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囚凰第14部分阅读
凤囚凰 作者:rouwenwu
握住刘子业的手,柔声道:“陛下,这故事又岂是我能编出来的,乃是前阵子认识一名异人,他给我讲了许多,这不过是其中一个故事,说是若死者临死之前怀有怨恨,死后化作厉鬼,将缠着所恨之至死方休,而血亲之间的关联又极为紧密,甚至伤那厉鬼不得,我害怕陛下你今后给太后的鬼魂缠上,才会告诉你这些,我本是一片好意,陛下竟然怀疑我?”
她说着,眼中自然而然的闪现泪光,内心却是在对自己冷笑:楚玉啊楚玉,你现在骗起人来可真是越来越拿手了,过不了多久,想必就能与何驸马一较高下了。
她前世生前并不怎么擅长这一道,然而此时做来却是得心应手,好像排演过许多遍一般,却是因为情势所迫。内外忧患交逼,逼得她步步为营处处心机,思量起来,心中忍不住有些难过。
刘子业虽然也有些意动,但面上还有狐疑之色:“真的?”
楚玉便抬手一指天如镜:“陛下,我此举全是为了你着想,陛下是天命所授的帝王,寻常鬼鬼魅又怎么能伤着陛下,更何况,有天师大人在,又有什么鬼魅敢在他面前现身。”
刘子业看一眼天如镜,后者遵从与楚玉的约定,不言不语,不能说谎,便保持沉默。
楚玉趁机加把火道:“陛下,你看天师大人分明是胸有成竹,这等小事,想必根本就不在话下。”
前有鬼故事,后有天如镜,一个吓唬一个抚慰,刘子业终于下定决心,摆驾太后所在的永训宫。
前呼后拥的去了,楚玉抢在前面先入室内,见满屋药箱弥漫,容止面无表情的坐在床边,修长的手指按在太后的颈侧,而太后的头脸颈上,扎着几根纤细的银针。
越捷飞就在他身旁立着,铁青着脸不时递送器具,楚玉猛地想起方才从天如镜口中知道的,容止与越捷飞有杀师……兄之仇,她竟然不小心把他们给放在了一起,真是太过冒险,好在现在二人相安无事,否则她实在对不住容止。
见楚玉进来了,容止扬扬眉毛,道:“我以用针术暂时稳住太后,然而也不过还有一时半刻的功夫,拔出银针后她便可醒来,公主可要与太后说话?”
楚玉想了想,点头。
容止手腕一动,手指好像翻出绚烂的花,转眼间便将数支银针取出,身体一旋飞快起身,立在旁侧不起眼的位置,不消片刻,王太后便轻吟一声,缓缓睁开眼睛,而此时,刘子业也进了屋内。
刘子业虽然心中不愿来看太后,然而记着楚玉说的鬼故事,心里也是有些害怕,进门之后,礼数倒也是做得足够,只不过稍微虚假了些,不过这个状况,却是比之前不愿前来要好了许多了。
然而王太后看见刘子业,并无多少欢喜之色,楚玉一旁看着暗暗奇怪,她不是很想儿子前来的么?怎么这会儿来了又不高兴了。
嘱咐了刘子业一些话,无非是要好好治国什么的,刘子业在一旁口不对心的应着,面上渐渐浮现不耐之色。
楚玉看着着急,才想劝解,却听见王太后道:“你们都出去吧,楚玉留下,我们母女有些话想说。”
刘子业面上毫无遮掩的闪过一丝喜意,即便有天如镜跟着,他在这重病人的房间里也很不自在,如今能够离开那是再好不过再合意不过,当下便快步离去。
屋内侍女御医以及容止越捷飞也纷纷的朝外走去,楚玉也想走,可是碍于太后命令只能留着,她孤伶伶的站在房中,有些忐忑,不知道王太后单独留下她一个人是什么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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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王,一个末路的王。
强敌环伺,内乱外攻中,她离开了自己的国家,手持权谋这颗棋子,准备重新翻盘!
王与王的碰撞,智慧和美色的游戏,谁能把爱情和天下同时捕猎?
张廉是个很勤力的作者,更新很快,并且有完本保证,大家可以尽管放心跳坑~~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七十五章 天命不可违
人一走,室内顿时空旷了许多,周围的药味好像更加来。
药味之中,似乎还有少许若有若无的熏香,在这繁丽华贵的屋子里,显出一股绮丽的衰颓之意,仿佛花开到了极致,即将凋陨的那一刻。
她要干什么?
紧张了一下,楚玉暗笑自己太过小心,她连皇帝都红口白牙的哄了,怎么眼下竟然怕起了一个垂死的病人?
释然一笑,楚玉走过床边,在王太后手旁跪下,柔声的道:“母后还有什么吩咐?”已是下定决心要让这妇人走得安心,楚玉神情也分外的自如,虽然心里还是以怜悯居多,但面上至少像个孝顺的女儿。
王太后稍稍抬起手,楚玉便顺势握住,又一次为这双手的削瘦感到哀凉。
床角边原本还有一女官留下来伺候,看起来像是太后的心腹,可太后又吩咐了一声,竟是连她也赶出去了。
楚玉于是更加的不安,不晓得山阴公主的母亲要对她说些什么。
注视了楚玉良久,王太后才低声叹道:“你果真是我的女儿么?”
自然不是。楚玉心里应着,嘴上却道:“母后,昔日都是我的不对,眼下就别提那些旧事了好么?”她心惊不已,唯恐王太后说起从前的什么事,对于山阴公主过往从前毫无印象的她,只怕会立即露出马脚。
因此楚玉立即岔开话题:“母后不是想见陛下么?要不要我叫他进来一同听您吩咐?”
好在太后没有继续问下去,只定神凝视了楚玉片刻,眼底流露出温情的笑意,她无力的伸出手来,在楚玉手背上拍了拍,道:“那孽子是你设法请来的吧?我的儿子是什么个样子,我还是知道的,他对我这个母后。根本毫无情意,也亏得你能让他过来,想必花了不少心思。”
楚玉很温顺的摇摇头,心说不花心思,只是讲个鬼故事罢了,您有话快说有什么便快放,别吊着让人难受。
太后微微的笑了。她苍白憔悴地脸上忽然焕发出动人的容光,眼眸好象一下子生动起来,肌肤上也泛起了光泽,眉宇之间气韵优雅清丽,好像一下子年轻了十岁:“楚玉,你附耳过来,我对你说……”
楚玉见她面色好转,也有些高兴,听话的凑了过去,只听见王太后说道:“皇帝如此昏聩。这天下,迟早要给他人夺了去……倘若,倘若有那么一日,你……”
她的声音一下子低弱下去,好像游丝一般,风大些就会吹跑。楚玉几乎是屏住了呼吸,才堪堪听清楚她的话,听完之后愕然的愣住,甚至没有注意到,太后面上挂着安然的神色,生动地脸容迅速的衰败,好像一朵花谢的瞬间。
当楚玉回过神来时。发现太后已经合上了双眼。她伸手去探太后的呼吸与心跳,却只摸到这具尚有余温的身体渐渐冷却僵硬,于是这才知道太后方才的精神焕发是回光返照。
孝武帝皇后王宪嫄。为王氏大家之女,生有二子四女。重病终于永训宫含章殿,年不足四十,临死前。在身边陪伴着的,只有一个不是女儿的女儿。
楚玉怔怔的望着太后,虽然面前的是一具尸体,可是不知为何她并不害怕,只觉得怜悯,她地深思飘遥,想起太后出身王氏,如此算来,她与王意之也算是有些亲缘关系。
意识到自己已经发愣太久,楚玉连忙俯下身体,按照王太后临死前所说的,将手伸到床下,小心的逐寸摸索到一块扁圆形的凸起,连忙按了下去,听到一声轻响后又朝左转了半圈,再继续朝下按,随后,床沿边便弹出了一个小抽屉,仅有一掌宽的抽屉里,静静的躺着一只白玉盒子,楚玉却没有着急伸手去拿,而是先在抽屉底部边缘按动机簧,解除了抽屉里地机关。
玉盒入手温润凉滑,楚玉不忙着打开,先收藏进了袖子里,拍拍外面确定瞧不出来了,才将抽屉恢复原样,一推回去,抽屉口边缘立即与周围密合切上,看不出分毫的缝隙。
站
酿一会,楚玉酝酿出一脸的悲色,出去通知众人太后余人自然要实时适当的表达出震惊与哀恸,于是又是一番表演略过不提。
反复确定了太后不会变成鬼缠着他,刘子业下了一道旨意,让太后与先皇合葬,随后一脸高兴的走了,楚玉望着他的背影,深思了许久。带来地人都跟在她身边,越捷飞与天如镜这对师兄弟并肩站着,容止悠然的盘膝靠坐在回廊的梁柱边,微扬着脸,笑意吟吟地望着楚玉。
“天如镜,你随我来一下。”楚玉思索良久,才做出决定,才要转身走,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吩咐容止,“你先回去吧,越捷飞留下来等我就好。”她这次赶人,却是为了容止着想,得知这两人之间的仇怨后,楚玉再也不放心把他们单独放在一起,生怕自己一个疏忽,回来再看时,便是一死一活。
容止轻松地应了一声,起身便走,走了几步他停下来,转头望着天如镜微笑:“我与天如月的约定,如今应转移到你身上,天如月已死,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天如镜没有回答他,容止原也没有期待着他回应,说完后便不顾而去。
有了先前容止的劝说,越捷飞这回也没有拦着楚玉,于是在他恋恋不舍地目光之中,楚玉带着天如镜,又回到了他们先前私下说话的那座荒芜园子。
二人站定之后,楚玉望了天如镜片刻,忽然长身一揖,礼数已是恭敬足够,然而面对楚玉以公主之尊行如此大礼,天如镜却并无动容,他甚至也没有退避,而是坦然的受了这一礼。
“你要我做什么?”天如镜淡淡的问道。
—
他心思虽纯,可并不是笨,别人所言所行所思,他其实看得很通透,只是不去在意罢了。
楚玉凝望着他,温声道:“陛下年少失德,如今母后又已病逝,我身为陛下的姐姐,理应多多照看陛下,可惜陛下年少气盛,听不得劝,唯独害怕鬼,我希望天师大人能与我配合,共同的教导陛下走上正途。”其实这话用浅白粗俗的方法复述一遍,就是:老的都死啦,现在没人能管教那无法无天的小兔崽子了,正好他怕鬼,你这个神棍便跟我合作一下,一起把小皇帝吓唬得规矩些吧。
楚玉面上虽然极为诚恳正气,内心却很郁闷,照理说这应该是朝上官员该干的事,她本不过是个清闲公主,却要额外揽下不属于自己的工作。
天如镜冷漠的摇了摇头:“公主,你不该妄想以一己之力,改变一个王朝的气运。”他的神情是高高在上的,好像天空张开了眼,无情而悲悯的俯视众生。
楚玉气结:“什么叫做妄想?”她想活下去,想要很好的活下去,这算是什么妄想?对于天如镜说的什么气运,她半个笔划都不相信。
不管楚玉怎么放低姿态,天如镜始终回以冷漠,楚玉心头急怒之下,伸出手来紧紧抓住天如镜的衣领,另外一只手已是金簪在握。
尖锐的簪尾抵着天如镜的咽喉,楚玉冷然的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答应还是不答应?”她已经丧失了耐心,不愿意继续磨蹭下去。
她之所以选择天如镜做合作对象,是因为他本身的身份和形象,而看刘子业对此人也非常信服,虽然对神棍不以为然,可楚玉不会因为自身的喜恶小瞧他的影响力。
楚玉才出手,金簪堪堪抵着天如镜的颈部肌肤上,忽然她觉着手上一麻,从天如镜身上传来一股无形的却是无可抗拒的力量,将她整个人掀翻抛向空中,片刻后,落在拥挤的花木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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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七十六章 世界观颠覆
中金簪脱落,锐利的发簪落在地上,好像没入软豆腐声无息的插入土壤一小截。
身体仿佛仰面飘在半空之中,视野瞬间变幻,天如镜霎的从眼前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片辽阔的天空,凝滞在眼眸中的蔚蓝,一刹那间瑰丽到震撼。
直到身体落在花木从中,过了好一会儿,躺在繁茂草叶上的楚玉才醒悟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身下的枝叶浓密柔软,保护她没有受到半点伤害。
蔚蓝的天空中,有一团洁白的云朵,结成眼睛的形状,仿佛天空之眼,与楚玉对视。
躺着发了一会愣,楚玉才慢吞吞的爬起来:“下手真不客气……”她对天如镜说,可是可是瞧见天如镜现在的模样,话语哑然中止,楚玉陷入了更大的惊愕之中。
此时的天如镜……
此时的天如镜,静静的立着,可他的身体之外,却笼着一层透明球形光罩,正好将他整个人包裹住,刚才,好像也是这个把楚玉给硬生生弹开的。
光罩是很浅的蓝色,好像天空的颜色稀释无数倍,光华之中,天如镜容颜清隽出尘,衣衫拂动飘然若仙,仿佛与尘世隔离。
那是什么?!
见此情形,楚玉整个人濒临崩溃。尽管超越了时空,尽管魂魄夺体这么荒谬的事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可是本质上,楚玉依然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兼唯物信仰者,把自己来此理解为时空裂缝以及电磁波转移。不相信有什么超自然地存在。
可是,她一直以来的信念。被眼前地情形彻底打破颠覆了。
这是什么?
楚玉几乎是不知所措的,在心中不断自问,她想起了之前所见的宦官对天如镜的狂热崇拜,想起了容止对天如镜的看重,想起了刘子业对天如镜的信服,她甚至想起了。第一次出公主府时,听到大婶拿自己吓唬小孩,与她坏公主并列恐怖地妖法师……
然后,楚玉联想到了之前天如镜的坦然,他诚实的承认自己根本不会驱鬼,也毫不畏惧她会拿这个来威胁他,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忠直诚恳,宁可背上杀身的罪名也不撒谎,而是他根本有恃无恐。
不会驱鬼?那又怎么样?只消将这套排场在众人面前一亮,没有人会怀疑他是有道的法师。就连压根不信鬼神的楚玉,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瞪视了天如镜良久。楚玉才慢慢的问道:“原来你真的会法术?刚才说地什么气运,也不是信口开河?”虽然语气之中依然带着强烈的质疑,可是如今楚玉,却是有些想要相信了。
她就算再怎么坚持唯物论,也没办法自我欺骗说天如镜外面那层光罩其实是光线地折射又或者是她眼睛花了。
而由于楚玉本身的来历,她也是知道。这个王朝即将倾覆,与天如镜所说的气运衰败,正好不谋而合。
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心理,楚玉伸出手指想要碰一碰那浅蓝色光罩,手才伸出去一半忽然想起可能有危险,便拔出斜插在地上的金簪代替手指,才捡起来又担心金簪不够长,于是从旁边的花木上折了一条约莫两尺长的细枝。
楚玉随手拨去纸条上地分岔,只留下尾端的两片细小树叶。树枝慢慢的朝前探,天如镜站在原地丝毫不动。任由她尝试。
在尖端的细软枝叶伸到距离光罩还有大概一尺半距离时,楚玉便感觉到了一股阻力从透过枝上传来。那阻力并不是碰到什么坚硬的东西,而是仿佛陷入了极为浓稠的液体之中,好像那一层的空气极度压缩起来,有一种强大的张力。
再努力往前探,枝端却是不能寸进,被那浓稠的压力迫得动弹不得。
楚玉心中猜测这也许就是刚才弹开自己的力量,证实了心中地想法,她弃去树枝不再尝试,而天如镜也在此时撤去光罩,细枝失去依托的力量,颓然落地。
轻轻叹息一声,楚玉垂下头,伸手抚上自己地额
得这个动作做起来那么的无力,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道:“我真是少见多怪了,居然被吓成这副难看的模样,让你见笑,实在抱歉。”
放下手时,楚玉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冷静,不仅恢复了冷静,甚至她清雅的脸容上,对眼前的天如镜,并无多少敬意。
见楚玉如此,天如镜反而有微微的奇怪,因为凡是见过他和他师父这个模样的人,惊吓之后,几乎无不把他们当作神人来膜拜,如楚玉这般还能坦然直视的,他从没见过。
这奇怪也是须臾间一纵即逝,天如镜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心止如水。
楚玉此时又感到了早些日子面对容止的无力感,容止是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比深渊更深,手段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唯恐动全身;而天如镜的则是完全相反的,他将一切都摆在你面前,本人完全没有什么目的,纯澈如一汪清水,可是他却拥有不属于这世间的力量,毫无所惧的行走在所谓的凡尘之中。
楚玉轻声道:“倘若我要做些什么,你会不会阻止?”
天如镜淡淡道:“不会,你做什么都是枉然。”一个朝代的气运,不是一个人能够左右的,他并不认为楚玉能有多少本事,更过分一些说,他完全没把楚玉放在眼里。
“很好。”得到答案,楚玉转身便走。
发生意外状况,策略临时改变,她需要再从头考量。,现在留在这里,已是完全无益。
她原本以为天如镜只是一个装神弄鬼的神棍,能够诱之以利或晓之以理,邀请他合作一起影响小皇帝,可是没料到他竟然真的拥有超出世俗的力量,这令她意识到,天如镜不是她能够用自身权柄全盘掌控的人,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受控制,那么原本的计划就要彻底推翻。
即便发现了天如镜的非人力量,可楚玉并不为之困扰,天如镜与容止不同,他是那种你不去动他,他也懒得理你的人,最坏的状况也就是不能任意指使他做事,对她目前的主要方向目标并不构成影响。
他虽然有超然力量,可是并不屑理会她的动作。
这就很好,她巴不得天如镜轻视她,如此她才能不受阻碍的行事。以天如镜的影响能量,假如出手拦阻,将会对她造成很大的压力。
目标是什么,想要什么,楚玉心中宛如明镜,清醒而冷静,即便发现天如镜拥有非人力量这样震撼的事,也依旧不会令她迷失方向。
她要改变自己灭亡的命运,她要减缓这个王朝衰败的脚步,即便被天如镜说是妄想,她也不在乎。
楚玉离开院子,便去找被她丢下的越捷飞,一同回公主府,两人正面相对时没什么,可当楚玉转过身朝宫外走时,越捷飞却看见楚玉身后,衣裳发上沾着尘土和凌乱的花叶瓣。
楚玉被天如镜摔开又爬起来时,由于心神太过震撼,忘了打理自己的仪容,后来更是没想起这事,她在宫中行走,每个看见她身后的宫人都很是古怪,可是没人敢到她面前提醒一二,就让楚玉这样一路走过来。
什么样的状况下,身后会沾上尘土草叶?越捷飞想着想着脸色大变!
他下定决心,今晚要偷个空跑出来,好好询问天如镜,是否遭到了楚玉毒手。假如……假如……木已成那什么,米已成那什么……他也不能拿公主怎么样……
师弟,都怪师兄没有保护好你。
越捷飞悲痛的想。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七十七章 酸甜苦辣咸
玉回到府中,天色已经微暮,经历一日波折,她有些没有就此休息,而是拉人问了容止在自己院子里,衣裳也不换的径直去找他。
在车中,她已经发现了身后的玄机,回想起所遇到宫人的古怪神情,才恍然大悟,知道明天宫中大约又将谣言四起。
不过她并不在意。
在屋里没有找到容止,楚玉便返回竹林之中,这一次容止没有坐在一入林便能瞧见的青石台上,那青石台空空落落,楚玉伸手去摸,指尖冰凉。
容止心中想必也和她一样,不太平静吧?三年的目标陡然消失,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任是谁都很难转变接受。
现在的容止,也许在某个隐蔽的角落,静静的沉思。
正要返身离开到别处去寻找,楚玉忽然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好像是烤肉的香味,她心中一动,便朝竹林深处走去,走着走着,那香味也越来越浓郁,让楚玉及时的想起来,她今日来回入宫,都没怎么太吃东西。
走到了园子的角落,也是竹林的边缘,楚玉不意外的瞧见了容止,他随意的坐在地上,面前支着一个木架,架下有火,木架中横着一根树枝,枝上串着一只体型比鸡略小,已经被拔光毛烤得焦黄,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鸟。
香气就是从这只烧烤鸟身上传出来的。
容止秀丽清雅的脸容上没有表情,雪白地衣衫上沾着少许烟灰污渍。火光明暗不定的跳动着,照不亮他漆黑如墨地眼睛。光一投入他的眼眸,便好像被彻底吸收了似的。
即便是在烧烤,他看起来依然是从容优雅的,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自然。
拿起一旁的瓶子往小鸟上撒一些粉末,香气顿时变得无比勾人,楚玉再也忍不住。三步并作两步上前,隔着火堆坐在容止对面,笑道:“见面分一半。”
容止抬眸看她一眼,并不讶异,只微微一笑,道:“公主确定真的要吃?”
楚玉笑道:“难道你在这里下了毒?”
“自然没有。”
“那么还有什么问题?”
容止凝视了楚玉片刻,露出个奇妙地微笑,他移开架着烤肉的木架,冷却片刻后便从袖中抽出一柄不过巴掌长的纤细小刀,割下鸟腿上的一片肉。约莫二分之一手掌大小,穿在刀刃上递给楚玉:“眼下器具不足。还请公主将就,不过如此用餐,也别有一番风味,公主不妨尝试一二。”
那片烤肉只有不到半寸厚,一面焦黄流油,另一面却是洁白鲜嫩。色香俱全令人食指大动,楚玉接过刀柄,小心的吹了几下,确定不怎么烫了才送入口中。
过了片刻,楚玉面无表情的停止咀嚼,容止了然的笑笑,指指火堆,示意她吐在火里,又随手把她手上的小刀顺过来。
楚玉犹豫一会,还是把嘴里的东西强行咽了下肚。望向容止,斟酌着词句道:“你。是不是用错了调料?”肉烤得完全没有问题,表皮焦脆内里鲜嫩,咬起来口感极佳,可是问题却出在渗入肉里的调料上。
这烤肉地味道其实也不算夸张,不像那些初学做菜的新手做得太咸或太淡,只是有微微地扭曲,进入肉中的咸味里,多了一点不该有的苦味和甜味,这两种味道混合起来,尝起来便很奇怪。
就宛如调色一般,明明该是绿色,却不小心混入了红色黄|色的颜料,整体匀起来便很奇怪。
看容止一脸聪明相,也不像是厨艺白痴的样子,怎么会这样?
容止淡淡一笑,并不解释,只拿起小刀端详,刀刃上还穿着大半片楚玉方才吃剩的烤肉,他也没有丢弃,低头张口轻轻地咬下。
文雅的一小口一小口咬下肉片,容止吃得极为从容惬意,好像丝毫不受那古怪味道的干扰。
楚玉见他这个模样,忽然想起了一个可能:“你……感觉不到味道?”假如是这样,那么就说得通了,色盲难以完美的调色,而没有味觉的人,自己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美味,自然也很难做出美味的饭菜
但话才说出口,楚玉就驳回了自己的猜测:“不对,感觉不到味道,你为什么要调味?你的味觉……我是说舌头……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楚玉思索着道。
容止低头咬下刀刃上最后一片肉,火光映照下他浅色的嘴唇泛着柔润地微光,眼帘如扇半敛,乌黑的发丝滑落少许,遮挡住半张脸容。
再抬起头来时,他看向一旁,微笑道:“越捷飞,可否帮个小忙,替我给厨子传话,让他们料理只野兔送来。”
越捷飞平素皆是与楚玉共同进出,如影随形,只不过他身为侍卫,时常在不易被觉察地暗处隐藏着,此时听见容止吩咐,却先是望了楚玉一眼,后者点头后才转身离开。
越捷飞走了,容止这才接着说:“我的舌……”他停顿一下,似在思索应该如何表述,“尝出来的味道,与旁人都有些不同,人觉着是苦的,我却尝来带着一丝甜,人说是酸的,我却觉着有些咸,我觉着好吃的,别人却未必如此想。”
他轻耸了耸肩,虽然无奈,却也满不在乎着:“就是这样了。”公主府上的厨子都知道他喜好的味道与别人不同,给他准备食物时,都是专门单独准备一份,却不晓得有这等缘由。
楚玉愕然,好一会儿才道:“这件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容止微微一笑,又从已经微微冷却的烤鸟上挑下一小片肉,他折断的右臂现在已经不用吊着绷带了,可依然不能太过使力,可完好的左手却灵活至极,动作轻盈得像灵巧的燕子:“没有人曾问起这事,只当我口味古怪,所以也只有公主知道此间真正的缘由。”
楚玉皱眉道:“怎么会这样?”他这样的味觉,和别人一起吃饭时,岂不是很不方便?
容止笑了笑,舔了舔沾上油光的嘴唇:“其实小时候还是如常人一般的,也许是后来尝过太多的毒药,不知怎么的就变成这样,也不知该如何医治,横竖没什么大碍,这些年便这么过来了。”别人做的东西多半不能吃,他便自己摸索着学习调味,倒也是练出了一手好厨艺,可算是意外收获。
容止说得轻松,楚玉却有些明白,他的“这么过来了”,并不是那么惬意的,可是见他不愿多提,她也不便相询,只有岔开话题:“越捷飞怎么还不回来?”
容止望了楚玉片刻,带着几分玩味的目光在她身侧周遭扫了一圈,随后高深莫测的一笑,道:“他恐怕一时半刻回不来。”
果然如容止所言,当被宰好剖开洗净的兔子由厨房下人送来时,越捷飞还没有回来。
而容止动作俐落的穿枝切肉,把兔子架在了火上,翻动兔肉时抹盐刷酱,不一会儿便又有香味飘出。
楚玉看一眼他还没吃两口的靠鸟,忍不住道:“你一顿要吃多少?”一只鸟还不够?
容止笑了笑:“这是给公主你准备的啊,我口味虽然不正常,可要想做常人的饮食,也不是难事,公主稍待片刻,很快就好。”
容止烤好了兔肉,灭去火堆,便连枝递给楚玉,楚玉一尝果然十分美味,便索性将晚饭直接在这里解决了。
幽静的竹林边上,暮色渐沉渐暗,一男一女,一鸟一兔,一人一只,相对微笑,这景象虽然奇怪,却别有番动人之处。
两人吃饱后休息片刻,越捷飞也回来了,他脸上带着欢悦之色,好像知道了什么令人高兴的事,容止微微笑着,望了越捷飞一眼,再望望楚玉,随后站起来,道:“公主来的正好,我有一事相告,请随我来。”
楚玉下意识的问道:“什么事?”
容止笑道:“公主忘了么?前日你令我做的三件事,那第一件……”如今已经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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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七十八章 十步见芳草
?她还真忘记了。楚玉恍然一阵子才想起,两天前,她还用七叶雪芝威胁容止来着,目的是让容止帮她做事,而第一件事,便是找出府上的窃贼。
今天过的很是混乱,不仅得知容止与越捷飞一门的结怨缘由,又瞧见天如镜的非人能力,楚玉受了太多震撼,以至于把偷窃小事给抛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她当初之所以那么做,是因为无法捉摸容止的立场,只能暂时将他假象为敌人,针对他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太客气,但今天知道了当年一些原委后,便为自己的过度小心产生了些许愧意。
她那时实在是有些逼迫过甚。
思及此,楚玉看着容止的目光便不由得有些抱歉:“已经找到了?”
容止静静的微笑而立:“不错,已经找到了。”
假如是今日之前,楚玉定要怀疑他这么快找着窃贼,是不是与对方有所勾结,可现在一旦改观,想事情也会往好的方向想,不再一味的怀疑猜忌。
楚玉觉得发自内心的轻松:容止不是敌人,这实在是太好了。
虽然天如镜的事让她有些挫折,可得知容止的真正目标并不是她,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楚玉也拍拍衣裙站起来,道:“是谁?已经扣起来了?带我去看看。”她说着就要往穿入绣林往园外走去,却被容止伸手拉了一下衣袖。
楚玉停步回头一看,见容止递过来一块折叠好的丝帕:“公主,先擦一擦吧。”
楚玉有些忡怔,不知他这是何意。容止笑了笑,握着丝帕一角,抬手来擦拭她的嘴唇,他轻柔又仔细的擦去她唇上沾着地油渍后,轻声道:“如此好了。”
两人站得很近,楚玉全身僵硬着任由他动作。周围的一切都是昏暗的,容止笑意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清润如水,幽静如潭。直到容止拿开了手,楚玉才回过神来,禁不住脸上发热,幸好此时夜色已浓,她才不必发愁该如何掩盖。
容止先朝林中走去。他雪白的衣衫在黑暗中轻轻拂动,不时有纤细绣枝划过,偶尔有淡薄的月光透过竹叶之间的缝隙,打在他身上,仿若浮冰碎雪,楚玉迟了片刻,才跟上他地脚步。
穿过竹林走出沐雪园。才走出几步,便有侍卫靠近,那侍卫先向楚玉行礼,才请示容止道:“容公子,都已经安排妥当。”那是楚玉前日分配给容止的人手。
容止瞥了楚玉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笑道:“公主也一起去瞧吧,虽然那人我早已猜到,可却也有猜不中的地方,如今我方信了那句话,十步之泽,必有芳草。”
由那侍卫在牵引路,没出西上阁就到了目的地。园门前书着这座园子的名称:春色暖园。
这是从前山阴公主两名男宠的住处,如今这园中,只有一人居住——便是柳色。
竟然是柳色?
楚玉感到愕然,她转头看向容止,容止也恰好在此时转过来,笑吟吟的点头,其意不须多言。院门是虚掩着地,从缝隙里隐约传出蛮横的叫骂声,听那声音像是柳色,容止一笑推门。几人走了进去。
进了院子时,楚玉也听清了柳色的骂声,多半是市井间的粗鄙俚语,骂得流利无比,话语之间不带半点儿停顿,有些词句之妙,楚玉甚至要回味好一阵子才能领悟其中的意思。
从院门口走到房屋前不过二十多步的距离,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柳色一直从容止地祖宗八代骂到祖宗十八代,并且多次试图与容止的父母发生某种不正当关系,容止一进屋,便笑着接口道:“那可真是对不住,家父家母已经入土为安,你晚来一步。”
二人进门的那刻,好像有谁按动了消音按钮,骂声陡然中止。
屋内只点了一盏灯,光线很暗,有几名侍卫在门口屋内看守着,见容止楚玉来了,连忙纷纷行礼,容止径直走向房屋正中央,目光含笑,望向柳色。
此时柳色被拇指粗细的麻绳
缚着,翠色衣衫凌乱,长发狼狈披散,雪白的脸上有痕,看起来显得楚楚可怜,他先是看见容止,正要继续破口大骂,忽然瞧见容止身后的楚玉,立即变了颜色,眼中迅速涌出晶莹泪珠,嫣红丰润的嘴唇微微开启着,颤抖着道:“求公主救救柳色!公主若是不来,柳色便要被容止给害死了。”
接着,柳色便滔滔不绝的控诉容止的跋扈专断,简直将容止说成了天上有地下无的天字第一号恶人,楚玉听得颇为有趣,而一旁的容止也忍不住连连微笑,好容易等柳色说累了,才接口道:“好口才,听你这么说,就连我,也都险些要信以为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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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玉偏头瞧他,故意道:“他说的不会是真地吧?”
容止漫然笑道:“公主以为呢?”
他拍了拍手,门外便有一行人走了进来,是一对侍卫绑缚着几个人,这几人之中,有府内打杂的下人,有守门的守卫,外府账房,亦有普通商贾,贩夫走卒,以及一个相貌阴柔与柳色有几分相似的青年。
柳色一见那阴柔青年便变了脸色,叫道:“容止,你有什么私怨便冲着我来,抓住我哥哥做什么?”原来那青年是柳色的兄长。
容止摇了摇头,望着柳色的目光是居高临下的怜悯,他一弹手指,身后便有人将搜索来的证据奉上,正是公主府上丢失的珠宝玉器。
柳色的面色已经是苍白,可想到承认地后果,他依然嘴硬抵抗:“这是你在栽赃陷害,我压根就没见过这些东西。”
容止也不气恼,只又弹了下手指,便有人替他说出查探的经过,以及对其他人单独审问的结果。
听着听着,柳色一下子泄了气,他双目发直,浑身无力,非有绳子强行靠柱绑着,只怕就要立即瘫倒在地上。
柳色早些年入府后,就曾经大着胆子做过一笔,勾结外府的账房贪污,贪来的钱财却是给他哥哥送去,用于走入仕途后官场上的交际,后来因为容止全面接掌了府内的事务,他便没敢再下手。而这些日子,柳色预感到自己今后再也不会受到公主宠爱,便又动起了念头,想要在被赶走之前捞上一笔,今后也能过得舒服,却没料到已经被削权的容止,再次横插一手,将他给硬生生揪出来。
他被人捆在此处时,心中还抱有侥幸,现在却是完全绝望,证据确凿,他再没有喊冤的理由和立场。
容止微微一笑,转向楚玉道:“我从前倒是没有留神,柳色是这样的人才,他勾结外府的账房贪污,并盗取珍玩,辗转偷运出去变卖,销赃的路子也算隐秘。”虽然看在他的眼里,尚算粗疏,可对于没有经受过任何指导的柳色而言,却是极为难得的了。
容止原虽然仅凭对府上各人的了解,猜出了偷盗者是柳色,但在查证过程中,却有些意外:柳色出身贫民,他没有念过书,只是跟着商人的父亲学过些算帐,可是对金钱与买卖却有着出人意料的敏感与热爱,帐目做得很是巧妙,虽然瞒不过容止,可却至少糊弄过了新手上路的桓远。
容止将前后向楚玉详述交代一遍,便问她如何处置,楚玉目不转睛的看着柳色,心里也有些犯愁,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实她对于偷盗府上财物的人,并无多大痛恨,命令容止将其找出来,不过是不想身边有只耗子啃墙脚,甚至没想过真抓出来时要如何处置。
最为为难之处,是因为楚玉前两日才从严处置了幼蓝,倘若一下子放轻处置,会令她前面的一番做作宣告无效,但现在柳色犯下的是大错,不要说从严,甚至正常的处罚,都是打死也不为过。
难道还真要打死不成?
似乎是瞧出了楚玉的为难,容止一旁翩翩笑道:“公主倘若为难,便把柳色交给我处理如何?”
柳色一听,登时面色惨白,哭着求楚玉饶命,容止虽然平日里待人谦和,可是柳色心里,对他始终有着不可抹灭的莫大惧意。
第二卷 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 第七十九章 一叶而知秋
止太可怕了。
在他幽深的目光下,好像一切都无所遁形,只不过一日的功夫,他便将所有的一切连根给挖了出来。
准确的洞察,决断的行动,冷静的判断,这些,与容止温雅的外表截然不同,也显示出他的手段是何等的圆融犀利,这与桓远的生涩是截然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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