷脸色微僵了一瞬,“我只是想和你说,这时已是末春,别院在山上,湿气重,不同于皇宫,房间里可能会有些小虫子。你素来怕这些东西,我同你回去,帮你薰一些药香,你晚上才能睡得安稳。”

    墨夷倒是提醒了我。

    这里除了冬天,房间里确实会有虫子,原来,阿娘都是让乐太医来为我赶虫子的。

    我问墨夷,“是阿娘让你这么做的?”

    如果是,那她其实也不是那么狠心嘛,我可以不必对人生那么绝望了。

    墨夷却道,“不是。”

    ……

    我嘴角抽搐了一下,“真的?”

    墨夷看着我,“真的。对你好,不用人教。”

    我,“……”

    我忽然觉得,我还是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