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一颗后悔药第9部分阅读
给我一颗后悔药 作者:rouwenwu
她最爱逗他了。
“你——”
“你打电话来干嘛?”唐星打断他。
“我——”
“我们这儿都熄灯了,你可真有胆量打。”第二次。
“老——”
“老师们会来查房的,要是我被捉了,看我回去不气死你!”第……第三次。
“我靠,你能不能一次性听我把话说完啊?”
苏彻终于发了飚,声音响到唐星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皱着眉把话筒推远。
“……好吧,你说。”唐星很轻松地点了点头,当然苏彻是看不到的。
苏彻不禁郁闷,什么时候自己被这姑娘吃得死死的了?他刚才那一吼挺吓人的,对方怎么就不怕呢?
居然那么轻松的就……
让他一时有点难以适应。
“我,我把那首曲子练好了。”声音沉默了一阵,“很熟练了。”
“嗯?”唐星眨了眨眼睛。
“不会比你的小星星差劲的。”又沉默了一会儿,“到时候我再让你狂!?”
后半句是近似赌气的反话,说完后连苏彻自己也摸不着头脑了:他究竟在语无伦次些什么呀?
“嗯……”唐星作出洗耳恭听的姿势,动动身子双膝半跪在床上,屁股坐在自己的小腿上,见对面床铺的人动了动,便佝着腰压低了声量:“弹来听听。”
对方没有回答,唐星听到电话被搁下来的声音,似乎被搁在了桌子上,然后话筒里又传来乱七八糟的其他声音,最后有音律渐渐溢出——苏彻在调音?
过了两三分钟,苏彻才开始正式弹奏。
唐星不自觉地侧耳倾听,心里隐隐在期待这小子堵着一口气要和她拼命的最后成果到底是如何。
果不其然,苏彻明显是下了功夫,他弹的好像是《星晴》又好象不是,老实说出了中间部分差不多之外,开头和结束都和印象中的曲子相差甚远。
但是,非常好听。
在唐星心里,乐器并不是适合所有的人去演奏的。
撇开天赋这个先天因素不说,后天拼了命去用功的人,有些情况下也不尽如人意。
因为在努力的过程中,很容易失去爱,任何一样东西,没有爱是很可怕的。
可苏彻,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去形容。
唐星很少在家里听见他练习,在唐家住的半个月不到的时间里,他几乎除了睡觉吃饭其他时间都不在家,唐爸唐妈似乎知道原因却没有告诉唐星,而唐星对此不是很好奇,毕竟对方做的事和她没有多大干系,她操这个心作甚?
现在仔细整理整理,唐星听着苏彻经过练习后有了明显进步的弹奏后明白:苏彻不是不努力,他只是不擅长在人前努力。
“……怎,怎么样?”那边似乎已经完成了,唐星却不知何时沉浸在思考中。
她回了神,勾了嘴角,愉悦出声:“bravo……”
“改编过了?”
“嗯,有灵感了所以……”
“哦。”
接下来就没其他反应了。
可苏彻等了半天要的貌似还不止这一句,不甘心的问:“……就这些?”语气里包含了一丝气愤,又夹杂了一些其他的情绪。
“好的音乐,只需要这一句就足够了。”唐星理所当然地吝于施舍更多赞美,“我已经夸过你了哟。”
苏彻不服气:“切,谁要你夸啊。”
唐星笑出声,慢腾腾道:“那你打电话来做什么?”
“我……”苏彻这句急于辩解的话只来得及发一个主语,便没了气势,说起来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因为在少年宫的练琴室受了辱——尽管唐星从不认为这是侮辱了苏彻,但少年的自尊心被唐星轻易的踩碎了,肯定是不肯善罢甘休的。
即使他喜……不,是认识唐星又如何?苏彻想,头可断血可流,自尊不能少。
“啊啊啊,和你辩解总是那么无力,”苏彻难得松口了一回,叹了口气,“可为什么我老是要这么被你吃得死死的啊?”
唐星噗哧一声,“因为你乐意呗。”
“谁乐意了,笑话,真是笑话哈哈哈,和谁乐意也不和你乐意啊。”
“那你干嘛打电话?”问题又绕回了原点,讨论变得没有意义。
对方理所当然的嚣张,“我想打就打了啊。”
“那你怎么知道我这里号码的?”
“这是个……秘密。”苏彻生平第一次成功把唐星给噎住了,笑得得意,如同一只偷腥猫。
“哎,等军训完了你要不要来接我?”
“干嘛?”苏彻如临大敌地问,仿佛唐星有什么阴谋一般。
唐星那叫一个无辜啊,委屈地说:“没啊,我看你挺关心我的——”
苏彻急忙打断,生怕唐星误会什么,连着吼道:“谁关心你了?你全家才关心你呢。”
唐星反正对于苏彻的别扭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对听到苏彻身边似乎有很多人的样子感到好奇,“喂,你在哪里给我打的电话啊?”
“呃……哪里,什么哪里,我不知道啊,挂了。”
“喂?我说你——”你过几天来不来接我啊?
唐星试图小声吼了吼,可惜然后就只能听到“嘟——嘟——嘟”的忙音。
而另一边,苏彻身上挂着吉他从公用电话亭故意被他反锁了的门里大摇大摆毫不心虚地走出来,无视了身后一大堆正在等着打电话而吵得沸沸扬扬怒极狂骂他的市民同志。
“吵什么吵?我和我女朋友很久没见面了,叙叙旧不行啊?”语气非常凶,但却诡异地语调上扬,而且……苏彻一直噙着笑而不自知,看得别人更加莫名其妙兼怒火攻心了。
然后随着身后继续骂骂咧咧着类似“和女朋友打电话了不起啊”“还弹吉他耍浪漫鸟人长得帅了不起啊?像个姑娘似的小白脸……”“二百五神经病,打电话还背个吉他我他xxxx”“几岁的孩子就女朋友女朋友了,【哔——】【哔——】”的叫嚣声里快步消失在没有路灯的街道上。
一直到人们看不见他为止,少年脸上的表情还没有变过。
※
日子过得像翻飞的书页,时间一慌就到了头,军训的最后一天,在大家和教官依依惜别后含泪搭上了回学校的巴士。从一开始的兴奋到中期的抱怨再到最后关头的卖命,大家和教官都建立了深厚的情谊,也因为如此整个班级都提前进入了和睦安和的热闹气息中去。
唐星也想像大家一样哭哭啼啼,但是对于流眼泪这件事现在比较困难。反倒是看见对人一向很冷淡的邓绯抱着李佳佳齐燕和唐星一起抱头围在一起的时候有点小鼻酸。
唐星有点想念阎伶了,虽然不太分场合。
不过伤感啊难过啊这些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一坐上车,大家都懈怠了,很多人刚上车就躺倒在座位上,有些人正在消灭一些军训中没吃完的零食,但无论过多久,整个车厢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唐星有气无力的看着车窗外,郝天齐坐在他旁边,经过上次那件事,虽然尴尬了几天,但唐星很大方的表示不在意,毕竟对方也是一个“哥哥”啊。
自家人客气什么。
郝天齐也心虚,百般讨好唐星,就怕唐星回头拿这个事给郝静阎伶几个玩伴乱说,那他的一世英名可真是毁于一旦了,要是阎伶知道了的话岂不是要告诉她那个隋蕾姐姐了?
一想到这里,郝天齐心里更是不上不下,心里的一碗水随着车子颠啊颠,更是喘不过气来。
不行,坚决不行!
于是郝天齐讨好般地从包里拿出一个苹果,那是前几天那个医生阿婆送给他的,没有烂但也比烂没有好到哪里去,他把它递给唐星,脸上挤满笑:“那个……唐星啊~”
“嗯?”唐星正迷蒙着呢,唐爸唐妈今天上班说好不来接她的,一箱行李自己一个人搬回去要花很大力气,正为那个费心思呢。更何况前几天苏彻打电话刚要问他能不能来接她的时候对方居然什么也没说清楚就挂了,气得她快要额头冒烟。
“我想和你商量个事……”
“啥?”
郝天齐满脸堆笑,看得唐星要笑场:“你能不能,别把咱们俩这乌龙事说给别人听?尤……尤其是阎伶那孩子……?”
“怎么?”唐星猜到郝天齐觉得那事丢人,不过根本没想到人郝天齐最害怕传到那个叫“隋蕾姐姐”的人的耳朵里,只是单纯觉得好玩,“干嘛?心虚啊?”
郝天齐额头上三排黑线,可没办法继续赔笑,“我不就是怕……影响你声誉嘛。”
“啊?”声誉?她要这个东西干嘛?理由会不会太蹩脚了?
但唐星没精力管这事,随意敷衍:“我知道了,不会说的。”
郝天齐见唐星许了诺,心里就稳了,重新有精神开始爽朗的和别人打哈拉开玩笑了。
车子在快进校门的地方停了下来,老师召集大家慢慢下车不要抢,再看看随身物品有无丢失的,唐星抢先下了车拿了行李,四处张望了几分钟,发现果然苏彻是不会来接她的,于是认命的往回家的那条路上走。
“喂,低着头走路的那个。”
唐星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哎呀,你真的来了?”
莲蓉糕的故事
苏彻其实没有想来接唐星,他压根就没想过。
照他原来的意思还真是老大不乐意的,谁让唐星一直就在电话里取笑他?
他明白自己就是小心眼就是记仇,但每次吃到唐星瘪的时候感觉好像也不坏……
而当他的目光触及书房的钢琴,然后又不小心走到唐星房间然后继续不小心看到了她挂在墙头的日历。
心乱如麻。
于是出了门,漫无目的的走。
直到脚步不受大脑控制,再清醒的时候就已经到了衡模高中的校门口。
所以说,他根本不想来的嘛。
唐星笑眯眯,“你来接我了啊。”
“路过……而已。”他撇撇嘴,底气不足。
唐星三步两步小跑,皮肤与之前相比实在黑了太多显得一口牙齿意外的白,“骗人,你明明就是听到我在电话里说的才来接我的。”
唐星有时候觉得苏彻真的挺可爱的,也没有像以前那样觉得他很可恶了,人一旦经过长时间相处,就不太那么难接受一开始无法忍受的缺点了。
毕竟一个人一个性格,唐星时常还讨厌自己的性格呢,更何况苏彻人不坏,脾气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差那么令人觉得凶神恶煞。
他们第一次的见面虽然把场面搞得很难堪,可唐星从没有真正计较过这些。从另外一方面说她自己也不淡定怪不到别人头上去。
想到这些,唐星心里的某一处就柔软下来,对苏彻的到来显得更加开心,笑得也愈加灿烂,“哎,对了你那天干嘛突然挂电话?到底在哪里给我打的电话,还有你究竟是怎么避开监管打到我寝室的啊?最重要的:我的寝室号你怎么知道?”
要知道不知道寝室号是插播不到唐星宿舍的。
只是一连串如同机关枪一般的疑问打得苏彻措手不及,他忽然觉得自己来接唐星真是个错误的选择。
苏彻叹了口气,把唐星的行李拉到自己手里,难得非常耐心地解释:“挂你电话是因为我在公用电话亭给你打的电话,我口袋里只剩下几个铜板于是没办法继续了反正我也就是想让你看看我其实也很厉害不比你差;至于你的寝室号是高老师告诉我的,就是上次你在少年宫看到的那个……呃,我的老师;至于怎么避开监管这个问题,我只能说是那里的保安不到位了,更何苦直接打114就可以查到精确号码了哪用那么麻烦。”
苏彻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忽然笑得阴森森的不怀好意。
唐星在心底切了一声,对他恶作剧般的坏笑表示不屑。但终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多做深究,倒是好奇那高老师是谁,想起那天被拉着耳朵忙忙讨饶的苏彻吃瘪的神情,她就忍不住要笑。
唐星拉住了苏彻的袖子准备过马路,“你那个高老师究竟是何方神圣啊?能治得了你还真是稀奇。”
苏彻蹩眉,第一反应就将唐星的手微微推开了,不过这个细小的动作并没有让他多在意,“是我班主任……也是第一个关心我的人。”
唐星被因为苏彻无意的推举而感到有些不舒爽,可这种难受似乎并不只是在面子上的过不去,她在陷入自身尴尬境地的同时,又在想为什么自己几乎是出于本能的去拉住苏彻,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发生的。
但心里想归想,她将心底的疑惑吞下,高挑着眉:“第一个关心你的人?什么意思?”
苏彻点了一下头,认真地说:“我考上这所学校简直就是个奇迹,自从我妈走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打架闹事,我自己知道自己脾气差,但我就是不想停,我就是想放肆。初二期末我的成绩是全校最后一名,如果不是我爸变相的赞助费,资助了学校装修图书馆的钱,大概我现在和你一样刚上高一。”
话已至此,苏彻低着头苦笑。
唐星觉得难受,许多人都说一个人的性格大部分是环境导致的,看来这一点在苏彻的头上得到了有效的验证。
而他也是唐星见过的人里最典型的一个。
因为母亲的去世,开始变得叛逆不羁,对生活不满,对学校不满,对自己不满,同时也对拥有双亲父母健在的同龄人感到愤慨和嫉妒,然后和父亲一言不合,将学校里隐藏的情绪和长久隐忍的痛苦全都爆发出来,而父亲却因为工作的关系对他缺少父爱和关心以及正确的教导。
唐星闭上眼联想一番。
靠,这简直就是和电视上成批成套的俗套教育节目无一二致的三流话题,播出去可能连观众们都不买账,收视率也提不高。
但隐藏在内心深处真正的难过,看官们是不会知道的。
在当事人的心里,如果没有切身体会谁也不清楚,也无法妄加揣测。
但唐星觉得,即使是如苏彻这样的男生,也是有厌恶过自己的时候的吧?
“那时候我爸找来高老师给我补习,我一开始不买账,但后来她揍了我一顿,把我打趴下了。”
“啊?”
唐星咋舌,不禁琢磨这高老师究竟是怎么样的女人啊,居然敢打自己衣食父母的儿子,这简直就是豁出去不想干了的表现嘛,胆子真大,膜拜膜拜。
苏彻手插在口袋里,他今天穿得很随意,上身是白色t恤,背后画了一只乌龟的q版图,下身是牛仔裤和黑色板鞋,惹眼的亚麻色天然卷随着微风一飘一扬,颤颤巍巍的让唐星老是要生个心眼想去把他那碍眼的碎发给整理一下。
苏彻没看见唐星的打量,喉结滚动,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我很想揍回她,因为我一看见她就生气,她是为了我爸钱来的,又不是真的想教我,一切都是看在钱的面子上。这种情况我遇到过很多回了。”苏彻嘲讽的笑笑。
“我当时很生气,口不择言了,说她这种女人就是钱的奴隶,为了钱什么事都肯干,现在想起来我有点后悔,但既然发生过就是我的错,只能尽力弥补。”
“那后来呢?她是怎么让你对她改观的?”
唐星好奇地问,脑子里隐隐约约想起了高老师的模样:正儿八经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职业装的胖女人,很像是chu女座的性格,尤其是我为歌狂里的冷老师,干练精明却有一颗赤子之心。
当然高老师似乎比冷老师胖上许多了。
“我说完这个话她又揍了我一拳,我继续说,她就继续揍。”苏彻忽然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出来,不比平时,似乎有了腼腆的感觉,变成了真正的大男孩:“她当时说:‘苏彻,我告诉你,今天我要是不把你揍乖了,我就不姓高,我就把我的名字倒过来念’,她一说完这句话我就笑场了,当时气氛特别凝重,但我扑哧一笑,一开始的愤怒竟然全都不见了。”
“高老师叫什么?”
“高蓉莲。”
“……”唐星微怔,心里默念。
莲蓉糕。
“噗。”唐星也笑场了。
“呵呵,是挺好笑的吧。那天下午我记得天气不太好,下暴雨连带着打雷,她来我家的时候浑身都湿了,我还这么骂她,自己心里犯虚,又怕她告状给我爸。后来她就没上课,告诉我她的故事。她还说,”苏彻清清嗓子,变了个嗓音,故意模仿高老师的语气,“‘我索性坦白告诉你苏彻,我就是为了钱,要不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我才不会来教你这个败家子呢,你以为你爸不辛苦就你辛苦你妈在你十岁时候死了你就可以有资格抱怨堕落怨天尤人原地踏步自暴自弃了?你得了吧你,我在我老公生癌症的时候,在我儿子哭着喊着叫妈妈的时候,都在讲台上站着,绝对不是因为高尚,我就是为了挣钱,因为只有有了钱,我才能救我老公,养活我儿子。钱多肮脏?我怎么会不知道,但你认为钱来的容易?无论多么恶心这东西,我们不得不依靠它,靠这东西过日子,否则你哪里来的饭吃哪里来的衣服穿东西用哪里来的书读?你以为你住在这个两层楼高的房子里这些福利全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可能是苏彻模仿得太过成功,唐星瞬间萌了直爽的高老师,觉得高老师实在是高人啊,四两拨千斤,几句话就让剧情急转直下了,实在是太令人大快人心了。
“于是就这样,我被洗白了,虽然脾气还没有改多少,这我知道,你不用提醒。”
“……好神奇。”好神奇你居然这么有自知之明。
“我也觉得很神奇,”苏彻显然误会了唐星的意思,“所以初三我就特别卖命,就为了她给我设下的套,她说如果我想摆脱她的棍棒就赶紧考进高中,她还说她也不为难我,就直接在志愿书上填了衡模高中一个学校,这简直就是豪赌。如果考不进我只有重新来过。那时候做拼命三郎,什么都不想不顾,但还是有个意外。”
“什么意外?”
“吉他。”
唐星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高老师让我去她家玩,说是让我这个不知事体的二世祖体验一下贫民生活,他儿子比我还要小,很乖的样子但是吉他弹得很好听。我很羡慕,但对于这件事我爸却很反感。”
“他认为我以后要继承他的公司,不需要不务正业的兴趣。”
“不过这是题外话了,总之等我好不容易真的看到衡模的录取通知书,却发现莲蓉糕是我的班主任。”苏彻皱着眉头砸了咂嘴,一脸复杂的表情:“那感觉……真不知道怎么形容。”
“是不是有种好不容易逃出了虎口,又落入了狼爪的感觉?也就是说从那之后你就陷入了以暴制暴的不法境地去了?”唐星洋洋洒洒的自我补充。
苏彻略带欣赏地看了唐星一眼,腻歪且罕见的不知到底是用嘲讽还是夸奖的语气表扬唐星:“真聪明,就是这种感觉。”
唐星不由自主地抱拳感慨,自动无视了苏彻抽搐的嘴角,“哎呀呀,真是看不出来啊,小苏彻还会这么耐心地给我讲故事,连老天都要感动的哭了。”
“不过真的考上就仿佛获得重生了一样,有萌生‘觉得这样也不错’的想法,于是就没有反抗的继续下去了。哎呀我到底是发了什么疯要在这里给你免费说书啊。你这样一脸陶醉的样子让我真的很怀疑你是不是在心里笑我也会有这么一天啊?还有不,要,叫,我,小,苏,彻,你妈经常这么叫我我又不好拒绝已经快要崩溃了。喂,我说的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
“我在听啊,只是你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咱们去超市买点水解渴吧。”
唐星心虚地在额头上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难得这么童心未泯地听苏彻童言无忌的过去,心情就因为这样的打磨而变得出乎意料的明朗。
“哎,我要拿你怎么办?”苏彻一副“我真是造了什么孽要碰上你这么个扫把星”的表情,跟着唐星走进了一家便利商店。
“你要喝什么?”唐星站在冰箱门口问不远处的苏彻。
“矿泉水就好了。”
“哦,”唐星来回看了看,嘀咕着:“那我就买根冰激凌吧。”
苏彻蹬蹬蹬跑过去一脸愤怒,“为什么?不公平啊,凭什么你吃冰激凌,我要喝凉开水啊?”
“咦,说要矿泉水的不是你吗?”唐星坏笑着明知故问。
“你……你……你这难道不是耍赖么。”
“没有啊,”一脸无辜,“店员姐姐,他刚刚是不是说要矿泉水啊?”
站在柜台一旁的年轻的女店员听到了两位的对话,捂着嘴偷笑,“是啊,这位帅气的小男生确实是要了矿泉水。”
苏彻怒了,抓狂:“你从一开始就准备耍我了啊?”
“耍你?唐星,你为什么从来没有像耍他那样耍过我?”
萌芽的暧昧情愫
唐星上扬的嘴角僵住了,她好像瞬间就从童话世界被拉回了现实里去,从头到脚被从天而降的冰冷声音彻彻底底的淋了一盆水,这水甚至还像是从冰窖里刚取出来的,把她浇了个透心凉。
唐星觉得自己仿佛是被丈夫捉j在床的小妇人,李楠竹略含愠怒的眼神让她觉得很受伤。尽管连自己也怀疑着一些她个人对待苏彻的实际意义,可她还在为李楠竹的不信任感到同样的难过。
她和苏彻之间,根本就没什么。
他干嘛要用这种“被背叛”的眼神看着她?
“唐星,你为什么从来没有那样对我笑过?”李楠竹勉强的保持冷漠的笑容。
他的左手拿着一本某某社出版的杂志,而渐渐因为用力捏紧的拳头,把可怜无辜的杂志好端端的攥皱了,纸张被收紧在拳头里的咔嚓咔嚓声在唐星耳里变得极为敏感。
李楠竹在生气。
所有的状况都表明,他正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气。
“你是谁?”苏彻不合时宜不明真相的开口。
“我?我是谁?我是她的男朋友,你呢?你又是以什么身份站在她身边的?”
李楠竹将蓄势待发的怒气转移到了苏彻的头上。李楠竹一向自诩自己很少不理智,但自从和唐星谈过以后,他就努力不去想唐星,为自己定下了高考目标,隐忍着所有的不对劲,只为了唐星的那一句“我等你”。
可现在又是什么?
如今的场面便显示了一个残忍的“假象”。
那就是唐星并没有等他,而且迫不及待的认识了新的异性,两人看起来这么要好,这么有说有笑这么……令他感到了发狂的嫉妒。
李楠竹微微吃惊于自己会在意这样的小事情,也诧异于自己对这件事心里由衷的排斥敏感和感到不舒服以及他此刻控制不了的火气。即使曾经父母吵架吵得多么凶狠,他也都是麻木不仁,哪怕到了动手动脚的地步也无法迷蒙他的理智。
唐星在他的心里……已经占据了这样一个可以随意左右他情绪的位置了吗?
否则,要如何解释如今他竟然因为唐星对别人灿烂的一个笑容就感到生气?
有多么不可思议。
可很显然,李楠竹的怒气无论出于哪一点,都是一件麻烦事。
“我?”苏彻不在意地揉了揉头发,“大概算是室友吧。不过你这个男朋友不称职啊,怎么我从搬过来到现在从没听她提起过你?你们感情不好吗?”顺便送上一个嘲讽又事不关己的笑容。
“苏彻!你别说了!”唐星急得大吼。
苏彻的话简直就是火上浇油,不用说唐星也知道李楠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再也无法掩饰。果然下一秒,他就不再笑,将手中的杂志大力甩到地上,那本书可怜兮兮地被丢到一边孤零零地无人再理,即使营业员姐姐也知道这样的苗头不对,一时之间只能无奈装作聋子没有任何反应。
“哦?是么,我和她的事似乎还没轮到你这个外人来过问吧。”李楠竹深吸了一口气,走近苏彻,下一刻倏地将他的领口扯起,苏彻没有李楠竹高,双脚一下子有些不着地,可脸上却也面无表情,如同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一样轻松。
李楠竹哼了一声,扬着调子,“室友?”
接着转而望向唐星,掀起嘴角:“星星,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学长,你误会了,苏彻是我妈妈的……朋友的儿子,暂时寄住在我们家的,你别误会。”唐星解释,声音有些不自觉的颤抖,这样的李楠竹她头一次见到,像是强行将自己的怒气困顿于牢笼里,咆哮的狮子冲不破束缚的怒吼。
唐星觉得这样的他很可怕。
“我没和他提过你……是因为,我和他……不熟。”唐星犹豫着将话说出,一旁的苏彻猛地回过头去看唐星,她不敢和他对视,身体下意识抗拒着和现下的苏彻进行交流,之前好不容易缓和的气氛瞬间变味了,最终她鼓起勇气继续说:“所以既然我和他不熟那我为什么要和他说起你?”
“哦?是么。”李楠竹笑而不语,意味深长地迅速看了苏彻一眼,放下了苏彻的衣领,又退了几步把地上的杂志捡起,放到收银台前付账。
店员姐姐什么也不敢说,一边偷瞄着李楠竹的脸色,一边小声的将价格报出。
李楠竹从口袋里掏出钱,说了一句“不用找了。”便又转过身子盯住唐星。
唐星被他的视线看得发毛,却一动也不敢动。
苏彻的一言不发,唐星的左右为难。
还有……
李楠竹的步步紧逼。
又来了,又来了。
那时候也是,现在也是,唐星记得明明是李楠竹自己和莫宋宋不着寸缕的躺在一张床上,他却用了那样的眼神看唐星,搞得好像是唐星做错了似的,而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局外人。
而且,李楠竹不解释,什么也不说,只是干看着她,没有动作。
这到底要让她怎么办啊!
“星星,一起走么?”半晌,李楠竹才开了口。
唐星低下头去看脚尖,犹豫着到底要不要点头。
沉默久了,李楠竹转过身,脚步一滞,说:“在外面等你。”
※
现在事情被弄得很僵,要说为什么,即使连唐星自己也解释不清楚。
自己明明和苏彻非常清白,什么也没有。但在李楠竹看来,却是自己和苏彻有了什么的样子,李楠竹不是很容易动怒的人,他很少发脾气也很少冷眼看人,一直一直都是笑着的,不论真假。
而自己在慌乱之下,对于说出了正确的话——关于撇清和苏彻关系的那一句——可竟然感到充满了罪恶感。
这是什么?
这是什么?
短短几个片段,唐星很混乱,究竟是哪一环出了差错,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逻辑很清晰,结果却很奇怪。
唐星喜欢李楠竹的,唐星要跟着李楠竹走的,唐星是李楠竹的小女朋友。
在不断做完了自我催眠以后,唐星抬头对着苏彻说:“苏彻,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帮我把行李拿回家,我一会儿就回来。”
“……”
苏彻从刚才开始就什么话也没说了,冷漠的看着惴惴不安的唐星,这同样让唐星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这究竟是什么纠结的境况?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原来还很轻松的气氛因为李楠竹的到来变得无法维系?
为什么眼前这个苏彻,再也不是刚才的那个苏彻了?
唐星苦着脸,用对面李楠竹听不见的声音小声求饶:“好嘛,虽然我和你的确不熟,但从你来接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把你当成朋友了,你也别生气了好不好,就当我说错话了。老实说我第一次看见他发脾气,你就当帮我一回行不行?”
唐星也知道对于说出这种请求的自己很任性很可耻,但她根本就不知道要怎么做,懊恼着后悔着,结果会回来这里一样什么都做不成,这种挫败感让她很沮丧。
想一想,自己二十五岁了,在以前就一事无成,无论如何都融入不了企业文化也就算了,即使做任何一件小事都没有怎么成功过,从行政助理到杂志社编辑再到最低等的端茶小妹,别人在磕磕碰碰受尽委屈的阶段里慢慢进步,升职加薪。
但是她自己呢?
非但是越做越差,对周遭的一切十分的抗拒,和同事之间也相处不好,莫宋宋带着请柬来的那一个礼拜,她刚刚结束了自己第六份工作——只是因为迟到太多被老板辞退了。
说白了,老板说她完全没有责任心,为什么二十五岁了还是不懂事?这么一些年岁为何一点进步都没有?
整整三年,唐星到处碰壁,而阎伶的事业却蒸蒸日上,在唐星重生以前,似乎已经做了某银行的人事主管。
偶尔,唐星还会迷信的认为,她的好运,似乎全在和李楠竹分手之后,完全断绝了。
自己很久没有想这些事了,但这些令人难过的念头摆到此刻却不要命的往上涌出来。
小人物的悲哀,她渐渐体会。
自己是过了太久了,所以忘记了吗?
当了学生,好像重新回归了单纯,心计啊人际关系啊力争上位啊,什么都不用考虑。回家有爸爸妈妈疼,在学校只要负责学习,用功刻苦就能出成绩,不用担心迟到会被扣奖金,虽然被老师骂,但无论如何对方还是原谅了自己。
评价标准不一样,对待两者之间的宽容也从不对等,在学校,在家里,因为她还小,所以从来都是被保护者,勿需要担心任何事。
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忘了自己到这里来的最初想法了吗?
不,她没有忘记。
她记得自己是来挽回李楠竹的,不是来表现幼稚的,不是想要变成像学生一样的,也不是在这里玩三角关系的。
她是成年人了,无论懂不懂事,都要适时的担负起一些责任的。
怎么?
面对李楠竹这样的刁难和苏彻这样的态度自己也左右不了了吗?
她不相信,她不信邪。
“苏彻,我可能做了一些让大家都误会的事,嗯……我是说,”唐星坚定地一眼看进苏彻深色的瞳孔里,“有些事可能是我让你误会了。”
唐星不想再放纵自己,什么时候连和苏彻的暧昧也开始不知不觉的蔓延,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发现,或者说,还是自己心甘情愿不小心踏进去却忘记抽身而退,造成了几个人的困扰自己真的是罪人。
那些无所谓的遐想,就应该像对待米林那般,有警觉性并且时刻保持警惕,随时斩断一些不应该有的。
“如果行李你不愿意带回去,就给我吧。”唐星伸出手,想要拿走苏彻手里的行李箱。
苏彻将手往后一撤,让唐星抓了个空,“算了,你走。”叹了口气后,他说了这句话。
“嗯?”唐星愣住。
苏彻频繁而焦躁地反复眨着眼睛,目光涣散,对着远处的景物放空,连语言里也没了什么感情,抿着唇道:“我替你带回去,你……早点回来。”
苏彻拖着行李箱,朝着门外走去,行李箱发出“咕咕咕”摩擦地板的粗糙声,在这个安静的空间里显得尤其清晰,苏彻的背影,不知何时在唐星看来有些落寞。
“苏……”唐星伸出手,对着苏彻的背影尝试性的抓了一下,却什么都没有得到,只有空气快速流失的沙哑踌躇和暗淡无力。
哎,又一次。
有时候事态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人只能一意孤行的头也不回就此离去。
苏彻走了以后,唐星叹了口气,把矿泉水从冰箱里拿出来,给店员姐姐打帐,那女店员撇了她一眼,再也不似刚才柔和的眼神,盯着她看的目光里,仿佛可以戳出一个洞来,恶狠狠的。唐星知道对方一定是以为自己是“脚踏两条船”而且还“早恋”的小太妹了。两个“姿色”算不上差的小男生为了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差点在她的店里打架闹事,没人会以为唐星有多无辜。
而事实上,唐星确实很可恶。
她暧昧了,和苏彻。
更可恶的是,唐星对于“醒悟”后快速斩断了萌生的情愫,感到匆匆和不舍。
她舍不得苏彻。
天知道,她拒绝了还想挽回。
拥抱的问号
唐星付完钱在超市里沉默了一阵子,大概过了十来分钟才拿着水慢悠悠地走出了超市,她心情阴郁得很,和外面的晴朗天气完全沾不上边,心里充却了乌云阴霾,她提不起精神,懒懒散散地瞄了一眼白晃晃的太阳和浮云,心里重重地叹了气,呼吸困难。
“星星?”
李楠竹斜靠在粗壮的树上,手插着口袋,随意的模样,他的头发长长了,不过奇怪的是,他的白色衬衫有些脏,头发乱哄哄的,以至于唐星看见他时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这样狼狈的李楠竹不是唐星所能想象的。
“你……没看到什么吧?”李楠竹皱着眉头,低沉不悦的声音沉沉浮浮。
唐星猛地摇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心中的苦闷摇出身体之外。
“一起回去吗?”
“你的脸……怎么回事?”唐星犹豫着问出口。
李楠竹嗯了一声,直起身,把嘴角一丝丝红色粗略的用手快速抹了一下,“没什么,刚才摔了一跤。”
“别骗我了,谁先动手的?”
李楠竹被唐星的犀利问得一愣,随即说,“是我。”
“你?你伤到他了吗?你除了这里还有其他地方被打伤了吗?”唐星问得有些急躁,嗓门不自觉变大了一些,但还是竭力控制住自己。
而眼前的李楠竹忽然对着唐星笑出了声,朝她越走越近,直至牵起她的手,拉着她向回家的方向,缓缓飘出一句:“你到底是在意他还是在意我?”
“我——”
“嘘,”李楠竹手竖在唇上,“不要辩解,虽然我不确定你究竟是不是喜欢他,但很显而易见的,他喜欢你,这我知道。”
他说得那么肯定,一语成谶,这番话搅得唐星胃痛。
可当唐星想要费尽力气解释时,却被他用眼神阻止了,“不要急着否认,我相信你。但……我只是不相信我自己。”
唐星忍不住用余光偷瞄李楠竹,他笑得风轻云淡,即使身上有多么狼狈,即使脸上有了不和谐的挂彩,即使多么不开心他也是这样笑。
“疼不疼?”
唐星觉得有点心疼,苏彻这家伙的拳头也挺狠的,想起上次在音乐教室里的遭遇,她为自己的冲动捏了一把汗,李楠竹都被打成这样,更何况唐星了。
其实,李楠竹和苏彻因为她这个实际上没有表面那么好而且还很糟糕的女生打了一场架,不止是女店员,即使连她本人都要觉得自己太坏太可恶了。
“不疼,”李楠竹温柔地摸摸唐星的柔软短发,“你心疼我,我就不疼。”
“……”这种宠溺的态度,让唐星瞬间回想起了第一次遇见李楠竹的时候——重生前的那一段经历,她几乎把所有的爱情都献给了李楠竹。
那时候他也用这样的轻声细语把唐星的一颗少女心囚于牢笼。
这一次回来,唐星一直觉得有奇异的违和感,她觉得这像梦呵。
要知道现实生活中不可能会发生这么神奇的事,她非但回来了,而且……而且再一次遇见李楠竹,虽然有点刻意,有点虚伪,但两人依然照着原来的路走了下去。
可能只是意外多了一些吧。
唐星想,或许这并不会影响什么。
但是……
但是……
“学长,最近学习忙不忙?”唐星不想继续琢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