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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第18部分阅读

      公主 作者:rouwenwu

    里一沉,就几步上前,看着他的眼睛,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目光霎时一沉,明显冷冽。

    我心中微惊,今日这墨夷,是想要做什么?竟敢对我这样?

    又忽然恍觉,这时,我就像是裴陌,墨夷就像刚才的我。我皱眉追问他,他假装不认识我。

    我忽然觉得,这样的见面,还真是有些不愉快。又忽然后悔,刚刚我真不应该那么对裴陌的,这时,便是报应。

    没想,墨夷眼色冷淡地看了我半晌,忽然道,“没做什么,只是见一个朋友。”

    还好,他觉悟较高,不敢假装不认识我。只是,我看着墨夷,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

    我仔细往他脸上看去,而后,只觉他浑身全是冷冽的排斥的气息。又看了看他身后带的那人,灰色长衫,应是贴身侍卫。可我记得,墨夷每回出现,是从来不带下人的。

    墨夷微闪开身子,淡道,“如果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我听了,心中忽然一动,就道,“有事。但是此地不宜,明天清晨,御花园湖畔,我等你,有事和你说。”

    墨夷眉头几不可察一皱,淡淡点头,立刻带了人走开。

    墨夷走后,我也迅速回房,拉了陆籍便走。这妓院,不宜久留。

    刚刚那人,不是墨夷。

    我和阿因先将陆籍送回左相府,便坐了马车迅速回宫,今晚有些不同寻常,我忽然觉得,我还是回宫安全。

    我想起妓院那三个熟人,语卿嫂嫂匆匆一瞥,我断不得她的真伪;凭裴陌对我的态度,我只知道裴陌是真身无疑;但是那个墨夷,绝对是假的!而且,来者不善。我仔细看了,竟也看不出易容的痕迹,便连声音也是像极。然而,气息不对,还有……

    自从我被吟妃设计,差点死在湖里,墨夷便恨极御花园的那个湖,再加上在西山别院我跳湖那一次,墨夷怕是这辈子都会记恨着湖边。

    然而,我刚刚轻轻试探,那人却一口答应了我。

    ……

    我念及这事,只觉毛孔也是一缩。

    最近真是,不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事情来找我。那种紧迫和窒息感,就像……就像夏天雷雨到来之前的空气,弄得我浑身都不舒服。

    当晚,我睡觉之前嘱咐阿因,让她明日一大早就去御花园湖边暗处守着,去看周围有没有可疑之人出现。我要看看,到底那冒充之人,和我认不认识……或者,是不是压根就是得了墨夷的授命。

    如果是,那么,墨夷一定会出现;如果不是,只是旁人,那么又和宫里的人有没有关联?若果有,知我约墨夷,不论情况如何,那明天早上,也必定会派个人来探。那时,我让阿因过去,就刚好看看,对方是谁。

    然而,第二天一早,阿因一直躲在暗处,却是一直守到早朝之后,也没见得一个可疑人物,最终无功而返。

    却有另一人出现在了我的寝宫,丰于公公。

    丰于公公说,“皇上和娘娘请公主去未央宫。”

    我心头一跳,撇开我这时极不想同时见到他们不说,他们同时要见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事。我向丰于公公探了口风,问,“阿爹阿娘可是在生气,我回宫之后没有立刻过去请安?”

    丰于公公摇头,“公主放心,奴才听娘娘对陛下说,说太子殿下过去别院,大约又是欺负了公主,给了公主气受,公主才会一气之下跑回来,这时既是在生气,那些虚礼也不必在意。”

    我听了,这才心中微微一松,感慨阿娘虽然霸道,却总归还是个识情理的人。

    但是……我又问,“那可是我昨晚回宫稍晚,他们生气了?”

    丰于公公摇头,“公主放心,比起今日之事,那不过是小事,皇上和娘娘确实是有要事和公主说。请公主放心,快些过去吧。”

    我和丰于公公如此绕了两圈,却见他始终不肯稍微透露,只得自己忐忑着去未央宫。

    到那才见,墨夷竟然也在,如此,场面里,便是我、阿爹、阿娘、墨夷四人,我顿时有种不详的预感,只觉浑身的皮肤都紧了一层。

    果不其然,之后的事实证明,请安、晚归这些事和我的预感一比,真的是太小了,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找我过去的目的是……

    用阿娘的话说是,“之之,你准备一下,这月初七出嫁。”

    我当时听了,顿时只觉周围全是天雷滚滚,雨横风狂。我僵硬地眨了眨眼睛,看向阿娘,声音都在发颤,“今天是初四了,没错吧?”

    阿娘仪态万方地点头。

    我颤巍巍地指向墨夷,问阿娘,“是嫁给他吗?”

    阿娘当即一笑,“现在有两个人了,不要说我不给你选择的机会。”

    阿娘的态度,是让我有些不满的,她明显就是在偏袒墨夷!她说有两个人,可是却偏偏只让墨夷一个人过来,那么,那另一人就必定是连墨夷都不如的人。至少,我才不信,那另一人是裴陌呢!

    还是阿爹温蔼,看着我,轻道,“之之,我们的探子来报,赫胥太子皇甫颉仓向你下了婚书,使者已经在路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三更了啊,不容易啊……姑娘们,谢谢支持!

    第五十九章

    阿爹的话,让我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我努力去抓阿爹话中的关键词,皇甫颉仓,婚书……

    我忽然想起曾经和陆籍聊过的八卦,就脱口问阿爹,“你说的皇甫颉仓,是家里有个雪贵妃,然后小时候差点被摔死的那个皇甫颉仓吗?”

    话落,我看到,大殿之上,三人的脸色皆是一变。阿爹阿娘是脸色一抽,墨夷则是脸色一紧。

    半晌,阿爹轻咳一声,问我,“你认识他?”

    “听说过,没见过。”我说着,也没多想,就反问阿爹,“你觉得,他是看上我哪一点了?”

    阿爹的一张脸不自然地僵硬了,看着我,眼神明显很尴尬。

    我很不解。

    阿娘却一声轻笑,道,“别天真了,你没有艳名远播,人家也没看上你哪一点,人家看上的,是九黎,和你没关系。”

    “……”我浑身一抽,怨念地去看我那容光瑰丽,艳名远播的阿娘,“你一定要把我们的关系弄得这么僵吗?”

    阿娘仪态万方一笑,就问我,“想好了没?两个,你要嫁哪一个?”

    从一进门起,我就觉得今天的阿娘特别像一个人,奈何方才却硬是没想起来,到这时,我终于灵机一动,福至心灵,恍然大悟!

    她就像是菜市场那个卖小白菜的!

    而刚好,我就是她要卖的那颗小白菜。

    先一句,你准备一下,大后天嫁人;再一句,想好了没,要嫁哪个?

    你以为你真的是卖小白菜的吗?!

    心中怨念一起,我就嘀咕,“有你这么当娘的?”

    阿娘耳力却好,听了清楚,当即反问我,“你觉得你有资格来教我怎么当娘?”

    “……”我默默地叹一口气,摇头,“没有。”

    阿娘朝着我风情万种一笑,很明显是在从神态上表示对我的不屑。

    我忽然很想说,别卖了,你就让我小白菜地里长好了!

    阿爹却温声道,“之之,你阿娘是为了你好,时间紧迫,若你不想嫁到赫胥,那么我们一定要在婚书到达九黎之间将你嫁出去。赫胥此举,指明了要你,却不问我们的意思,明显是有些逼婚的嫌疑。”

    我咬唇,有些失望。原本,我确实是以为我艳名远播,多了个仰慕者来的。虽然仰慕者他们家很复杂,但这也并不能损害他对我仰慕的感情。没想……阿娘,她还真是了解我!

    阿爹见我犹疑,轻声问我,“很为难?”

    “有点,”我点点头,又问阿爹,“一定要选吗?”

    阿爹郑重点头,眼风又似有若无地瞟了瞟立在一旁的墨夷,继而问我,“为什么为难?”

    看阿爹神情,我就知道,这是一个绝佳的说墨夷坏话的时机。然而,这却只是小时机,偏偏大时机已经不对。因为,这个时候,我若说了墨夷坏话,他们会当我愿意去和亲的……

    可我,怎么可能会去和亲?!我又不是脑子被门夹了……

    我纠结了,这其实有什么选择的价值呢?墨夷和皇甫颉仓,这俨然就是一个,你要烂红苹果还是要烂青苹果的选择……

    我想着,偷偷地朝墨夷瞟了瞟,却见他眉目含笑,正朝我望来。他这时这笑倒拿捏得好,没有他一如既往的嚣张,看起来,却更多的有些讨好的意思。

    这让我心头稍稍愉悦了一些。虽然那个仰慕者仰慕的不是我,我也不会给那人回应,但至少,让墨夷知道我总归也是有旁人觊觎的,他便懂得收敛一下自己嚣张的德行。

    我略略端了端姿态,便轻声道,“那就墨夷吧。”

    我觉得我说这话时,那神情,忒有公主的威严,忒像买小白菜的!那种感觉,简直是……睽违已久!

    不过,却没有持续太久,我既做了选择,便被阿娘赶出了未央宫。

    原本他们找我过去,不过就是想要通知我一声,我大后天是要嫁人的,同时让我心甘情愿答应,这时我既然答应了,那便没有我什么事了。

    墨夷却是被留了下来,说是要与阿爹阿娘商量婚礼细节。

    我出得大殿的时候,太阳光一晃,将我晃得整个人都晕了一晕。

    我这是……就要嫁人了?

    虽然墨夷许多次告诉过我,说他什么都准备好了,我们随时都可以成亲。可是我却总觉得,那个随时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没想,一觉醒来,这个随时,却猛然之间就一锤定音,定在了大后天。

    大后天……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这么近的距离,逼得我整个人都有点儿晕。

    我便是如此,一路脚下虚浮地在皇宫里晃了一圈儿。

    我原本是想,我既然已经要出嫁,那么便在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游览一圈,权当临别感怀了。没想,转是转了,却完全没有感怀,整个人一直是晕晕乎乎的。

    没有欢喜,也没有感怀,就是晕的,还越想越晕。

    晕乎乎走到了风华苑,整个人像是忽然间被什么狠狠刺了一下,瞬间生了些残忍的清醒,我赶紧转头,往相反的方向走,如此,又晕乎乎走到了东宫。

    真是,越不想见什么,越要来什么。

    我咬牙,转身就跑,却又猛地撞上刚刚从外面回来的玉卿嫂搜。我狠狠撞上她,她虽然身子柔软,却也是把我撞疼了的。我一连几步后退开去,阿因赶紧上前来扶我。

    待我站稳,语卿嫂嫂朝着我一笑,“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了你?”

    我看向语卿嫂嫂,就这么不由自主想起了代旋……心头顿时一涩,又有些尴尬,不知所措,我不自然道,“没什么。”

    “没什么?”语卿嫂嫂轻笑,“没什么你过门不入不说,还着急得像是遇了大仇人?”

    语卿嫂嫂说着,缓缓靠近我,往我脸上看来,低声问我,“该不是在生气,昨晚我没向你打招呼吧?”

    语卿嫂嫂忽然承认得这么坦荡,让我有些惊讶。明明昨晚,她是那么鬼鬼祟祟来的。我看了看她,她本就生得明眸皓齿,清婉透彻,这时坦荡起来,我还真看不出哪里不对。

    她笑道,“昨晚裴陌对我说,你见了他却假装不认识,该不会是因为怨了我,才不理我那哥哥的吧?”

    我一听她说裴陌,就忍不住感慨,“你们兄妹感情可真好,连逛了妓院都要交流一番。”

    说着,我又看向她,意有所指道,“你们身为太子妃和将军,逛了妓院不说,却还到明目张胆地认了,实在是太嚣张了些。”

    语卿嫂嫂一笑,却没有再说什么,那意思已经明显,她虽是承认了,但并不打算细说。只拉了我的手,要带我进东宫。

    我心中抵触,挣了挣,语卿嫂嫂却像是看透了我的心思,道,“太子尚未回宫。”

    我见她神态坚决,挣也挣不过,只得随她进去。

    语卿嫂嫂带我在花园中坐下,便遣了下人去准备茶水。

    短短几天而已,然而,经过别院之事,再坐在东宫的花园里,我却忽然生了物是人非的苍凉感,忍不住浑身不自在。再加上,语卿嫂嫂将人都遣走了,我便知,她有话要对我说。

    我没说话。

    她开口便道,“是要嫁人了吧?”

    我原本还有些小忧伤小苦涩来的,一听得这话,顿时又晕了。

    语卿嫂嫂轻轻一笑,“对墨夷,还是不够情愿吗?”

    我看了看她,有些幽怨。我总觉得她今日明显是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嫌疑。

    她却像是完全觉察不到,也不管我的幽怨,便兀自说下去,“也是,墨夷他虽然惊才绝色,但身上总有股让人捉摸不透的气息,他来得突然,我却总怕他有一天也会忽然不见,徒留你一地心碎。”

    语卿嫂嫂的话,说得我的心脏乍然之间动了一动。

    终于透了,就是这样。我忽然之间,恍然大悟,就是这种感觉!我原先一直默默地觉得,我配不上墨夷,却总也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若说漂亮,我身边漂亮的人多的是;若说才智,我最不喜的便是这些聪明人;更遑论地位、财富。我曾经也在心底里一件件的排除,却终究没有找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就像有时,身体里会忽然生出奇怪的痒意,可是待你一处处地去挠,却终究挠不到关键,而后,痒,还是痒。

    这时,语卿嫂嫂轻轻一说,却是一语中的,说了个透。

    他来得突然,我却从来不觉得我能留得住他,便不知,哪一天,他就会忽然不见,从我的感情世界里消失。是以,这么久以来,我一直以自保的心态,对他排斥。

    大抵是潜意识里,我想,若要消失,那便早点消失吧。

    见我没说话,语卿嫂嫂眼里有些恍然,她问我,“你……一定要选墨夷吗?”

    我想了想,直接问她,“你知道我喜欢裴陌吗?”

    语卿嫂嫂明显没料到我能将自己小娇羞的儿女情长以如此豪放的姿态说出来,一时脸色一僵,愣愣看了我半晌,方才僵硬地点头。

    我颤巍巍地抬指指向她,“你果然知道……”

    语卿嫂嫂浑身一抽,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你诈我……”

    我狠狠摇了摇脑袋,努力摇散我那点儿真真的小娇羞,坦然回答她,“ 一定要选,不然,我就得去赫胥和亲。赫胥诶,你知道吗?吟妃的老家啊!往后,我就得仰人鼻息地过日子了。然而,若是嫁给墨夷,虽然总是比嫁裴陌差了一些,但总归……聊胜于无吧。”

    “聊胜于无?”

    我说完,只听得有一声轻飘飘的嗓音从我身后传来。霎时,我浑身不由自主一个激灵。那激灵,更在我反应过来以前,——那是被墨夷长久以来训练出的条件反射。

    凭这反射,我甚至不必去思考那是谁的声音,便知我身后之人是谁。

    墨夷。

    真是……冤家路窄。

    我硬着头皮转身,因为我知道,有些事情,即便尴尬,但总是要面对的。就算今天不面对,大后天也要面对。只是没想到……

    当我转身,看到眼前的场面那一刹那,我顿时只觉周围全是天雷滚滚,电闪雷鸣。

    原本在我身后的,不止有墨夷,还有……裴陌。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更完……谢谢阅读……

    第六十章

    墨夷一身玄衣,裴陌一身白衣,一黑一白,一个像魔鬼,一个像天人。

    我对着天人,满心忐忑。

    我在想,我刚刚的话,天人到底听到了多少?是只有那一句,总归比嫁裴陌差一些呢,还是连带着还听了之前那一句:你知道我喜欢裴陌吧?

    我只见裴陌谪仙的身子僵硬,脸上露出墨夷常玩的那种忧伤的调调,心忽然沉到谷底。

    看样子,他应该是都听了全。

    我既尴尬,又觉得愧疚,忙对裴陌解释,“你别怕,我不会强逼你娶我的。你就放心同你那心头至爱男装姑娘好生在一起,我不夺人所爱……”

    裴陌原本漂亮清澈的眼睛,这时看着我,竟染上了氤氲的雾气。

    他的目光紧紧地拢着我,似乎有话要对我说,然而,墨夷却先抢了他的话。

    墨夷不冷不热地看着我,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过来,我带你去试嫁衣。”

    我下意识地往裴陌看去,还没看清楚,墨夷又道,“裴将军找太子妃有要事,玉儿,跟我走。”

    我循声去看墨夷,只觉他的眼睛又黑又沉,像漩涡一样,惹得我心慑。一时便也顾及不了对裴陌的尴尬和愧疚,下意识一路小跑到墨夷身边去。

    经过裴陌时,却只听得裴陌的声音在我耳边轻颤,“之之。”

    我脚步一顿,霎时僵在原地。

    我偏头去看裴陌,他也正正看着我。我右手却忽然一紧,手心里一阵温热,便不由自主转过头去,却见原本两步开外的墨夷已经走了过来,正握紧了我的手,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那样的目光之下,我只觉心脏突地一跳,顿时生了莫名的慌乱。我忙去看裴陌,声音也不自觉变得着急,“你要说什么?”

    裴陌脸色一滞,却忽然又对着我轻轻一笑。那样的笑,果真是轻的,就像晴天里,碧空之上飘着的那片最薄最透最脆弱的云,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它就会破散开去。

    裴陌对我说,“恭喜。”

    墨夷牵着我的手,刚出了东宫,就重重将我放开。

    我说重重的意思是,我不想用“甩开”这个字眼,虽然,以他那力道来说,分明就是将我甩开的。原本还挺温柔地牵着我,一出了门,就将我甩开。

    我心头也颇怒,原本我也没想让他牵我,是他自己要来拉我的手,这时却像是嫌弃我一般。

    还没成亲呢,就开始嫌弃我。我不过就是当着他的面,说了一下我喜欢别人,至于生这么大的气?我就不信,在我之前,他就没有喜欢过别人?

    想着,我微哼一声,昂首挺胸从他身前走过。墨夷一路上没动声色跟着我,直到了我宫中,整个人忽然变得有种不正常的正常。

    首先是正常的,他这时又变回了他平时的模样,然而,一比较了他方才在东宫门口对我的态度,我又觉得他这正常本身就有些不正常。

    尔含姑姑早在我回来之前就已经到了,正等着要为我试嫁衣,墨夷便将我交给她,由她带着我进了内殿。

    我特别没底气地偷看了墨夷一眼,却见他目光没动。我想,大抵是我想多了。

    我一面想太多了,一面又有太多的没想到,譬如说,首先一件,我没想到,尔含姑姑为我穿好了嫁衣,竟就这么放心地自己带了人出去,只把墨夷留在我闺房之内。

    我觉得,尔含姑姑她身为阿娘身边的高级女官,这样的做法是极不合体统的;可若她不是阿娘身边的女官,我又会怀疑她受了墨夷的贿赂。

    我想着,不由自主就去拉尔含姑姑的衣角。尔含姑姑回身,对着我温和一笑,拍了拍我的手,又不动声色将我拉开,自己领了服侍的宫娥出去。

    内殿里,就只剩了我和墨夷两人,我还穿着一身大红的嫁衣。这情形……

    我偷偷往落地的铜镜里望去,就只能想得到两个字:诡异。

    墨夷缓缓朝我走来,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就只是深深地看着我……的嫁衣。我被他这奇怪的摸样一吓,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别动。”墨夷忽然出声叫住我,我定在原地,不自在地看着他。

    此刻,墨夷的眼睛像是被我的衣服催了魔,生生落在了那片大红之上,那艳红的颜色映在他沉黑的眸子里,也成了让人心慑的痴魔。

    我看得心头不由一紧,慌忙转了话题,道,“怎么这么快,衣服都做好了?”

    墨夷听了,这才将目光从我的嫁衣缓缓移到我的脸上,轻柔一笑,“还记得吗,我说了,只要你答应,我们随时都可以成亲。随时,自然不是随口说的。”

    我看着墨夷唇边的笑,竟觉得那笑,仿佛是被什么魇着了,有种常人不能理解的痴狂。我讷讷点头,应了一声,“哦。”

    他一步步走近我,我这时也不敢退,就像是脚下生了根,定在原地,不自然地看着他。而墨夷,竟然在我的目光里,一步步走来,将我抱入他的怀中。

    霎时,我都能听到我倒吸一口气的声音。

    墨夷紧紧地抱着我,他的体温是我想象不到的温热,他低低在我耳边轻喃,“玉儿,我们终于重圆了。”

    我咬了咬唇,“为什么要用重圆呢?你一说重圆,我就会想到破镜子。”

    墨夷一时沉静,半晌,才道,“重圆……或许是,你变心以后,重又与我团圆的意思吧。”

    变心……他果然还惦记着刚才的事!

    我推了推墨夷,不想让她抱着我。哪知,我越推,他却将我抱得越紧。身体一阵厮磨,我觉得,吃亏的是我。

    我咬牙,“放开!”

    墨夷抱着我,还在我耳边邪恶地笑,“这是我的,为什么要放开?”

    “谁是你的?!”

    “嫁衣是我的,是我往前很久很久就命人做好了,一直挂在我房中,陪我度过你不在时的一天又一天。这时你穿上了,那么,你便也是我的。”

    墨夷说得很是天经地义,他说话时,手掌还在我身上缓缓游移。那模样,忘情得竟仿佛这衣服是他自己亲手做的,他这时看着自己的作品,忍不住喟叹,还要亲手感觉一下这布料、这针线,为这衣服的巧夺天工自我陶醉一番。

    但是,他不要忘了,衣服穿在我身上,他这时摸衣服,摸的就是我!

    我羞愤,又不好直说,只咬牙低斥,“你放开,我脱下来还你!”

    墨夷轻笑,在我身上放肆乱动的手倒是顿住了,却道,“还不懂吗?嫁衣一旦穿上了,就只能由为夫为你脱去。”

    为夫……!

    他,他,他竟然都以“为夫”自居了!

    我一面怨怒,一面又不由自主想到他真的为我解开嫁衣时的场面,霎时,只觉浑身的皮肤都紧了。简直不能想象!

    墨夷却在这时忽然淡了嗓音,问我,“裴陌,是怎么回事?”

    我原本激动的小心肝儿,一刹那跌了回去。

    果然,我没有想太多,他真惦记着。

    我虽是觉得,我承认我喜欢裴陌,却好死不死被他和裴陌同时听到,是有些对他不起,也的确是伤了他的面子。但是,我不太想说对不起。

    是以,我的话在喉咙里转了转,便用了最无所谓的语气说出来,“谁没有个初恋啊?我就不信,你就没有初恋了。”

    墨夷闻言,没有出声,半晌,幽幽反问,“初恋?”

    我听得那声音,心肝儿没由来一软。墨夷却紧接了又道,似喟叹,“我的生命里,从来都只有你一人。过去是,现在是,将来更是。我想,就是下辈子,我也还是要等着你的。”

    一刹那,我觉得,这事,严重了。我忽然想起了四个字:不守妇道……

    当然不是说我自己,我一般不对自己这么残忍。我只是想起过去看戏,若见着男子对女子一往情深,那女子却还巴巴想着别人时,我总是会赏她四个字:不守妇道!

    只是没想到,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啊。

    我甚至没有怀疑,就这么将墨夷的形象和戏文里那些深情男主的形象重合起来。一时,忍不住心头愧疚不受控制地疯长,慌忙补救道,“我喜欢裴陌时,年纪还小,再说,我主动向他求亲,他也不愿娶我。”

    墨夷听了,身体一僵,随即便悠悠长长地重复我的话,尾调微微拉长,“你喜欢裴陌,年纪还小,主动向他求亲?”

    我一听他这说法,霎时冷汗涔涔。

    不打自招是什么样的?就是我这样的!

    “不是……”我舌头打结。

    “哦,不是啊?那么,刚刚是说错了还是在说谎?”

    我一哽,没话可说了。

    墨夷却忽然放开我,目光直直落在我脸上,轻叹,“过去的事,我不怪你。不论你的初恋喜欢了多少年,又不论你主动向那人求亲有没有结果,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不生气。”

    墨夷的话听起来,似乎显得他这人特别大度特别宽容,但我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末了,也没想太清,只随口道,“既知过去,还和我提起做什么?”

    墨夷道,“我只是怕,你没有让他过去。”

    我一囧,“你想太多了。”

    墨夷淡淡一笑,“是吗?那么刚才,你见我和他同时出现,你为什么只顾及着他的感觉,却连看也没有看我一眼?你只顾着他是否误会你要逼他娶你,却一点都不担心,我会因此而不娶你?”

    我脱口而问,“你会吗?”

    墨夷脸色当即一变,“你很希望我会?”

    第六十一章

    墨夷这危险的眼神……我顿感不妙,慌忙道,“你想多了,我也怕你不娶我。”

    这也确实是实话。他不娶我,我就得去和亲,若是和旁人便也罢了,偏偏还要和到吟妃的老家去,这要让人情何以堪!

    虽是实话,然则,墨夷看着我,又黑又浓的眼珠子里却渐渐升起了嘲讽。他唇边的笑容渐冷,又问我,“是怕我不娶你,还是怕我不爱你?”

    我一时一愣。其实,诚实地说,我并不认为这两者之间有任何的差别。然而,却就是在我心思略略转过这一句话的时间里,墨夷的眼睛已经现了苍凉,他一笑,笑容刹那枯寂,抬手阻止我,整个身子也像是恍然之间被什么重重击了一击,他哑声道,“别说,我都知道。”

    我被他这忽然颓丧下去的模样惹得心脏一软。

    我自我反省,明明自己没有做什么,却又偏偏仿佛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他的事。我心头一哽,便慌忙宽慰他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差别。”

    我这边一厢情愿当了这是宽慰,没想,墨夷却大大地不领情。我没说话还好,我这一说,他原本枯寂的眼睛又乍然复活了,满满的全盛了鲜活的怒。

    那样的怒,明显被压抑着,却有更明显的汹涌。他紧紧地看着我,眼睛里那又深又沉的黑色,渐渐酝成了漩涡,就仿佛是想要将我一口吞下去,骨头渣也不剩。

    我猛然意识到不妙。

    我慌忙后退两步,就要转身跑开,离他远一点。然而,我刚刚转过身去,身体却蓦然一紧,墨夷从身后将我紧紧地抱住。

    他用力把我按在他怀里,头埋在我颈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克制,又低又沉又哑,“玉儿……不一样。”

    我被墨夷这时的气息惹得背脊一凉,也不和他纠缠,双手就用了力去掰他环在我腰间的手。没想,我刚刚开始动作,墨夷却忽然松开一只手,便用了这一只手,一掌将我反抗的两只手紧紧握在他的手掌里。

    他控制的力道太大,我心道不好,立刻便开口叫人,“阿因……”

    然而,我不过刚刚出声,身子却立时被墨夷扣住,用力翻转过去,正正对上了他暗流遽涌的眸子。我心头一慑,就要再叫,不想,我刚刚张开嘴,眼前一黑,墨夷竟低头下来,他的唇舌正正堵上我的唇。

    我呼救的声音便在与他纠缠的唇舌之间被化开去。

    我的大脑里有片刻的混沌,就在墨夷吻上我的那一刹那,不,或许比一刹那还要更久,我感觉到他急切的气息想要往我的身体里侵犯,鼻间暖暖的药香,还有某种熟悉的气息,我头脑一阵昏沉,却隐隐流窜着一股疼痛,使我恍惚间,呆立原地,竟就这么任墨夷的唇舌登堂入室,撬开我的齿,勾、引我的舌。

    他的手缓缓移到我腰间,扣紧,将我压向他。唇舌上的动作,原本激烈更隐隐带着疯狂,却又像是察觉到我的失神,他缓缓睁开眼睛看了看我,随即,动作也逐渐缓慢下去,变得温和耐心。他挑起我的舌,循循善诱一般带着我纠缠。

    就是在这样的缠绵之下,有那么一刹那的时间里,我神识里仿佛猛然涌过什么,又重、又烈、又急剧,就像一刹那的山洪暴发,洪水连带着所有的,活着的、死去的、或者原就没有生命的,一起冲刷下来,带着势不可挡的力量,重重撞在我身上。

    有一个瞬间,我整个人被撞得神志不清,然后,就在那神志不清里,我竟缓缓动了动唇舌,主动往墨夷靠近。

    细微到甚至连我自己也没有察觉的动作,墨夷却感觉到了,他猛然睁开眼来,眼睛里那两簇漩涡正正对上我的眼睛,随即,抱着我的手臂紧了。我只觉自己轻旋了一个圈,便已倒在床榻之上。

    他覆在我身上,吮吻变得更加汹涌急切。

    他的唇舌动情地移到我的耳根边上,低低地唤我,“玉儿。”

    我不知是因为他叫我时,那隐隐颤抖的嗓音,还是只因为他唤我时,喷洒在我耳根处的热气,我浑身不由自主轻颤,却又在这莫名的颤抖里,我听得墨夷低低一笑。

    像是满足,像是夙愿得偿再无所求的满足。

    然而,我却什么感觉也没有,除了,耳边那凄凄切切的琴音。

    我觉得,我的脑子里似乎藏了一把古琴,墨夷的亲吻、嗓音还有低笑,就像是手指一样,随意翻动,就拨弄着我脑子里的琴弦。有断断续续的琴音在我耳边回荡,却绝不是喜庆的乐调,而是凄婉的,绝望的。

    我的头隐隐作痛,然而,比起痛来,我却更想哭。

    心底里,像是有莫大的悲哀,旋绕膨胀,几乎要爆裂出来;可是同时,我却又在这膨胀里觉得空荡,仿佛,我曾经失去过什么,很重要的,失去了,也带走了我的所有。

    胸口那处,凉凉的,又间或着暖暖的,还有或轻或重的……舔舐吮吻。

    我猛然清醒过来,低头,只见墨夷已经将我的嫁衣解开了大半,我正赤、裸了上身被他抱在怀里,他低头,正正亲吻着我的……胸!

    我只听得“轰”的一声,我身体里所有的气血还有那股不知名的空荡连带着愤怒,一刹那全涌了上来。

    我手上使力,狠狠将墨夷推开。

    墨夷想必这时是正沉浸得很,一时不察,就被我推开了去。我心中悲哀愤怒当头,随即又往他的脸上狠狠扇去一巴掌。

    “啪!”

    一声清脆,让原本还不甚清醒的我,终于彻底清醒了过来。

    我随意扯过被子,将自己裹住,又迅速往床脚挪了挪。我恨恨地看向墨夷,咬牙切齿,“滚出去!”

    自墨夷失魂离去以后,一连两日,我都没有再见到过他。我想,我们下次再见,应是要等到洞房花烛夜的时候了。

    我也开始有些后悔,那时对他说了些重话。可是每每想到,他趁我脑子做疼,将我压在床上,剥了我的衣服,对我任意欺侮,我又觉得,他是罪有应得!

    再者,我一开始便让他走,也是他自己不走的,他若当时尊重我的意思走了,没有留下来继续惹我,我又怎么会说那样的话?

    那时,我一怒羞愤之下,指了殿门让他立刻滚出去。他应该是前一刻风流的兴致太高,连我的一巴掌也扇不灭他那点儿浪荡的狂妄心思。

    他的脸上看起来虽是平静了,还隐隐带了颓然,却仍旧还要大胆地往我靠近。

    我退后,他靠近;我越退,他越靠近;最后,我终于一退,狠狠摔到了床底下去,屁股先着地,重重摔了个疼。

    我被他那么大尺度地调戏,原本就有气,他还害我摔到床下,我的怒火就已然烧得无止无境了。却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墨夷竟然还要对我步步紧逼,还要来抱我,更想要扯开我裹身的被子。

    他真是……真是色胆包天!

    哦,即便老娘是要嫁给你了,也只是要,还没有真的拜堂成亲,你凭什么脱我衣服?!

    那时,我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想法,我狠狠地去推墨夷,墨夷眼色冷沉盯着我,却并不松手。我一怒,就道,“墨夷,你当真以为我非要嫁你不可?!”

    “即便我不愿意去和亲,即便裴陌也不愿意娶我,我就非得要嫁给你了?”

    墨夷听了,浑身一僵,我又趁机一推,于是,墨夷松手,我再次狠狠摔到了地上去。

    这一摔,直接把我的眼泪摔了出来。

    墨夷一见,慌忙蹲□就要来抱我,但是那一刻,他在我心中就和一只禽兽没有任何分别,我一见他朝我伸手,我就想打他。

    我狠狠一把挥开他的手,大吼,“滚开!”

    我见到,墨夷的身子重重一僵。我又随即大叫,“阿因,阿因……”

    我想,大抵是我叫得着实太凄厉,我刚刚叫完,便听得一阵忙乱,阿因带了人噼里啪啦地闯进来。

    阿因一路应着,“公主,怎么了?”

    却又在猛然见到我此刻狼狈的摸样时,立刻转身,对身后跟着进来的宫娥冷道,“都出去!”

    阿因一人一路小跑到我身边,将我小心地扶起来,“公主,这……”

    我咬牙跺脚,“让他出去,还有,我要见阿娘!”

    阿因犹疑地看了墨夷一眼,问我,“公主找娘娘什么事?”

    我那时正在气头上,墨夷欺负了我,我让他走,他还偏要杵在我面前,紧紧地看着我,我一时大怒,便道,“不要,我不要见阿娘!”

    “我要见阿爹,我要让他把裴陌指给我,我就是要嫁给裴陌!”

    我原本还只是一气之下,没想,这人就是这样,多说两句了,自己就更铁了心,我越说越确定,越说越生气,除了生气墨夷,我还生气那矫情的男装姑娘,生气她抢了裴陌!

    我便在这气怒当头里咬牙低骂,“就算裴陌不愿意娶我,我也要让阿爹逼他娶我!那男装姑娘有哪里好,我凭什么要成全她?!我就是要夺人所爱,我就是要把裴陌抢回来。”

    我越说越怒,更狠狠看向这时脸色已经惨白的墨夷,道,“我就是不要嫁给你!”

    “我要退婚!”

    我记得,我幼时体弱多病,又常常把自己弄伤,阿娘每每忧心忡忡抱着我,让乐太医给我诊治时,乐太医都会安慰阿娘,大概意思是说,常病的孩子才好治,那些身体一向健康的,一二十年不喝回药汤,一旦病起来,却是会要了命。

    我过去一直觉得,乐太医是在胡说八道!他身为医者,为了安慰阿娘,却罔顾医德胡编乱造,实在是……我实在是不好说他!

    直到那一天,我对着墨夷大吼又大叫,我又猛然想起了乐太医的话,才终于觉得,他说的,其实是真理。

    便如六哥,常常叛逆,时时挨打,就是对着阿爹,也经常不服气。然而,这么多年以来,他却从没闹出过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过每每小打小闹一回,最后一顿板子便能了事。

    而我,虽然会常常跟在六哥后头,在他大声叫嚣的时候,小声应和两句,但是一般而言,我见了板子,都会自动缩到墙角,自己赔个笑脸,便见风使舵投了降。是以,这十多年来,我都是这么个胆小怕事的性格。见到不满意时,最多便也在心头稍微纠结一下,然后自己把自己哄过去便算了事。

    总之,我也一度以为,我的人生就是纠结——投降——再纠结——再投降。没曾想,墨夷却一下子激发出了我全部的潜能,使我这么胆小怕事的一个人啊,竟然也爆发了一回。

    那动静还特别大,我是生生将墨夷这么一个无坚不摧的男人也逼得束手无策,不,不仅束手无策,简直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