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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花开第2部分阅读

      凤凰花开 作者:rouwenwu

    ,倒知道欺负人了。”

    众人都笑了起来,钟骁也跟着笑,他的嘴长得像他爹——薄薄的,嘴角自然上扬,不笑的时候紧抿成线,笑的时候咧成好看的弧度。“娘,妹妹真漂亮,咱们把妹妹接到府里去吧,在骁儿的床旁边再支一张小床,让妹妹陪着骁儿睡可好?”钟骁抬头问他爹娘,满脸认真,他比我大四岁,是钟言洌的独生子,虽已开始读书认字,因为平日娇惯,难免语气童真、态度稚嫩,不比一般官宦人家孩子早熟。娘抬头瞅了瞅钟夫人,两人对视都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将起来。

    “也好,也好,咱们两家,本就是至交,他们既然亲近,倒省心不少。”爹在一旁答话,这话听着有些玄机,但我的脑容量还小,没空想那些距离遥远的未来,只把注意力集中在钟骁的发辫上,他的发端缀着几颗珍珠,形大色匀,柔和饱满,泛着淡淡的紫光,看上去那么熟悉,触动我记忆深处模糊的回忆——好象那条路的尽头,有光束将我包围。伸出胖手,一把抓住最近的一颗,好象抓住了那柔和的光,就能掌握自己的命运。

    “嫣然,快放手。”娘将我抱了过来,我扔抓着那颗珍珠,顺势一撸,他的发束散了,我的掌心握住那抹淡光。

    “宝宝乖,把珍珠还给钟哥哥。”娘一面哄我,一面道歉,||乳|母从旁过来想要扒开我紧握成拳的小手,我哭了,嚎啕大哭,突然很害怕失去它,仿佛失去了就会失去幸福的人生。“齐夫人,这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就给小姐拿着玩吧。”钟言洌上前劝道,娘有些为难,偷偷看了一眼爹,正欲答应,爹却几步上前,使劲儿掰开我的手心,“这怎么行?虽是玩意儿,也不能夺人所有,嫣然还小,断不能养成这样霸道的脾气,钟兄还是收回去吧。”我哭得越发响了,不为那颗珍珠,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就好象幸福眼看到手,却硬生生要还给别人。

    “齐伯伯,是骁儿送给妹妹的礼物,齐伯伯就收了吧。”钟骁捧着那珠子直往爹怀里送,爹接了过来,俯身将珍珠仍旧缀在钟骁的发端。“骁儿懂事让着妹妹自然是好的,但也不能纵得妹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今儿妹妹要骁儿的珍珠,赶明儿若是妹妹要天上的星星,那骁儿该如何是好?”钟骁不假思索立马接道:“那骁儿就架座云梯,顺着梯子爬到天上去,把星星摘下来给妹妹。”话音未落,众人皆相对开怀,我也不由破啼为笑,转头看着面前这个尚带稚气的男孩,那个通向天国的梯子也许不存在,但他的眼眸就如同暗夜闪烁的小星,透着关怀、透着爱怜。从那个时候开始,似乎有一根看不见的命运的线将我们连在一起,从此后,无论悲伤欣喜,无论坎坷顺利,总有他陪在我身边,哪怕不是爱,也是日积月累的依赖;哪怕不是灵魂深处的悸动,在事过境迁之后,也很难想像如果没有他的陪伴,我的人生会是怎样的色彩?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渐渐懂得,原来有些爱是不会悸动的,有些爱以习惯的方式存在,你习惯了谁,谁就会永远在你身边……自从开口唤爹娘,我学说话的速度惊人,到周岁宴时,已经会讲很多词汇,甚至听见||乳|母向娘“告状”,说我常自言自语一些大家都听不懂的短句。我偷偷乐了,如果可以,我想现在就能出口成章,但说话只是一种乐趣,现在我有更大的乐趣、更多的自由。比如我可以在爹的书桌上乱爬,或者摇摇晃晃扶墙站起,两腿一软又跌坐在地上……如果没有那些前生的记忆,我想我能更好的做一个单纯的婴儿,但也因为有了记忆的能力,我仔细体会着那些很容易忘记的细节,包括抓周时,我左手抓住胭脂不肯放,右手又捏着一只三脚鼎把玩。“小姐兰心慧质,将来定然有倾国之姿。”众人上前符合。爹笑了笑,看着我手中的胭脂倒也轻松,只是眼角一扫,待瞧见我握着的三脚鼎时,慢慢敛了笑意,轻蹩眉心,似有所思。“齐哥,命下人开宴吧。”娘没查觉到爹的异常,将我从桌上抱起,胭脂掉了,犹剩那只鼎还在手中。我只为喜欢那个稳定大气的形状,还有握在手中安全可靠的感觉,没注意到爹朝窗外深深叹了口气。景云六年五月初九那天,直到很晚宾客才散,爹却早已退回书房,只留娘一人在前厅招呼亲朋。我被||乳|母抱回房间,夜空晴朗、天幕墨蓝,夏虫低鸣,偶有夜风穿廊过户,送来阵阵淡雅的花香。我睁大双眼,了无睡意,靠在||乳|母肩上,沿路的灯笼映红了她的脸,我想也映红了我的。在这个夏日凉爽的夜晚,有种奇异的、好象冬日一般的温暖。途经爹的书房,窗户开着,爹站在窗口,手中握着一只杯子,遥望夜空……他在想什么?想去年今天那颗划破长空的流星吗?还是想我刚才抓起的三脚鼎?轻轻唤了声“爹”,可惜离得远,他没听见。||乳|母拍了拍我的后背,连声哄着,“小姐乖,天黑了,该睡觉觉喽。”

    这话仿佛有催眠作用,还没到后院,眼皮就不自觉阖拢了,开始还能模糊听见||乳|母的脚步声和呼吸声,慢慢的,深眠让我的神经彻底放松,在睡眠深处,梦境开始活跃……我似乎看见孤儿院残破的角落,还有前生孤独的自己。那些碎花图案的裙子展开在我眼前,越变越大,枝蔓相缠,花朵艳丽,就好象一条开满雏菊的乡间小路——蓝的天、绿的叶、灿烂的太阳花,全都展现在我面前,温暖的,又充满了希望。……

    在那些艳丽明朗的日子里,我几乎分不清何时是梦?何时是真?梦境与真实总是交叠的,但又同样幸福美满。

    娘最喜欢将新制的胭脂点一点在我眉心,然后抱着我在花园里散步。爹最喜欢将我抱在膝头处理公文,时候长了,我也对这个未知的世界有几分了解:如今可谓两分天下,可惜这两分都没有戬国的份。戬国是夹在两个大国中间的一块弹丸之地,左右上下,小心迎奉,夹缝中求生存,一会是北方桑夏国的侵袭,一会儿又是南边睿朝的打压。我不懂政治,虽然前世也活了22年,但女人对政治天生比较愚顿,只要现世安稳,只要目前和平,女人就心满意足了。可男人往往不同,和平的时候,他们在想战争也许会带来财富;暴乱的年代,他们又会想和平才能休养生息……难怪爹爹老得比娘快,他的眉心习惯性轻蹩,到后来,就变成固生的细纹,我常常不自觉抬手去抚,每次这样,爹总会笑,“嫣然,嫌爹爹老了?”他挑了挑眉,将我抱紧,下巴上的胡茬扎得我又痒又疼。“爹~”我使劲儿推他,左右躲闪,爹哈哈大笑,胸腔里发出的共鸣声嗡嗡作响。顺势和我玩儿顶额头的游戏,每次我刚一用力,爹爹就假意认输,宽厚的掌心摸着自己的额头,“嫣然的小额头真硬,爹爹不是对手。”我咯咯笑,和娘在一块是温暖的,和爹在一块是顺畅的。我的童年,就在这样美满的氛围中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的渡过。爹娘都很宠我,但爹更有原则,若是我做错事,他可是会拿着戒尺真打人,娘每次都想拦,每次又偷偷躲在屏风后头流眼泪。我几乎每次都知道要闯祸,但还是忍不住在院子里缠着丫头们疯闹,又或者捉弄常来府上的钟骁。一岁半的时候,他偷偷给我吃糖,结果被娘发现了,钟骁一古脑将剩下的糖全塞在嘴里,支支唔唔半天,倒把娘给惹笑了。两岁的时候,他闹着要抱我,把我摔在厚毯上,分明没摔疼,待看见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也顺势大哭,结果他被钟伯伯关在府里罚抄书,直抄得手腕都僵了才作罢。从此,钟骁凡事都护着我,倒比娘还紧张。三岁的时候,我和他玩捉迷藏,爬进院角的空水缸,听见他几次靠近,又几次离开后,我躲在里头竟昏昏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直到各处点灯,府里的人都出动找失踪的大小姐,方醒了过来……那次,钟骁又被罚跪,膝盖头跪得红肿不堪,我拉着钟伯伯的衣襟求情,这才了事。正害怕他生我的气,谁知钟骁才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问我在缸里睡了一觉是不是头晕?那次我哭了,虽然这生的爱太多,但还是忍不住伤心——哪怕分一点点亲情给我的前生,也许都不会那么孤独。四岁的时候,我躲在院子角落玩泥,远远瞧见下人们领着钟骁进来,藏身在门背后,待他一脚跨入院门,突然扑上前拿泥手在他脸上一抹。钟骁吓得愣过去,待发现是我在恶作剧,又不由笑了。“嫣然,明儿我们府上请了戏班子,爹让我来接你过府。”

    “我不去。”我见j计得逞,藏着手转身就往里跑。

    钟骁几步追上前拉住我,“当心摔喽。”

    我看着他脏污的大花脸上摆着个认真的表情,就忍不住咯咯直笑,一旁伺立的丫环们也偷偷笑了,上前掏出软帕,“钟少爷,您也太老实了,我们家小姐哪次见您不使些小把戏?偏您老是不提防。”钟骁皱了皱眉,瞟见我满是红泥的双手,自个儿也不由笑了,却还是拉着我道:“又背着伯母玩这个,也不怕被你爹爹打。手脏了事小,指甲缝里藏了泥,赶明儿人人都说齐府上来了一个小叫化。”一面说一面拖着我去洗手。他不过九岁罢了,却比小时候老成稳重得多,正在长身量,细长的个子,还没什么型,倒不亏武将出身,五官虽比小时候俊美,却隐隐透着一股英气,衬得整个人神采风扬。“骁哥哥,你们家有什么喜事不成?怎么还请戏班子。”仰着头问他,看见他的方方的下巴。

    “偏有喜事才能听戏?”钟骁摇头,眼睛却在笑,“嫣然,说到喜事,倒是你们家喜事临门了。”

    “嗯?”我随口问着,眼睛却盯着池塘里的红鲤鱼,躲在荷叶下似乎在乘凉,听见人的脚步声,猛一摆尾向池底游去。

    他见我不专心,倒也不细说。舀了井水帮我净手,井水反射着阳光,有些灼目,我的双手被他的左手托住,我的手脏,他的手干净,可反复冲洗后,我的手白了,他的手倒显得黑了。不知为什么,心下一动,突然发觉,不过四岁的我,已经习惯将九岁的他,当作亲人……

    没过多久,钟骁的话应验了——我们家喜事临门,爹爹官路亨通,不过几年功夫又从司言大夫升任臣辅,然后到现在的宰相,是戬国景云君最信任的辅国重臣之一,位列文官之首。这下,朝堂里的风言风语,总离不文齐武钟两家掌了戬国大权的话柄。爹爹并不分辨,只是对朝政越发勤谨,与钟家却还是惯常的亲密。娘也跟着人逢喜事精神爽,给我做了不少新衣服,又忙着张罗宴席,拟定宾客名单。爹反而不甚在意,可家里的事,向来是娘说了算,哪怕爹觉得荷花太柔、牡丹太艳,但只要娘喜欢,他从不反对。我坐在炕上偷偷观察他们——眉目间的温柔、一回眸的传情,还有互敬互重的相处,宽容体谅的温情。闷闷的有些说不清楚自己的感觉——前世的爱情也许太肤浅,为什么我们总是笑闹着,很少有安静下来体会的时候?匆忙的爱了,其实没时间仔细去爱。我很羡慕现在的父母,又怕太美好的东西总是来去匆匆。娘选了一套大红裙子给我换上,裙角绣着一只蝴蝶,翩翩欲飞,我只顾感叹这精细的绣活了,任由她们给我梳头,将披到肩上的长发扎成两股小辫,又结了细细的缎带装饰。戬国以纺织业为主,地方虽小,出产的丝绸和绣活是桑夏国和睿朝的抢手货。“嫣然,过来,娘给你点打扮打扮。”娘坐在妆镜间,一只乌漆盒里装有新鲜玫瑰花提炼的胭脂膏,娘用毛笔沾了,再加上点水化开,在我额间点了几点,从镜中望去,是五瓣梅花的图案。“娘,今儿都有什么人来?钟骁来吗?”

    “又直呼其名,就是你骁哥哥无所谓,让你爹爹听见又得挨训。”她嗔我。从镜中望去,娘的每个表情都很美、很生动,随意梳就的发髻上簪着今早新采的栀子花,薰得满屋清香,一缕发丝顺耳后婉延至脖颈,衬得娘的肌肤净白细腻……难怪爹那么爱她,如此娇美的佳人,又是这样温婉的脾气,很容易在不经意间就动心吧?我也想学她一样优雅、从容、淡定、温柔……可很多东西不是学就能学会的,我还是那个嫣然,有时候有些孤僻,有时候又比较偏激,更多的时候,我只是一个顽皮的小女孩,尽情享受前世少有的亲情温暖,放肆的笑、开心的生活。还没出院门,钟骁就来了,穿着淡青色长袍,冲娘行礼请安,笑道:“伯母,我们府上新请了一个打南边来的厨子,做得各式糕饼尤其出色,带了些过来,让伯父伯母尝尝鲜。”娘抿着嘴笑,“怕是带来给你这个馋妹子吃吧?”

    “骁哥哥”我唤他,抓住他的衣襟,“可有绿豆糕?”

    钟骁蹲下身,他也不过还是儿童,可在我面前,永远都像大人,让人特别信赖。“放心吧,我当然记得妹妹在各式甜点里最喜欢吃绿豆糕,这一样点心,准备得特别多。”我笑了,拉着他往外走,娘跟在背后叮嘱了几句,倒也不拦我们。隔着那些飞檐,还有夏日郁郁葱葱的树荫,天蓝得刺目,云彩不过是几丝棉絮,悠悠荡荡于天空,只一眨眼的功夫,就找不到踪影。前厅已陆续来了些宾客,我拉着钟骁躲在无人的花园小亭里,忙不迭打开那个两层的食盒,一层装着什锦点心,底下那层全是绿豆糕。冲钟骁嘻嘻一乐儿,抓起来就吃,嘴角粘满绿豆糕夹层里的碎芝麻,又甜又香,正似这世的生活——过不完的舒畅。岁月有时候很短,有时候又很长,但凡等待着,总觉得缓慢。就好象从前我期待长大,因为长大可以离开孤儿院。现在也一样,我期待着可以像娘一样穿可式漂亮的长裙,精致的绸缎、繁复的花纹,配上发端的凤钗、耳际的珍珠耳坠……每一样都让我向往。漂亮是不分年龄段的,但美丽就需要年龄和经历的沉淀,虽然娘也不过二十二岁,与我前生一样的年龄,我却总觉得她比我的前生更美丽,也许是因为她的容貌,但其实,是因为她的笑——幸福的、淡然的、饱满的。每一样,都是我从前没有的。“嫣然,前些日子,爹教我骑马了。”

    “骑马?”我来了精神,看见钟骁一脸得意。

    “嗯,其实早就该学的,娘一直拦着,怕我摔喽。武将之后,哪有不会骑马的?”他拍了拍胸脯,见我感兴趣,也来了兴致,“等你长大了,我也学熟了,到时候我教你。”我点头,然后摇头,擦擦嘴角,突然有些郁郁,起身正欲离开,钟骁拉住我,“怎么了?刚刚还挺高兴,一会儿功夫就愁目苦脸的。”我没法和他说,曾经有个男人从身后抱住我,握住我抓住缰绳的双手,低笑道:“放松,旅游区的马儿就和宠物差不多,坐稳了它自个儿会走。”他的气息包围着我,在那个同样明媚的夏天……幸福刚刚开始,然后突然消失,一切来得太快,我甚至不记得死亡的痛苦,也从没想过死亡的来临,然后就这么不明不白结束了有些空白失败的一生,投入另一个生命,偏又带着那些回忆,不轻不重,只是时时提醒我一下,让我不能尽情放肆。“嫣然”钟骁一步跨到我跟前儿,尚待稚气的脸上写着担心。

    “困了”我撒谎,说着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就想睡觉。”

    钟骁一愣,呵呵直笑,看看左右无人,俯耳低声道:“我也这样,吃饱了就犯困。”话音未落,我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才欲说什么,他忙拉住我,“别对我爹娘说,要不爹又该说我犯懒不勤谨了。”我们相视抿嘴忍笑,又多了一个共同的小秘密,分享着成长过程中的细小点滴,是种说不出的欣慰与快乐。

    开宴了,钟骁牵着我的手往前走,还未到大厅,已听见人声喧哗。沁蓉在门口候着,见我们上前,忙将我抱起,“小姐总算来了,奴婢本想去寻小姐来着,夫人说:不必了,她见了绿豆糕,还不躲起来吃饱了才肯现身?钟少年跟着呢,不用担心。”“沁蓉,人多吗?人多我就不想进去了,要不你带我回屋吧?”她是娘安排给我的大丫头,15岁,最是历练老成,说话又爽直利落,甚得娘心。“那可不行,今儿是大人的好日子,小姐怎么能不出场?况且若是小姐自个儿回屋了,倒留下钟少年一人没趣得紧,这可怎么过意得去?”“我没事”钟骁接口,“妹妹若是困了,回屋休息吧。”

    攀着沁蓉的脖颈,我的确是吃饱了,可就是没有睡意,想起娘在我额间点的梅花胭脂,嘻嘻笑道:“那还是进去吧,嫣然想爹爹了。”如果知道那天会像那样发展下去,我想自己不会进去,甚至娘也一定后悔办庆贺爹高升的宴席。

    原本大得有些空旷的前厅,挤满了前来祝贺的大臣,倒显得有些小。沁蓉才将我抱入,众人皆上前奉承,无非是小姐聪明、小姐漂亮一类的客套话,娘将我接了过去,我埋首在她怀里,有几分羞涩,更多的却是虚荣。但凡女孩儿,总喜欢听恭维话吧?尤其是夸自己美丽的话,再多都不嫌累赘。“齐夫人,小姐不过五岁,满脸的福气,这些年齐大人步步高升,可见小姐是个有福的。”

    “可不是,如今皇上依重齐大人,照小姐的姿质,前途不可限量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娘倒也高兴,只是并不认真,敷衍了几句,朝爹走去,我看见爹冲我们母女微笑,不由伸出双臂唤了声,“爹爹,抱抱。”爹无奈摇头,却也就势将我抱过去,小声对娘道:“人也差不多来齐了,这就开宴吧。”

    “嗯”娘答应着,转身欲吩咐下人,却听见屋外有人急急跑来,跪地回道:“大人,宫里的王公公来了。”

    “王公公?皇上身边的王公公?”

    “正是,说是来给大人庆祝的,还带了皇上的贺礼。”

    “快请”爹将我放了下来,与娘一道迎上前,众人都上前相迎,哗啦啦从我身旁经过,引得我没来由的心慌。好象被人流淹没了,又好象被众人遗弃了。“嫣然,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钟骁在一旁问我,我也回答不出,似乎有暗流涌动着,将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恭喜齐大人。”人群分开,爹与一个皮肤红润、声音尖细的太监走了进来,他手上拿着一个拂尘,满脸堆笑,但不是一味奉承,眉目间有几分轻狂、几分自得。“皇上听说齐大人今儿设宴,可恨不能亲来,命杂家前来祝贺。”“岂敢劳动公公大驾。”爹谦让着,将他让到首座。

    “这~”王公公微一迟疑,才要推辞,爹忙道:“公公既是替皇上来的,自然当坐首座。”

    “也是”他哈哈笑了,噪音尖细刺耳,好象划破耳膜,让人说不出的难受。

    “哟,这是齐府的千金吧?杂家头一次见,果然粉妆玉琢、眉目灵动。”王公公一侧头瞧见我,命人将我拉上前,抓住我的手不放,左右细瞧着,又命人赏玩意儿。“啧啧,不愧是齐大人的千金,依杂家看,这眉目长开后,当比齐夫人还精致些,果然是青出于蓝胜于蓝。”他的手指细长枯瘦,泛着青白,被他抓住就好象被一截枯树枝绊住,虽然是在夸我,可我并不高兴,反而莫名厌恶,总觉得他话中有话。“王公公过奖了,她一个小孩儿家,又没规矩,又没见过世面,倒让公公见笑。”娘应着想把我拉下来,偶一回头,却见那太监眼中精光一闪,竟敛了几分笑意,“齐夫人,皇上也甚是喜欢齐小姐,还命杂家将齐小姐带回宫中抚育,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别人求也求不来的。”“不”本能接口,直直往娘怀里扑去,我害怕这个j笑着的太监,虽然我不清楚他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但这些话背后,应该藏着某些更深、更复杂的关系。“王公公”爹走上前,不露声色将我拉向背后,面上犹笑着,却带几分严厉,“皇上天恩浩荡,下官唯有舍家为国方能报答一、二,只是小女素来顽劣,只怕入了宫门,惹皇上生气是小,坏了规矩是大。还请公公转告皇上,臣谢此美意,不敢受此天恩。”“哦?”王公公轻哼一声,屋内气氛有些诡异,安静得让人紧张,人人都在等着下文,我悄悄看去,有人暗自高兴,有人面带嘲讽,有人真心着急,有人假意关切。钟骁刚欲上前,被钟言洌拉住了,这时候,任何一个小动静都有可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谁知道他下面要说什么呢?谁知道此举背后究竟藏着什么深意?半晌,王公公反而笑了,抬起茶碗抿了一口热茶,半垂着眼睑,扬了扬嘴角,“素闻小姐是齐大人的掌上千金,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人放心,皇上也不过如此一说,又怎会忍心夺爱?只是……”说着一顿,眯了眯眼,悠悠道:“只是小姐也有五岁多了吧?齐大人国之栋梁,怎可膝下无子?皇上体念齐大人心系国事,繁忙操劳,今日命杂家从宫中选了两个美人,以作齐大人高升之礼。来人,将美人送上来。”娘拉住我的手突然有些冷,我能感觉到她的无措和难堪,爹也沉默了,他在思量如何应对吧?一时屋里竟无人接话。若是对别人,这也许真是福份,可我见惯的爹娘,一向恩爱有加、相敬如宾。戬国的男女之防并不甚严,女儿家地位也不见得很低,但官宦人家一夫一妻当真少有,就连钟言洌府上还有几个侍妾,可爹一向宠着娘,从不肯让她伤心。如今一边是皇命,一边是夫妻……我的手心也凉了,伤害无处不在,可这伤害恰恰打在我最脆弱的心灵一角。眨眼功夫,两个美人聘聘婷婷走了起来,冲着王公公福了福身,转向爹道:“见过齐大人、齐夫人。”

    果真是千娇百媚、剔透玲珑啊,那眼里娇媚得能滴出水来,轻薄的衣裙披在身上,半明半透,隐约可见象牙色的肌肤。

    爹沉了脸,抱拳才欲推辞,娘上前一步冲王公公行礼道:“皇上的恩旨,齐家不敢不受。”

    “娘”

    “曼姬”

    我和爹爹同时开口,却见娘轻笑摇头,“齐哥,你我之誓约,不在形式,不在他人,如今皇恩浩荡,不受即是抗旨,我懂你,足亦。”“好,果然是当年美名远扬,艺震六坊的乔曼姬。杂家先行告退,这两位美人,还劳夫人多多上心关照。”说着不待众人反应,已起身离席,经过我时,稍一停顿。我下意识往娘身后躲,娘站直了身板,与他直视,不卑不亢,毫无惧色。王公公淡笑一声,兀自出府去了。留下满屋大臣,酝酿着笑意,想要上前祝贺,又不知如何措词。

    我看向角落的两个美人,一个艳、一个丽,都是不可多得的佳人,得进相府,是幸还是不幸?有时候,一个女人的幸福,往往是其他女人的悲哀。“嫣然,你没事吧?”钟骁上前问我,我想哭,又全憋在心里,哭不出来,每个人在面对命运的安排时,总是很无力——无论爹娘如何相爱,还是逃不了这讽刺的一幕。爹娘都很沉重,但仍然强颜欢笑,钟骁见我不说话,有些着急,在他抓住我的手之前,我转身跑出大厅,风声在耳畔呼呼而过,身后有人追了出来,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我只想离开那些无力感、宿命感,还有前世淡淡的哀伤与忧愁……“嫣然”众人追了出来,爹在身后唤我,可我脑海里全是那两个美人训练有素的笑容。我不想这个家庭有其他人介入,破坏我们一家的完整和幸福。感情是自私的,尤其是从开始就专一深情的爱,容纳不下哪怕一粒微尘。景云帝为什么会送美人给爹?为什么王公公说娘曾经“美名远扬、艺震六坊”?为什么总有一些有形无形的“旨意”是我们无法抗拒的?天边似乎有鸽群飞起,记忆中的鸽哨音在耳畔回荡,我抬眼看碧蓝的天空,就好象回到孤儿院小小的天井里,恐惧、慌乱、无措、自卑……层层将我包围,压得我无法喘息。“嫣然”有人将我一把抱起,不用细看,也知道是爹,他身上有我熟悉的淡淡艾草味儿。“怎么了?”

    我想我的脸憋红了,却没哭,只是使劲儿揉着眼睛,心里酸涨难受。

    “宝宝乖,娘抱抱宝宝。”娘也跟上前,用了我小时候的称谓,可这温柔的呼唤只不过一声,就生生将我的泪催了下来。“爹”我被娘接了过去,却拽紧爹的衣袖。

    “嗯?嫣然想说什么?”爹凑近身问我,从娘手中接过软帕替我拭泪。

    那阵鸽哨声又响了起来,呜呜在空中鸣响,有种说不出的空洞牢牢将我擒获。“爹,别抛下我和娘。”终于将这句话哽咽说出,爹娘都愣住了,也许他们没预料到我的反应那么大,可他们又如何知道我曾经怎样孤独长大?爹的眼中蕴着泪,缓缓的点头,既是冲我,也是冲娘。

    钟家也跟了出来,我俯在娘肩上,看见钟骁关切的眼神,他的眉心微微蹩着,似乎在思量什么,待发现我瞧他,又笑了,还是一样灿烂明媚的笑容,似乎想给我安慰和承诺。闭上眼,我不愿思考,更不愿面对更远的未来,只想和爹娘一块儿,平安团圆的一辈子,弥补前世缺失的亲情与温暖。

    第二天,爹背着娘,还是将那两名美人送返宫中,娘一觉醒来,听见管家如此说,竟急得哭了。

    “娘,这样不好吗?若是爹收下了她们,娘岂不是要伤心?再者,日子久了,她们也会伤心。”我想安慰她,尽量把话说得直白童趣些。娘轻轻一叹,抚着我不算长的头发,“嫣然,你还小,不懂这些事的复杂,若只是美人倒也罢了,可是那王公公先说要带你回宫,末了又送上这两名宫女,只怕,只怕……”我能猜到她怕什么,这背后分明是景云帝一面依仗爹爹,一面又怕爹爹在朝中势力过大,功高盖主。学成文武艺,卖予帝王家。位低权小受人欺,位高权重让人疑。怎么做,都难做到周全二字。那爹今日进宫面圣,岂不是抗旨?我也害怕了,静静坐在一旁,眼瞅着日头升起来、高上去、斜落下……一直等到那轮红日夹在屋檐中间欲落不落,心下噗嗵乱跳,娘早到前厅候着,我也撇开仆妇,径直往院外走去。跨过后院的大门,前头是爹的书房,娘不在那儿,她可能已经到大门口瞻望,我还想往前去,有人上来拦了。“小姐,这前院子临街,吵闹得紧,小姐还是回屋吧。”“不,我要等爹回府。”抓着门框,不愿离开,好象离得近些,就能早一些知道爹的情况。

    邹管家有些为难,瞧了瞧我,又瞧瞧将暗的天色,蹲下身小声哄着,“那小姐到大人书房里等吧,天黑了,站在风地里要着凉的,别让夫人担心。”“嗯”微一思量,我点头答应,邹管家牵着我进了书房,一步三回头,大门口还是没什么动静,光线昏暗了,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不见他的主人回府。书房内点了蜡烛,在这半明半暗的黄昏,烛火发不出光芒,反而显得有些黯淡。家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矮几只是一只趴着的兽,书柜只是高大的黑影,我站在房间中央,有些凉意从心底而生——如果景云帝以抗旨罪论处,这个家哪怕有再多爱,也没地方装了……所以世人常常委曲求全,保得身家性命,才能保繁华富贵、情爱痴缠。“小姐,大人书房里的物件不能乱动,老奴给小姐准备些点心去,小姐好好呆在这儿别乱跑,外头春桃候着呢,小姐若想要什么就唤一声。”邹管家安置我坐在靠窗的炕上,自个儿退出去了。踮起脚尖,往窗户看出去,能看见后院里潇潇的梧桐树,树冠很大,遮挡了视线,风一掠过,树叶哗哗作响。

    我坐不住了,跳下坑,在屋里转悠几圈,跑到书柜后头藏了起来……这习惯改不过来,我总是寻找那些“安全”的、不被人注意的角落,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安心的观察周围的一切,而不被周围所观察。就好象从前躲在人后头看罗院长的一举一动,又或者蹲在花坛里瞧小朋友们游戏。屋里寂静无声,我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平稳的呼吸背后,其实藏着我焦虑的心情。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片刻功夫,门口有脚步声,我想是邹管家,可那脚步声一个沉重,一个轻盈,细细一听,是两个不同的人。“齐哥,皇上怎么说?可有怪罪下来?”娘急急问道,声音里竟带着哭腔。

    “进屋说吧,虽是盛夏,夜里凉,你身子弱经不住。”爹低声劝慰着,除了声音有些低沉,听不出与平日有何不同。

    门吱哑一声开了,从书柜缝隙望出去,并没看见春桃,只有爹的贴身书童跟着。

    “你们出去吧,我与夫人有话要说。”爹挥了挥手,他还穿着皂棣色的朝服,背影显得有些疲惫。

    门被带上了,他们没发现我,管家也还没回来,躲在书柜后,我摒气静听,这些话,当着我,他们也许不会说得这么透澈。“曼姬,别担心,皇上不过是试探一下,如今戬国内忧外患,正是用人之际,不会对我如何。”

    “那你今早送还两个美人,皇上也没怪罪?”

    爹笑了笑,将娘揽入怀中,“没有,虽说有些不高兴,罚了齐府半年俸米,可也算不得什么。如今戬国上下,谁不知道我们情深意重,齐畅今生,如何能负曼姬?”娘哭了,但仍带着笑意,轻轻唤了声“齐哥”,似乎又说不下去。半晌方接道:“妾身出身艺坊,得遇齐哥,实是三生之幸,你我二人衷情,只是……”说着一顿,泪落下来,语带哽咽,“只是妾身素来身子寒弱,大夫早已诊断妾身难再有孕,膝下只得嫣然一女,岂不是害得你……”“曼姬”爹打断她,“我们有嫣然足亦,若是再与别人生得一子,纵然香火得续,又有何意义?人生在世不过一瞬光阴,续与不续,总是一念之差,你莫放在心上。”原来娘来自艺坊,难怪她与其他贵妇人总有那么些区别——更美、更从容,也更谦逊。不知她和爹怎样相识?一个美冠坊间的艺妓,一个少年得意的书生,可以衍生无数爱情的版本,可真正能像他们这样走到最后还固守当初诺言的又能有多少?“嫣然虽小,资质甚好,又聪慧体谅,我们夫妻有嫣然就够了,将来,将来若是她能与钟骁成就好事,那膝下无儿也算有儿。”爹嘴角微扬,说到这儿,好象看到不远的未来,是怎样的幸福。钟骁?我从没想过这个,是因为太习惯吗?我一直把他当成哥哥,突然听见爹这么一说,心下一愣,说不出什么感觉。

    “齐哥,嫣然的事,咱们随她心意,钟骁虽好,也要嫣然可心如意才行。”娘轻笑几声,娇羞道:“你当年就是个多情的,这会儿又如此不解风情,这话怎么说的?”爹刚要展颜,末了却化作一声长叹,“言洌兄与我素来交好,他祖上因为睿朝旧事,死的死、走的走,如今就剩下这一支血脉……好了,我懂你的意思,现在说这些,为时尚早,待嫣然成年再提此事不迟。”“为时尚早是真的,只是我还担心皇上旧事重提,欲将嫣然接进宫,这可如何是好?”

    微一沉吟,爹安慰道:“嫣然的事,我看只是王公公一家之言,算不得准。今日面圣,皇上也未提及嫣然,况且皇上年事渐高,膝下二位皇子皆难成大气,这戬国……”说时长叹一声,接不下去,我又如何不知?这话接下去就是死罪。“齐哥,我懂你为国为民的心思,可说到戬国的前程,妾身虽是女流,也知……也知甚是艰难,妾身不盼别的,就盼有朝一日,齐哥能放下肩上重任,带我们母女找个避世之所,远离这些纷争变故,只求一个现世安稳。”娘的眼神有些企盼,在多了我之后,她变得不那么勇敢了吧?因为有所牵挂。“你放心”爹只说了一句,但字字斟酌,开口很是慎重。

    “大人,小姐可还在书房?老奴去给小姐准备点心,一会儿功夫,怎么就不见人了?” 正说着,邹管家在外头问道。

    爹嗯了一声,转头朝向我这边,我知道,他发现我了,从前我与他玩捉迷藏,总爱藏在书柜背后。

    “爹”怯怯唤了一声,从柜后走出来。

    “嫣然,你怎么在这儿?也不吱一声。”娘一面嗔我,一面走上前替我拍掉衣服上的尘土。  偷眼看他们,我伸出手准备挨打,娘一愣,转向爹,爹崩着脸,却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鬼丫头,早知道你有这么一招,看来今后这书房得上锁才行。”跑上前,抱住爹的腿,我哭了,一边哭一边笑。这场风波总算是雷声大、雨点小,最终化于无形。“爹,教女儿识字吧。”“嗯?”爹挑眉与娘对视一眼,将我抱起,“不愧是我齐畅的女儿,果然有些个不同。说说看,为什么想识字?”

    歪着头,我可不能说:在前世,认字是最正常、最基本的要求,否则很难在社会上生存。半晌,方嘻嘻笑道:“女儿若是识字,岂不就相当于爹的儿子?一样懂事、一样能干。”“哦?还有这么一说?”

    “当然,知书方能达礼,这道理女儿还懂得。”抱住爹的脖颈,脸贴在他的下颌上,胡茬有些扎,但扎得让人安心。

    天黑了,烛光反而亮起来,照得屋内明晃晃的温暖,晚膳摆在书房,我坐在爹的膝头,看他们两人笑语相对,娘净了手,撒着鸡脯肉喂我;爹一面饮酒,一面用筷头沾了想让我尝,被娘嗔了回去……印着摇曳的烛火,我们一家人都笑得很轻松快乐,虽然朝中风起云涌,皇帝难测恩威,但只要能这样厮守着,就有勇气面对未知的将来吧?我不知道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但我知道,离权力越近,就越是危险。也许有一天爹会带着我们全身而退,在那天到来之前,还是只能积极的过好当下的生活。  从那天以后,爹亲自教我习字。戬国的文字与古汉字相仿,只是个别字体略有差别,爹惊异于我识字的速度,却不得不头疼我难看的毛笔字。偷偷的,我乐了,在人人都夸我是个小神童的时候,他们又如何知道,我只是没忘记前生学的那些知识,包括和现在的刺绣相比过于简单质朴的十字绣,还有裁剪大方朴素的大摆裙,可惜后两者都没用武之地。对方块形象字的认识,与生俱来,可手执毛笔,总是缺乏耐心。

    “嫣然,你又走神了,一早上没见你临几个字。”爹嗔我,指着案前的临贴,“今儿得写完一百个字才能下学,既是学了,就得学好。”掘了掘嘴,不是不满,只是犯懒。毛笔字磨人耐性,我刚好缺乏这种耐性,连钢笔字也写得差强人意,更何况这稍不留神就横扭竖弯的软笔呢?“爹,戬国的字好认不好写,不知桑夏国和睿朝的字爹可认得?”故意转移注意力,我承认自己还是很顽皮。

    “桑夏国以梭克族人为主,字形扭曲好象蝌蚪,发音也甚是奇怪,爹不认得他们的文字,至于睿朝……”说着他一顿,方继续道:“与本国文字相同。”“相同?爹爹是说戬国与睿朝文字竟是一样的?那读法字意呢?也全相同?”

    “对,全一样,甚至朝中人物长相、穿着打扮、人文风俗,也与戬国相近。”爹看向砚台里乌黑的墨汁,说这几句话时,若有所思。张嘴还想问什么,又觉得有些糊涂,摇头仍专注练字。

    这两国之间,定有什么故事渊源,我临着一个“国”字,写了几次均写不好,不是结构不好,就是总有败笔,心下烦闷,抄起案上的字贴欲撕,又碍着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