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重生第3部分阅读
凤凰重生 作者:rouwenwu
糊,又不好问,只好皱眉不语。
果然,容嬷嬷见我如此,便又说道:“娘娘您难道忘了?延熹宫那位,跟这福伦家可是关系匪浅……福尔康见了她还应该叫一声‘姨妈’呢,万一被福尔康见到了这幕场面……”容嬷嬷果然是没怎么伤到,这片刻已经恢复了精神,说着便向着地面上那两人努了努嘴,又继续说,“娘娘想这福尔康会守口如瓶么?少不得会到延熹宫那位主儿面前去搬弄是非……那主儿在皇上面前再吹上一阵耳旁风,添油加醋,旁敲侧击的,在皇上心目中,指不定怎么想咱们坤宁宫呢!”
我听了容嬷嬷这番话,心头霍然开朗,原来这事儿还有这么一宗内情,幸亏方才我没有拦着那侍卫。
屋内容嬷嬷同我解说的时候,外面传来护驾侍卫的声音:“福大爷,这大中午的不休息,怎么有空儿到这里来了?”
接着,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响起:“啊!是你呀!我原本是经过这里的,方才听到些奇怪声响,心怕有事,所以特意过来看看。”想必就是福尔康了。
侍卫说道:“福大爷您的耳力真不错,我也是听到声响过来瞧瞧的,推开门只见到两只猫咬着就跑走了,咳,虚惊一场,没事儿,没想到却也惊动了福大爷您啦。”
那福尔康说道:“原来是这样,那么我就不过去了,先前只是想——这里是坤宁宫,皇后娘娘住的地方,咱们自然是要加倍小心的,否则的话出了什么纰漏,可是要掉脑袋的。”
那侍卫连忙附和,说道:“正如福大爷所说,所以奴才也才打起十二万分精神,不敢怠慢分毫呢。”
他倒是很会说话。
果然福尔康听的开心般,笑道:“大家都是御前侍卫,就不要奴才前奴才后的了,我叫你的名字善保,你便也直呼我的名儿,叫我尔康就是了,如果觉得拗口,那就叫大哥,你比我小,我自称呼你一声善保弟。”
“那怎么高攀的起?”侍卫笑嘻嘻说道,“福大哥您是堂堂的福伦大学士的大公子,又是令妃娘娘的侄子,小弟怎么能跟您比呢?”虽然说着高攀不起,却也识情识趣的改了称呼,不再“福大爷福大爷”的叫,改成“福大哥”了,凭空多了一份亲近。
福尔康带笑说道:“得得得,就你话多,行了,不跟你瞎扯了,我先走了,改天大家一起喝酒。”
“那小弟就恭送福大哥。”善保越发油腔滑调的说。
过了一会儿,外面没声了,容嬷嬷才打开门扇,那叫善保的侍卫走上前来,噗通跪倒在地:“先前奴才冒犯了皇后娘娘,请娘娘降罪!”
我迈步走出:“你只有功,哪来的罪?别跪着了,起来吧。”
善保仍旧跪在地上不动:“虽然说是为了救驾,但奴才的确有些唐突,娘娘怪罪也是应该的。”
我看了看外面,那福尔康已经去的远,早不见踪影,心头放松同时略觉得遗憾:听容嬷嬷说起,福伦大学士家的长公子,令妃的侄子,见这叫善保的奴才如此恭敬的态度,少不得还有个“皇上面前红人”的称号……那应该是个重要的人物,只不知道是什么模样,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回头看了一眼仍旧倒地不醒的两个人,心头仍旧十分不悦,转头问道:“你叫善保?”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正是奴才。”侍卫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回答。
“嗯……”来不及多想,我说道,“你今日做得很好,本宫不会忘记你今日立下的功劳。”
善保说道:“这都是奴才应该做的。”
千篇一律!我不去理,心头几度转念,终于问道:“你可认识里面之人?”
善保低着头,回答说道:“娘娘相问,奴才不敢隐瞒,里面的侍卫乃是跟奴才同为御前当值的,奴才今日而来,也是疑心他为何在值班之际失踪,却不料他竟然犯下弥天大罪在先,意图伤害娘娘在后,想来是老天庇佑,娘娘的洪福齐天,才会让奴才能够及时赶到。”
他果然是个舌灿莲花、很会说话之人!想必是知道我对他起了疑心,才将这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并先交代了个滴水不漏。好。
我微微一笑:“善保,你是个聪明人,本宫最喜欢跟聪明人说话儿,省了多少事儿……”
“谢娘娘夸奖。”
“那么,依你之见,本宫该如何处理里面那两人?”
“这……奴才不敢说。”
“赦你无罪,你说便是了。”
“奴才认为……”善保缓缓抬起头来,美妙绝伦的双眼看向我,却伸出手,轻轻地在胸前做了个斜劈过的动作,嫣红如涂朱的唇一动,说道,“杀之以绝后患。”
我心底大大震动!尤其是看着眼前这般唇红齿白,宛如无辜少年脸庞般的善保,可是嘴里却不动声色不带感情地说出一个“杀”字,对比尤其鲜明。
这善保,也算是“蛇蝎美人”的一种典型了。
“娘娘既然跟嬷嬷孤身前来,必定是发觉了不妥却不欲旁人知晓,方才也没有拦着奴才支走福大爷,想必娘娘也是不愿今日之事被别人知晓的,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唯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善保继续说道。
我在心头赞叹:如此的心狠手辣,心思缜密,这叫善保的青年绝非池中之物,假以时日,他必定会飞黄腾达,叫人刮目相看。
我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若是这件事情本宫交给你来做,你会做得妥妥当当,不留后患么?”
善保说道:“奴才愿意为皇后娘娘分忧!”
我轻声一笑,柔声说道:“善保,你说只有死人才会永远的保守秘密,那本宫问你,——本宫可以相信你吗?”
善保身子一颤,却面色如常,说道:“奴才只想替娘娘分忧,忠心耿耿,天日可鉴,若娘娘不信,大可命人将奴才杀了!奴才亦是死而无怨的。”
他如此毫不犹豫说出我的潜台词,我倒放心,此人如此聪明,果断,够心狠手辣,是个一心一意向上攀爬的主儿,有野心的男人,若他能为我所用,倒是一大助力,也解决了我先前为之踌躇的一个问题。当下哈哈长笑:“好……本宫就相信你,善保,你且起身,将这件事情为本宫办的妥妥当当。此事完结之后,本宫另有要事吩咐你,一并做好了的话,本宫便许你一个——锦绣前程!”
借刀记 1
回到坤宁宫,永基仍然在睡,是天真无邪的睡容。
坐在床边,低头端详着永基小小的脸,想到方才经历过的一幕,仍有些惊魂未定之感。
旁边宫女过来禀报:“娘娘,方才十二阿哥醒来,吵着要见娘娘呢,奴婢说娘娘一会儿便回来,才重新哄的他又睡下了。”
“嗯,知道了。”点了点头,令宫女退下。
容嬷嬷在一边说道:“娘娘,方才之事,就那么交给一个侍卫去做,可妥当么?”
永基似乎有所察觉,小手一挥,自被子里伸了出来。我轻轻地握住他的手,重新给放进被子里,又将被子角向他身下轻轻地掖了掖,才说道:“他若不是个有心的,今日也不会再本宫面前出力的演这样一出戏……他知道福尔康是令妃的人,才出手相助本宫,显然是想本宫信赖他。他既然有心表现,本宫就给他个表现的机会。那两个人无论他怎么处置,都跟本宫没什么关系,做好了,是他的福分,做不好……”
容嬷嬷若有所悟,接着说道:“做不好的话,左右这件事跟咱们没关系,也是他一个人给担着。”面上放松下来。
我看永基睡得甜美,不愿在他的面前说起这些,夹杂着血腥气跟黑暗的阴谋的东西,展露在永基的面前,纵然他不知,却仍旧让我觉得不舒服。
起身,缓缓地走了出去,在靠椅上坐定了,容嬷嬷问道:“娘娘,先前娘娘让奴婢找个可靠的宫外之人……”
“暂时不必了。”我一抬手,制止了容嬷嬷的话。
我已经有了更好的人选。
容嬷嬷脸上露出疑惑神情,却不敢问,只好答应。
我想了片刻,说道:“倒是另外有一件事让嬷嬷你去做。”
“娘娘您只管吩咐,是什么事儿?”
“那两个对十二阿哥下手的宫女,叫……”我扶着额头回想着,“乌雅跟……”
“跟苏拉。”
“对,是她们两个。”
“娘娘您终于要处置她们了?”容嬷嬷眼睛一亮,脸上亦绽放笑容。
我望着她几乎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由一笑:“嬷嬷,可是要让你失望了。”
“啊?”容嬷嬷脸上笑容一停,问道,“娘娘,您这话是什么意思……奴婢不明白呢。”
“不明白不要紧,”我淡淡地说道:“嬷嬷你只要按照本宫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那娘娘您说,奴婢一定办到。”双手一攥,露出了十万分的干劲似的。
“你将这两个奴婢唤来,本宫要见她们,对了——来之前记得好生替她们梳洗梳洗,换上点漂亮干净的衣裳。”
“啊……是……奴婢遵命!”
容嬷嬷满怀不解,却也只好答应,心事重重地领命而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容嬷嬷便已经将人带来。
那两个宫女,都是怯生生地垂着头,两人皆是白嫩干净的长相,尤其是左边一个,虽然是低着头,随着距离渐渐靠近,看的清楚,那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似的,微微颤动,小鼻子玲珑可爱,另有樱桃小嘴,嫣红欲滴。这还只是低着头时候所见,不知抬起头来,是个怎样让人心动的面貌。
两个人上前,容嬷嬷行礼,说道:“回娘娘,人已经带到了。”那两人便跪倒在地,齐声叫道:
“奴婢乌雅参见皇后娘娘……”
“奴婢苏拉参见皇后娘娘……”
“抬起头来,让本宫好好瞧瞧。”我说道。
那两人方慢慢地抬起头来,果然这左边一个生的好相貌,天然一段媚态风流,眼角眉梢尽是。恐怕她就是容嬷嬷同我讲的“乌雅”,曾经一心想要从我这坤宁宫飞上枝头变凤凰之人吧。
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轻轻笑出声来:“果然长得很美。”
乌雅的身子一抖,忍不住微微瑟缩:“娘娘……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不敢了,请娘娘饶命……”
容嬷嬷转身,厉声喝道:“大胆的奴才,皇后娘娘没让你开口,你竟然敢如此放肆!”
乌雅闻言一伸手,一巴掌便打在自己脸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停!”我急忙制止,“本宫没让你动手,你忙什么?再说,这么美的脸若是有所损伤,本宫可是会心疼的。”
乌雅停了手,整个人匍匐地上,如筛箩一样颤抖着。
旁边的苏拉更是一声不吭,一张脸煞白煞白。
“容嬷嬷,”
“奴才在。”
我张口问道:“你是宫内资深的老嬷嬷了,那你来说说,如果是现在这种情形,该怎么处置她们两个好呢?”
容嬷嬷听我这么问,顿时满脸得意,咬着牙般说道:“回娘娘的话儿,若是现在这般目无主子吃里扒外的奴才,就该将她的双眼挖去,敢对小主子动手的,就该将她的十根指头废掉,——奴婢有一种法子,专门治这种胆大包天的贱婢的,就是用那长针刺入手指头指甲缝里,只消用过一次,从此这双手就算是费了,百试百灵……不过这些还只是轻的,最好是这些不碍事的刑罚上过了之后,就扔到宗人府去,带盐水的鞭子使劲儿抽上一顿,打的皮开肉绽的,保管她浑身上下每一块儿好地方,就算是铁人也熬不过去。”
一说起这些治人的法儿,容嬷嬷似乎格外精通也格外感兴趣,说的绘声绘色,精彩无比。
而下面跪着的两个宫女的脸色也更是精彩无比,乌雅原本漂亮的小脸顿时面无人色,两人哆嗦着只管求饶:“娘娘,奴才们不敢了,饶命啊娘娘!”
容嬷嬷面上的得意暴涨数倍,摇头晃脑地说道:“娘娘,可要奴才将这些法子都在这两个贱婢身上用一用?”
我冷眼看着,这两个宫女已几乎是给吓昏了过去,不由笑道:“光是听听就已经够人受得了……只不过……谁说本宫当真要如此了?”
容嬷嬷一怔:“娘娘……”
乌雅跟苏拉对视一眼,呆呆地抬头看向我。
我垂眸,啜了一口茶,稍微润了润嗓子,说道:“你们两个,皆是本宫这坤宁宫内出类拔萃的,就这么轻易给毁了,简直是暴殄天物,本宫也觉得心疼。”
乌雅跟苏拉闻言立即磕起头来:“娘娘开恩,多谢娘娘开恩……娘娘宅心仁厚,是奴才们不识好歹……”
我一抬手,轻描淡写继续说道:“你们都不用多说了,本宫只是觉得,人各有志,……就如你们所见,皇上最近也很少来本宫这坤宁宫了,也怪不得你们另有心思,俗话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留在坤宁宫内……似你们两人如此出色的资质而无用武之地,真真是可惜了……”
“奴才们不敢,娘娘……”
“还不住口!”容嬷嬷始终不明白我的用意,早就憋了一口气,闻言不由恼怒地大喝一声。
两人立刻噤若寒蝉,不敢开口。
“敢不敢的,嘴上说说罢了,心底怎么想的,才最重要,”我淡淡说道:“所以本宫思来想去,决定将你们两个,赐给延熹宫的令妃娘娘,——不知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此话一出,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
借刀记 2
半晌,容嬷嬷开口问道:“娘娘,奴才没听错吧?”
我笑着点头:“容嬷嬷你老当益壮的,自是不会听错,乌雅,苏拉,本宫只问你们两个,愿不愿意去令妃哪里?”
那两个人跪在地上,不知道我是真心或者假意,竟然不敢回答,胆战心惊地互相对视,却一字儿都不能出。
容嬷嬷怒道:“狗奴才,皇后娘娘问你们话呢?没长耳朵吗?”的
“娘娘……娘娘,奴才……”两人只管断续哆嗦,却不敢说什么。
“看这样子,倒是个想去的……”我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宫就立刻把你们两个赐给令妃娘娘罢。”
“可是……可是……娘娘……”乌雅战战兢兢的,不相信自己竟能逃得一死,不受折磨,还能到令妃手下当差。
旁边的苏拉虽然不说话,小脸儿也惨白,但双眼却骨碌碌灵活的很,我一眼瞥到,说道:“莫非你们两人不愿?若真个儿如此的话……”
果然苏拉的神色一慌,竟然出声说道:“回娘娘的话,娘娘有旨,奴才等怎敢违抗,奴才愿意!”
乌雅见苏拉如此说,便也立刻跟着回答:“奴才……奴才愿意。”
我心底冷笑,说道:“既然如此,那事不宜迟,容嬷嬷——”
容嬷嬷上前:“奴婢在。”
我吩咐说道:“你派个得力精明的宫婢,将乌雅跟苏拉两人送到延熹宫去,说明了是本宫的旨意,念在她延熹宫人手不够,特地赐令妃两个手脚勤快又聪明伶俐的宫女使唤着,也见本宫同令妃姐妹情深之意。”
容嬷嬷低眉顺眼答应一声:“奴才遵命。”转身恨声说道,“还跪着干什么,不赶紧谢谢皇后娘娘恩典?你们两个上辈子修来的福分,让娘娘格外开恩,哼,白捡了一条命!”
乌雅跟苏拉急忙磕了头谢了恩,方跟着容嬷嬷双双离去。
过不一会儿容嬷嬷回来,望着我叹了口气:“娘娘您这么做,奴婢可就不明白了。”
“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微笑说道。
容嬷嬷说道:“奴婢已经准备好了诸多种方法,能让那两个奴婢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娘娘为什么要放过她们一马呢,送到延熹宫那里去,岂不是让她们蛇鼠一窝,更加得意了吗?”
“怎么容嬷嬷你也认为她们两人会在延熹宫内混的风生水起吗?”
“这还不是明摆着的?那苏拉在咱们这的时候,暗地里就宣扬令妃的诸多好处,恨不得一早就跟着她,如今倒是终于遂了心愿了……”她自顾自愤愤不平的,忽然停下来,“娘娘您的意思是?”
“令妃娘娘是如何的了不得,本宫想亲眼见识见识呢……”微微眯起眼睛,声音一沉,“本宫才不愿意让那些贱人的血脏了自己的手,她们既然口口声声说令妃娘娘有多么的好,是宫内有名的活菩萨神仙,这次本宫偏就送她们去,靠近了看看她是怎么个菩萨神仙法儿,——只不知,我这坤宁宫内送去的人,她是否也都是毫无芥蒂一视同仁的菩萨心肠对待呢?本宫拭目以待。”
容嬷嬷听着,脸上逐渐露出了然表情,想了想,说道:“原来如此,娘娘你是想……”
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宫外有人长声高叫:“皇上驾到!”
皇上驾到?
我闻言着实一愣。乾隆帝到了?刹那间有些无所适从,容嬷嬷急忙伸手搭上我的手,见我有些愣神便提醒说道:“娘娘,接驾了。”
“嗯……”我站起身来,顺着容嬷嬷向前奏了两步,才站住脚。
定睛向前看,果然见面前明黄之色一闪,门口上有个人迈腿便走了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心头一凛,屈膝低头行了个礼,柔声说道。
“皇后你刚病愈,就不必如此客套啦!”皇帝快步走到我的跟前,双手向着我的身边虚虚扶了一扶,手指头沾着我的袖子便又离开,却大声说道,“还行什么礼呀!”
我顺势站起身来,抬眸看向这近在咫尺的帝王。
一张轮廓颇为分明的脸,浓眉,锐眼,下颚胡须微长,一身明黄龙袍,飞龙舞凤,腰间玉带勒着,说话间已经完全的撂开手,向前走两步便自顾自大马金刀坐在了上位,转身之后目光炯炯看过来,整个人看起来倒很是精神矫健。
“臣妾已经大好了,有劳皇上牵挂。”我后退一步,也坐在了椅子上,望着他,说道,“皇上分神来探望臣妾,臣妾心中只觉万分欣喜,连精神也好了几分。”
皇帝望着我,露出些微惊讶神色,说道:“皇后你没事朕也就放心了,原先朕还担心你责怪朕晚了来看你,其实朕实在是忙得分不开身……”
是啊,分不开身,若是来了这坤宁宫,那谁去延熹宫啊。冷笑。
“臣妾自然是明白的,皇上不必以臣妾为念。”微笑着款款说道,双眼望着在上的皇帝,一点儿的不悦也不曾露出来。
皇帝的惊诧神色越发明显,只不过在脸上一闪而过,便笑着说:“怎么会不以你为念,你可是朕的皇后……对了,朕听说小十二也在你这里?怎么不见他啊?”
我仍笑意不改,说道:“永璂他今儿个的确是在臣妾这儿用得午膳,臣妾见他有些累了,便命他在这儿休息,此刻怕是还没睡醒呢……”
说着,便侧了侧脸对容嬷嬷说道:“去……唤十二阿哥出来。”
皇帝见状,急忙拦阻,说道:“不用去啦,让小十二好好睡一觉,反正以后见的时候还有的是,朕这次来主要是为了看看皇后如何了。”
“多谢皇上关怀……”我柔声回答,看他一眼便又垂下眸子,“让皇上在日理万机忧心天下万民之即分心担忧着臣妾的病情,是臣妾的不对……臣妾有罪。”
皇帝一时语塞,断断续续说道:“这……这也是朕应当的嘛!”
我不再多话,微笑地只是望着他。皇帝的面色有那么一丝的异样,支吾说道:“皇后这样看着朕做什么?”
我说道:“回禀皇上,臣妾这一次病实在来势汹汹,臣妾一时想不开,钻了牛角尖,迷迷糊糊的时候想到皇上……”
“哦?想到朕?”
“正是,臣妾想到以前跟皇上相处的种种光景,忽然念到或许日后臣妾就不能伺候皇上身边,不由地感怀万千……”抬起手,轻轻地用帕子在面上扫过。
皇帝呆了呆,说道:“皇后……”又提高声音,“那是你病着,病人就是这样,容易胡思乱想,现在已经大好了,就不要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何况朕这不是好端端就在你的身边吗?”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却也带上了一丝柔和,不再像是先前那样,高声大气,近似于以高声来压着藏着心底那一丝丝的不耐烦般的。
见好便收,我微笑点头:“皇上说的是,的确是臣妾一时的胡思乱想,臣妾日后不敢了,有皇上念着忧心着,便已经是臣妾的福分。”
皇帝不再说话,我便也不再开口。两个人默默坐了一会儿,气氛从尴尬古怪,到逐渐平静,最后皇帝终于出声,却是近似于低声抚慰一般,温声说道:“最近朕实在是忙昏了头,简直分身乏术,不然也可以早点来见皇后……”
借刀记 3
我刻意用柔情待之,皇帝的态度果然有所变化。
我并无怪他没有早点来看我,他却主动开始交代,双眉微皱,做戏做到十足十,认真说道,“朕实在抽身不能,近的来说那西洋楼的督造怠慢不得,远的呢,伊犁的事刚压下来,回部又开始不安稳,关于带兵将领的甄选……朕实在很是头疼,另外就是宫内的事儿也够呛,最近那个……那个端亲王府遗孤的事想必皇后也听说了吧?”
“皇上的确是够辛苦的,另外,”我点点头,不动声色说道:“不瞒皇上,臣妾已经见过努达海的将军雁姬了。”
“雁姬来找皇后?”眼睛瞪起来,也不知是真不知假不知。
“正是,”我明知故问:“皇上也觉得此事颇为头疼么?”见他一脸郁卒,便说道,“皇上不必担忧,臣妾虽然不才,但臣妾愿为皇上分忧,试着解决此事。”
皇帝一惊:“皇后能解决此事吗?”他叹了一声,双手拍在腿上撑住,双肩微沉,“本来这也没什么大不了,若是个寻常家的女子,努达海纳他十几二十个也成,偏偏新月是个格格……事关皇家体统,如此忘乎所以之人,本是不能容的,可又是端亲王的遗孤,唉,朕是真真狠不下心来……”
我举起手帕微微掩嘴一笑,说道:“皇上是宽厚的性子,且还有着天下的大事要处理,何苦为这些再劳心呢,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交给臣妾吧。臣妾若是能为皇上做点事儿,心里也觉得欢喜。”
皇帝的脸上终于爬上笑容,笑哈哈说道:“皇后今日这是……嗯……嗯……”他似乎自知失言,忽然打住了话头,说道,“那既然如此,朕就将此事交给皇后去办啦。”
如此金口一开,那我做起事来更加方便。
“臣妾领旨,”表面却做严肃忠贞状:“皇上将此事交给臣妾,那代表的便是皇上对臣妾的信任,臣妾定然会尽心尽力,让皇上全心全意处理国事,不至有后顾之忧。”
“皇后你说的太好了!皇后有如此心意,朕听的真是心里高兴啊!”皇帝的脸上,起初进来时候的阴霾一扫而光,如见到万里晴空,笑声都透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快活。
自此开始,皇帝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笑声不断,看我的眼神也有了变化。起初进坤宁宫之时,皇帝的双眸几乎都不曾同我对上过,刻意闪躲,如今却频频四目相对,倒是一大进步。
茶也喝了几杯,皇帝并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天南海北说了一会儿,忽然问:“方才朕进来之时,望见有几个宫女似乎是向着延熹宫方向而去,皇后是找令妃有什么事儿吗?”
难倒是怕我派人去延熹宫内闹事不成?可真够多心关心。
我半点不惊,反而笑的越发温和:“回皇上,最近臣妾听说延熹宫的人手不足,臣妾这边却是用不到那么多人,是以捡了两个聪明伶俐的宫女赐给令妃,好让妹妹她差遣使用也方便些。”
皇帝的眼睛蓦地瞪大,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过了一会儿才又慢慢松懈下来,说道:“皇后此事做的很好啊。”
“多谢皇上夸奖,这后宫之中的事都归臣妾所管,臣妾自然要管理的妥妥当当的,不出一点儿差错才不辜负皇上的信任。”又幽幽叹一声,“经过这一病,臣妾才知道自己最珍贵的是什么,——那就是皇上,只要皇上安好,臣妾又有何所求呢?以前种种想不开之处,还请皇上宽恕,今儿送两个宫女过去延熹宫,也算是对妹妹的一点儿补偿,臣妾知道皇上宠她,臣妾同皇上夫妻一体,自也当宠着她的,希望如此,能够堵住那些悠悠众口对臣妾的诸多流言蜚语,也让令妃妹妹能够体察臣妾的心意,日后越发尽心尽力伺候皇上,这便是臣妾的最大心愿了。”
“皇后……”皇帝听得目瞪口呆,双眼略微迷离,呆了一会才感慨万千的叹出一句,“皇后如此的深明大义,朕真是……”
皇帝坐了许久,终于离去,临走时信誓旦旦:“朕一定抽空来看皇后,皇后一定要好好注意身体,有什么不妥的就赶紧传太医来,多用点儿上好的补品,千万不能怠慢大意了。”如此深情厚谊说着,看着我的眼神,也多了那么一点点感情。
“臣妾谨尊皇上吩咐。”我浅笑着恭送他离去。
一直到皇帝身影消失,容嬷嬷才笑着夸赞:“娘娘今儿的应酬格外的得体,瞧皇上的样儿都不舍的离开似的。”
“舍不得离开又如何,最后还不是要离开?”我无所谓的冷笑。
容嬷嬷说道:“这倒是……奴才早就听说,皇上这段日子一直呆在延熹宫那边,今儿恐怕也是答应了那边儿的,不能不去罢了。”大概是怕这话寒了我的心,又急忙补充,“都是令妃那狐媚横生的,不过,奴婢瞧皇上今日对娘娘格外不同,假以时日,也许皇上就会回心转意了。”
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嬷嬷,所谓‘只闻新人笑,哪听旧人哭’,男人都是一个心理,越是新鲜的越便是好的……要他回心转意,哪些令妃啊之类的怎么办?要做到让皇上不至于对本宫冷言冷语、见也不想见的嫌烦着,却是简单,君意难测,只要本宫保持现在这个皇后的地位不变,让皇上每每想起本宫就心有挂牵,更或者——在他的心底有那么一点儿因冷落本宫而生的愧疚,就已足够。”
“娘娘您……”容嬷嬷欲言又止,双眸略带担忧望着我,“您变了好多。”
“是吗?本宫只是觉得这样清楚干净,何况古人云,‘情深不寿,强极则辱,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有时候适当的平淡一点,才能更持久一点,这路,要一步一步走。”
容嬷嬷似懂非懂的听着。
我淡淡一笑,又说:“就像是我向皇上所说的,经过这一病,眼界有些不同了,也方知道什么是世间最珍贵的……”
死而重生,那最珍贵的自然不是他。
转头问道:“那嬷嬷你觉得本宫哪里变了?”
“皇后您以前……断没现在这般冷静气度,进退有致,”容嬷嬷低头说道:“奴婢不该多嘴的,娘娘心头自有主张,奴婢一切听娘娘吩咐,娘娘让奴婢做什么,奴婢只管忠心耿耿去做。”
我莞尔一笑:“嗯……那就好……”
谈话刚到一段落,便听得身后有人轻声叫:“十二阿哥,十二阿哥你不能跑这么快!”
“我要见皇额娘,皇额娘呢?”清脆的童声焦急地叫着喊着。
我转回身去,却恰好见永璂小小身影自帘子后闪出来,一见到我,双眼放光,大叫道:“皇额娘!”撒欢的小牛犊子一样向着我这边冲过来,那小小身子直直地撞在我的腿上,双臂一张就势便将我的腿抱住了。
借刀记 4
永璂如小牛犊一般冲来,紧紧抱住我的腿。
冲的太急了些,竟将我撞得微微身子一晃。
“哎呀,你这孩子……”我反觉得他更可爱,爱溺的笑笑,站定了微微俯身,手心抚过永璂头顶,温声嗔道,“永璂这是怎么了?跑这么快,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办?”
宫女太监们气喘吁吁自帘子后出来,容嬷嬷见状训道:“都是怎么伺候主子的?万一十二阿哥有什么损伤,你们知道有什么后果吗?”
众人大惊失色,倒是永璂急忙仰头说道:“皇额娘,您别责怪他们,是永璂急着想见皇额娘,没有听他们的劝。”
我闻言会心笑起来,看向容嬷嬷:“瞧这孩子,倒生了一副菩萨心肠。”
容嬷嬷领会意思,便回头说道:“瞧在十二阿哥替你们说情的份儿上,今次就作罢了,还不谢过十二阿哥?”
永璂抱着我的双腿兀自不放,我觉得异样,温声问道:“永璂怎么了?”
永璂将脸贴在我的腿上,说道:“皇额娘,方才永璂做了个梦,梦见皇额娘离开永璂了……我的心好惊好怕呀,皇额娘,你不会离开永璂的是不是?”
他骨碌碌的黑眼睛眼巴巴望着我。
我闻言怔住,眼睛里顿时酸涩一片,忍了忍才笑道:“好孩子,你这是做了噩梦,瞧,皇额娘不是好端端就在你跟前吗?皇额娘哪里也不会去,会好好地守着永璂的。”
永璂的脸在我的腿上轻轻蹭了蹭,无比的依恋,我伸手拉住他的小手,牵着他来到椅子边上:“永璂也不许胡思乱想,知道吗?”
“皇额娘,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乱想了,我听您的话。”永璂望着我,乖乖地答应。
我回身坐下,回头来望着小小的永璂,伸手摸摸他的脸,心头想起一事,思来想去,终于开口,说道:“永璂,皇额娘说的话,你真的都会听吗?”
永璂嚷嚷说道:“这是当然啦!永璂最听额娘的话啦。”
我笑了笑:“那就好,永璂,现如今额娘便告诉你一句话,你一定要牢牢地记着。”
“额娘,是什么?”
我看着他,清晰缓慢说道:“永璂你要记住,——在这个宫内,没有人可以欺负你,谁要是敢对你恶声恶气的,有半点的不好,你不要哭,也别怕,只须看清楚那个人,记住他是谁,然后告诉皇额娘。”
“额娘……”永璂怯生生地说,大眼睛眨动,水汽氤氲。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看着我,永璂,永璂你现在还小,没有办法保护自己,自然要额娘替你出头、保护你,等永璂你长得大一点儿,就该你来替额娘出头,保护额娘了,永璂愿意吗?”
“永璂当然愿意,永璂一定会替额娘出头,保护额娘的!”这一次却是答应的非常的干净利落,小小的脸上,跟着露出笑容。
“好好,好孩子。”我伸手将他一抱。
“皇额娘……”永璂轻声喃喃唤着,小脸儿贴在我的脖颈间里,柔柔地蹭动,似小猫撒娇,委实甜蜜十分。
“娘娘,御前侍卫善保求见。”
一句话将我从母慈子孝的甜蜜里面惊扰过来,怀中永璂问道:“母后,善保是谁?”
我略一迟疑,不想让他接触这些,说道:“是一个替母后办事之人,永璂,先让人带你出外面转转,好好玩玩,等会儿再回来。”
永璂知道我有事,水汪汪的眼睛望了我一会,恋恋地答应一声:“好的皇额娘。”便乖乖跟人去了。
不多时善保入了殿内,径直走上前来,利落地行礼下去:“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得了,起身吧。”我点点头,“你们暂且下去吧。”身边的宫女们应了声,鱼贯退出。
善保起身,飞快看我一眼,沉声说道:“奴才不负娘娘所托,已经将事情办的妥妥当当。”
“哦,怎么说的?”
善保说道:“奴才听说坤宁宫的一个宫女不慎跌脚落入湖里,旁人相救不及,竟活活淹死了,另外宫内还发生另一件事,乃是当班的御前侍卫朱江无端失了踪,后来发觉他的房间内有宫内失窃宝物,想必是怕自己的罪行被人发觉,携宝私逃了,那边已经派人去追察,不过天空海阔,找一个人,多半是难了。”他嘴角一挑,露出一抹笑意来。
我听得津津有味,这些事情的发生,乃是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不过善保竟能将两件事情做的如此天衣无缝,倒果然是个人才,如此一来,一个死一个“逃”,一个是意外另一个属于早有预谋,却均是再无下落,“死”无对证。两个人完全扯不到一块儿去。
善保面色如常,秀色不减,说的也仿佛都是别人的事,一脸只是“听来之事而已跟我无关”的神态,因生得美,听着看着,倒是完全的赏心悦目,可一想到此人心狠手辣,却又暗暗凛然。
善保停了口,我开口说道:“你此事做的极好,本宫很是欣慰。”
“多谢娘娘夸赞,奴才也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而已。”他神色端然地回答。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你很好,在本宫面前亦懂得藏起锋芒,善保,其实如你这般,有野心,有手段的男人,注定不是池中之物,缺乏的只是一个机会,一个懂得赏识你的伯乐而已,一旦遇上,飞黄腾达,前途无量,”顿了顿,才又说,“——但可惜的是,古人有云:‘世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故意停下来,看他如何反应。
善保平静的脸上风云乍起,听我说道“前途无量”,眸色一亮,但听我说完全句,却隐约变色,秀美的双眸看我一眼,便低下头去,只诺诺说:“善保只是想替娘娘办事,为娘娘分忧……”
我扬起下巴:“这些虚话儿,本宫不想听。”
善保沉默片刻,终于缓缓开口:“奴才斗胆,不知皇后娘娘可愿做奴才的伯乐?”双眼亦看向我。
他终于袒露内心之野望,我轻轻一笑:“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善保神色一凛:“娘娘若有吩咐,奴才刀山火海,在所不惜。”
我望着他,本来漂亮的容貌,因内心野望展露,而变得有一丝狠辣染上,如带刺玫瑰,危险而吸引人。
有心挑拨,偏偏说的轻描淡写:“你先是救驾有功,又处事得当,本宫一一都看在眼里,你是个精明强干之人,远比那些靠家里出身才上位的有本事的多……可却偏偏只是区区一个侍卫,只因无权无势的缘故,就算是见了同侪,也平白矮上一头。”
善保闻言,果然神色闪烁,眼神复杂看我一眼。他在水阁之外应付那福尔康的态度,几近谦卑,处处讨好,就算不见,只听声音我亦想象的出,而善保如此机敏,定也知道我所指为何。
他素来在我面前泰然自若,处处得心应手,此刻却不由地面色一暗。
借刀记 5
善保素来在我面前泰然自若,处处得心应手。
想他初次遇到我的时候,正是我前所未有的危机时刻。他抓住如此绝世良机,救驾护主,解决问题,处处完美发挥,进退自如,然而这一切又是如何?他若不是想改变当前情形,一力想向上的话,又怎会肯下这种苦功?
而且水阁那件事后我也想过,为何善保会在那么恰当的时候出现,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
我细想了一番当时的情形,隐约发觉几个疑点,譬如,起先我听到的那两个男女苟合发出的声音,会否真的是他们一时忘形,忘了掩饰……还是另有人心怀叵测,故意发出异声,引我而去?好成就一番“救驾”功劳。
这也不是不可能的。
善保他是大有野心的男人,而对于一个雄心勃勃的男人来说,明明是心比天高、且又有相当才干,却偏偏身为下贱处在一个不尴不尬的角色上,是最大耻辱。
任何能够得以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