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担心找不到本站?在百度搜索 PO18脸红心跳 | 也可以直接 收藏本站

凤凰花开第4部分阅读

      凤凰花开 作者:rouwenwu

    白惹祸的话都咽下去了。“说了不操心,却是越来越操心,依我瞧,你这宰相当得也太累了,倒不如寻个机会咱们带着嫣然回奕城老家省心些。”“娘?我们老家是奕家的?在哪儿?怎么女儿没听您说过。”我抬眼问娘,我们一家,常这么坐在院中闲聊,无论是朝中大事,或是街井杂闻,爹都不避讳我,也许在爹心里,把我当成半个儿子抚育,所以他总是下意识的问我一些本来不应该是女儿家关心的问题。娘愣了愣,轻描淡写道:“奕城是睿朝北边的一个小城,与戬国相邻。”

    “原来我们是睿朝人。”我嘀咕着,又觉得有些别扭,这睿朝和戬国人物风俗全都相似,怎么硬生生被拆成两个国家呢?“齐哥,前些日子我去进香,听见街上有人议论,说是桑夏国边境又有些不安宁?”娘砌了一壶热茶,倒去头道涩水,浇入第二道茶汤,将茶壶拿在手中晃了晃,匀在案几上的白瓷茶盅里,衬着瓷的实白,茶汤越发显得碧绿清透,茶香四溢,沁人心脾。爹摇了摇头,握起茶盅淡笑,“怎么你也开始关心这些朝中大事了?从前但凡我说一句你都嫌烦,今儿倒主动问我?”

    “若是打仗,谁能安稳?前些年钟大人率兵迎敌,分明得胜而归,却不落好,百姓也怨声载道。说起来,总是安稳些好。”爹两指扣着空茶盅,若有所思,半晌方悠悠道:“你说得是。”

    “爹,那桑夏国既然以放牧游商为主,打仗总是我们吃亏,可说起来,他们也不过抢财抢物罢了。戬国为何不打开集市,与他们做生意,这样,钱也来得公平正道,谁还愿意做那些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事儿?”我忍不住插嘴,倒不是因为自己见识多高,实在是因为那短暂的前世生活在一个物质文明高度发达、国家文化高度融合的年代。爹目光一冷,看着我微微眯了眯眼,才欲说什么,娘接口道:“嫣然,你又混说,当心惹你爹爹生气。这朝里的事儿,你一个女孩儿家懂什么,梭克族人蛮横,若是打开门做生意,岂不是被他们抢得干净?”我偷偷看爹,他虽然不答话,但唇边噙起一丝我不太明白的微笑,似乎倒有几分赞同我的观点。

    “嫣然,听见没?女儿家不作兴说这些、想这些,你只用好好收心待在家里,别给我出去添乱就成。”娘见我不答,略微提高了半个音调。“知道了,娘,女儿什么时候出去给您添过乱?哪次不是跟着您进进香、串串门,认真说起来,长这么大,连通城的集市都没逛过,就是坐在车里匆匆瞟见一眼,都不知道集市多大,卖些什么,有些什么吃食?”说到这儿,爹哈哈笑了,指着我的鼻头道:“说来说去,别的都其次,你就关心吃食。”

    “爹”我唤他,习惯性的挽住他的手臂撒娇——小时候是爹严娘慈,等我字也学好了、诗也背完了,慢慢的,倒变成娘严爹慈。现在但凡遇上什么事儿,总是爹帮衬着我。“曼姬,嫣然说得是。”

    “嗯?”

    “我是说,嫣然也大了,是该让她出去走走,戬国风俗,女儿家不作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何况嫣然素来懂事,你就少操心些,由着她些。”“齐哥”娘有些不高兴,微掘着嘴,还是小女儿情态,“你总是护着她,她虽懂事,也得有个谱,照你这么说,就由得她想出府就出府,想上街就上街?虽这也不算什么,到底也是相府小姐,我们不在意,有人在意。”“嗯”微一沉吟,爹继续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吧,以后若是嫣然想出去走走,得派人跟着,不许她胡来,也不许她私自瞎逛,总得禀明方可出府。”“爹,您说真的?”娘还没说话呢,我忍不住一下跳了起来,这消息太震奋了,这个花园、这座宅子,我待了十余年,这下,可有机会出去瞧瞧,身还在,心早就飞远了。“娘,我还有事儿,您陪爹聊,女儿先回屋去。”冲娘福了福身,我看见爹笑着摇头,并不拦我,提着裙摆就跑,听见身后爹对娘道:“由她去吧,这会儿定是传消息给钟骁,商量着出府的事儿呢。”爹是我的知心人。我在心里笑,转了一个角,跑得远了。

    其实每个人都是一样的,小时候绻于父母的羽翼之下,不用考虑生计,不用接触社会,不用担心未来……因为未来似乎很远,远到伸长手去够,却永远只是差一点。等我们某天一觉醒来,这才突然惊觉,曾经遥远的“未来”已经被远远抛在脑后,光阴似箭,这种简单安逸的生活已不能满足内心深处的渴求。如我一样,虽然依恋父母、眷顾家庭,但同样对外面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渴望。好容易得到爹的允许,我给钟骁写了信,交给府中的小厮送过去,几乎立刻就想出门,可那回信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急得我坐立难安。眼瞅着已是下午时分,再晚些,今儿可就出不去了。“碧莲,你去门口瞧瞧,贵生回来了吗?”耐不住性子,我催房里的大丫头去探消息。沁蓉早嫁了,却也没出府,就管着我住的小院一应饮食衣裳、胭脂水粉,但屋里伺候的人换成了碧莲,与我差不多大,圆脸圆眼睛,笑的时候左边脸颊有很深的酒窝。她没沁蓉老成利落,却比沁蓉天真可爱。“小姐又心急,贵生回府自然会来回话,将军如今事多,可哪次不把小姐的事儿当大事?总是被什么绊住了,不然早过来了。小姐再等等。”“再等等,再等等,这都等了一个多时辰快两时辰了,也不知他是怎么去的,倒比蜗牛还慢些。”坐不住了,也不管碧莲抿着嘴偷笑,提起脚就往外跑,“他不来也无所谓,我去找娘,让娘陪我出府。”话音未落,人已冲到院子里,却听见院门外有人笑道:“谁不来也无所谓?”

    定睛望去,钟骁掀袍一脚跨入院门,脸上挂着笑,但有几分揶揄。

    “骁哥哥,今儿一早爹说许我出府,我派人传话给你,怎么半天也没个回话?”

    他不答话,从袖中掏出一块手帕,“这才是冬末初春,天儿还冷,怎么鼻尖上全是细汗。”

    我一把抢了过来,胡乱往脸上擦了擦,“在屋里等你,等得心烦。”

    钟骁扬了扬嘴角,“等我?是谁说我不来也无所谓?”

    “你~”我不知道如何接口,却瞟见他含笑的眼眸,嗔了一句,“不和你说,我找娘去。”说着转身欲走,钟骁一把拉住我,“怎么?接了你的信,好容易脱身出来,这又用不上我了?”“脱身?你倒比我爹爹还忙,朝也下了、府也回了,什么大事绊住了?莫不是……”心下一转,我凑近身嘻嘻笑道:“莫不是府上来了说亲的,这才绊住了?”钟骁神色一黯,目光中有我不懂的怜惜,他伸手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张了张嘴,没听见声音,我却看懂他的唇形——傻瓜。“你才是傻瓜。”我笑,咯咯跑开了。

    初春时节,花园里有早发的树木小草,悄悄探出一个头,鹅黄娇嫩的模样,兀自在寒冷的风中试探着开始新的旅程。天地还是一片青灰色,但空气里流淌着蠢蠢欲动的生命力,柳枝冒出点点芽苞、土地开始变得松软,跑过这熟悉的花园,我也如同早春的花草,跃跃欲试略有不同的生活。通城是戬国都城,规模并不算大,除却中央占地不小的皇宫内院,加上周边王亲贵戚的宅子,已将通城占去一半儿,再往外,是些有钱的商人,然后是平民百姓,然后是穷苦人家……这么一圈圈荡出去,越是都城外围越是穷困潦倒。但我没什么机会到外围去,我的活动范围始终限于集市、街巷,又或者,钟骁偶尔会带着我出城门去郊外赏景踏青。

    通城不大,可通城的郊区真美,富饶的坝子、宽广的农田,四季不同的景色,还有远处相接的青山。

    “这条路通向哪儿?”我指着蜿蜒消失在视线尽头的马车道,转身问钟骁。

    他牵着马,淡青色的袍角被野风卷起,束冠长发被风吹落几缕飘扬在脑后耳际,比我一向熟悉的他多几分不羁、几分洒脱。“顺着这条官道,可以到罗宇,然后就是濠州,再过去就是关旅……”

    “关旅再往前呢?”我忍不住好奇,这样顺着走下去,过了一座座山、一道道河、一个个城,究竟何处才是终点?

    钟骁看向我,微笑摇头,“我以为嫣然长大了,谁知还是那个坐不住、定不了的小丫头,你这问题可有结束的时候?”

    “十一岁,不是丫头是什么?”

    “再有四十六就十二了吧?”他接口,记得倒比我清楚。

    “你还没说,关旅再往前是哪儿?”我追着问,好象绕过这些城市,就有一个地方和我息息相关。

    “再往前是睿朝的疆土,与我国接壤的第一个城市叫奕城。”

    “奕城?你说关旅过去是奕城?”我抓住他的衣袖,兴奋得有点不知如何是好,“骁哥哥,奕城是我的老家。”

    钟骁愣了愣,替我将零乱的长发别向耳后,轻叹了声,“我知道。”

    “你知道?”

    “对,我知道,我还知道,我的老家在睿朝都城京瑞。”

    “京瑞?”我喃喃自语,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好象看见我们的家乡。

    “走吧,咱们一向都往通城东紫门出城,改日带你往西直门出去,能看见茈碧江水流过。”

    “茈碧江?可是爹爹说的,打睿朝流经戬国的那条江?”

    “对,在戬国旋一道弯,最后又折回睿朝小城胜源,从那儿入海。”

    “从那儿来了,又绕回去了?”我在脑中勾勒着戬国和睿朝的地图,最后全被这条茈碧江绕乱了,理不出头绪。

    “我们现在就去?”看着天边开始下山的太阳,慢慢减了光芒,变作淡淡的柔红。

    “傻丫头,这会儿再不回城,连东紫门都关了,还想着出西直门?当真玩野了,齐伯伯该下禁足令了。”

    我哈哈笑,笑被风带走,钟骁的脸被夕阳染成红色,点亮了他的眼眸。

    “走吧”不由分说,他将我抱上马,自己也跟着跃上。

    “骁哥哥,赶明儿你教我骑马吧。”有些事我早忘了,因为我的此生太过幸福充实。侧身仰头看向钟骁,他坚毅的下巴梭角分明。“不好。”

    “为什么?”

    钟骁不答,只是爽朗的笑,“驾”的一声,打马离开,朝着城门的方向,我们离夕阳越来越近,好象被温暖的红日融化。长发飞扬于脑后,扑面而来的春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钟骁似有所觉,却并不减慢速度,反而扬鞭催马。“骁哥哥,我睁不开眼,慢些。”一面说一面俯低身子想趴在马背上,钟骁突然松开一只抓住缰绳的手,将我抱紧在怀中。“睁不开眼就别睁了,靠着我吧。”他在声音就在我耳边,纵然有呼啸而过的风声相扰,还是那么清晰明郎。

    嗯了一声,将头埋在他臂腕里。我从来都是依靠他的,只是因为太习惯,所以并不觉得。也许只有这样才是安全的,我依赖他,但并没有爱的悸动;我喜欢他,但也不掺那些得失计较。如果能这样继续下去该多好?有时候,永远其实和爱情并没有关联。而我,也并不想将喜欢与习惯变成爱慕。是因为怕受伤吗?我问自己,答案总是很模糊……城门近了,在我们骑马跨入城门的那一刻,我看见落日架在远处的山梁上,眷眷留恋这浮华的尘世。

    “笑什么?”钟骁勒住缰绳,下马将我扶了下来,“坐轿吧,出来一天脸都晒红了。”

    我有些醉意,不是因为累,是因为红透半边天的火烧云。“你没瞧见罢了,你的脸也红,却不是晒的,是夕阳映的。”

    果然,钟骁的脸被晒成健康的麦芽色,咧嘴一笑,显得牙齿特别白。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没来由一动,慌乱间垂下头,似乎他已看穿我的内心。错身走至轿前,还想说什么,微一顿后,还是弯腰进了轿子。我说不清,也不敢去相信——爱情,爱情真的存在吗?又或者,一切,只是我们的臆想呢?身后的少年有片刻的疑惑,但只是一瞬,他就笑了。夕阳已落,天幕四合,将他的身影勾勒成一道风景线——坚毅挺拔、深情自信。未经世事,一切都美好圆满,可惜横在我们面前的,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平淡。也许有些事一早就注定了,就如同我不敢接受爱情,就如同有些结果,无论是悲是喜、是好是坏,总得要历尽坎坷波折后才能得到。偷偷从轿帘缝隙处望出去,钟骁的身影慢慢被夜色包围。我也化在半透明的夜里,回首再想看清自己稍纵即逝的砰然心动,一切都含混了,我回头太晚,知觉也太迟钝。小轿上下起落,还没到府,已忘了那些本应飞扬的青涩爱恋,枕着软垫,听着轿夫有节奏的脚步声,沉入甜迷的睡梦……集市的乐趣在于零散丰富,通城的街市虽不大,集中了戬国各地的手工艺和小吃品,爹娘不让我在街上乱吃东西,但我总是让碧莲把钟骁引开,然后自个儿忙不迭尝那些汤元面点,还有臭豆腐、山榛子、米凉糕、热馄饨……不见得非常好吃,但比家里多很多趣味,看着很小的碗,左一碗、右一碗,吃起来没心理障碍,待查觉到饱时,已经晚了,肚子撑得不行。如此两次,钟骁也发现了,恨恨道:“难怪曼姨说你每次回府总不肯好好吃饭,我还道玩得累了,没胃口也是常事。谁知你这丫头连我都骗?”“碧莲~”我看向他身后缩着头的碧莲,她抬眼偷瞄我,掘着嘴无限委屈,“小姐以后还是别胡来得好,将军这么聪敏的人,奴婢可骗不过将军。”“你别怪她,总是你的不好。”钟骁上前将我手中的碗放下,“你若爱吃这些,也不值什么,告诉我自然带你去吃好的,何必费这么大劲儿,还把我支使开,你倒不怕一个人站大街上被人注意?”“谁注意我?”我抬眼望去,每个人都很忙,忙着做生意,忙着买东西。

    钟骁无奈摇头,拉着我走了。这算过了明路,从此,再不用偷偷摸摸了,他总找得到好吃又干净的地方——前云街的烟雨楼、商华巷的点溪阁、十八门的翠茹居。我们吃遍了通城有名的菜馆小吃,每家都有自个儿的拿手菜,我最喜欢烟雨楼的清炖黔鱼和各式爽口小菜,总恨肚子不够装……饭香酒足,不禁感慨,怎么吃都不会发胖是种奢迷放纵的幸福。“骁哥哥,今儿我请客。”按住钟骁正掏银子的手,难得自主一回,冲他眨了眨眼,往自个儿荷包里掏出几量碎银子。“你赶上好日子了,这可是我这个月的月银。”钟骁哈哈笑,用指头拨弄了一下桌上零星的碎银,“就这?还想请客。”

    “怎么?不够?这儿可有一两多呢,下剩还有二两,都放家里了。”

    “那下次,你全带出来的,估摸着差不多够了。”他扬了扬眉毛,将桌上的银子塞回我腰间的小荷包里,从怀中取出一锭整银,唤上小二结了账。“这么贵?”我乍舌,“还是我的月银太少了?”

    “你的也少点,贵也贵点。”他轻描淡写,“照这么吃上三、五顿,普通人家够过上小半年的,你说是你的少?还是他的贵?”说不出什么感觉,今生从没缺过钱的我,自然没有那种紧逼的生存压力,有时候,自己过得舒畅,就不容易感觉到其他人的痛苦,但我还记得那些挑灯手工的日子,绣一幅十字绣可以挣多少钱,一个月要绣多少幅才够房租水电,绣完了那些才是自己的结余……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生活是被鞭打着往前走的。“走吧”我起身拍了拍衣服,“吃一次就够了,我可吃不起第二次。”

    “相府千金连黔鱼也吃不起第二次?”钟骁与我逗笑。

    耸了耸肩,“不是钱的问题,是太贵了,吃得不舒服。”

    我解释不清自己有些复杂的感受,钟骁是锦衣玉食长大的,我也一样,如果我记不得那些日子,一定会比他更无所谓、更大手大脚,可我记得,记忆有时候是负累,有时候也帮助我们成长,我庆幸自己没怎么认真浮躁过,已经安稳老实下来,倒省了不少成长麻烦的苦恼。岁月漫漫,在点滴平淡的幸福中渡过。我的14岁及笈生辰,爹娘并没大肆庆祝,可朝里众臣还是送来了许多贺礼。有的收下了,有的转送他人,有的委婉送回。我不甚在意,看着镜中的自己,身量娇小、眉目清丽、皮肤细腻,眼眸还如童年时的黑亮透澈……我只看见一个长相秀美,略显稚嫩的少女,还没有娘那样明媚的笑容、牡丹盛放的艳丽。14岁,还不算成年吧?只能算将要成年……

    换了身丝质淡青色长裙,裙摆处滚着细小的荷叶边,衬着绸质淡米色抹胸,胸前腰间绣有明亮的矢车菊,仿佛太阳一样的小花,总是笑着迎接朝阳的升起。长发挽起,别了一枝最简单的凤钗,微扬的凤首,如我今天淡淡喜悦的心情。

    “小姐要戴哪副耳饰?”碧莲站在身后问,镜中的她也长高了,从前的圆脸细长了些,显得更加清秀。

    “耳饰?”就着首饰里的挑选,不是太复杂,就是太普通,总没合适的选择。

    “小姐再看看这盒里的。”碧莲拉开妆镜前的小抽屉,取出一只小银盒。

    心下一动,轻轻扣开关节,那盒里的东西不多,但我被那抹熟悉的淡紫吸引。“就这副吧。”

    “奴婢就知道小姐会喜欢钟将军送的耳坠。”碧莲抿着嘴笑,替我戴上那两滴露珠。

    我有些恍惚,再看镜中的自己,好象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美得有些不真实。

    “小姐,这下,连奴婢也要被小姐迷住了。”碧莲眯着眼笑,众人皆夸我美貌,但为什么,我总看见那个带着淡淡愁绪的自己——美得有些虚幻,人生也不太真切。不知该说什么,在镜中瞪她一眼,起身往前厅去找爹娘,他们应该在分派那些礼物,然后晚上单请钟伯伯一家过府小聚。这样最好,我懒得见那些朝里的文武百官,懒得与他们应酬,更懒得听见他们奉承我的容貌——美丽自然是好的,但听得多了就会有种危机感,尤其现在的环境,越是醒目,越是危险。正值盛夏,院中荷花正开,有风拂来,空气中飘扬着阵阵花香。荷叶或舒展、或卷边,深浅不一的绿,衬着点缀其间的柔红,整个池塘活了起来,随着晨风,荷花荷叶轻轻摇曳。有膳房的丫头撑着小船入内,摘采清晨犹带着露珠的卷边小叶。今儿晚上一定有一道鸡蛋煎荷叶,荷叶不是很香,但细细品味,自有一种悠长的回味。没到前厅,窗户敞着,看见爹娘正坐在桌前闲谈,提脚刚欲入内,不经意间听见娘愁声道:“信义王爷的礼太重,只怕他别有用心,若是收了,只怕受他钳制,要不,你送回去吧。”乍乍的我收回脚步,自从那年在钟府闹得不愉快,我们家和这个信义王爷总是很多隔阖,爹有意疏远,我也再没见过他,安静了这两年,差点都忘了,可人家没忘,今日又送来厚礼。我辩不明自己的心绪,头皮一阵阵发麻。“送回去?送回去不是当面与他难堪?”爹沉吟半晌,再抬头时,我知道他已经有了主意,“你放心,信义王爷的礼咱们不可不收,也不能如此就收。”“嗯?”娘抬眼相询,有些疑惑。

    爹淡淡笑了,挑眉道:“你忘了当年,在奕城,你用我送去的银子开了个粥铺,接济穷苦人家,冠了我的名头,硬生生将我的好意又退回给我,原封不动,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我捂着嘴笑,倒没料到娘还有这么一招,这下,爹用这个法子,既做了善事,又婉拒了信义王爷的用心,倒是个两相周全的主意。娘微垂着眼,脸上一片红晕,似乎想起年少时光,他们如何相遇、相识,又如何从抗拒、排斥、疑虑,到相爱、相知、相托。“当初谁不说你是个登徒子?”娘嗔了她一眼,满面娇羞。

    爹哈哈笑了,眼中却柔情无限,握着娘的手,轻叹道:“初遇那年,你不过十六岁,我也刚刚二十出头。”

    “可不是?”娘应着,“说起来,钟骁也大嫣然四岁,倒与我们当年相仿。”

    “可我瞧着,嫣然她还不解世事,只怕骁儿有得等的。”爹接口,摇头道:“只是难为了钟家,自骁儿成年,接二接三说媒的没断过,虽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但骁儿人材出众,许多人家都说做偏房也无谓。”“偏房?”娘有些担忧,眉心微蹩,“嫣然的性子,你也知道几分,这孩子从小见惯了我们一生相守,只怕受不了偏房分爱。再者,她散漫惯了,也不是管人的料,若将来婆家关系复杂,只怕她拿不下来。”“连皇上都曾过问骁儿的亲事,为何迟迟不定。”爹说着摇头,“依我瞧着,皇上有意将忠勇王爷小女——仪悦公主指予骁儿。”“那,那该如何是好?”听到这儿,娘忍不住急了,我也分不清当下的心情,似乎并不十分难过,但突然有些郁郁。

    爹倒有些好笑,侧头向娘道:“当初是谁说的?总要嫣然可心如意。怎么今儿倒着急了?若是嫣然总不开窍,也不能就这么拖着骁儿啊。”“我知道,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爹起身走至娘身后,扶住她的肩头,轻笑道:“忠勇王爷自然知道我们两家亲厚,才听见皇上提了个头,立马旁敲侧击婉拒了。我们的女儿啊,是傻人有傻福,还轮不到你我操心,保驾护航的就站出来了。”娘长长的舒了口气,回身嗔爹道:“说话也不一气儿说完,老是这么说一句留一句的,总让人不省心。但不知骁儿作何想法?虽说他也实诚,究竟仪悦公主乃是皇亲贵戚,若换作是她,总不会是偏房。”我听得愣住,因为爹娘的关系,忘了这个世界还是一夫多妻制。也忘了几年前钟骁就成年了……仪悦公主,使劲儿回忆关于这个公主的点滴,只记得从前陪着娘去忠勇王爷府上做客,她是一个内敛早熟又带些骄傲的公主。珠光宝气、一身繁华,倒把她的样貌给掩盖了,此刻回想,反而觉得模糊。“这倒不用担心,骁儿也是个实心孩子,断不会让嫣然受委屈。你瞧这几年钟府的门坎都快被说媒的踩平了,如今又有仪悦公主一事,都不见他心性动摇。钟夫人倒还想着先进个偏室以继香火,皆被骁儿婉拒,可知他深知嫣然的脾性,比你我不差呀。”爹叹了一声,继续道:“只是嫣然人大心小,还没顿悟。”“她也不过刚满十四,你让她怎么顿悟?”娘护着我,说得也是实话,“官宦人家成亲虽早,我倒觉得还是晚两年好些,婚姻大事,一生一世,不可轻率,总得让他们都可心如意了才好。”“对对对,你说得是,你说得什么都是……”爹嘻笑着起身作辑,“夫人请先回房吧,为夫这还有些公事,就不送夫人了。”我忍笑偷偷躲在一旁,不知道爹还有这么轻巧可爱的一面。

    眼见娘扶着个小丫头,慢慢往荷花池的方向去了,刚欲跟着出院子,只听爹在屋内沉声道:“嫣然,出来吧,还想听多久。”“爹~”我犹疑着从门后站了出来,半垂着头,磨磨蹭蹭不敢上前。

    “傻丫头”爹嗔了一句,走上前细细打量我一番,唇边扬起一丝慈蔼温暖的笑意。

    “爹,您不生气?”我冲他嬉笑,看见他额前的皱纹和鬓边的几丝白发,心下却有些酸楚。

    “生气?要是为这生气,那爹爹一年到头儿可没几天舒心日子过。”

    吐了吐舌,我扶爹爹坐下,替他轻轻捶着肩膀,“爹,您认识娘的时候才二十岁,怎么就能知道娘是您一辈子等待的那个人呢?”这个问题一直困绕着我,究竟谁才是那个命中注定的良人?怎样才能知道他在哪儿?他什么时候会出现?我该到哪儿去寻找?爹微微一愣,并没回头,但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他整张脸洋溢着一种满溢的幸福。

    “嫣然,有些时候,并不是说你活得久,才会遇到那个人。恰恰相反,生命中的那个人,往往出现在最不经意的时候,如果你没把握好,他就会稍纵即逝,无法回头。”“嗯?”这个道理我也曾想过,但每次一深入,总会觉得混沌——也许凭空想像是不会有结果的,但现实中总有太多人认错那个与你擦肩而过的“良人”……毕竟我们的身上都看不见那条隐藏起来的月老红丝。“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嫣然也及笈喽。”爹并没继续下去,轻轻感叹了一句,半晌方道:“凡事都得迈出这一步,才会知道结局。嫣然,你现在还不懂,等你遇上了,也许自然就懂了。”自然?自然是最高深的哲学,我永远不知道生命的答案是什么?永远无法看透变幻莫测的人心,甚至猜不透上辈子全心爱幕的那个男人,为什么连承认过往的勇气都没有?摇了摇头,这些事不是想想就能明白的。挽住爹的臂腕,我拉他走至窗前,手指院角围着篱笆的蔷薇花,“爹,等那株蔷薇爬满整个院墙,兴许女儿也会遇上那个良人。”爹一窒,哈哈笑了,拍着我的手背后补充道:“爹忘了说一句,还有的人,最开始就遇上了,但往往要花一辈子,兜兜转转后,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都在骑马找马。”我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我只是呵呵笑过,就当一句也没听懂。风轻云淡,空气里似乎有夏天的淡淡花香,我看着那颗刚刚种下没多久的蔷薇花,想像它爬满院墙的姿态——美丽,但又遥远。谁能知晓未来呢?哪怕能预知一切,也不能预知自己的命运。且做那株蔷薇吧,不经意的生长延伸,不经意的开花散叶,不经意的流香四溢,不经意的……早就深根泥土,有没有那只一生追逐的蝴蝶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这么美,而且,如此自信惬意!我还记得,及笈那天,爹许我饮酒,是入口微甜、绵长回味的葡萄酒。乍尝这琼浆,我几乎醉了……醉倒在那皎洁的月色中,醉倒在那长久的亲情里。钟府自然备了厚礼,我只忙着把钟骁的挑拣出来,是一幅字画,画中的少女着一身淡紫薄纱裙,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轻笑,双目低垂正在赏一株含苞待发的牡丹。“这是谁?你画的?”我指着画中人,抬眼看钟骁,舌头有些大,头脑有些迟钝,不过还算清醒。

    他的目光如水,不看那画,只看向我的眼眉,“画中人不自知,倒叫画外人如何自答?”

    “别跟我说这些难懂的。”我挥了挥手,将那卷画轴卷起放在案几上,“从没听见你能作画,也没见过你画。今儿是请谁代的笔?你也好意思送。”“代笔?”钟骁提高了半个音调,扶住我的肩头,“从小就学画,从没认真画过,今儿可是头一次认真作画,原来比骑射练武多些趣味儿。”“你才晓得。”嗔了他一眼,我真的有些醉了,扶住额头,一个劲儿只想笑。

    “嫣然”他轻唤我,声音与平日有些不同,隔着那层薄薄的披纱,能感觉他的掌心灼热。

    “嗯?”抬眼相询,却见到微红的目,还有欲说不说的表情——似乎极力隐忍,却终于还是开口道:“梨窝浅笑,总教人难以自持。嫣然,只对我一个人这样笑,好吗?”“好啊”我提着裙子跳开,冲他咧了咧嘴,“可对我爹娘呢?也不能笑?还有碧莲,还有钟伯伯、钟伯母,还有……”

    “那些都不一样。”钟骁打断我,在这个飘着淡淡葡萄美酒醇香的房间里,我突然发现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玩伴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些变化——他长高了,比我高出一个头;他结实了,宽厚的臂腕带出男人的气息;他的眉目长开了,黑曜石一般的瞳仁里,映着一个两颊飞红、唇齿带笑的少女。“有什么不一样?”他眼中的那个人不是我吗?我脸上的笑不是平日常见的笑容吗?

    “嫣然”钟骁低唤了一声,跨上一步,站在我跟前儿,却又不说什么。

    “嗯?”我挑眉问他,他倒笑了,半晌方道:“原本以为那画画得还行,如今看来,未传达出些许神韵。你说得不错,那画羞于送人,还是另备厚礼送上吧。”说着走至案前将那轴画收于袖中。我掘了掘嘴,听见外头席间继续传来的笑谈声,冲钟骁道:“咱们出去吧,一会儿娘该着急了。”也不待他答言,转身就往外走。“嫣然”钟骁急急拽住我手臂。他的脸也红了,嘴唇紧抿着,似乎有很多话不知如何开口。

    “怎么?有事?”我的脸一阵阵作烧,酒气涌了上来,很想扔掉最后的理智,跟着燃烧的酒精一起疯狂。

    “你~”

    “嗯?”

    “你还记得我满十五那年吗?”

    “记得,怎么了?”我有些晕,下意识朝外头瞟了一眼,各处张灯结彩,衬着墨蓝的夜色,流动着一种不太真实的明媚繁华。“你,你今天戴了我送你的耳坠。”他好象刚刚才发现,伸出食指拨弄了一下那滴淡紫的露珠。

    “别闹,痒得慌。”我伸手挡开,却被钟骁突然揽入怀中。

    他的怀抱温暖得过份,甚至有些微微发烫,双臂结实有力,胸腔里发出闷闷的心跳声。

    “钟骁”低呼一声想要推开,他俯身下来,近了,更近了……不容我思考,已将我吻住。

    脑海中一片空白,我不懂得回应,甚至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唇覆在我的唇上,微微有些凉意,带着轻微的颤栗。感觉到他的紧张,我也开始慌乱,猛地推开钟骁,我们对峙着,不过数秒,我不知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既不是兴奋甜蜜,但似乎也不排斥抗拒。“嫣然”他唤我,才一开口,我已转身飞奔出了屋门,外头的月亮很亮,灯光更亮,来往的下人有些惊疑,但我顾不得那么多,撒开腿不知为什么要跑,更不知道要跑到哪儿去?如此清朗的夜色,园中有低低的虫鸣,微风拂过,带来淡淡花香,好象唤醒很多不应记起的往事……

    那些悸动的初恋、那些甜蜜的岁月、还有那些深刻的伤害,我几乎已经忘了。现在回想,都无法清晰的回忆起前生恋人的样貌。也许当时太年轻,我们只是在“谈论”恋爱,然后在编织梦想。可现在呢?我反复思量钟骁在我心中的位置,不错,我们在一起,我总是觉得很安心,就像静夜的池塘,安静如同一块蓝宝石,不起一丝波澜,无法探知深浅。但那些不经意的砰然心动、不能相见时的两相牵挂,思念与爱慕、痛苦与欢愉……没有,什么都没有,只是从一开始,他就陪在我身边,我疑心他只是习惯我的存在,而我,也只是习惯他的照顾。躲在浓密的树荫里,醉意全醒了,我听见钟骁追了过来,四处张望,唤我的名字,又从我身边过去。角落处长着一捧栀子花,蛋清白的花苞在夜里尤其明显,层层打开的花朵好象一一述说那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清香淡雅的花香在夜里静静流溢,弥漫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让人慢慢冷静下来。“我不能拖着你。”我自言自语,好象钟骁就在我面前。“我懂你,但我不懂自己。在我没弄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前,又如何能够两相凑合呢?而你是戬国的将军,又怎么能迟迟不婚?”“我等你”安静中有人回答,冷静的声音如同这静谥的黑夜。

    猛然回头,不知何时,他站在我身后,唇边带着一丝淡笑,没有受伤,却是坚定。“等你能看清自己的心意。”钟骁顿了顿,补上一句,“不管有多久。”“可是~”

    “没有可是,我等得,而你,值得我等。”

    “值得?你如何知道?”我迷惑了,哪怕是当年与徐浩的热恋,我也不敢如此淡定的承诺。

    钟骁扬了扬嘴角,走近几步,也学我的样子席地坐在我身旁,看着夜空中闪烁的小星,他的眼眸也如同小星般明亮。

    “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就好象从你出生就开始等待,就好象从一开始命运就作了安排。”他思量着,一句一句娓娓道来,每一句都很慎重,每一句都特别真诚。“至于值不值得?”钟骁一顿,摇了摇头,“谁知道呢?也许是我不值得你,谁知道呢?”

    “骁哥哥”我忍不住轻轻唤了一声,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我想两个人之间也许真的不存在“值得”,只要感情是真挚的,谁又会在乎那些世人眼中的值与不值呢?虽然真挚的感情往往伤人,但终究要尝过爱过恨过,才是丰富多彩的人生。也许每个人年轻时都会有这样的想法,我现在也如此,却不敢接受近在身畔的爱情。暗夜里,我轻轻叹了一声——我以为自己忘记了,原来,还是记得……夜深了,花园里隐约听见下人们在四处寻找我们,钟骁起身拍了拍衣袍,伸出他的右手,冲我挑眉道:“走吧,难不成你想窝在这儿等天明?”本能的,我也伸出手。他的掌心温暖有力,欣长的手指轻轻将我回握。似乎听见他轻喃了一声,夜太静,我的耳朵反而失聪了,所有感知只集中在那只包容的手心上,抬眼望他,他的脸上有淡淡的期盼,也有些微的失落。“对不起”我低喃,他似有一窒,却还是携着我往前厅去了。留下那株角落的栀子花,兀自静静开放,夜里有淡香弥漫,如同丝丝轻愁,虽不明显,但很悠长。我望着钟骁的宽阔结实的背影,慢慢溶入这夜色,似乎有泪……雾上双眼。及笈一过,娘给我挽了发髻,额前的浏海也都留长了,向后挽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披散在脑后的长发只挑出几缕,从耳后蜿蜒至颈前。发髻的样式简单活泼,只别了一枝六瓣细叶银饰头簪,区别于已婚少妇的富丽繁杂,这个显得明朗轻快。我望向镜中的自己,觉得有些陌生。仿佛一夜间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韵味,秀丽的五官更精致了,细腻的皮肤泛着淡淡光泽。“娘”愣愣唤了一声,娘在镜中对我笑,微微露出的细齿整齐漂亮。

    “嗯?”她替我将发簪扶直,镜中的母女长得很像,只是娘比我艳丽,也比我富态。

    “娘年轻的时候就是女儿这个样子吧?”我指着镜中的自己,回身看她,她比镜中的影像还要美,美得细腻、美得繁茂,如同盛放的牡丹,每一片花叶都是一道风景。娘笑了,眉目一弯,唇角上扬,“嫣然,你长得很像娘,只是比娘还美。”

    “美?”我看不出来,我只看见我们母女惊人的相似,除了眉眼间的韵味不同,除了我们的神情不同,除了岁月的痕迹不同。我就像照着娘的模子刻出来的。“娘,下个月十五,让女儿跟您去祥瑞寺进香如何?”我放下容貌的执念,起身拉着娘坐在贵妃榻上,榻前的小几放在一盘洗净的葡萄,是我们母女都爱吃的时令水果。娘拾起一粒葡萄放入口中,抿着嘴轻轻一笑,“平日总和你骁哥哥去集市上逛,想让你陪娘一天,真是难上加难。今儿怎么了?倒主动提要求?”“娘”我腻着她身旁,总不能说自从那晚以后,见到钟骁总有些别扭。幸而他现在有了实职,每天上朝、下朝,又与大臣们议事,又被皇上传召,不似从前清闲,否则天天见面,一时间当真无法自然应对。“嫣然,你也及笈了,娘想问你一句,钟骁这孩子的心事,朝上朝下无人不知,你到底作何想法?怎么自从那日生辰,我看你对他总有些疏离。”“嗯?”我一时没回神,诧异娘的敏感。

    “傻丫头”娘摇了摇头,抚上我的发髻,“你打小是个什么心性,为娘的怎会不知?又如何看不懂你那些小肚鸡肠的别扭,倒是难为钟骁这许多年的守候。”“难为难为,怎么人人都说难为了他,就没人说我还没长大就被他守着,一点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