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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开第7部分阅读

      凤凰花开 作者:rouwenwu

    夫?”我几乎是在嘶吼,“大丈夫背负天下,你连一家性命都背不起;大丈夫做事有缓急轻重,你连时势厉害都分不清。我齐嫣然要嫁一个对得起家室、负得起天下的大丈夫,不在意那些小儿女情长,你若还是我认识的那个‘骁哥哥’,就收了那些固执迂腐,领旨谢恩;你若执意遵循那些儿时玩话,我也不敢把自己的终身幸福,寄托在易变易逝的人心感情上。”“嫣然”他呐呐唤我,眼中的泪雾花了他的眼吧?蕴得太久、太多,“嗒”一声滴落在桌面上。

    “皇爷爷。”我身侧的仪悦站了起来,声音沉静得可怕,脸上无一丝波澜。

    “嗯?”

    “仪悦多谢皇爷爷成全之意。只是终身大事,一生至一死,马糊不得。不错,仪悦是属意钟将军俊美出众、年轻有为,可仪悦也要一个一生一代一双人。今日就算强求得成,婚姻也定不美满。再者说,仪悦还没差到要仰人鼻息的份上,齐小姐天生丽质、举国无双,但孙女自有傲气,不差齐小姐一丝半毫,将来自会有一人与孙女倾心相爱,何必为难钟将军,倒让孙女颜面扫地?”我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可以想像今晚的中秋宴在旁人眼中是怎样精彩。现实的生活太规律,有时需要刺激,我们都支着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但凡轻响一声,都会激动半晌。何况今夜两女抢夫,更是难得一见的八卦。景云帝微眯着眼,沉吟半晌,一旁的信义王爷满面黑红,才欲开言,皇上呵呵冷笑几声,“朕一番好意,谁料你们三人皆不如意。既如此,也罢,儿孙福气天注定,朕也不操这个心了,由得你们去闹腾吧。来人,放了钟将军,位加一等,封为速战将军,官列二品。”暗暗松了口气,只觉眼前金星乱冒,身上也出了一层细汗。钟伯母终于哽咽出声,不顾众人拦阻,跑上前抱住钟骁唔唔低泣,“儿啊,你若有个三长两短,倒叫为娘的怎么独活?”“下去吧,今日的宴到此为止。”景云帝很是疲惫,抬手招呼信义王爷道:“你也回府吧,少饮些酒,少起些歪念,若让朕知道了,没什么好处。”信义王爷沉了脸,狠狠瞪我,却也不得不行礼告退。

    景云帝欲退席,经过我时,深深望了一眼,继而对钟骁道:“适才这丫头一番话,你得记住了,为大丈夫者,得配江山美人。免得以后悔不当初答应了这门不算美满的指婚。”钟骁一愣,景云帝已扶着太监下了阶梯。他的背影有些孤独,透着深深的倦意。这时才发现,今夜竟无一个妃嫔相随,难不成他失尽江山,也无红颜作伴?退居一隅为帝,为这拼尽全力保住的一方天地,心下凄楚。摇了摇头,我也累了,朝仪悦公主微笑示好,她撇过头,不愿搭理。

    爹娘上前围着我,三人俱不知如何安慰,倒是娘眼中红丝犹在,脸上泪痕明显,却早已展开一个温暖的笑容,将我轻轻揽入怀中,低声道:“嫣然,娘心慰矣。”我一直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只到多年以后,才知道勇气与理智,有时是胜过感情和承诺的。而经过今晚,我似乎有些明白自己的内心——也许我对钟骁没有激|情的热爱,可我毕竟还是那么在意,在意他的一举一动、在意他的未来结果。那我应该也爱他,只是那种习惯的爱,让我分不清亲情与爱情的细微差别。轻轻呼出一口气,总算迈过了这道坎。

    仪悦公主倒比我冷静,搀住忠勇王妃,两人都没怎么交谈,只是脸上没了表情,唯有皇室的骄傲与贵气撑着她们,与众人寒喧几句,唤来小轿,沉着离开。“嫣然”钟骁上前,脸憋得红了,却又说不出什么。

    “嗯?”

    “大丈夫……”他期期艾艾,竟有些结巴。

    我突然很是疲惫,冲他努力扬起嘴角,“你已经是了。”

    “可……”

    “没有可是,你懂我,虽然我一直不太懂自己。”

    “我等你。”他咬牙,复对爹正色道:“齐伯伯,钟骁今日莽撞,让爹娘与二老跟着担惊。嫣然的话,骁儿记下了,但请齐伯伯也做个见证,从今日起,我等嫣然,不再催她;也请嫣然等我,等我配得上那大丈夫的称号。”爹定定看住他,良久,方轻轻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骁儿,我们看着你长大,怎会不知你的为人?今日虽说你有些莽撞,但也不失少年心性、大将之度。你放心,嫣然这丫头虽说糊涂,究竟还算识大体,你齐伯伯我断不会让你们错失良缘。”“爹”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人含笑的凤眼,心下一疼,竟生生将泪催了下来。我接不上话,也不知未来会如何发展,我知道我在意钟骁,可有个声音纠缠着我,他在说,“既知道小姐名讳,改日登门拜访。”潜意识里,我在等他吗?虽然从没想得更深入,从没期待过结局,但仿佛不再见他一面,就不会甘心。这是自欺?还是欺人?我痛恨自己的左右摇摆,在这个清朗的中秋,俯在娘身上,痛哭不已……有时候我在想,一件事情如果几经挫折仍不能成功,是不是上帝在暗示我们,这件事情其实逆天意而行,最终都不会成功的?就比如我和钟骁的亲事,经过那么多道坎,连我这个并非全情投入的人都有些疲惫了,而钟骁呢?试着揣摸他的内心真实反应,我觉得很是费解——为什么仔细掂量自己的情感,就找不到那样绵长真挚却又激|情的爱呢?我的心空了,自从转世,好象从没载满过男女之情,虽然看着爹娘未免羡慕,却从没想过自己也能拥有这样童话般的婚恋。中秋过后,我生了一场小病,天气干燥,体内的虚火上升,连着咳嗽,数日未好,再加上适逢身体特殊时期,娘不许我出屋,照她的话说,这时候不好生调养,小病也会拖成大病。每日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的小院,秋风起时,落叶飞扬;秋雨落时,色彩缤纷。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也能就这样呆呆渡过一整天光阴。这日秋雨连绵,淅淅沥沥下了大半天没有停的意思。坐在炕上,用长斗篷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屋里没升碳火,但门窗关得严实,满屋药香薰人,听着外头嘀嗒的雨声,阵阵倦意袭来,暖洋洋只想睡觉。耸拉着脑袋,眼皮开始打架,半睁半闭之间,隐隐听见外头有人说话。

    “将军今日倒早,快脱了蓑衣,进去暖暖。”

    “小姐咳得好些了吗?”是钟骁,一面问着,一面脱下蓑衣,能听见外头悉悉索索整理衣裳的声音。

    “嗯,不见好,也不见坏,还是前几日差不多,将军快进去瞧瞧吧。”碧莲在外间煎药,吩咐小丫头掀帘。

    倚在厚实的靠枕上,我几乎已是半睡,听见他进来也懒得动弹,闭目养神。

    钟骁轻轻走近,从塌上抱了一床被褥替我捂实,动作轻巧,生怕将我吵醒。我却笑了,伸手挡开他,“我没睡,就是困得慌,闭着眼睛养养神。”“那也该当心才是,已经病了,再着了凉,如何了得?”他执意用被褥将我捂严,“若是困了,就上床小睡一下无妨,你喝得那药,我也看了方子,有几味确有安神作用,又加上这天气,难怪会犯困。”“骁哥哥”我唤他,瞧见他脸上还隐约有些肿意,左眼角处被我的小指甲划了一道细痕,这时还没全好。

    “嗯?”钟骁抬眼看我,自己倒没在意。

    “对不起。”话才说出,忙忙低头,假意专注于被上精细的绣花,心下有些慌乱。

    钟骁一愣,继而展颜,“对不起什么?”

    几乎没经过思考,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拂过他微肿的脸颊,“那天,原是一时情急,这才说了那些个没谱的话,你别放心上。这脸,也该督促你的丫头每日用冰水敷敷,怎么都过了数日,肿还没全消?”钟骁目光流动,突然伸出手将我的手握住,“嫣然。”

    本能就想抽回,无奈他握得紧,十指相扣,他的手掌那么温暖有力。不禁低下头,脸上有些作烧,也许因为这暧昧的气氛,也许只是因为屋里暖暖的温度。“若不是你那一巴掌,我还不知道我的嫣然心中的英雄是什么样的。”

    “嗯?”一时没反应过来,待想起那日的情景,还是不由愧疚,“当着朝中众臣,还留下这么个幌子,这几日你上朝,不知他们背后怎么说。我是急糊涂了,没想那么多。”“傻瓜,若连这点委屈也受不了,如何做可以背负天下的大丈夫?”他握着我的手,在他脸上反复轻抚,腮边的胡茬刺痒我的掌心,有种说不出的悸动。“骁哥哥,我不要可以背负天下的大丈夫,我只要可以真心相待的夫。”乍一开口,才一说完,他的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而我这才猛然惊觉自己仿佛答应了什么,慌得低下头,却被他扶住我的下巴,低低唤着我的名字,那声音带着磁性,仿佛将我催眠。“你的脸红了。”他轻笑,逼着我与他对视。只是一眼,无力承受他眼眸中燃烧的浓情蜜意,我低垂下眼睑,往身后的靠枕挪了挪。“嫣然。”他唤我,话音未落俯身凑近,离得那么近,眼眸亮得灼人。不及躲闪,也没想过躲闪,我们吻在一起,嘴唇清凉,耳根却是炙热,不敢深入,我节节退缩,可他紧紧将我揽住,轻轻吸吮我的上唇。屋内的温度升高了吗?还是他的体温燃烧着我?隔着厚实的棉被,他的力量几乎将我融化。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见外间有细碎的脚步,偏侧过脸,低呼了一声,“有人”,他随即再次捕捉到我的唇,舌尖碰到我的牙齿,稍一犹豫,吻了进来。避无可避,他的舌纠缠着我的,甚至轻轻噬咬。我几乎喘不上气,依在他怀中无力抵抗,听见他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小姐,夫人来看您了。”隔着门帘,碧莲的声音传来。

    “今日小姐喝了几次药?”娘在门口问着,声音仿佛近在身旁。

    一惊之下,我们乍然分开,他的眼眸还带着陶醉,面上微微作红。我想自己一定比他还要紧张,下意识瞧了门口一眼,就势躺在炕上假寐。钟骁轻轻笑了,而娘也掀帘而进。“嫣然。”娘唤我,钟骁起身迎上前,冲娘小声道:“曼姨,嫣然才喝了两碗药,刚才躺着养神,这会儿刚刚睡着。”

    “哦。”娘应着,压低了声音,“别再几头跑了,如今时气不好,若是她把病气再过给你,岂不添烦?”如今你也是朝廷重臣,不可再像小时候那么任性。”“曼姨说得是,骁儿记下了。”

    “嗯,那就快回吧,别让你爹娘担心,我替你看着这不爱喝药的丫头,再有个三、五天,保管全好了。”娘轻笑着催钟骁离开,眼睛眯开一道缝,我偷偷瞧过来,看见钟骁依依不舍,却又不便说明,朝我这边瞄了数眼,方冲娘笑道:“那骁儿这就回府,只是今日娘刻意让府上的厨子做了绿豆汤饮,待骁儿午后再送过来给嫣然妹妹吧。”说着不待娘答言,提脚跑了,转身时那个背影,充满了喜悦与激动,牵得我心中也不由泛起圈圈涟漪。

    “丫头,快起来吧,别装了。”钟骁才一出屋,娘就走至炕前,语带了然,掀开了我的被褥一角。

    “娘。”见瞒不过她,我起身拉她坐在炕前,腻在她身上,“怎么从小到大每次装睡都瞒不过您?”

    她轻笑着点了点我的额头,“你这丫头,也就能骗骗钟骁这个傻小子。从小到大,你哪次喝药积极过?哪次不是娘哄着你、骗着你、骂着你,才肯喝那么一丁点?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都没过来呢,你倒自个儿喝了一碗苦药?”我愣住,俯在她肩头嘻嘻的笑,“那是娘聪明,骁哥哥傻乎乎的,说什么信什么。”

    “傻?”娘瞪了我一眼,摇头道:“嫣然,有男人愿意听你的话、信你的话,哪怕是假的也往真里想,哪怕自个儿知道你撒谎还是由着你,那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份。你瞧骁儿,在朝中不也一样见识独到、气度天成,怎么偏到你这儿,就成了‘傻乎乎’的?不是他不明白,只是他更愿意想像你罢了。女人韶华易逝,得知道惜福啊。”“娘,今儿怎么了?女儿一句话引得你一筐话?骁哥哥待我自然好,可我待他也不薄啊。更何况,男子汉大丈夫,为国为民,乃是份内之事,他做得好是应当,做得不好自然前途受阻。对我来说,他始终是我的骁哥哥,这就行了,其它事情,嫣然不愿多想。”娘有些愣神,听见我说的这些,好象想到很多东西,眉目轻轻蹩了起来,半晌,方悠悠叹道:“娘年轻时,也如你一般的想法。觉得无论朝事国事如何,只求夫妻恩爱、白头共老、与世相隔。”“嗯”我听得痴了一半儿,娘很少主动提及她的往事,对她来说,生长于艺坊毕竟是不光彩的。“那后来呢?”

    “后来?”她笑了笑,话题一转,又提到爹爹,“你瞧你爹,我们夫妻情义深重,数十年如一日。他何尝不知我想过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纵然如此,我们的日子倒是越来越富贵了,他的权势也越来越大,想要脱身,谈何容易?哪怕今日景云帝就下旨准他告老返乡,我猜你爹也定然舍不下这戬国上上下下数十万黎民百姓。男儿心系天下,女人也如此,如今戬国后继乏人,连我,有时也颇为戬国前程担忧,何况你爹。”皱了皱眉,每次提及这些,总会想起信义王爷眼眉邪气的滛笑。若是将这江山交与他手中,只怕用不了几年,莫说这积累的财富挥霍一空,只怕连景云帝费心撑下的戬国也将消失。“活了大半辈子,这才知道,国家国家,有国才谈得上家。小儿女情长再重些也有限,天下再轻些也压得人喘不上气儿。嫣然,你记住娘今日的话,惜取眼前人,莫作情茧而自缚。”说着叹了一声,接过丫头奉上的药碗,“喝吧,凡事顺其自然,人亦如此,国亦如此。”“娘,是否朝中有事发生?怎么今儿你感慨颇多?”终于还是忍不住问,接过那碗黑黑的汤药,药香弥漫,药味儿却是甚苦。生命中很多事情也是这样相反的,越是繁华的,越是危机四伏;反而朴实的更能长久弥新。“朝中?朝中能有什么事儿发生?”娘轻笑数声,目光却有些游离,“嫣然,你说,等你爹爹从朝堂上退下来,咱们一家还能搬回睿朝老家吗?”“嗯?”我没想过这个问题,对我来说,通城就是我的家乡,生于斯长于斯,但每常听见爹娘谈及睿朝,同样有说不清的感情酝酿其间,心潮起伏。那种向往与同根同宗的情怀是很难用语言形容的,虽然我从没去过除了通城以外的城市,但在我脑海中,老家的模样却异常亲切。娘顿了顿,监督我把那碗草药喝完,又递上漱口的清水,这才接道:“如今两国对立,你爹毕竟曾是戬国宰相,家乡家乡,路途虽是不远,却隔着无法攀越的‘高山’。”“娘”我吱唔着开口。

    “嗯?”

    “有些话女儿憋在心里很久了,不知当不当说?”

    娘一挑眉,不动声色将下人遣了出去,这才凑近身问,“怎么?嫣然有心事?”

    “也说不上,只是女儿心里一直很疑惑。”

    “疑惑什么?”

    舔了舔嘴唇,开口谈这些事总有些危机感,也许是因为我们一家都太接近权力。“女儿是想说,这戬国和睿朝,人物风俗、历史源渊,皆承一脉,况且照现在看来,景云帝若是,若是……则后继乏人,目下戬国虽繁华富丽,但皆是虚相,还谈不上一个‘强’字,两国合并统一只怕才是正理。”“嫣然”娘打断我,面露慌张,“快别说这样,女人家见识短浅,不可妄议朝事。更何况,那睿朝萧姓皇族从前乃是顺朝陈姓皇族重用的大臣,谋逆之心早有,一朝得势,建立新朝,乃乱臣贼子,如何能与之相并?就算要并,也当复立顺朝,又谈何并字?”“可哪朝的开国皇帝不是前朝的‘乱臣贼子’?总得自身弱了,外敌才有机可趁,自身强大,外敌纵然安了坏心,又如何能够得势呢?”我忘了规律,和娘抢白。这些年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我心上,从没敢认真思考过,只是若隐若现心存疑虑?国家只是一个政治概念吗?还是说,这也是一种命运的安排、历史的选择呢?娘深深看我一眼,抬起一旁的托盘,转身欲走。

    “娘”我唤她,今日乍一说了出来,有些模糊的问题开始变得清晰了,虽然我没有政治头脑,但我也想能和家人重返家乡,无忧无虑,不用顾及那些朝事更替。“你好生休息,别想这些无谓的。世上的事不是单纯能用对与错、是与非来衡量,结局终究如何,我们都无法预知,只有在其位、谋其事、尽其力罢了。”娘说着已走至门口,看着她坚定的背影,我第一次觉得娘这么勇敢——不再是以前执着追求爱情与幸福的小女子,而是一个能看得清天下局势,忠于爱、忠于信念的奇女子。也许直到今日,我都算不上真正了解自己的父母,但我为他们骄傲,不单纯是依赖和羡慕那么简单。

    那日后,娘绝口不提我们的这次对话,但她对我和从前有了微妙的不同——还是宠溺着,但更尊重我的意见;还是娇养着,但也对我更加放心。我想她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赞同我的观点,虽然那些观点不够成熟、理智,但对于一个渴望返乡终老的人来说,在她心里,也从未把两地视为两国。我的病好得差不多了,钟家不断的送上补品,钟骁无事也必来看我。

    这日夜深,我坐在床边寻思着怎么把记忆中火红的枫叶描成花样子,再让碧莲她们绣在荷包上。

    众人皆睡了,远处传来悠长的打更声,蜡烛噼叭结了一朵烛花,火苗散开,复又聚拢,随微风摇曳。

    微风?可这屋里门窗都关得严实,风从哪儿来?我正诧异,身后有人轻笑,猛一回头,我惊得几乎大喊出声,却见他几步上前握住我的嘴,“姑娘别怕,穆某今日特来拜访,谁知齐宰相拦着不让我进来,实在无法,只有出此下策。你若不叫,我万不会伤害你。”我已被吓得两眼冒星,不由点头,穆绎慢慢松开手。

    扶住胸口,我退回屋角,惊得喘息不定,半晌方道:“这也是拜访?”

    他一愣,嘴角上扬,“既答应了姑娘改日登门,又岂可失信?”

    “你”我张口结舌,又想到怕外间值宿的丫头们听见,寒毛竖起,不敢大声出气。

    一扇窗户敞开了,急走向前欲关上,低头一瞧,穆绎的随从站在窗前把守,两人皆是一身黑衣,身手竟如此了得,就这么摸进了宰相府,却又悄无声息。“姑娘,穆绎此来并非想要唐突姑娘,实在是白日欲求一见而不能,又接到家中来信,有急事欲赶回京瑞,这才冒险前来,只为与姑娘说句话就走。”他兀自唠叨,而我早就七魂剩下一半儿,还有一半儿全用于关注周遭的动静。“嘘~”我转身以指封唇,示意他小声谨慎些。

    他笑了,似乎有些意外,又有些满足。刚欲说什么,外头前院方面似乎亮起了灯,一会儿功夫,我听见有人在喊,“混进来一个贼人。”“主子,快走。”格拉赛压低声音催着,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害怕他被人发现,忙推着他往外去,“你快走,被人发现了不是玩儿的。”却见他朝格拉赛使了个眼色,格拉赛微一迟疑,咬牙翻墙而去,身手之轿健,竟有些让人心下发毛。

    “你~”话音未落,外头丫环也起来了,急急问着,“小姐可还好?”

    “好”我冲口而出,又假作睡意惺松,嗯嗯数声,拉着穆绎就往床上躲。将他藏在锦被里,我放下帐子,这才懒懒道:“什么事如此慌张?”“回小姐的话,前院的随总管差人说有人瞧见这院里进了贼人,让小姐惊醒些,有事就叫。”

    “知道了,总是这么乍呼,我睡得好呢,哪来的贼人,想是墙头上的猫儿鬼叫,让被他们看花眼了。”

    身后的人轻笑出声,在我耳畔低语,“姑娘真会说谎。”

    他的气息离我如此之近,甚至让我不敢回头瞧他含笑的凤眼。

    门外安静了下来,可院里开始有人在搜索,我听见爹在院中厉声喝着下人,“仔细着些,小姐病刚好了些,若是受了惊吓,看院的守卫们也不用来我这儿领饷银了。”“姑娘果然是令尊的掌上明珠。”他还在调笑,而我却急得一把握住了他的嘴,“省些事吧,且看你待会儿怎么才能全身而退?”说时声音已带着哭腔。穆绎愣了愣,眉心微蹩,目不转睛瞧着我,脸上惯常的笑意不见了,换了另一种严肃审视的目光。

    “回大人,已全部搜过了,没发现什么,想是小姐说得那样,守卫们把蹲在墙头的野猫错看成贼人,只是虚惊一场。”

    “虚惊?若是虚惊倒也罢了,可但凡真有贼人潜入。”爹说到这儿没再接下去,只是冷哼一声离开。

    院里也安静下来,四处搜寻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刚松了口气,这才发现我的手犹捂着他的嘴,他的嘴唇刻意紧抿着,却依然轻触着我的掌心,好象轻吻,酥痒撩人。忙忙松开,撇过头,额间已出了一层细汗。

    “嫣然。”穆绎突然唤我的名字,心下没来由一紧,不敢看他,只是胡乱说道:“你快走吧,一会儿丫头若是进来,连我也藏不住你。”“为什么?”他的声音不似平日总带些嬉笑,而是清越明朗的,在这小小的空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认真与在意。

    “嗯?”

    “为什么要藏我?”

    “因为,因为……”我结巴了,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藏他,万一他真是采花贼呢?万一他没安好心呢?可这些问题我统统没想过,在事发的那一刹,我只想怎样才能让他脱身,怎样才能使他安全。“因为你注定是我的。”他恢复了与生俱来的顽皮,冲我挑了挑眉,语调虽不认真,整个人却有一种说不出的霸气。

    “因为我怕毁了我自个儿的名节。”话音未落,我迅速接口。有些气结,却不为他的调笑,只为自己听见这样的话并不觉得气愤,倒有另一种莫名的悸动。穆绎笑了,明朗纯粹的笑容,没有一丝调侃。

    “你快走。”我只说得出这么一句就没了下文,而他呢,他倒比我轻松许多,仿佛并不把夜探戬国宰相府当作什么大事儿。“有句话,想对你说,说完就走。”

    “那就快说。”我急得想哭,两人都刻意压低了声音,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越来越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面前这个看上去与钟骁年龄相仿,却比钟骁老练专横得多的男人。“嫣然。”他唤了一声,刚要说什么,外间有悉索的穿衣声。惊得我将他塞进被中,自己也跟着躺好,却听见碧莲在门外轻轻唤我,见没答应,自个儿推开门进来。我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却见穆绎钻进被窝,本能欲躲,已被他轻轻搂住。混身如同过电,僵直一片,却又只能由得他,待碧莲走近,隔帘轻唤,“小姐。”这才假意嗯嗯了两声,翻了个身喃喃道:“又有何事?”“刚才听见屋里好象有人说话,既是小姐没事,奴婢出去了。”

    “嗯。”我应着,一直听到她带上门的声音方长长舒了口气。穆绎掀开了被褥,他离我如此之近,气息相闻,眼神如此晶亮,眼眸中印出那个慌张失措的我。“你”我推他,却无力,他抱着我,如此亲密暧昧,没有放松的迹象。

    “嫣然,本想着来日方长,可昨日收到家书,我得赶回京瑞一趟,迟则半年,早则数月,定会回来接你。”他一字一句慢慢道来,声音虽低,却又无比清晰。我仿佛听见心跳,但已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他的?亦或是两个人的?混合在一起,都一样紧张忙乱。

    “等我。”穆绎加重了语调,而我也终于讷讷开腔,“为什么?你疯了。”话说了出来,却全是颤音,听不真切。

    他一愣,扬起了眉眼,“我说过,你注定是我的。”说着,极快的在我额间一吻,深深看我一眼,翻身而起,“照顾好自己,我可不想娶一个瘦弱的新娘。”话音未落,人已出了床帐,我跟着看出去,只瞧见他的身影在窗户上一闪,即而消失了。“我没答应你。”他走了,我才吐出这句话,却仿佛看见他微眯着眼,轻哼道:“你注定……是我的。”

    新娘?我会是他的新娘吗?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而他身世成谜、来去不定,可我竟不排斥,只是心下一片混沌。望着窗口,有夜风拂来,就好象一场梦境,可屋里还留有他淡淡的月桂清香。一切都成了静物,包括我,呆坐在床边,不知不觉天光已经发白。第二日清晨,爹告病没去上朝,难得我们一家围坐早膳,可我精神不济,强忍着哈欠,还是哈欠连天。

    “昨儿没睡好?怎么今天脸色这么差?”娘见我清早就瞌睡,命人给我盛了碗小米粥。

    “听说昨儿院里进了贼人,几次被吵醒,走了困,难受得紧。”我故作镇定,说得倒也是实话。

    “这深宅内院,想进来也不容易,定是值夜的守卫们饮酒打发光阴,眼花了,错把猫儿狗儿当作贼子。”娘轻笑着看向爹,假意嗔道:“不知道还以为这戬国宰相怎样富贵呢?其实也不过这样,这院子,还是当年做拾遗官时赏的,连我都嫌小了些,你倒安贫乐富的。”爹嗯了一声,捏了捏眉心,看来也没睡好,“咱们家人少,院子大了反而冷清,还是现在这样亲近热闹些。”

    娘笑着刚欲说什么,话到嘴边,又没开口,一时间,神色有些黯然。

    “曼姬。”爹查觉到娘的细微变化,忙着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罢了,用膳吧。”摇了摇头,娘往我碗里夹了一箸清炒百合,“秋天干燥,多吃些百合,润肺的。”

    我也想说什么,但无从说起。有时恨自己不是男儿身,倒不是为了报效国家、继承香火,只是觉得娘一直对不能再给爹添上一子半女心存愧疚,每每说到这些,总是不由伤神。爹瞧了瞧我,无奈摇头,也不再多话。席间安静下来,一家人难得的早餐,就这么匆匆结束了,气氛并不轻松,而是少见的压抑。“嫣然,休息一会儿到我书房来一趟,爹有话问你。”

    “什么事儿这么一本正经的?”娘忍不住问,爹倒了笑了,“哦,就许你同嫣然整日说不尽的私房话,我这个做爹爹的,偶尔有上几句也不许?”一句玩话,将娘哄笑,催我道:“既如此,快去吧,我在后院子看花,若你们父女俩的私房话说完了,陪着我到外头走走,难得休息一日,也出去散散心才好。”“夫人遵命。”爹笑着俯身行礼,把我们娘俩都逗乐儿了。我也暂时忘了昨夜梦幻般的遭遇,起身随着爹爹往前院书房而去。书房里点着檀香,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在书柜、地板上,轻柔而温暖,爹坐在书案后,面向朝阳,脸上的细纹、鬓边的白发尤其明显,可他不显老,只显得越发沉稳历练。良久无语,忍不住问,“爹,您找女儿有事吗?”

    他抬眼瞧我,似有所思,半晌方道:“前几日有一男子,并一梭克族随从,带了重礼,前来拜访。”

    心里咯噔一下,原来他说的是真的,原来他真的登门拜访过,原来……那连同昨晚,也一定是真的,他说,“等我。”

    我没想过要等一个陌生人,可乍然想起他眼眸中慌乱的自己,还是没来由心动。

    “你认识他?”爹继续道,敛了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严肃。

    “嗯”我点头,末了又摇头。

    “究竟是否认识?”爹沉声问,手上拿着一卷书,啪一声轻放在桌案上,隐隐有些微怒。

    “有过几面之缘,却谈不上认识。”我就像做错事的学生,轻轻一声喝,就全盘托出。

    “几面之缘,几面?在哪儿?你知道他是什么人?”

    舔了舔嘴角,一面缓缓作答,一面整理思路,“和娘去祥瑞寺进香时见过,后来又在酒楼等骁哥哥,见过一面。”

    “就这样?”爹追问,“那你知道他是谁?打哪儿来?家中作何营生?”

    “爹”我红了脸,不禁分辩,“不过萍水相逢,他不会说,我又为什么要问?”

    “萍水相逢?”爹扬声道,“只怕未必这么简单。”

    “嗯?”我慌了,好象被爹看穿昨晚的技量。

    “这事我瞒着你娘,怕她担心。”爹说着一顿,方继续,“这人前天上门拜访,带得礼物只怕比普通贵族的家当还厚实些,他……是前来提亲的。”“啊?”我知道他胆大,甚至有些狂妄,可我没料到他这么直接。只是两面之缘,就乍然到宰相府提亲,是该说他莽撞呢?还是太过自大。而这样的匆匆聚散,又是为了爱呢?还是单纯为了容貌?想到后面这点,我开始烦躁,如果爱情只是容貌那么简单,那这样的爱情是真是假?“他说家中是睿朝皇商,仰慕齐府千金才貌,重金相聘,若我答应,则承诺回国后说服睿朝皇帝与戬国修好,开市通商。”爹说到后来,将案上的书简哗一声扒了下来,历声道:“嫣然,你知不知错?”我从来不习惯跪人,爹也从来不要求我跪人,可今日,我还是跪倒在地上。

    “此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戬国与睿朝渊源既深、怨恨也深,绝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爹知你素来明白,但哪怕皇帝也并非权掌天下,总有无奈妥协之时,如今你拖着钟骁,又惹上情债,长此以往,如何了得?”“爹”我有些委屈,欲出言申辩,却被他打断,“此人言谈举止不俗,身边的随从也非寻常人,无论你们见过几次,有何种缘份,爹要你答应,戬国睿朝一日对峙,你就一日不能与他见面。纵然无意中见了,也不可生出什么瓜葛,离得越远越好。”“我……”我想答应他,话到嘴边又咽回,几次出声,皆接不下去。这是怎么了?我认识他吗?不,到现在为止,我还是觉得他是个陌生人,既摸不准他的脾性,也不了解他的家世。他认识我吗?不,我只觉得他被美貌迷惑了,却未必真如他表现得那么急切真挚。可为什么?我们会彼此吸引?难道冥冥中真有前生注定的缘份?为什么我无法抗拒他的笑容?为什么我无法解释自己的悸动?“嫣然”爹喝了一声,“若你出生寻常人家,爹绝不拦你,只要他值得托负终身,爹自会备上嫁妆亲自送你出门。可你是戬国宰相之女,他是睿朝皇商,这其中的道理,不用爹说,想来你也明白。”“爹。”我接口,打断了他下面的话,因为不忍心再听下去,好象那些话生生扼杀了藏在我心底最原始单纯的年少憧憬与纯真,“我答应你。”话音才落,一滴泪摔碎在地板上,我无法擦拭,满腔酸楚,说不出的委屈,不是为了那个人,是为自己——生在朝堂外,也不得不受朝堂左右命运。原来我们每个人都是无奈的,无奈的接受一些不愿意接受的制约,虽然我并不期待某种不切实际的结果,但面对这样的安排,还是忍不住悲伤。爹深深的叹了口气,将我从地上扶了起来,“嫣然,爹今日严了些,却也是不得不如此考虑,更何况你与钟骁,虽未成亲,已是既定的事实,若再横生波折,想来你也不忍心他被世人嘲笑蔑视。起来吧,去找你娘,消停些咱们一家出去走走,晚膳就在你钟伯伯家用,如何?”我没有选择,每个人可选择的都少而又少,算起来多少都有些妥协之意。而我,从出生开始,就好象选择定了。

    秋风朔朔,秋意转凉,秋也快过去了,然后是冰封的冬天,日复一日、季复一季的轮回。好象生命,期等着下世的不同,但经历或许不同,过程结果却大致相同。虽说爹并未传扬此事,此事却被传得沸沸扬扬,一时间,齐府千金被睿朝皇商看中,重金相聘的事被人津津乐道。还有人说,其实我的名节早已不保,因为没过几天,宰相府中潜进贼人,就藏在小姐闺房里,天明方去……我不知这些话是被人臆想出来的呢?还是真有人看见了那天的实情。一切都成了谜团,而我,只能缄默。

    爹娘倒是不信,却也被这些流言所扰。在无意中我听见他们的对话,娘试图安慰爹,总往好处想,“齐哥,你也不用多虑,这世人的脾性,总是无的说有,有的说重。嫣然虽有些孩子气,但眼光见识,绝不输于你我。她怎会不知此事利害?又怎会做出什么逾矩之事?这些个风言风语,过些日子,自然就没了,不用为此烦恼。”“你道我担心嫣然?”爹轻叹着反问,“只是觉得此事蹊跷,只怕那人来头不小,还怕这些话是他故意使人放出来的,既让我家声名扫地,也让钟家为此蒙羞。若果真如此,一举数得,只怕他并非睿朝皇商那么简单。”我捂紧了胸口,娘也吃惊不小,半晌方道:“那可如何是好?”

    爹勉强扬起嘴角,安慰娘道:“此事咱们府中绝不许再传,我已命人前去打探消息,总要知道对方底细才好。”

    “那钟家那边?”娘迟疑着问,“钟夫人本来有心倾向仪悦公主,如今又横生枝节,近日来我去走访,她脸色已是不好看了,又碍着你与钟大人交情深厚,这才不便当面质问,若真如你所说,此人怕不单纯为了提亲这么简单,我们在明,他在暗处,防亦难防。”爹沉吟半晌方道:“嫣然与钟骁的亲事,只怕不能再拖。幸而这丫头明理,想来不会推辞,只是难为了钟骁这孩子,无辜被人耻笑。看来只有想一法子,证明嫣然的清白才是。”清白?原来我需要证明自己清白。什么是清白?谁能想到,那夜他确在我房中呢?

    我哭了,说不出的难受压抑,哭得撕声力竭却没有泪,因为没有悲伤。

    “嫣然小时候,我按奕城旧俗,在她手臂内侧点了一颗朱砂痣。当时也是觉得好玩儿,知你素来不在意这些,也没跟你说明,就连嫣然也不知道,现在看来,冥冥中一切自有天意。”娘长叹一声,屋里安静下来。冥冥中果然有天意吗?我现在才知道,接近腋窝处的那颗鲜红的血痣原来可以证明自己的清白。可我真的清白吗?难道清白只是那层膜?钟骁来我家时,表情多少有些不自在,每次我张嘴想说什么,总是接不下去,已是腊月寒冬,将脸藏在斗篷的风毛里,暖暖的、痒痒的,本来是我最喜欢的姿势,如今却让我热得烦躁难安。“骁哥哥”终于忍不住唤他,他嗯了一声兀自低着头走在前面几步,并不回身。

    “我有话想说。”我想追上他,但脚步重似千斤,无法挪步。

    “说吧。”他停下来,仍不看我,背影固执得让人伤心。

    “那个人……”

    “嗯?”

    “你信我吗?”不知为何,话题一转,我想知道他的想法。

    钟骁愣了愣,回身瞧我,目光中那丝受伤是无法遮掩的,“那日在酒楼,我就瞧出他对你有意。”

    “可我……”

    “你也对他有好感,不是吗?”

    我摇头,又点头,然后看见钟骁的眼神慢慢暗了下来。

    我解释不清了,因为一切流言都是真的,除了那个“清白”。

    “嫣然”他唤我,“我不是不信你,也不是对你生气,我只是,只是……”说着他自嘲一笑,“现在才知道,原来我也是个普通人,算不上什么大丈夫,居然会对那些传闻耿耿于怀。”“那些是真的。”我忍不住接口,钟骁瞪着我,满脸的不可置信。

    “骁哥哥,我不想骗你,那天夜里,他确实夜探宰相府,就藏在我房间里,可,可……?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