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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开第32部分阅读

      凤凰花开 作者:rouwenwu

    ,总拿我取乐儿。”不由沉了脸,却听见他开怀笑道:“这也不是我能做主的,父皇还放在那儿呢,再者说了,如今同治初初立洲,敢问朝中上下,除了钟骁,有谁更合适这同治王爷一职?”“那何必说那些没谱的‘如果’?”

    “也不是没谱。”

    “嗯?”

    “总有一天,他得回来不是?”

    “回来干嘛?”

    “你发晕了,他是王爷,自然有回京领命任新职的一天。”木桢淡淡道似乎不在意,但我能查觉他微妙的情绪波动,不单为了我,也许更为了他的前程——钟骁回京之时,木绎的势力也必大增,他再不找个可依傍的外臣,只怕夺嫡就是天方夜谭。“木桢。”低唤了一声,想说什么又没开口。

    “嫣然,我知道了,我能给你什么,或者不能给你什么。”他接口,恢复了正经严肃,“可刚才你也说人心肉长,既如此,且给我些时日,咱们谋那个地久天长如何?”人心肉长?也抵不过千疮百孔。我越是爱他,越没勇气面对不完美的爱情。可惜他不懂,有些东西,一旦破坏,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冲木桢虚虚一笑,摇头低叹,“我们都自私,所以我们都爱得不够深。”如此轻的一句话,极快的带过,但他听见了,怀住我的手似有一窒,最终还是将我紧紧搂住,仿佛只要如此,就能一切如愿。放手,他做不到。现在,我也做不到。可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做到,我要的,不是俯瞰天下,我要的,只是那个温暖包容的港湾。甚至没有激烈的爱,只有绵长的亲情……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以。夜深人静,我从梦中醒来,常常会不自觉看着木桢微笑——他的面容,在深睡着变得单纯、真挚。就如同生命的开初,一切都可以是美好的,哪怕不用追求,印象里的世界仍然是充满了爱与欢乐的。我想,那才是真正的快乐,不易把握,稍纵即逝。当我们长大,想得到更多的时候,不知不觉中,所拥有的都已离我们远去。究竟什么时候才是那个“不得不离开”的时候呢?我狠不下心来,每次被他抱入怀中,我就狠不下心来。所以,有时我也会逃避,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京郊的农庄,替爹娘整理他们的物件,或者骑马上山看凤凰树,它们在风里摇晃,树叶沙沙作响,让人心安。“怎么还不开花?”我总是问它们,它们总是摇头,却不说话,于是我笑了,笑声欢畅,是一种看透世事的洒脱与畅快。最常陪在我身边的,自然是木桢,他也伴着我笑,伴着我疯,有时还有格拉塞,当然少不了翠茹。

    几次开口想替翠茹做主,几次又咽了回来——格拉塞才是那个生活于条条框框之外的人吧。我能拘住他吗?我觉得不能。木桢也不能,翠茹更不能,金钱名利都不能。他是那种,天生适合一个人生活的人,哪怕他心底也有真爱,可我相信,他宁愿守候,也不会选择相守。睦王妃再也没踏进过农庄半步,但我来小住的日子,隔三差五的,总有一队人马在远处走动。开始不在意,只当是木桢派来的,可细细一瞧,又不太像,衣裳旗帜都和木桢所管不同,而且也不走近,仿佛也有顾及,我问翠茹,她也不明白;我问管家,他吱吱唔唔讲不清楚;最后,我问格拉塞,他不开口,我只当他也不知道,转身欲走,却听见他缓缓道:“那是国安侯的人。“国安侯?睦王妃的哥哥?”我知道这个人,但我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在这儿

    格拉塞冷冷笑道:“你以为会是谁?”

    “没以为,就是有些吃惊,看来,这国安侯当得挺轻闲,有事没事来这儿乱晃。

    “乱晃?我看未必,如今他正无主呢,王爷也正缺倚傍,你说,他来这儿,怎么会是乱晃?

    “可他能干什么?保护?人手够了;威胁?还够不上。总不会来练兵吧?

    “都没说到点儿上。”格拉塞盘腿坐于炕前,保持着梭克族人的传统。

    “那什么是点儿?”

    “试探。”他接口,一字一句道:“他现在不知水深浅,试探着淌河,随时准备变化。

    我无语,半晌方“哦”了一声,就手喝干小几上的热茶,起身就走。

    “嫣然。”格拉塞叫住我,“凡事小心为上。”

    “有你在,我不用小心。”我无所谓,“国安侯若想倚傍木桢,他就是对我恨之入骨也不敢动我分毫。他若聪明,当知投其所好。”“你倒心安。”格拉塞轻笑,“说得也在理。你当为什么这国安侯迟迟没什么动作?

    “为什么?难不成因为他自知份量?”我哈哈开着玩笑,又走回炕前,大口嚼着案几上的干杏仁。

    却不料格拉塞挑眉看我,微微颌首。

    “嗯?”

    “正是自知份量。”

    “都侯爷了,还嫌不够份量?”

    “你那骁哥哥,可是王爷。”

    “那要这么比,干脆直接把皇上拿下得了。”我插嘴,听见他哈哈大笑,“你这话虽直,有几分道理。”末了又沉吟着,“位虽高了,毕竟刚刚回京,根基不稳,他若想有所作为,还得看是否有人肯提拔,王爷自然是最佳人选,又有睦王妃这层关系,又得皇上欢心。”“那还不见他们联手?”

    “皆因局势不清。”

    “局势还不清?”

    “你当是朝中的局势?我说的,是王爷对你的情意,究竟深到什么地步,这局势,不说国安侯,只怕连王爷自己也没把握。”格拉塞话音才落,我已摇着头出门了,不是不怨他,谁让我自己,也说不清究竟能会他做到什么地步呢?两人都爱得有所保留,自然不会十分勇敢原谅我,木桢,原谅我总是被动的去爱……

    我常常做同 个梦,梦里,凤凰花全开了,灿烂得绚目,映照着人的心情也如同艳阳普照。仿佛有很多人,又仿佛只有我自己,一个虚幻的身影,行动来去如风、不受限制,一时在山上,一时在农庄,一时又在崇亲王府,变来变去的环境,总是我熟悉的那几个地方。凤凰花开开落落,花瓣在风中飘扬,是极致的美,让人心醉。我也一样,沉醉在这梦中,无法自拔。有时会看到自己的一生,如电影一般,一一在眼前闪现;有时又会听到有人在说话,声音时远时近,分辩不清。可在那两株凤凰树面前,我总是很心安、很快乐,从内心满溢而出的幸福感,让人忘了生命里的坎坷与悲伤。可梦里,总觉得有大事将要发生,偶尔在我心头一晃,还没抓牢,又晃得远了。凤凰花开了,是不是也有凤凰展翅了呢?所有的人脸在我眼前一晃而过,我觉得自己就好象是正在蝶变的茧甬,每一寸肌肤都在新生、都在变化。风一吹,就想起舞,随着翩翩的凤凰花,脚一蹬,就可以离地。裙角在风中风扬,我在笑,生命是无限的灿烂,每一分每一秒都弥足珍贵。飘过山岗、滑过河川,徘徊在城市的上空,看见街市上如蝼蚁一般的人群,匆忙的重复着相类的生活,日复一日有些感叹,有些无奈,也有些洒脱,我抬眼,想要远离,却看见辉煌的皇城,那黄瓦红墙、巍峨宫殿,宫乐响起,宫人皆摒息垂着伺立。御风而行,我几乎惊呼出声,因为我看见自己,似乎被人群簇拥着,身着我的凤凰嫁衣。“今天可是新皇登基,可惜咱们平头百姓不能一睹天颜。”

    “这有何难,我家堂兄,在宫中任职,咱们央他安排,躲在暗处偷窥一、二总成。

    “这可开不得玩笑,不被发现自然是福,若被发现了,这新皇上……可不是好惹的。

    有市井的对话声,清晰传到我耳朵里,有些惊呀,更多的是震动——原来新皇登基了。我努力的想飞近些,看清楚那皇宫里的人群,看清楚自己,看清楚新皇究竟是谁。可越是卖力,越是费力,用尽全身力气,眼睁睁看着登基的队伍越行越远

    “木桢~”我急着开口,冲那个明黄|色的背影,那个背影似乎微有征愣,迟疑着就要转身。呼吸提到胸口,我忘了吐气,瞪大眼,似乎所有人都转身看我,包括那个我自己他转过来了,只是一个侧影,我移近了些,想要看清他的面容,宽宽的额头、两道剑眉,脸上似乎带着笑意,当我正在看清楚全貌时,天地暗了下来,风沙盖天辅地,我与所有人分离了……迅速的远离,迅速的消失,不由人力,不由意念,一阵狂风下,我也如无法自处的花瓣,随东随西,不再自主。风沙眯眼、前程茫然,我惊呼着想要抓住什么,身边空空荡荡,那些人、那些事,全都如潮退般散去,连我那点痴心、那点执着、那点别扭,这时候看,都显得微不足道。我哭,想要抓住曾经拥有的东西,可没有依傍;我喊,想要喊他的名字,慌乱间张口,却被风灌满喉。

    我想,也许再也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凤凰花开了,可我失去太多……呜呜咽咽哭泣,就好象潇潇的风声,化在天地间,永远只是呜呜咽咽的不明朗。“嫣然,嫣然。”有人在耳边唤我,而我,使劲使劲儿的哭,直到哇一声哭了出来

    “作噩梦了?”是木桢,他似乎还没睡,一身家常长袍,手握烛台,坐在床边

    稳了稳神,吸着鼻子,眼中却没泪,“几更了,怎么还不睡?”

    他扬了扬嘴角,替我被汗湿的发丝撸朝耳后,“今天折子多了些,没留意,谁知竟快天明了。

    “快天明了?”

    “嗯。”

    “那你一会儿又要去上朝?”我突然不舍,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袖,那个梦告诉 ,如果失去,将不再复得。

    木桢一愣,将烛台凑近了些,“怎么?不舒服?”

    “没。”我哽咽着,主动靠到他怀里,“就是心里憋得慌。”

    “梦见什么了?”

    “梦见新帝登基了。”我接口,感觉到他混身一窒,“我想看清楚,却总看不清楚。我喊你的名字,他回头了,可还是看不清楚,只是一个模糊的侧脸,似乎并不认得我。“你怕?”木桢轻轻抚着我的后背,他的怀抱比我的被窝还暖。

    “我怕。”微一顿后,还是忍不住开口,“我怕失去,原来以为不怕,现在我知道,如果失去了,就再也无法回头。”

    “我总在你身边。”

    “可你还在天下身边。”

    “这两者并没什么冲突。”

    “可我还是怕。我努力让自己不爱上你,起码不深陷进去,这样也许可以不那么怕,一旦爱上了,如何面对你的后院、你的后宫?”越说越急,越说越苦,越说,越是绝望可他却笑了,笑意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朗,唇弯成半月,眼眸那么明亮

    “你~”

    “等你这些话很长时间了。”木桢开口,在这安静的夜里,他的声音轻而好听,让人心安,每个字敲打在我心上,有一种别样的感动。“等我这句话?”

    “对,看你什么事都埋在心底,什么都不肯说出来,我纵有三头六臂,又如何替你开解?

    “你一直都知道,可你一直不肯选择;我一直不说,因为我一直怕把你逼急了。

    “我选择过的。”木桢打断我,只是你不相信。

    我努力回忆,我们的点点滴滴全都在脑海里,可就是不记得他曾经承诺过我一生一代一双人。这么简单的愿望,其实很难实现,放在任何一个年代、任何一个人身上,我都期盼着永恒的爱,但却永远都不肯相信这世上存在永恒的爱。他挑了挑眉,在我耳边低语道:“怎么?这么快就忘了?那要不要为夫的提醒一下娘子?”热气哈在我颈间,酥痒难耐,左右躲不过去。“你没说过,所以不是我记不住,是你根本没说过。”我开始任性,有了那个梦,才发现原来自己有多在乎,死死的拽住他的衣袖,仿佛一放手,我们就会被世事所分隔。木桢看住我,敛去几分笑意,半晌,方正色道:“我说过,得之你我之幸,不得你我之福。

    “究竟是幸好,还是福好?”我糊涂了,皱眉问他,也问自己,高高在上的皇帝与皇后可以如神仙眷侣一般幸福吗?还是说,这一切,都只是因为我不敢去尝试而已?“什么都好。我不敢负这天下,也不敢负了你。”

    “那又是何意?”不断的追问下去,我想有一个肯定的答复,虽然这个答复并一定代表未来

    “何意?”木桢目光一闪,嘴角扬向一边,“意思就是,若我负了你,那岂不是辜负了自己的真心?”

    “若你负了天下呢?不也是辜负了自己的真心?我知道,你一直都想……

    “想那个位置,对,我想过,一直都在想,一直想到你刚才从梦中惊醒才有了答案。”说时木桢一顿,我却不敢继续追问,也许一切都为时尚早,也许我本不该这样苦苦相逼定定看住他的眼眸,一直到我的眼睛酸涨,梦里没哭,此时却流下一滴眼泪。隔着雾水,瞧见木桢轻蹩眉头,替我拭净脸上的泪痕,低声道:“问此生何求?唯有一人,唯有一情,唯有一个长久。这些话,原来你都忘了……”声音越来越低,可我听得那样清楚明白,记忆里某些片断又浮现在眼前。是啊,我几乎忘了,海誓山盟易得,情真意切难求。我看向眼前这个男人,心化作一摊柔弱的水,再也无法独立支撑一个人的生命旅程……天亮了,而木桢,并没有上朝,我依在他怀中,听见他交待下人——身染风寒,无法上朝

    “你病了?”我笑,第一次可以笑得如此甜,甜得可以腻死两个人。

    “对,我病了。”他接口,眉目弯弯,“要好生休养数日才行。”

    “那朝里的事儿?”

    “管它什么朝事国事,咱们且做一对厮守天鹅去如何?”

    “嗯?”我坐直身子,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木桢笑了,看向窗外,天光越来越亮,秋末的气候,清爽怡人,让人突然有了旅游的兴致。“咱们出去走走如何?”

    “出去是指哪儿?”身体里有一股兴奋正在升腾,当我再看木桢时,他仿佛不是从前我眼里那个有可能为了江山而伤害到爱人的男人。“说说,你都想去哪儿?”木桢盘起腿,我枕着他,一睁眼,就是他的样子;一闭眼,就是他的气息。

    “你怎么知道我想出去散散心?”

    “这还用说?若不是我们这身份,只怕半壁河山也踏遍了。”

    “不知道爹娘现在哪儿?”轻声嘀咕,也不由的想,也许梦想不需要实现,只需要用来憧憬

    “我们去找岳父母?”木桢挑眉问,末了又摇头道:“不,这次,我想只有我们俩。

    “然后呢?”

    “然后?然后你就别管了,都交给我吧。”他一面说,一面跳下床来,高声唤人进来伺候,又冲下人道:“吩咐外头,本王与王妃要外出几日,让他们备好马车,一应衣物器具,不可马糊。“不知王爷要往哪儿走?奴才好让人准备。”他的贴身太监小福子躬身问着,我掀开床帐,刚要开口,木桢瞟了我一眼,眼中如有阳光在闪。“咱们往南去,到荆州看海。“海?”我的眼睛都亮了,海的记忆已经太久远,久远到我几乎淡忘,那碧海云天、那海嘲呼啸、那碧波万里与天相接,还有那海洋的味道——有些腥、有些咸,带着湿润,带着欢笑悲伤,一下下拍打着海岸,千古不变,是海的执着。如果你伤心了,海会替你哭泣;如果你高兴,海会替你欢畅。你的声音融在海的声音里,被海包容,被海化解,世间的一切都可以变得微不足道。所以,如果你伤心了,就找一片海,对着它哭、对着它叫,然后,你又可以恍若重生;如果你高兴了,也找一片海,对着它笑、对着它跳,它一定能感受的快乐,虽然它还是一样卷起浪花、潮来潮往。我一直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木桢说出来,这才发现,原来我的心情,正需要一片大海,泪流在里面,没人会知道;笑化在里面,海浪也会变得轻快。“还记得我刚十二岁那年,与教我习功的师傅去过。”

    “木桢~”

    “知道你想去,去了,咱们把所有的胆怯、懦弱、纠结,还有前尘往事,都埋在海浪里。

    “好啊。”我已迫不及待,赤足站在床上,忍不住手舞足蹈,“蜜月,我们的蜜月……

    “什么?”木桢听不懂,而我,哈哈笑着,跳下床来,围着他嬉闹,“像蜜一样甜的日子,就叫蜜月。”

    “为什么是月?”他蹩眉,猛地把我抱起,极快的转圈,我的睡袍,在房里盛开成一朵素雅的花儿。

    “我要蜜季、蜜年,不,我们要蜜生,一辈子都甜如蜜。”

    “这是你说的。”我勾住他的脖颈,开怀到忘了今夕何夕,“我听见了。

    “那就从今天开始……”

    “到我死的那天结束。”我轻轻加了一句,在他额间印下一个吻痕,想告诉他,也想告诉自己——有这样的一段记忆,此生已无悔意……

    越往南走,天气越热,我们的秋衫一件件脱了下来,还没到荆州,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夏衫。就好象时光倒流,没经过冬天,又退后到夏天。木桢有些不适应,坐着也能满头大汗,我怂恿他脱了中衣,直接穿长袍,他斜斜的横我一眼,小声嘀咕,“没见过这么没规矩的。”“反正我是告诉你了,再往南边儿,天气更热,我是耐不住热的,今儿早上已经把中衣给省了。”

    “你~”他张牙舞爪扑过来,我侧身一躲,却被他拉住衣袖,“真没穿?你胆子也太大了。”

    “谁看得见?”我拢了拢领口,终于能把那件多余的中衣扔在一旁,心情跟着轻快。

    “敢情是穿给别人看的?”

    “那是穿了干嘛?”

    “穿了……”

    “若是御寒,那现在也用不着;若为规矩,外头也瞧不出来。”我接口,顺便把衣领朝两边拉了拉,还没走光,木桢瞪大了眼,满脸复杂表情,看得我哈哈笑了。“出来就疯了,出来就疯了。”他摇着头,不停重新。平时看着年少得意、飞扬跋扈,这一出来,倒比在京里老成许多。我不理他,掀开车帘,看着陌上的风景,北方的萧瑟慢慢消失了,换作生命的饱满,那些绿,层层叠叠;那些山峦,连绵不绝。偶有小溪流淌,藏在驿道旁某处草丛中,听得见溪流撞击石滩的声音,欢快的,从不回头,奔向前方。“停车。”我高声喊,急得跺脚。木桢一怔,无奈道:“又怎么了?”

    “你听,有溪流声。”冲他一眨眼,车未停稳,人已急急探出头去。

    “小心。”木桢上前欲扶,我甩开他,早已跳下车来,“我知道,从没这么精贵过,放心吧。”

    他又摇头,自从出门,一直摇头,可他眼中带着笑,包容的,还有一种被感染的孩子气。跟在我身后,我们朝着那水声走,穿过那排驿道旁的树林,那条小溪就卧在树林旁,有半米那么宽,水流急切、水声清脆。反着阳光,波光粼粼。“你瞧你瞧,我没说错吧?这儿有溪流。”

    “这样的,在京郊不是也有吗?宫里用的泉水,可不比这个清透许多?”

    “那怎么同?但凡是御用的,还没走到跟前儿呢,多少侍卫守着?那水声听上去都不那么欢畅了,哪儿有这样的野趣?”一面说,一面蹲在地上,掬起一捧水,往脸上泼,清清凉凉、丝丝缕缕,带着树林的气息,还有溪流的水香。回头看木桢,木桢站在一块大石上,侧脸看向我,眼中盛满温柔与爱护——与在京中不同,他的神情也跟着放松了,没了那个身份的影子,他的笑可以温柔得如同一潭春水。“你要不要抹抹脸?”我捧起一捧水,不等他答言,直接泼在他脸上。

    “嫣然~”木桢低喝,几步追过来,我反应快,已跨到小溪对面,冲他嘻嘻乐儿着,“怎么?看你瞌睡不醒的样子,这下清醒了吧?”“你~”木桢指着我,咬牙切齿,我继续用水泼他,水珠四溅、水光耀眼,短暂的欢乐,让我们抛开一切负累,只是一对不太规矩的年轻夫妻。“好啊,看来是我把你惯坏了。”他一面喝着,一面也泼水相对,两人咯咯笑,不会儿,头发衣裙全湿了。我的裙摆拖在溪中,一漾一漾,化作柔柔的绿苔。水珠顺着发端滴落,弄化了妆容、模糊了视线,可我看见他的笑,那样明媚,如同这反衬着阳光的小溪。“闹也闹够了,还不回去把衣裳换了,当心着凉。”木桢踩在水里抻出水,他的手掌宽大、手指修长。

    “你会泅水吗?”我凑身过去,顺势在他衣襟上擦脸,虽然他的衣襟也全湿了。

    “你说呢?”木桢挑眉望我,一看即知他在得意。

    “会?”我忍不住雀跃,从上辈子就羡慕会游泳的人,一直到这辈子,终于找着个机会学了。刚刚惊叫着跳脚,头上吃了他一记爆栗,“安稳些,哪儿见过女孩儿家学泅水的。”“那~”我侧头,故作思量,瞟见他还是一个劲儿的摇头。“你若不教,我就飞鸽传书予格拉塞,八成他也会。”

    “嫣然。”木桢打断我,眉头轻轻蹩起,以为他会说什么,最终只是携了我的手,一步步,无比坚定的走回马车。

    “木桢~”

    “快换衣服。”他只这么说,回到车中,将自己的长袍脱下,又除去中衣中裤。

    这狭小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有点热,因为他就这样几乎赤裸的站在我面前,而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车幔,外头就站满了伺候的侍卫与丫环。早有下人备好了衣裳,我慌乱的扔给他,“快穿快穿,当心着凉。”却听见他嘿嘿笑了,走至我跟前儿,将我从角落里拉了起来,“怎么,这许多年的夫妻,还会害臊。”“嘘~当心外头听见,你当这布也隔音啊?”

    “听见怕啥?究竟谁是王爷?”

    “你是你是。”一面哄他,一面忙不迭展开干衣服想替他穿上,我的眼睛,刚好看在他胸口处——结实有力的胸口,宽厚的肩膀,还有修长匀称的肌肉,微微古铜色的肌肤……每一样都散发着男人的魅力,不自觉的,手指轻轻在他胸前划圈。只听木桢咬牙倒吸了一口冷气,身上却开始发热,双臂突然环住我,沉稳有力,让人无法挣脱。

    “别闹,看给人听见了笑话。”我想躲开,隔着我的湿衣服,能感觉到他体温的升高。

    “是谁惹的火?”他轻轻咬我的耳垂,恨恨道:“这会儿又装作没事儿?那可不成,这火既煽着了,就得负责灭喽。”

    “你自个儿灭。”我烧红了脸,刻意压低声音说话,还是怕外头伺立的人听见一句半句什么。

    木桢低声笑,仿佛第一次听见这样闷闷的,又带着性感的笑声,我有些怔愣,四肢都僵了,不知怎么反应。只到他动手解我的盘扣,这才惊觉,一把抓住他的大手,“别,外头这许多人,且又是车上……”“刚才不是还挺大胆?”木桢不理我,吻了下来,手上一用力,这下,不用解盘扣了,“嘶”的一声,衣服被他剥落,堆在脚面儿上,只余一个肚兜。“别……”还是无法放松,身体紧绷着,被他抱到车角的软榻上。

    “没人敢进来。”木桢听说了这么一句,又向下吻,一直吻到胸前,酥痒的感觉让人想要轻吟,又顾及这薄薄的车幔,咬紧嘴唇,努力平抑着急促的呼吸。可他不管那么多,他解开那块淡绿色绣着荷花的肚兜,吻过我胸前的柔软,低低叹息着,继续往下,抚摸我身体每一寸肌肤,吻遍我身体每一处敏感。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冲到脸上,可我低头时,赤裸的身体微微泛着红晕,衬着乌黑的发,还有他古铜色的肌肉,混身已不由自主的轻轻战栗。木桢轻轻笑着,没有出声,笑意从眼底流露,一遍遍抚摸我的身体、我的长发,他的灼热,已在不知不觉中,将我的双腿分开,反复在我的私|处轻蹭。一面紧张着,一面期待着,当他进入的时候,我咬住他的肩头,牙齿正放在那个牙印上,如今已经很淡了,若不留意,谁还记得那天的决绝?“还没咬够?”他轻笑,双手托住我的后腰,力量逐渐增大。

    喘息着,想要呻吟,可我顾虑这样简单的环境,咬住他,其实是堵住自己的嘴。

    “嫣然。”木桢低唤我,随着他律动的频率,气息越来越急。

    嗯了一声,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说不出的兴奋、强忍着的悸动,让人几乎晕厥。

    这里不是崇亲王府,不是京郊农庄,这里远离京城,已到南方,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马车车厢,可这里,有我们最原始、了无牵挂的爱。他抱住我,扯住我的头发,他的身体那样有力,那样灼热,而我,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当身体深处的痉挛来袭时,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肌肤,紧闭了双眼,咬紧嘴唇,向后一仰,无力再支撑如浪般一波波侵袭而来的快意与刺激。再度悠悠转醒,马车已开始颠簸的旅程,我躺在木桢怀里,身上只披着他的长袍。

    “醒了?”

    舔了舔嘴角的湿意,他柔声道:“刚才看你一时晕了过去,给你喂了水。”

    “喂水?”恍惚间似乎还记得,他渡水给我喝,低下头时,他的长发与我的纠结在一起。我不是晕,只是身体无法承载这满溢的充实感,一时选了逃避与休息。可看见他略带戏谑的眼神,又不知如何面对。“怎么?这是谁勾起的火?这会儿才知道害臊?”木桢在我耳边调笑,他的气息已经平复了,可眼眸还充满了情欲。

    “我们到哪儿了?”马车不断往前,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

    “快到驿站了,若累了,再睡会儿,等到驿站我叫你。”他无限温柔,将披在我身上的长袍拉高了些,而我,赤裸地躺在他身上,没有羞耻,更多的是坦然,听着他说话时,胸腔发出的共鸣音。“还要走几天才到荆州?”掐指一数,我们的旅程已经是第四天了,木桢向朝廷请了半个月的假,可还没到荆州,我已不想离开。“若是坐车,那还得三、两日才到。”

    “那我们在荆州只能待几天?”叹服于这样的交通状况,却也无法,时间全花路上了,旅途的艰辛还没调整过来,又得开始起程回京,说起来也颇为沮丧。“若你想多待些时日也成啊。”木桢挑眉,继续道:“只是得答应我一件事儿。”

    “什么?”

    “以后想学什么,想做什么,第一个告诉我。”

    “往常不是这样的吗?”我奇道:“除了你,还能告诉谁?”

    他摇头,叹息道:“果然是个不记事儿的,不记得也罢了,总之往后有什么心事,有什么心愿,都第一个告诉我,我是你丈夫,你不相信我还能相信谁?”我有些糊涂,可又不愿细想,睡意阵阵袭来,听着车轮有规律的转动,听着他的绵长有力的呼吸,慢慢、慢慢就闭上了眼。在沉入梦乡前,最后想起的,是刚才马车里的疯狂,还有木桢站在小溪中,映着水光,温柔的笑颜。嘴角不自觉轻扬,下意识握住他的手掌,宽厚的、微茧的,终于安心让自己睡去,在这安全温暖的怀抱中,俗世的烦恼离我们远去,马车越是往前,我越记不清自己的身份,希望可以永远下去——相爱着,并且不用顾虑那些规矩礼仪。在路上且行且停,一共花了八天的时间,我们才到荆州。一到这儿,就仿佛回到前世的家乡。那些熟悉的热带花卉,那些葱葱郁郁的树木与森林,与北方竭然不同,甚至空气也带着一股“熟”味儿,郁郁的、潮湿的、微热的,将人团团包裹。木桢有些不适应,他终于把中衣脱了,我笑他后知后觉,他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继续与地方官员寒喧。

    “王爷与王妃亲临荆州,实乃荆州之福,只是穷乡僻壤,比不得京城繁华,还望王爷莫怪。”荆州刺史跟在身后,一身官服,热得满头大汗。“穷乡僻壤?莫大人客气了,这荆州物产丰富、四季无冬,远非京瑞可比啊。”

    “回王爷的话,下官已将寒舍清理打扫了一番,虽说简隔些,到底比驿站干净舒服,还请王爷王妃移驾。”

    住他那儿?住城里?我不乐意,又不好发言,偷偷瞄了一眼木桢,他抿嘴一笑,并不看我,沉吟道:“不用麻烦大人了,本王已命人在城外备了别苑,今日就要出城。”“城外?这如何使得?”莫刺史抱拳相拦,“莫说是城外不方便,就是论到安全稳妥,也比不了城里,还请王爷三思。”“行了,本王主意已定,就这样吧,无事不用来找,若缺什么,本王自会派人来要。”木桢轻轻捏了捏我的手,颇是自得,末了又笑道:“只是到时莫大人别嫌麻烦就成。”“下官不敢,下官不敢。王爷尽管吩咐差遣,下官莫有不从。”

    “莫有不从?这名字好,打今儿起,莫大人叫这个名儿吧。”木桢哈哈笑着,恢复了惯常的顽皮,存心捉弄这荆州刺史。“木桢~”我小声唤他,微微摆手,“你当这是京里,什么都由得你胡来?他一介地方官员,顶这上名号,以后可还怎么升腾?”“既是王妃开口,本王也……莫有不丛。”木桢眉眼一挑,一句玩话,说得大家哄然而笑。

    我臊红了脸,却也跟着开怀,大海就在我们面前,我的心情,已如海洋般敞开欢畅……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很想告诉木桢曾经有这样一首诗,也许“曾经”用得不对,但我每次想起这首诗,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我不是那个诗人,我没那些纠结的情绪,对我来说,只希望每次面朝大海时,能有春暖花开的心景。

    就好象现在,每一天、每一秒,感受海风轻拂过发丝、肌肤,听见潮来潮往的哗啦,什么都带不走,什么都带不来,但不知不觉,我已经淡忘了身份的羁绊,安心与木桢一起,几乎忘了今世何世。我们的居所,面朝大海,每天,看着太阳从海平面一跃而出,总是说不出的感动,我总是拉着木桢的手,不能用语言表达内心的感受。直到海水悄悄打湿了我们的脚面,这才轻叹道:“真想永远住在这儿。”木桢不答话,只是笑了笑,弯腰拣起一只空空的贝壳,它的生命已经消失了,唯留下一个美丽的空壳,仿佛它一生的记忆,只留下好的,坏的都被海水带走了。“我要学泅水。”我继续缠着木桢,他答应我了,不过总是不付诸行动,我们能在这儿待多久,我不知道,每次问他,他也没谱。也许连他,也不愿意在短期内回京,毕竟回去了,就不能这样单纯的快乐。“好,从今天开始。”他突然挑眉,眼里还映着海面的波光。

    “我们待不长了吧?”不尽追问,“所以终于从今天开始了。”

    “你想待多久?”他反问我,“一辈子?”

    “嗯。”

    “还是太短。”木桢接口,“即使下半辈子都留在这儿,也算不上完整的一生了。”

    “完整的?那又何必?东拼西凑,未必不完整,只是表现不同。”

    木桢笑了,很干净纯粹的笑,“可惜,太阳从哪儿升起来,还是会从哪儿落下去。所以,我们从哪儿来,最后还是回哪儿去。”不由跟着他展颜,我不强求一定要待在什么地方,其实,真正禁锢我们的,不是外在的环境,而是内心的痛苦与徘徊。

    “你是一个……贪心的人。”我笑着跑开,甩掉了鞋袜,踩在细致的沙滩上,除了潮来潮往,就是我们年轻的容颜,还有开怀的欢畅。“对,我就是一个贪心的人。”他追上前,黑发映衬着健康的皮肤,让我有一瞬的恍惚,仿佛时光倒流了,倒流到那个,本来熟悉,又慢慢模糊的年代。我们都年轻,年轻的时候,我们都贪心。总想得到更多,总想留住更多。当我们捧着满满的喜怒哀乐,如同一捧流沙,握紧它,然后任它慢慢流逝……生命的过程也许就是这样,追寻着,得到过也有失去;幸福着,但总是掺杂着淡淡的悲伤与过往。当木桢追上我时,他携着我的手,一同朝前跑,连我们自己都不知道,前方究竟有什么?但希望,似乎永远在不远的前方,在我们的脚下,在我们即将到达的那个点。“我从哪儿来,没有人知道;我要去的地方,人人都想去。风呼呼地吹、海哗哗的流,我要去的地方,人人都想去……”我在他耳边轻哼,轻哼一首似乎从没听过的曲子,而他转身看我,笑意从眉间眼底流露,“什么样的好地方?人人都想去?”我不答,这个问题,一直没有答案,现在我知道了,原来人人都想去的地方,就是爱人的心底,在那儿,安全的一个角落,永远都温柔的、稳妥的替你留有一席之地。醒来潮起,醉看潮落,海风中有淡淡的腥味儿,海浪拍打着海岸,是一生一世的眷恋。我们相依,不分清晨黄昏;我们相恋,忘了往事身份。这样的日子,快乐得有些不真实,多一分是一分、多一秒是一秒。我除却罗衫,只着肚兜,与木桢在海中嬉水海水清凉,带走闷闷的湿热,长发挽起,就好象一个普通的渔家女。而我的丈夫,赤裸着上身,结实的肌肉、匀称的线条,他的手掌托住我的身体,我还不会游泳,但我不会沉下去,因为有他在我身旁。“我们是不是疯了?”攀住他的脖颈,我忍不住问,这样的放肆,在这样的年代,让人觉得一切都不真实。

    “你才知道自己疯了。”木桢嗔我,可语气中并无责怪。

    “原来疯了可以这么快活。”我笑,两个湿透的人,在一漾一漾的海水中,他托着我,学不学得会都无所谓。

    “还有更疯狂的。”木桢低喃,目光顺着我散落的发丝往下,水珠从他睫毛处滴了下来,滴在我胸前,淡紫色的肚兜着了水,并不透明,但身体,却纤毫毕现。低呼一声,我撒手欲跑,水中无从着力,没走两步,已被他拽了回来,“还想去哪儿?”他胳肢我,趁我笑得匀不过气儿,猛地将我扛上肩头。“快放我下来。”天旋地转,眼冒金星,使劲儿锤他的后背,他好象都没感觉,只是两人的身体开始发热,木桢一步步走向海滩,火烧云烧起来了,也烧红了我的脸,残阳如血,我们在细白的沙滩上,呼吸都有些急促不匀。“嫣然。”木桢轻唤着,大手在我身上游离,隔着那全湿的肚兜,我能感觉他的欲望正在升腾。

    闭上眼,眼前是一片火红,就好象盛放的凤凰花,又好象是幽冥路上的彼岸花。只是这次,轻轻招摇、颤栗的,不是那如泣如诉的花朵,而是我的身体——期待着,又紧张着。天为被、地为床,清风是我们的窃窃私语,大海作为我们私爱的见证。天地间,只有一对男女,彼此抚摸、彼此亲吻,抛开所有羞怯,扔掉世俗眼光。原来,爱,是这样干净,不掺一丝杂质。风拂过我们,带来海的味道,沙滩上,我们赤裸相对,他的眼中只有我,而我的眼中,有他深情的目光,还有自己释然甜蜜的微笑。“木桢~”

    “嗯?”他伸手替我拂开被风吹乱的发丝,声音那样柔、那样轻,好象他不是萧木桢了,而我,也不是他后院尊贵的和王妃。“你还在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