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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开第14部分阅读

      凤凰花开 作者:rouwenwu

    头一窒,赔笑道:“公主多虑了,这别说戬国,就是算上睿朝,只怕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公主这般倾城倾国的姿色,别人就想代表公主,又如何代替得了?”没成想她绕到这个上头,我摇了摇头,摆手道:“去吧,让他们准备启程,也不用见那前来接迎的人了,省得耽误行程,告诉来使前头驿站候着就成。”我不想见任何人,尤其是辽洲王爷的人,见了,就觉得自己的心被生生撕成两半,一半系在家国命运上,有勇无谓;一半伤感自己命运多桀,脆弱悲伤。“公主,那这拜贴……”小丫头迟疑着不知如何行事,手中的拜贴递过来一半儿又停住了。

    我瞟了一眼,封面上端正方圆的小楷体,规规矩矩写着,“戬国凤烨镇国公主亲启”几个字。  “留下吧,就说我看了,打发他们先走。”顺手接了过来,心念不由不一动,叫住已转身的丫头,“戬国派往睿朝的使臣可有什么新消息?”小丫头愣了愣,摇头道:“回公主,奴婢不曾听见什么。”

    “知道了,下去吧。”手中握着那张拜贴,暗笑自己痴心难改,这时候谁会透露什么消息给我呢?这长长的和亲队伍,一应仆丛下人,皆是景云帝的眼线,就连我带着身边的两个丫环,也均是他从宫中选出的——做事小心、谈吐谨慎,永远得体的行止,永远无法与你亲近一点半点。深深吸了口江边湿润清新的空气,起身拍拍衣襟的灰尘,我走向那条长长的车队。今天过去之后,我将离开戬国,离开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心中纵有万般不舍,但人的命运也包括你必须去承担那些突如其来的变化,以及适应不同的生存环境。上车前,回望了一眼泛着粼粼波光的茈碧江,阳光下,她如同锦缎般温柔美丽,每一个回旋、每一处奔流,都绽放别样的情怀。我的眼中泛着波光,掩盖了真实的泪光。和亲公主的马车虽说宽大舒适,可连着坐了几天,小腿也有些浮肿,人也郁郁的打不起精神。品茶、养神、数车帘上缀着的流苏、看衣服上精致的花纹……所有事情都做了一遍又一遍,天还没黑,驿站还没到。我笑、我哭、我长声叹息、我肆意开怀,如今都没人与我分享了,这马车里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着车轮吱哑的滚动声,整个世界犹在,但我却突然觉得寂寞孤独。抛却从前种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尤其我的过去实在幸福满溢。百无聊赖,低头一瞟,却瞟见靠枕上放着的那封拜贴,那样规矩的小楷字,清秀舒展,倒像女子的笔迹。一时兴起,顺手拿了起来,寻思着不知是什么样的男子会写这样的字?又或者是让他心爱的侍妾丫环代笔?微一思量,拆开封口,乍一看上去,这拜贴倒不像拜贴,更像一封书信,写满了两张宣纸,字迹变了,不似信封上那么整齐划一,是潦草随意的行书,看上去行云流水,信手拈来,行文颇为洒脱。可仔细一瞧,墨迹有新有旧,一封信,倒像是分几天才最终完成的。……

    凤烨公主安好,闻公主起程赴睿,吾心甚喜,已为公主另盖别院,修建园林,既盼公主早日抵达奕城,又怕公主车马劳顿、玉体不适。今嘱辽洲太守前来迎奉公主,悉听公主差使,需知你既为吾之王妃,辽洲境内、睿朝上下,皆可随意而为。

    ……

    这信竟是那睿朝五皇子、辽洲王爷萧木桢的亲笔?我有些吃惊,愣愣的说不出什么感觉。半晌,方继续看下去:

    ……

    吾对公主,仰慕已久;而公主对吾,想必诸多误会,现在解释,为时尚早,待他日相会,天长日久,公主定知吾心——为公主计、为睿朝计、为戬国计,亦为将来计。体念公主远离家乡亲人,但请公主将吾视为夫、视为友、视为可信赖的亲人。吾知不能为公主分忧十之一、二,定当竭尽全力护公主周全、慰公主芳心、讨公主欢愉。世人常言:说多者往往做少。吾知欲公主明白吾之苦心,非短日可行。公主抵奕城后,吾将设宴送戬国使者返国。

    ……

    心下咯噔一跳,他只是在向我陈述一件事呢?还是在告诉我,只有我乖乖做他的王妃,钟骁才会平安回国?忙不迭往下看,却再没提到钟骁,只说些奕城风光、京瑞气象。……

    戬国与睿朝,同根同气,同族同根,名为两国,实则一家。公主不必挂念家乡,不必惦念父母。他日若岳父大人辞官故里,吾定当竭诚使公主一家团聚,以全公主孝心。尚有许多话语欲说,提笔茫然,待公主抵睿,细述情义。途中寂寞,沿路辛苦,还望公主保重玉体,以期相聚。

    萧木桢上

    ……

    信完了,结尾处极简单的落款,仿佛看见一个陌生的男子,执笔立于案前的样子。在我的想像中,竟带几分懦雅、几分愁思。也许因为他谨慎的语气,也许因为他新旧不一的墨迹,总觉得这辽洲王爷满腹心事,就像这场游戏里的其他人一般,都有一些说不出的苦衷。但这些都不是我关心的,我关心钟骁的命运,我关心钟骁的现状,我关心钟骁是否真的能平安回国。匆匆又看了数遍,信中只说我抵睿后,自会放戬国使臣归国……将信纸折好,仍随手放在靠枕上,心下有些失落。就礼仪而言,我应当回信予他,但此刻实在没了心思,倚在枕上,马车颠簸,昏昏然就欲睡去。这人将是我未来的丈夫,我知道他比钟骁大两岁;我知道他颇得睿朝永隆帝溺爱,性子洒脱不羁,皇亲贵戚皆让他几分;我知道他家中妻妾成群,已有一个女儿;我听说他喜好女色,广纳美人,却不立王妃;我还听说他偏爱丝竹乐器,常在府中自弹自吟,颇为自得……但我还是觉得他很陌生,陌生到脑海里甚至没有一个飘忽的影子,而我居然会成为他的王妃,从此日夜相伴,妇随夫行?这是无法想像的……事实。闭着眼,却有泪意涌上,我没哭,如今悲伤已不是我的情绪,我的情绪是忐忑,对未来的不确定让我变成恐慌、茫然、敏感。我还记得抵到奕城那天,丫环翠茹在马车里帮我梳妆,小几前支了一面椭圆镜,镜中的自己有些憔悴,病刚好就加上这样的车马劳顿,整个脸庞瘦了一圈,下巴尖细,双睛微微浮肿,还是那个美丽清秀的少女,却没了以往的神采与明媚。“公主,辽洲太守传王爷的话,说是直接迎公主进王府,妆容上是否该比平日更艳丽些。”翠茹一面替我梳理长发,一面问着。“不用了,就这样吧,也不用上什么胭脂水粉,就我现在的样子,只怕撑不起那些胭脂的颜色,化了倒像一个鬼顶着一个画皮。”我冲镜中的自己笑,镜中的自己白得可怕,让人疑心只要一启唇,会露出两颗尖尖的狼牙——如鬼一般。“那,那头上戴什么?”

    “戴那枝珐琅器宝石镶就的梅花簪。”

    “公主。”翠茹犹豫着开口,“您是戬国镇国公主,只怕该隆重些才是。”

    “本来只想戴白玉簪的。”我打断她,“就是怕你说太素净。”

    她没话了,翠茹今年不过十二,她如何懂得我的心境,就算我真的是那个二等宫女如意,当面对这样未知的前程,也会满心惶惶,更何况我是抛却了家庭爱人,以赴死之死赴向未来。连日赶制的公主服,如今有些宽大,憔翠的素颜,撑不起那身华丽精致的美服。我躲在这身衣服里,像一个木偶,由众人将我扶出马车,展眼一瞧,已是辽洲王爷府邸——威武的大门、狰狞的石兽、精美的屋宇……果然是大国大气象,就单单这个一方霸主的宅院,也可与戬国的皇宫相比。有仆妇早早在那恭迎,低垂着头,双手放在小腹前,上前恭敬道:“公主可来了,王爷盼了好些日子。”

    “盼?”不由冷笑,“你们王爷好生清闲。”

    众人不敢答话,扶着我的手,一步步往那深宅内院走去。这时候再想退却已无退路,这时候连胆怯都是多余的,我好似一尊行尸走肉,由他们去吧,从此后,哪里还有嫣然这个人呢?凤烨、凤烨,不过是个名号,套在谁身上都可以,如今套在我身上,我就变成一个符号、一个信息、一个简单的身份……再无嫣然之人。纵然素颜,院中前来相迎的一名贵妇还是忍不住惊讶。我也抬眼看她,小巧的嘴、秀气的鼻梁、灵动的眼神、圆圆的脸庞,说不上十分漂亮,但另一种小家碧玉的可爱。身上穿戴不俗,想来是那王爷的一名侍妾。“公主可来了,偏昨日王爷多喝了几杯,今儿一早起来就不舒服,卧床就医,不能前来,命妾身好生伺候公主,还有些话与公主说道。”果然是他的侍妾,果然信里的话不得,若是真心盼着我来,又怎么会头夜饮醉呢?张了张嘴,我想寒喧几句,那女子倒也聪慧,猜到我不知如何称呼她,有些怔愣,忙开口道:“公主称呼妾身柳青即可,妾身是王爷的侍妾,早公主来了有三、四年,府中姐妹虽多,唯妾身一人陪王爷赴此地上任。”她话虽恭敬,眉目间却有些得意。她在告诉我,我只占了一个名分,可再怎么赶也赶不过他们的夫妻情份。

    可她错了,我不想赶,但凡正妻,多半只是一个管家婆,何况是和亲的正妻,她的丈夫只怕也不愿我去赶。

    看了她几眼,我抬脚往里走,此刻反而心下平静,把眼看那园中景致,一带碧水弯延,小径竹林、屋宇院落,皆随那水势而建,清秀不失大气,柔美中带几分禅意;院中各式假山点缀,或傍有竹丛,或傍有花海,石不失稳重,又多些灵巧,倒好象天生就长在这儿,巧妙自然;回廊依地势而建,时绕屋而行,时攀坡而上,围绕转折,处处颇居匠心,自成一景;屋宇精巧稳妥,色彩黑白分明,线条简单讲究。只窥得这王府一角,倒有几分印象中的江南风光……“公主连日赶路,想必累了。”柳青跟在我身后,陪笑寻话。

    “累倒不累,只是有些乏力。”我回身瞧她,圆圆的脸上还带有少女的娇憨,看上去也不比我大几岁,可行为举止颇有风度,难怪那王爷独带她一人赴任。“公主远离家乡,相必惦记爹娘,王爷早几日就说了,待公主抵奕,即让戬国使臣返回,到时公主若有什么书信,可交由他们带回,也当是报个平安,让戬国皇上放心。”又是这话,我皱了皱眉,他倒是坏事做尽,却只当好人,拘了使臣的人是他,如今要放使臣倒训得人尽皆知,耐着性子问道:“但不知王爷哪天放使臣归国?”柳青面带笑容,眼睛弯着月亮,笑得甚是甜蜜,“早几日王爷已命他们回乡,只是那个什么速战将军执意不走,非得等面见公主才愿返回。”身形一窒,不由停了步伐,他要见我,他要见嫣然,可嫣然死了,我只是凤烨。

    “公主?”柳青唤我。略稳了稳神方道:“你们王爷神通广大,能将人拘了,就不能将人放了?”

    柳青愣了愣,接口道:“公主说笑了,王爷若要放他,他也难在睿朝境内停留,想是顾念他一心为国,这才由着他闹罢了。”“由着他闹?那你们王爷岂非颜面扫地?”

    “公主不想见那速战将军?”柳青追问,只一句话,问得我百口莫辩。

    我自然不能见他,可他一介使臣,提出要见和亲公主,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断然拒绝,倒让人生疑。不再多言,低垂着眼睑,一路行一路想,待到一处幽静精美的院落,柳青停了下来。“公主,这就到了,这含妩园正是王爷为公主准备的居所。”抬眼一瞧,含妩园占地颇广,园中遍种翠竹,也有含笑、忍冬、牡娟点缀其间,院落一角,那绕屋而行的水域形成一个池塘,塘中种了菡萏,花期已过,唯余下一朵,浮于水面,迎水波摇摆。纵然不爱这陌生的环境,也不尽被这份清静优美感动,一花一草,不似家乡,更比家乡多些精致清秀。

    “公主今儿累了,妾身已命人备了膳食,皆是五爷从戬国请来的厨子做的,若是公主吃不惯,再命他重做就是了。”

    “不必如此周折,今日晚了,不必相陪,还是早早回去休息吧。”

    “那妾身先行告退,若是公主缺了什么,妾身住在偏院,着个人告知一声即可。”柳青福了福身,正欲退去,又想起一事,忙唤住她道:“柳青。”“公主还有何吩咐?”

    “戬国速战将军一事……”

    柳青笑了笑,接口道:“王爷早吩咐了,全凭公主作主,若是公主欲见他,支会妾身一声即可。”

    摆了摆手,柳青退下了,我也自回屋。看来这柳青不单是辽洲王爷的心爱侍妾,只怕也算他半个膀臂,朝事、国事皆知道几分,难怪如此行止,眉目间的自得不是凭空而来的。自我变成凤烨公主以来,这是第几个不眠之夜,我已经不记得了。盯着床榻上的公主朝服,思绪纷纷杂杂,短短十五年“齐嫣然时光”,几乎每个记忆都有钟骁的身影。从前以为他不一定会陪伴我一生时,他时刻都在我身边;当我以为我们的一生刚刚开始,却又不得不面临分离。  造化弄人,明天,戬国凤烨镇国公主将会见戬国速战将军钟骁。让任何人披上那身朝服,都会变身为那个并不真实存在的公主,而我呢?我的婚仪正在紧锣密鼓的准备当中,柳青前几日告诉我,辽洲王爷派人将我的八字细细核算了一番,明日正是我的吉时……吉时?我笑了,究竟是大婚的吉时,还是与钟骁彻底分离的吉时?

    天犹未亮,已有喜娘进来替我梳妆打扮,最后看一眼镜中的自己,脸上无悲无喜、清明一片,干净得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洗净身体,肌肤胜雪,任由喜娘为我穿上月白色绣有双飞蝶的肚兜,穿上淡粉色半透明的里裙,最后重又披上鲜艳大红的嫁衣。终于,凤凰花又盛放在我的裙角,泛着极淡的黄,兀自开得艳丽。“公主这嫁衣上的花样儿又新鲜又漂亮,但不知是什么花儿?奴婢竟没见过。”其中一个喜娘一面替我整理着裙角,一面抬头问。不自觉扬起了嘴角,好象娘就在我跟前儿,她也曾问过我这是什么花儿。

    “凤凰花。”我答,脑海里是前世凤凰花开的热闹,还有幽冥路上摇曳醉人的彼岸花。

    “凤凰花?京瑞智通寺旁有两株凤凰树,也不知多少年份了,自奴婢出生以来就枝叶繁茂,高可参天,可奴婢从未见过凤凰树开花,也没听人说起过。”喜娘摇了摇头,有些不置可否。穿戴齐整了,又开始描眉画唇、梳髻插簪。我还记得数月前与钟骁大婚时执意不肯浓妆,最后只淡淡描抹一番,衬着大红的嫁衣,反而更显清丽逼人。不过一年之间,竟迎来第二次婚仪,心下苍桑,已不复嫁娘的心境,反而涌上阵阵苦意。任由她们将金钗凤簪插满发间,任由她们点红了我的唇、描长了我的眉,任由她们替我涂上寇丹,任由她们为我挂了一盘金锁……当一切收拾完毕,镜中的自己变得娇艳了,却又有些陌生,好象那个人不是我,又好象一切只是梦中。偏房里翠茹也打扮好了,今日她不会送我出嫁,因为今日她是戬国的凤烨公主,即将前去见那不愿归的速战将军。

    走出门外,摒退众人,我站在她跟前儿,两身华美的袍子,两幕可笑的话剧,我们都在扮演别人,真实的自我变成小小的一点,缩在内心一隅,仿佛只有角落在真正安全。“见了将军,不可多话,命他早日回国即可。”悠悠开口,我不能见他了,连躲在暗处的勇气都没有。

    “公主~”

    “如今你是公主。”我打断翠茹,“万不可露了口风,否则我不罚你,皇上自会罚你。”

    翠茹刚欲福身行礼,又反应过来,微微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我已狠心往前面去了。

    静静坐在炕上等待吉时,也许还在下意识里等待着翠茹回来。仿佛看见憔悴消瘦的钟骁,面带疑惑,看着翠茹,半晌方拜了下去,“末将见过镇国公主。”“平身吧。”翠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从容,但因为紧张,多少带些不自然。这样也好,圣旨里的凤烨公主,是二等宫女如意,一介宫女突然变成皇亲,身份变了,但有些内在的东西一时还无法改变。钟骁站了起来,努力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叫如意的宫女,也只是有一点模糊的印象。他有些困惑,为什么这个辽洲王爷放着正牌的皇亲贵戚不要,竟要一个额外封赏的二等宫女?说到地位,虽说封了镇国公主,可终究无根无底,空有一个名号;说到样貌,也只是甜美可人,不见得娇艳多姿。他向来猜不透这王爷的为人,现在以此了局,虽说算不上光彩,但终究可以放心回国了。念及此,钟骁的嘴角不经意间上扬,他心心念念思念的人儿,不知病可好些?不知可瘦了?不知可还担忧?自从被拘,就再没接到她的来信,一切消息都只是朝事往来,甚至连前爹娘的信中,都不曾提及嫣然。“敢问公主,可知末将之妻如今可还安好?”钟骁抬眼问,没发觉那公主似是混身一窒,斟酌着道:“本宫与将军夫人不熟,又来得匆忙,不知将军夫人近况。”“那~”钟骁皱了皱眉,还想问什么,但眼前的这位镇国公主脸颊有些红晕,低垂着脸,甚至不敢正视自己,睫毛闪动,似乎隐有泪光。钟骁心下长叹,虽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但要一名女子承担家国重任,实在可怜可叹。怜者,从此孤身一人,背着一个没用的名份,远离父母亲友,远赴异乡;叹者,戬国势衰,前程已定,今日两国得以和平安宁,但不知明日可会重燃战火?国家弱则受人欺辱,自己虽盼着与嫣然逍遥世外,也盼着有朝一日能同族同国,不再两相敌视。但对戬国来说,毕竟是悲哀凄凉的。“如此有劳公主。”钟骁抱拳,“谢公主大义,羞煞我等男儿。他日若有事相请,末将定全力相助。”

    翠茹转过身,一滴泪落在地上,造化弄人,一个年少俊杰,一个貌美心慈,佳偶刚成,造化弄人。

    “公主~”钟骁上前一步,轻声唤道:“若公主有何书信欲带给家人,可交由末将带回。”

    “没有。”翠茹深吸了口气,语声还是不由哽咽,“将军快回吧,想来夫人已久等了。”

    钟骁还欲说什么,翠茹急步往门外走去,待到了门口,又生生停住,微一思量道:“将军人才出众,纵暂有不顺,也必能平安渡过难关。还望将军放下心结,坦然应对以往之事。”话音未落,翠茹已到屋外,身影显得有些仓促,微耸的肩膀泄露了她难以抑制的感动与悲伤。……

    一切只是臆想吗?可我分明好似看见钟骁疑惑的眼神,还有他宽厚的肩膀,黑瘦的脸庞。

    喜乐吹响,吉时到了,外头的喜轿已停在那儿等候新娘,一块喜帕蒙在脸上,喜娘们没看见我眼角滑落的一滴泪,算是告别了你,告别了自己,告别了过去。从此后,各自保重,莫再牵念。当朝五皇子大婚,气势自然不同,可我就如行尸走肉,由一个陌生人牵着红绳一端,随着他步步进入礼堂,随着他弯腰行礼……在那一刻,我仿佛看见钟骁骑马离开奕城,站在城外的小山包上,回头一望的身影。他也听见这喧闹的锣鼓声吗?还是听见我说不尽委屈与决绝的心境?当司仪那声“送入洞房”响起时,我分明感觉到红绳的另一端,那个我不认识的“夫”微微颤了颤。他也在紧张吗?真可笑,他已有了无数妻妾,还有一个半岁大的女儿。他的紧张应该早就留给了其他人,而我,我只不过满足了他猎艳的心理,还有朝政的需要。案前同样供着一对燃烧的龙凤烛,同样发出噼叭的声音,我同样透过红盖头望向这个陌生的新房,一切都印着烛火和红绸的红光,那些桌椅摆设,那些喜娘丫环,还有桌前一双酒盅、一支酒壶。“王爷,请掀喜帕。”有人递过喜棍,屋中的男子有片刻迟疑,方才缓缓接了过来。

    我瞧见他欣长的背影,似乎思量这什么,迟迟都未上前。

    “王爷,请掀喜帕。”喜娘又一次提醒,小心恭敬,欲引着他往床榻上走。

    他的脚步近了,一直近到我跟前,往下看去,可以看见他的喜靴,与吉服一般鲜艳的红色,用金线绣满龙凤图案,那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龙纹,象征了他非凡的身份。闭上眼,等待命运的来临,他的气息一度挨近,又一度离开。良久,当我再睁开眼时,红绸外的他悠悠叹了一声,转身往屋外走去,手中仍拿着那枝喜棍。我有一瞬的怔愣,待反应过来,他的身影在屋角一转,已往前头去了。喜娘有些尴尬,凑近身陪笑道:“前头宾客甚多,京里也来了皇亲贵戚,王爷想是前去应酬,一会儿就会回来。”心下不由冷笑,不是笑他,是笑自己,笑自己的决择。虽说皇命当前,我其实无路可选,但到了今日,连我都模糊了为什么会如此发展。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钟骁终于平安回去了,边境也恢复了往日的封锁平静。他快马赶路,只怕明天夜里就能抵达通城,到时面对我的灵位,不知钟骁能否接受这个谎言?面对这样的现实?倚着床柱,我不愿思考,这样永远不见面也许更好,我其实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并不想把家国命运强加在自己身上,但这就好象那句话,你不参与政治,政治也会来找你。国家每次动荡、每次变化,总会将一些小人物推到前沿,有时他们可以扭转乾坤,但大多数时候,他们也只是埋没在历史洪流中,难寻踪迹。我想我是后者,这荒唐的和亲,莫名其妙的“牺牲”。

    那天夜里,直到龙凤烛燃尽最后一滴蜡,天光亮了,辽洲王爷再也没有出现,阳光洒进白天的洞房,这屋子反而显得空落,每一样家俱摆设都很可笑,每个人脸上都有些疲惫倦意。一把扯下自己的盖头,我讨厌扮演这个新娘的角色,提起脚往外走,有人上来劝,“公主,昨日王爷饮醉了,公主且耐心等等,今日他必会过来。”“饮醉?去告诉王爷,我也饮醉了,烦请他等我彻底醒了再来。”说着抬起桌上的酒壶,咕咚几声灌进满壶烈酒,胃中烧得厉害,连脸也开始作烧,但我反而开始轻松。酒果然是好东西,难怪那么多人离不开杯中物,原来酒让悲伤消失,扩大了自己内心的随意。  众人抢下那壶酒,趁她们不备,我提起裙子往院中跑去,多希望这里还是自己的家,一觉醒来,钟骁对着我笑。但是没有,一样的亭台楼阁,不一样的布局;一样忙碌的下人,住着不一样的主人。新娘华美的嫁衣,向后迎展,我的身后,凤凰花盛开,何时我也能成凤凰?翱翔在广阔天地间,只为自己而活,再不管那些羁绊。身后有人在追,可我不想停留,我还能记得从前在通城郊外,我也这般提着裙子疯跑,钟骁跟在我身后,我们都在笑,笑声洒落整个大地。“你们怎么伺候王妃的?”有人厉声喝道,是个男人的声音,我想他就是辽洲王爷,而这声音听上去竟有几分耳熟。乍乍的止了脚步,不敢回头,就这么站着,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下去吧。”他摒退了众人,走近我几步,沉吟唤了声,“嫣然。”

    我的心停止了跳动,好象自己跳进一个陷井,有些明白,又不愿明白。

    “昨儿喝多了……”他吱唔道:“你好生休息,我……”

    猛然转身,我们就这样乍然面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知如何面对自己,这是一个天大的笑话,而这笑话的初端居然在年前已经开始——他是穆绎,那个山寺初遇,那个酒楼相谈,那个夜探齐府的穆绎……几乎不假思索,抬手就挥在他脸上,他的脸侧向一边,却没发火,眼中闪过一丝自嘲,扬了扬嘴角,“真不该这么早见你。”“拖到什么时候才是该?”我叫,觉得命运可笑,不知如何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如今我该叫你穆绎?还是王爷?还是……夫君?”“我叫木桢。”他接口。

    “睿朝五皇子?”我继续。

    他微微颌首,紧紧抿了抿嘴唇,再抬眼时,眼中那丝自嘲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惯的嬉笑,“我说过,等我。”

    “等一个来历不明的人?等一个敌国的‘皇商’?等一个猎艳的男人?”我反问,“对不起,我没那个勇气。”

    木桢挑了挑眉,“你以为是我?是我逼你和亲?”

    “不是你?”我冷笑,“是谁?信义狗贼?还是什么机缘巧合?”

    他刚欲张口,我打断他道:“这有什么分别?纵然信义将我的画像藏在众公主画像中,可自你上任,不断对戬国施压,甚至起了边境冲突,百姓离散,商人互殴……这些不是你吗?不是这样,戬国会提出和亲吗?不是这样,那些人有可趁之机吗?”木桢愣了愣,“你以为你爹娘公婆能护你周全?你以为戬国皇帝能护你周全?你以为戬国还有什么前程?”

    “对,信义无道,戬国断了未来。这关你何事?你既然是睿朝五皇子,你既然看到这些,何不一举灭了戬国,以期统一大业?到那时岂不痛快?连我也盼着同族同根,你这么做只是顺应人心,又何必闹得烽烟四起、局势紧张后又同意和亲?这些不是你?难不成有人逼着你?”“统一?”木桢喃喃自语,神色一时沉重了,我以为他会解释什么,但他不再说下去,深深看了我一眼,拉着我的手臂就往屋中走。“放开我。”

    “你饿了。”

    “我不饿。”

    “你累了。”他不容我分辩,突然将我抱起,我看见他趣青的下巴,微微咬着牙,似乎隐忍着很多东西。

    ……

    那天是他强行将我送回屋的,又命人伺候热水膳食,待一切准备好了,他并没留下,待在屋外,直到下人们回说我已吃了饭、沐了浴,睡回床上,这才离开。我听见他吩咐丫环们好生伺候我,我听见他的脚步越来越远,我听见自己无声的抽泣……

    一切都晚了吗?是否去年相遇就是个错误呢?如果我说我想回去,他会放我吗?

    这不是我能解释的,但愿一切尽如人愿……

    木桢番外——矛盾

    这是个热闹的日子,宾客满座、锣鼓喧天,我看见喜轿中的她,怔愣着,好象不愿迈出轿门。  我也呆呆站在原地,忘了应该如何反应,就好象第一次大婚,就好象第一次迎来我的新娘。他是我的王妃,戬国凤烨公主,可我更愿意叫她嫣然——嫣然一笑,倾倒众生。

    这是否我期望中的结局,现在看来有些模糊。看着她一步步走近我,木然的接过喜绸,木然的引领着她往前厅去,木然的叩拜天地,然后木然的牵着她往我们的洞房去了……我的脚步竟有些零乱,牵着红绸的手有些微颤,还没饮酒,脸已阵阵发热……从前我以为自己也许真的只是猎艳,现在看来,我抵估了她在我心中的份量。龙凤烛闪耀,发出好听的噼叭声,她端坐在床榻上,双手规规矩矩置于身前。隔着那层薄薄的红盖头,我看不清她的样貌,可在我想像中,她的长睫毛闪动着,眼中蕴着泪光,却始终不曾让泪落下。终于靠近床榻,手中的喜棍离她已不过分毫之差,犹豫着,我突然害怕她恨我,恨那个让她一年内不得不嫁了两次的男人。来不及细细思量,掀袍转身走了,越走越快,小跑着,我逃离了那个让我向往很久的洞房。前厅众多宾客不妨我突然回席,皆是一愣,继而上前奉承道:“听闻凤烨公主乃戬国第一美人,但不知比我大睿朝佳丽如何?”我瞄了一眼已然半醉的葛都侯,微眯了眯眼,冷冷道:“她是本王的王妃,当朝五皇子的正室,侯爷还想用皇子妃和谁比美?”话没说完,葛都侯已敛去笑意,酒醒了一半儿,慌忙作辑赔礼道:“是属下莽撞了,今儿多喝了几杯,也是替王爷高兴,这才口无遮拦。”狠狠瞪了他一眼,径自拂袖而去,我甚至没有陪从京里来贺喜的诸多皇亲贵戚,仿佛感觉到四皇兄思量的眼神,但这些都不是我所关注,现在,我只想独自一人静静待着,一壶酒,伴着理不清的复杂心绪……这是第一次,我无法控制自己,有种疯狂的感情正在慢慢滋生,而今晚,那种感情好象被压在胸口处,势无可挡,眼看就要决堤。独自回到书房,摒退了下人,却听见门吱哑一声打开,柳青手捧一个食盒,聘聘婷婷走了进来。

    有些无端烦躁,却还是没有吭声,柳青是我身边第一个侍妾,也曾经是我房里有大丫头。从我记事起,她就在我身边伺候,等到十五岁那年,柳青变成我的通房丫环,行事说话总比别人恭敬谦虚,哪怕后来立府单过,府中妻妾越来越多,她也很特别——她对我,一直就像一个姐姐,无微不致的关怀、细心体贴的照顾。我曾经以为这应该是爱吧,起码比其他一切热切的爱要长久得多,可现在,借着烛光,我瞧见她眼角极淡的细纹,还有唇边一惯的、有些疲累的笑容,突然有些心慌——也许是我耽误了她,耽误了那些大好青春,耽误了那些年少懵懂。“妾身见王爷今儿一天都没怎么进膳,想是饿了,自个儿在小膳房用文火熬了几碗小米粥,就着酱白菜,虽简陋些,最是安神养胃的,王爷且莫嫌弃。”“青儿。”我握住她的手,面前的人儿抬眼冲我温柔的笑,一如既往。

    “别忙了,我不饿,你先歇歇吧。”

    “王爷~”柳青欲言又止,斟酌半晌方道:“今夜是王爷大喜的日子,妾身听喜娘说,王爷还没掀王妃的盖头?”

    我没答话,看着眼前的那碗淡黄|色小米粥,却抬起一杯酒,仰脖干尽了。

    “这可是不吉利的。”柳青又加上一句,可她如何知道,时到今日,我竟发觉自己无法掌控大局,梦想一旦成真,却惊觉这真实的梦境是用自己最真实的内心换来的。我庆幸得到了她的人,又害怕永远失了她的心,患得患失之间,连我都不太认识这个陌生的自己。“格拉塞可来了?”稳了稳神,沉声问道。格拉塞自救出嫣然,自己也身负重伤,我命他在京中好生休养,待痊愈后再赶赴辽洲。柳青愣了愣方才答道:“回王爷,今日刚收到格拉塞的来信,妾身怕王爷大婚事忙,擅自拆开了,信中说这几日已好得差不多了,择日即赴辽洲。”“啪”的一声,我顺手将桌上的书简掷于地上,“谁让你擅作主张?”

    柳青应声跪在地上,不经意间,我瞧见她滴落的泪滴,“王爷息怒,原是妾身逾矩了。”

    对,从我年幼时,无论四季衣物,还是饮食汤药,皆是柳青伺候,慢慢的,我教她习字,让她看夫子的讲稿……等我也跟着皇兄们一同在朝堂议事,也会命柳青代我写下一个个批折,就当是玩乐儿,横坚我不在乎,又有何不可?直到十八岁那年,格拉塞成了我门下的谋士,柳青才变得没那么重要了,可她仍然陪在我身边,照料我的生活,也帮我处理一些简单的朝事。“从今后,但凡书信往来,又或者朝中政务,你还是别插手了。”我淡淡开口,有些疲累,其实并不想伤害她,但有时候、有些伤害注定会发生,有些相遇或早或晚,注定没那么正确。就好象我伤害了嫣然,如今又伤害柳青;就好象我早早就遇到了柳青,而遇到嫣然时,已不止晚了一年两年。柳青强抑着哽咽,缓缓回了声,“妾身遵命。”

    “下去吧。”摆了摆手,她向来都是柔顺的,柔顺到时常让你忘了她的存在、她的想法,也许正因为这种柔顺,让我只是习惯她,而最终,没有爱上她。门轻轻被带上,思绪如潮般涌来。还记得初遇时惊艳于嫣然的容貌,她安静的坐在僧舍一角,却紧张得扭着裙带;还记得酒楼里相逢时的乍喜,她侃侃而谈,言语竟暗合了我的想法;还记得上门提亲时的尴尬,我被拒之门外,千金重礼抵不过两国为敌;还记得夜探香闺时的惊险,嫣然将我藏在帐中,眼神是惊慌的,不是为了外面的盘查,而是为了我……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动心吧?这么美的女子,这么灵动的双眼,这么可爱的失措……就好象专门为了打动我嬉戏人间、顽世不恭的灵魂。现在回忆起来,仿佛鼻端还萦绕着她淡淡的少女体香,娇柔的手一把捂住我的嘴,焦急的脸上是没有缘由的担忧……这是什么宿缘?我相信你也动心了,如我一般,纵然我们相遇得晚,纵然我们两国为敌,纵然我是睿朝五皇子,但一切都还来得及,一切都有可能……“等我。”我记得自己这么说,然后从窗口跳出,直到逃出宰相府,似乎还听见她轻轻的谓叹。

    “等我。”这是我这辈子以来,第一次对一个女子说这么一句话,就算她没回答,我也觉得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我们两人的契约。接下来,一切都在努力中,我努力想靠近你,努力争取辽洲王爷一职,连父皇都有些意外,因为这不像我,不像往日诸事不肯认真的我。我知道,除了我,四皇兄也在争取,辽洲王爷一职虽不见得比待在京中显贵,但毕竟也是一方霸主,若是能在任内收复戬国失地,那太子之位只怕就得易主。我没想得那么深刻,在我眼中,就算睿朝不动一兵一卒,戬国也必然自取其亡,这不过只是日子长短而已。何必大动干戈?百姓离散,血流成河?只管自享其成,毕竟同族撕杀是可悲可叹的。“五弟从来都是福贵闲人,羡煞四哥,怎么倒对辽洲这么上心?”某日散朝后,四皇兄约我饮茶,坐在醉江楼雅间,他缓缓开口,嘴角微微上扬着,目光落在他手中的茶碗上,颇有深意。“这京里待得腻味。”我嘻嘻笑,他想知道的我不能回答,皇子之间难有真诚,我们都在猜测对方,然后布置下一步棋局。四皇兄瞟了我一眼,也跟着哈哈笑了,“五弟说得是,京里毕竟规矩多,到了辽洲,一方霸主,好生威风。”

    “威风倒罢了,只是到时四哥别忘了时时捎些京里的各式小点给做弟弟,省得在这儿吃得腻,离了又想得慌。”

    “五弟年上不是在戬国待了有段日子,怎么,还是不习惯那边的吃食?”

    我抿了口茶,心里在笑,嘴上却说:“小国小民能做出什么精致糕点?四哥说笑了。”

    他的脸上有丝了然,似乎看透了我,顺手加满一盏清茶,“这戬国虽小,也是富饶之地,但不知何日才不用麻烦,分明也是睿朝一郡,偏偏被那些个前朝遗老霸占了。”我没答言,想起戬国,就是嫣然那双灵动的、焦虑的眼睛,就好象她在等我,遵守我们的诺言。

    “听说戬国宰相之女,美名远扬,但不知……”

    “四哥。”我打断他,有些事是瞒不住的,尤其如果嫣然要做我的王妃,就不那么简单。  “嗯?”

    “倒不知四哥也爱美色?”我轻笑,他一窒,继而开怀举杯道:“那做哥哥的就祝五弟心想事成。今日以茶代酒,待五弟大婚,我定然前往庆贺。”我知道他的用心,如果我娶了嫣然,他日太子位若果真不保,兄弟夺嫡,父皇不得不考虑未来皇后的人选。嫣然虽美,毕竟是戬国重臣之女,值得思量。可单为他这句话,我还是忍不住展颜,就好象事情已成,婚仪将近。赴任之期一拖再拖,一半儿因为诸事烦杂,一半儿因为格拉塞受伤。嫣然嫁了,不过数月,她变成戬国速战将军夫人,这个消息不是最震惊的,如果她爱他,并且幸福平安……震惊的是戬国信义王爷居然敢在兄长的丧仪上将嫣然掳走,震惊的是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