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正妻第31部分阅读
嫡女正妻 作者:rouwenwu
安排他们远走高飞。。。可我要是不收的话,江右立马收拾行礼就要走。我能让他们走么?暂时先收着,等过几年风头完全过去,再给他们另立户籍吧。”
江右那人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别扭的时候丝毫不假辞色,后悔了的时候倒也干脆利落。
江姑姑一连找了姚采澜好几次,要求能分排些差使给他们做,姚采澜却不好意思真的大喇喇的应下来。
于是,两个人都很自觉的开始“没事找事”做。所以,自此之后,石头的监护工作就全程被“包圆”了。
石头整日里跟小树混在一起。至于学习,文有江右,武有江姑姑。
姚采澜只有在早饭、午饭和晚饭的时候能看见自己儿子了。
其实,要不是姚采澜坚持,石头是恨不得连午饭都去小院子用的。
好吧,姚采澜自我安慰,全当是读幼儿园吧。
姚采澜一把抱起肥嘟嘟、白嫩嫩的铁锤,“吧唧”亲了一口道,“铁锤,还是你疼娘啊,不像你那个坏哥哥有了新人就把亲娘我给忘喽”
不过,姚采澜对于把石头教给那“两口子”还是十分放心的。江姑姑自不必说,教导石头一直就是尽心尽力的。
那江右更是个妙人儿,通过江庆又跟姚采澜申请配置了琴、棋、画笔、颜料等物,整日里不再像以前那样光教俩孩子读书识字了,琴棋书画各门课程居然都开全了。听石头的说法,江右居然还是个全才
我的老天,人家以前居然还藏了一手。
姚采澜惊讶不已,更加好奇江右的身世了。这个“十项全能型”的好苗子怎么混到山贼队伍里头去的呢?
江姑姑要时,姚采澜便直接问了她。以前这个话题是个禁忌。那会儿萧如江正被投到大名府大牢里边等着秋后问斩呢,这些过往之事是绝对不能问的啊。现在就不用顾忌了。
一谈到江右,江姑姑的脸上就有点忸怩,“夫君他。。。很少说起以前的事,不过,他家境很好是肯定的了。后来好像是遭了什么大难,被人诬告、陷害什么的,最后才落得个家破人亡的结果。”
姚采澜见她神色可疑,便起了促狭之心,笑着忽然问了一句,“哎,江姐姐,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江先生前一阵子受过重伤,现在怎么没看见什么伤痕啊?”
江姑姑慌了一下,眼睛四下里看看,装作混不在意的样子,“哦,他是伤在了背上了。”伤在背上靠自己自然是无法上药的,那这上药的人。。。
姚采澜知道江姑姑性子有点直,并不擅长撒谎。又见她似是对江右颇有些情意,因不知道他俩到底相处到了怎样的程度,也就不敢再进一步的打趣她了。
当然,姚采澜终于见识到了江右不凡的医术。家里凡事有人有个头疼脑热的,开个方子抓个药的,实在是大大的方便了很多。连姚采澜都觉得现在过起日子来心里更有底了。哎呀,医生在手,大路好走啊。
姚采澜其实一直对医术十分向往,无奈根本没有学习的条件。普通的医书就是看了也没多大用处,完全是之上谈兵。那些药材的药性,各种病情的不同症状,那都是要实践的。
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姚采澜上哪里找这样的机会啊
所以,姚采澜现在看江右,完全一副挖到宝的表情,看得江右心里直发毛。
碰到江右在府里施诊的时候,姚采澜一般会打着“关心下仆”的旗号过去观瞻一番。不但站在一边目光炯炯的看,而且还摆着虚心请教的态度,时不时的请教个问题什么的。
看的出来,江右对于姚采澜站在旁边碍手碍脚的事,是颇为介怀的。
也许是她问的问题也有点太小儿科,反正是经常收获江右的白眼若干,说起话来也不大客气。
姚采澜倒是没生气。人才嘛,都是有点个性的。没有个性的,那还叫人才么?肯定是庸才啊。姚采澜因为“求才若渴”,非常大度的原谅了江右对自己的不太恭敬。
八月底的时候,江老爷举荐来的田师爷拖家带口的来了。
原来,江老爷迁了官,那个原来用的师爷也就用不上了,江老爷全心全意的为自己的小儿子打算,就举荐他到了平阳。这个田师爷在官场摸爬滚打多年,经验丰富,有了他的协助,免得自己家的那个混账无法无天,再招惹什么祸端来。
姚采澜早就给人在江府后面的街道买了一个小院子,又把院子里的物品一一精心的准备齐整,务必让田师爷住的舒心。
姚采澜深深的明白,江清山确实十分缺少这样一位精通文墨、又熟悉各种官场规则的师爷襄助。
而二妮也披红戴绿的,在一片吹吹打打声中,眼泪哗哗的被姚采澜亲手送上了花轿。
姚采澜的贺礼也非常实在,就近买了一处小院,把房契给了二妮当陪嫁。
姚采澜早就问过了二妮的想法,她才不想在李家那个大家庭里跟各有心思的兄弟姐妹们搅和,傻瓜才去自找没趣呢索性两个人搬出来,进江府做工也方便不是。
江右那家伙也不甘寂寞,跟江家越来越不客气了,直接向江清山打了报告,说是想进山采药去。估计这个人也是个自由散漫惯了的,在府里拘了半年的功夫,人早就憋不住了。江清山见如今风声见缓,也没理由回绝他,便应下了,只嘱咐他早去早回。
于是,江右三不五时的出个门,消失个两三天又风尘仆仆的冒出来。因为他还有俩学生要教呢。
姚采澜眼看的江姑姑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这个人,不会是打着借此机会疏远江姑姑的主意吧?
即便事实如此,姚采澜也只能干看着,不好多说话。这一对跟江庆那一对又不同。那一对明显是郎有情、妾有意。而这一对呢,妾是有情的,郎却不知道有没有意呢?真要是乱点了鸳鸯谱,可是要害了两个人一辈子的。
不过,姚采澜有种预感,江右,是坚持不了多久的。
主母 六十二 冬日
六十二 冬日
姚采澜跟江右大体商量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课程是每旬歇息两日,有事的时候可以另外再请假,毕竟孩子太小了。至于他们再去给小树另外布置作业,姚采澜就不管了,只要石头不要感觉太累就好。
江姑姑人比较板,但是石头喜欢武枪弄棒,自是从来不说累的。而其他琴棋书画等课,江右那个人是个有两把刷子的,不但自己有才,而且很擅长跟孩子打交道。江右生性洒脱,不拘小节,从来都不是那种严厉刻板的严师,所以嬉笑怒骂的,又真诚又风趣,很讨石头喜欢。
每次天下了学吃饭的时候,石头已经开始“言必称先生”,“我们先生说了”怎样怎样,满脸的崇拜之情。
姚采澜看了心里只有喜欢的,对江右很是感激。孩子在四五岁这个阶段,有这么一个人引领着,石头,有福了。
江清山听了难免心里吃味,摩挲着下巴不太高兴。
姚采澜就笑他“活该”,“谁叫你自己没时间陪伴孩子的,那能怪谁啊?”
江清山嘴上不服气,跟姚采澜两个人对着呛上几句,其实心里却真当成回事了。
从此以后晚上回来的早了,不再只顾自己吃吃喝喝,而是刻意的跟俩儿子说说笑笑,玩耍一番。偶尔,也会陪着姚采澜一起给铁锤洗洗澡。甚至有时候兴致来了,还会哄着石头睡觉。石头当然要缠着他讲战场上的故事,江清山本来很不乐意干这个,只是看着石头期盼的眼睛,也不忍心回绝他,免得自己被他那位无所不能的“先生”给比了下去,只好硬着头皮磕磕巴巴的讲上一个。
江清山的休沐日,被姚采澜刻意安排的尽量与石头的休息日相重叠。虽然江清山的休沐日真正过的并不太多,往往会去兵营“加班加点”。但一有机会,江清山也会亲自领上孩子们到山野之外到处转转。正是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的时候,秋高气爽,正适宜出游。
日子忽忽就到了十月,铁锤也已经七个月了,这个懒家伙终于能自己稳稳的坐上好大一会子了,姚采澜也终于出了孝期。
江庆张罗着要把府里素净了一年的帷幔帐子撤下来,姚采澜却什么都顾不上管,先把孩子一抱,套上车着急的去看刚刚生了儿子、还在坐月子的水草。早就知道了这事,姚采澜替水草感到高兴,只是碍于守孝,不能出门。
江庆那就更别说了,每天再也不复以前沉静、寡言的形象,而是见人就笑、脚步生风。府里哪一个人不知道大管家儿女双全、夫妻和美,日子过的舒心又红火呢。
姚采澜这次出门动静挺大,套了两辆车。姚采澜抱着铁锤和白嬷嬷、小莲做了前边一辆。后边那辆则坐着石头、小树和江姑姑。
姚采澜不愿意总是把孩子拘在自家院子里,有机会就带着孩子们多出来增长些见识。
幸亏自打添了铁锤,为了安全起见,姚采澜出了月子就先买了三个年富力强的小伙子来家。其中一个机灵点的,武艺很不错的,就给了江清山当小厮,跟江西一起护卫江清山。光江西一个跟着,姚采澜到底不放心。这样,出门的时候也不至于缺少人手可用。
虽然外面已经是比较冷了,孩子们游戏的兴致却仍然十分高涨。俩孩子带着水草的大女儿妞妞在外边追着跑,又笑又闹的。幸亏到了中午,天上的太阳还算不错,照得人身上还有些暖意。
姚采澜就抱了铁锤去看水草刚刚出生的儿子。水草头上还包着帕子,满足的倚在床上笑。
姚采澜送了那小子一把银质的长命锁,水草高兴的立马就给儿子戴在了脖子上。
有了孩子的人,最喜欢的话题就是谈孩子。两个人兴致盎然的大谈了一番妈妈经,倒是让旁边坐着的江姑姑颇有些不自在。
姚采澜见微知著,忙道,“江姐姐,你还是去外面看看石头他们吧,可别碰着、磕着的。”
江姑姑如闻大赦,忙不迭的出去了。
姚采澜留在水草家,领着几个孩子一起,吃了一顿热闹的午饭,又抓着水草的手聊了几句,才意犹未尽的坐车回来。
铁锤那家伙性子实在温吞,姚采澜为了让他多多运动实在是费尽了心思。谁知道他怎么那么懒的,能躺着绝不趴着,能不动那就一步都不爬,简直跟他运动细胞发达的哥哥大相径庭
姚采澜看着儿子又趴在了毯子上,死活不肯往前爬上一步,便忍不住跟一旁的江姑姑抱怨道,“这孩子果然就是属猪的,性子也跟猪一样,真是懒得可以啊!”
两个人正说笑,二妮拿着一张喜帖进来,说是童府送来的。姚采澜打开一看,原来是童大爷的一个妾室刚刚得了一个儿子。
姚采澜大吃一惊,童景旗什么时候纳了一个妾啊,怎么这会儿都有儿子了?自己可从没听宋蕙兰提起过啊
等小莲把来送信的婆子打发走了,回来复命时才给姚采澜详细解释了刚刚打听到的消息。
原来,宋蕙兰刚过年的时候,就把自己的一个丫头,和童家老夫人给的一个大丫头同时给开了脸,放在了房里。而这次生子的,就是童老夫人送的那个丫头。这孩子一落地,宋蕙兰就把孩子抱到了自己屋里,同时还把那个丫头正式升做了妾室。
事情看似简单,不过三言两语,而其中的弯弯绕绕,种种无奈、心伤之处,一向好强的宋蕙兰又怎么会向自己自揭伤疤呢?
虽然养在了蕙兰屋里头,但毕竟并没有记在她名下,那孩子还算是个妾室的儿子,姚采澜也就没必要亲自道贺,只不过依照府里的规矩,让江庆封了一份礼送了过去。
待到那边的事情办了过去,又过了些日子,姚采澜才亲自上门造访。铁锤太小了,外面滴水成冰的,北风呼啸,所以姚采澜就把铁锤放在了家里头由白嬷嬷和小莲带着,身边倒是带上了石头。
宋蕙兰披着一件大红的出毛棉披风,头上被兜帽掩得极严实,看起来华贵异常,亲自接到了二门外,嘴里一面埋怨着,“你瞧瞧这天阴沉的,我早就说了待我有空就去登门看望姐姐,让姐姐不必亲来,姐姐偏偏不听我的。”
宋惠兰边说边弯腰亲热的牵起石头的手,姚采澜笑道,“我在家里这一年也是呆的久了,正好带着孩子出来上你这儿散散”。
童家资财雄厚,排场比江家要大的多,人口多,伺候的下人也多,此时两边伺候的就有四五个人。两个人碍着这些人也就说些打招呼的话。
直到进了宋蕙兰住的院子,宋惠兰便先让人带了石头去找些好玩的玩意玩着。
进了里屋,丫头们过来帮宋惠兰除了棉披风,她里头穿着一件鹅黄|色妆花锻子绣兰草的棉袍,虽然衣裳精致,剪裁合体,却更衬得她的脸色发黄。姚采澜皱了眉道,“这么长的时间不见,你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看呢?”
宋蕙兰刚才路上强装出的笑脸才一下垮了下来,露出了疲惫来,只摇头道,“一言难尽。”
姚采澜先进了东间看了看孩子,孩子正睡着。屋里暖意融融,孩子的用具俱是上乘,一旁伺候着好几个丫鬟婆子,一看就知道宋惠兰对这个孩子有多么的重视。
屋里早就烧上了地龙,修造地龙的工匠自然是姚采澜介绍给童家的。地龙在平阳县并不怎么吃香,因为烧地龙特别费碳,一般人家都用不起。用得起的人家吧,还有些以勤俭持家为座右铭的,还不一定舍得用。自然,童家是不在此列的。
姚采澜难免要夸赞孩子几句,又送了一件长命锁,这才和宋蕙兰一块返回了里屋。
还没等坐下好好说话,丫头们已经端着乌油油的药汤子进来了。
“放下吧,我等会儿再喝”宋蕙兰厌恶的扭脸不去看那碗苦药。
姚采澜看她难受,不免要打趣她逗她开心,“你啊,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吃个药也别扭成这样?这可不像我们威风八面的童家大奶了!”
宋蕙兰见了她,也不多摆当家主母的威风,亲昵又不失俏皮的打了她一下,脸上终于带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如今,也就是你敢排揎我了”
两个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往,宋惠兰当着她的面,也就毫不客气的自傲了一把。确实,以宋惠兰如今的地位,在家资殷实的童家那可是呼风唤雨的人物了,当初门庭冷落的娘家如今也成了这平阳县的第一位的人家,宋惠兰现在跟当年被人诟病的县丞家孤女真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姚采澜便啐道:“哎呀,好大的口气我们童大奶好大的威风,真是要把我给吓死了只不过,我们大奶这么大的能耐,怎么还纡尊降贵的去我的锦绣庄上做衣裳呢?”说着还一手扯了扯宋惠兰身上的袍子。她当然一眼认出来,这出自她庄子上的手笔。
宋惠兰便把她的手一下给打掉了,嗔道,“我可是好心好意的送上门去给你们生意做,姐姐倒是得了便宜卖起乖来了可不止我身上这一套,这府里数得着的女主子,今年上了冬我就请了你们锦绣庄的人,给她们一人作了一身呢。姐姐你还不赶紧好好奉承我这大主顾?”姚采澜忙起身装模作样的要给她斟茶。
两个人说笑了一阵,又并排坐到了榻上。宋蕙兰随手一挥,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
主母 六十三 童言
六十三 童言
姚采澜四周没了人,便直接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这一年没出来,怎么你就忽然多了个儿子出来啊?”
宋惠兰叹了口气,收敛了那份在人前的精明干练,脸上只剩了一片落寞,“过年的时候,我就替大爷收了两个通房。”见姚采澜着急插言,她已经抢在了前面作了解释,“就是我不做主收,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会拿这个说事儿,拿这个挤兑我。甚至,二房和三房都已经隐隐露出要把孩子过继给我呵呵,我和大爷今年都不过二十多岁的年纪,他们居然脸皮这样厚,如此来恶心我”
姚采澜也很气愤,“居然还有这么不要脸的人你们不过才成婚四年罢了,说不定很快就能怀上呢”
宋惠兰摇摇头,“是啊,这世上的人只有你想不到,可没有他们做不出的何况,我头上还压着一个老太太呢。别人我还能压上一压,只有她,我是挡都挡不得的。老太太一向偏心四房,她的小儿子。而且因为老太爷临终前的遗愿,她才被迫将主持中馈的大权让给了我,心里自然是不满的。大爷跟老太太感情也不是很亲近,可是,当儿子的,又能说什么呢?我也是气狠了,索性收了她送来的一个,又把我身边的一个也给开了脸,就让她们自己乌赤白脸的去斗去,只要别让我看见就行她们俩出身不好,脑子也不太够使,大爷也只是新鲜了两天也就罢了。若不是我劝着,若不是大爷还想着子嗣的事儿,她们连大爷的影子也摸不着呢也亏得那个生了儿子的还得意呢。。。索性也就只让她得意上几天吧”
尽管宋蕙兰摘下了脸上常戴的面具,在姚采澜面前毫不掩饰的直抒胸臆,说的甚是快意,可如果她真的这么看得开,这么轻松的掌控全局的话,这么憔悴的脸色又是为了什么呢?
姚采澜到底没有多说什么,只顺着她的话说,只想让她开心一点罢了。
“既然有了这个儿子傍身,那些冷言冷语也该消停消停了。你也趁着这段日子,先把自己的身子调理好要紧”姚采澜劝道,转眼又遗憾的说,“若是你家宋伯伯早日能得拜县令的话,他们就不敢这么嚣张了,你也不用给那两个人开脸了”
宋惠兰又叹了一口气,“这就是命啊。人那,是不能同命争的。何况,他们就是一时安生一阵,早晚也会闹起来的。长痛不如短痛吧。”
“我也想开了。女人啊,别指望男人能护着你一辈子,那些风花雪月的事儿都是虚的。男人啊要女人,那就让他收去,要生孩子就由得她们去生。只要我守好我的本分,只要我把家里打理好,让男人能在外面没有后顾之忧的好好打拼,我的位置就是牢不可破的。就是那些女人再能生,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去。我只管把他们都教养好了,然后从里头选一个记在我的名下就行了。”
说罢果然脸色又复平静,拿过了旁边放着的早已冷掉的药碗,没等姚采澜来拦,就一仰脖子,咕咚咕咚的尽数灌了下去。
姚采澜只来得及嗔一句“你呀”,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忙把小机上搁着的蜜饯果子拿了过来。宋惠兰却并不去碰那些果子,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似是丝毫也不在意这药有多苦。
自己本是怕她难过才不顾天寒地冻赶过来看她的,可如今见她看的如此清透明白,对她又是钦佩,又是怜惜。两人好好说了一番话,姚采澜也怕打扰她养着,推辞着也没留下用饭,就领着孩子告辞了。
“姐姐尽管放心,我也知道好好爱惜着自己。大爷一直留心四处打听着呢。前一阵听说大名府有位妇科圣手,大爷说要重金请他来府里一趟呢”宋蕙兰还是坚持着把她送到了大门口。说着话的时候,尽管宋惠兰脸上的神色淡淡的,好似有些心灰意懒的样子,姚采澜还是从她眼睛里看到了一丝隐藏的痛楚。
有爱才会有痛吧。
其实,照这么说,童景旗还是对妻子很是关心的,姚采澜暗自点头,这人至少是非轻重还是能分得清的。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姚采澜知道,宋惠兰这人,是不用自己惦记的,不论多难,她总能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
入了冬,江右自然没有采药的借口老往外跑,倒是老老实实的专心的教导起两个孩子。姚采澜看石头的表现,倒是很有些惊喜。石头的进步很大,天文地理的,对什么事都起了兴致,很喜欢提问问题。
“天上为什么会下雪呢?”石头蹙着小小的眉头扒在窗口,略微开了条小缝往外张望着。外面大大的雪片密密麻麻的落下来,房前的树木都看不清了。虽然以至傍晚,天色却被雪光映的一片亮。
小莲正把石头的一件棉袍拆开边角放出来,再续上一些棉絮。这孩子个子长得快,又爱武枪弄棒,身上的衣裳经常是一身汗一身泥土的,得多准备上好几身预备着。
小莲把手上的线头咬断了,笑道,“大少爷这个问题问得好奇怪。老天爷要下雪,便有他的原因在。我们凡人自然是猜不透老天爷的意思的。”
石头转身疑惑的看着她,“下雪也是老天爷管着么?老天爷长什么样,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小莲闻言笑得前仰后合的,“大少爷可真风趣老天爷是天上的神仙,岂是想见就能见到的?”
石头却一撇嘴,“小莲姐姐,你又骗人啦既然你没见过,你怎么知道有位老天爷存在呢先生说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说到后来,摇头晃脑的,一副教训人的长者口气。
姚采澜正把睡熟的铁锤放在了小床里边,走过来一边笑,一边用手指头戳他大脑袋一下,“你这孩子,口气还真不小,居然教训起你小莲姐来了”
石头不太服气,张嘴就说,“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娘可千万不要瞧不起小孩子啊”
几人正笑着,江清山已经一挑棉帘子进来了,“在笑什么呢,这么热闹?”
小莲出去端热水,姚采澜就上前为他把厚重的披风除了,转身搭在了架子上晾着,一面转身跟石头说,“石头,你去问你爹去。你爹学识渊博,定然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江清山狐疑的看着她,“姚采澜,你又搞什么呢?可别害我啊”
石头已经一下扑到了他身上去,一面搂着他的脖子,一面又问了一遍。
江清山先给了姚采澜一个责怪的眼神,转而挠挠头皮,琢磨了半天才道,“下雪嘛,自然是因为该下。不下的话田里的庄稼就长的不好。庄稼长的不好,老百姓就会没饭吃。所以,这雪,必须得下”
姚采澜在一旁听得忍笑不禁,江清山又威胁的看她一眼。
石头也歪头想了一下,“爹说因为该下,所以就下。可是,我们这里今年夏天时大旱,那时肯定应该下雨的,怎么又没下呢?”
江清山张嘴结舌答不出来,又见姚采澜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便赌气把石头往前一递,赌气道,“问你母亲去”
姚采澜忙把石头接了过来,见石头一脸的希冀,便想了想道,“娘琢磨着啊,地上的水一冷就会结成冰。所以啊,可能在天上会有水啊,气啊之类的,如果冷的话就会变成雪花落下来。”
石头听了便一拍手,“对啊,如果不冷的话,它就直接变成雨落下来。”
江清山却不太服气,“石头,别听你母亲胡说什么天上有水有气的,天上住着神仙呢,哪有什么水和气”
姚采澜懒得理他这死脑筋,直接别过脸去低声的跟石头讨论起来。江清山落了个没趣,又隐约听到两人提到什么“先生”之类,便微微撇了撇嘴,转身一甩袖子,悻悻的去了净房。
仿佛一过了年,就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清秋这时来了一封信,信中有喜有忧。
喜得是江老爷自从到了大名府,站住了脚跟之后,先好好的疏通了一番关系,又花了一笔银子,历尽了一番周折,终于得以让崔家生进入了府学学习。
这样,清秋就顺理成章的随着丈夫搬到了大名府,然后就在江家帮助之下,在江府附近买了一个小宅子住下了,也好陪伴丈夫读书。
崔老夫人虽然很不情愿,可到底是儿子的前程重要。府学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去的。据说,里边的学生非富即贵,前程那可都是一片光明啊。老夫人有心将大媳妇留下伺候自己,可到底是忌讳江家这边,终于放了手让他们搬到了大名府。
清秋自从脱离了崔老夫人的眼睛,心情好的多了。再加上崔家生自打进了大名府,少不了时时处处靠着江家,对着清秋时气也有些短,不复以前那样书生意气,所以对清秋刻意的温柔小意、陪着小心。
清秋也不是那恃宠而骄的,丈夫对自己我,自己只有对他更好的。两好凑一好,两个人的关系倒像是到了一个蜜月期了。
主母 六十四 升迁
六十四 升迁
清秋还很意外的录了自己写的一首诗来,说是要请姚采澜品鉴一二。
姚采澜自己写诗是肯定写不出来的,所以对有才的人,特别是女人,怀有一种特别的崇敬之情,清秋又说要让她“品鉴”一下,更是让姚采澜觉得受宠若惊,只觉得好像有当年找工作去面试时候一样的紧张感。
姚采澜定了定神,上上下下仔细拜读了一遍,却是一首《竹枝词》:
山竹桃花满上头,青江春水拍山流。花红易衰似郎意,水流无限似侬愁。
这首诗,写的言简而意深。虽然用词简单,却比喻新奇,对比巧妙。瞧瞧这诗里头,既有浓的化不开的情意,又有着对失去所爱的担忧,竟完全是一番闺中小儿女的心思了。
瞧这姑娘,满腔的柔情和疑虑都藏不住,居然第一次这样大方的把首情诗拿了给自己看了。姚采澜看完思量半晌,不禁掩卷叹息。不管将来怎样,至少现下是幸福的吧。
信中却还有一个不好的消息。京中大伯子江清峰身体不太好,甚至一度缠绵病榻,起不来床。居天子脚下,大不易啊。姚采澜也不清楚江清峰到底在京中有何遭遇,但是,想想也知道,那些官场倾轧、肮脏卑鄙,只会比其它任何地方都要黑暗,都要疯狂。
江夫人焦虑的日夜不安、风度全失,担心江福、李嬷嬷夫妻仍然不能照管好大儿子一家,不顾众人拦阻,执意动身亲自赶往京城照看。
姚采澜知道了这事,也是担心的很,等晚上江清山回来,跟他商量了一番,就使人打点了些药材,派可靠的人送到京城里去。婆婆都去了,自己当然也得闻风而动。这些药材自然都经了江右的手,据说是西北独有,而京中找不着的,但愿能对大伯子的病起到一点作用。
过年的时候倒是热热闹闹的,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石头为了放鞭炮的事一直在跟姚采澜闹别扭。那孩子是个胆大的,手里头拿了点燃的香烛,就敢去点鞭炮。姚采澜秉着“安全第一”的原则,死活不松口,怕炸着孩子。
江清山则很不以为然,觉得男孩子就应该大胆勇为,点个鞭炮算什么,自己小时候过年整天也是玩这个的。江清山的态度把个姚采澜气的不得了,直接驳了江清山的面子,“越级”下了死命令,让满府的人看管好了鞭炮和石头,决不让他碰着这东西。
把个石头气的直跳脚,好一阵的都不愿搭理姚采澜,妄图逼得姚采澜就范。姚采澜眼皮都没瞭他一下,反而跟铁锤玩的不亦乐乎,显得愈发的亲密无间。最后只能是石头偃旗息鼓,这事便不了了之了。小莲她们在一边看着,知道这一场母子斗法,又是姚采澜完胜。
年味儿还没等散去,刚刚到了正月底,兵部忽然来了一纸调令,却是江清山五年任期已满,因治兵有方、剿匪有功而被升做了云阳所的副千总。云阳所的大本营就在云阳县,就在平阳县的东南部,倒是更接近大名府一些。
全府的人莫不欢欣鼓舞,只除了一人,姚采澜。
姚采澜完全没想到这个结果,只一厢情愿的以为江清山还会连任,自己的生活还跟以前那样平淡无波的过下去。从没想过。。。
姚采澜安全感太缺乏,老觉得越深入到政治里面去,危险越大。高处不胜寒嘛,明哲保身才是王道。江清山却始终不以为然。当然,她也隐隐的明白,江清山站得越高,女人围上来的机会就会越多。可人生,就是如此的不如意,从来不按人的心意来安排。
江清山忙着喝送行的酒,据说跟弟兄几个感情颇好,每次回来除了一身酒气,有时候还带着肿胀的眼泡,感情喝高了还抱在一起哭来着第二天醒了,心情不太好的姚采澜便借题发挥,把宿醉的江清山极尽能事的嘲笑一番,江清山斗嘴斗不过她,往往只能撂下几句狠话,便狼狈的落荒而逃。
姚采澜发泄完了,还得认命的继续忙着收拢生意、打点行装。
除了锦绣庄和第一春要继续留着之外,其他的田庄自然要抓紧时间卖掉换成银钱了。一时间,府里顿时是鸡飞狗跳,人人忙的脚不沾地。
水草早就听见了信,抱着他儿子进来,自然是担心姚采澜会把她留下来。姚采澜就笑话她,“你都是俩孩子的娘了,还是这样不稳重江叔都得跟着我们走呢,难道我会把你强留在这里,让你们夫妻分离?”
二妮和李木匠也进来磕了头,要跟着江家一起走。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嘛。姚采澜自然还是愿意的。二妮夫妻俩都是老人了,用的顺手,可信度又高。姚采澜也不想换人。
姚采澜算了算人手,锦绣庄和第一春都换上了水草和林静轩亲自带出来的掌柜,姚采澜倒也是放心。她琢磨了一下,又让江庆去问纪尚才,愿不愿意跟着自己走。纪尚才人很可靠,能力也是有的,对地里的事又精通,管理田庄再好不过了。尤其是他家里还有三个儿子,各有各的特点,但都被教的很好。姚采澜对他们家倒是挺中意的。
江清山现在不比以前官微人轻的时候,眼下也正是用人之际,有些人才姚采澜还是不愿意放过的。
纪尚才正担心江家一走,庄子上又跟以前一样乱糟,也怕李茂林翻过身来报复自己,姚采澜派人来一说,虽然故土难离,但思前想后的,还是狠了狠心,带着全家老小也跟着江家上了路。
这样热热闹闹的,直闹到了二月底,江青山才正式交割清楚了一切,姚采澜也把生意啊、庄子啊什么的都料理清楚了,又抽空去见了宋惠兰,跟她洒泪相别,便收拾了十辆大车离开了平阳县。
如今两人家业也置办的多了,就连自己睡惯了的架子床也舍不得处理掉,因为有李双喜的巧手,就把床原地解体,这样搬运起来就方便多了。其他不舍的大件也是如此。所以,无论任何时候,专业人才都是亟需的。
主母 六十五 路上
六十五 路上
这次搬家比起初至平阳时队伍扩充了一倍不止,除了江清山一家,还有江庆、水草一家,江右一家,二妮一家,纪尚才一家,另外还有些包袱细软和一些箱笼重物,把大车上塞得满满当当。姚采澜还特别又采买了当地的一些特产并一些药材等物,又是满满的装了一大车。
姚采澜凭车窗看着愈离愈远的江府,心里一阵的发酸。那黑漆的大门曾在自己面前一次又一次的打开过,那高高的门槛自己曾经抬高了脚一次一次迈过,五年啊,就连门口那两只普普通通的石狮子都忽然变得可爱起来。。。
可惜,有石头在后边车子里大呼小叫的闹腾,还有铁锤懵懂的咿咿呀呀,姚采澜连感伤都没时间,注意力很快的就转移到在车厢里乱爬的铁锤身上来,吓得赶紧张开双臂哄道,“铁锤啊,快到娘这儿来,小心碰着头啊!”
到了城门外,江清山那帮子兄弟自然列了一大队相送。姚采澜远远看着,只见江清山豪爽的喝下了一碗又一碗的酒,最后把碗一摔,抱拳拱手,这才一提马当先冲了下去,然后呢就是好半天都不见人。难道他自己一个人跑哪儿哭去了不成?
一路上,多是住宿驿站,安全系数、舒适系数和省心系数都提高了不少。
光乍现。虽然远处大山仍然荒凉,但路边的柳树到底绽出几点新绿。
因为是官道,来往的路人比较多,不时能看见马车行过。
等人过去,姚采澜抱就着铁锤一路上凑在车窗前,一路指点着外面,跟他喁喁细语。
石头和小树在后边车上,一路上都能听见他们的欢声笑语,想来孩子的精力最为充沛,即使坐着车走远路也兴奋不已呢。
有时候,还能听见他们齐声诵读“幼学琼林”的声音。原来,即使在车上,江右的教习过程仍未中断呢姚采澜听了,心里格外的舒坦。
铁锤听了这声音,便朝着后边咿咿呀呀的叫,姚采澜自诩最是懂得儿子的心意,想了想便低了头问道,“铁锤想哥哥了是不是?”
转身跟车外跟着的骑着马的江西吩咐,“去吧大少爷和小树叫到我车上来。”
不一会儿,石头和小树就推开车厢门跳了进来,石头笑着喊道,“娘亲,弟弟是不是想我了?”
姚采澜笑着点点头,两个孩子便都凑过来看铁锤。
铁锤看见两人,果然露出欢欣的笑容来。
俩孩子便逗着铁锤玩了半天,直到铁锤困的眼皮半睁不睁的,俩孩子才有返回到自己车上去。
到了晚上,一家人住进了一家驿站。驿卒前前后后的忙着准备热水、张罗吃食,招待的极是周到。
姚采澜抱着一下车就醒了的铁锤,一脸疑惑的问的江清山,“咱们回竹通的时候,怎么从没有住过驿站啊?”
江清山一脸鄙夷,“那边是越来越往西北走,越走越偏僻。驿站当然也有,可那是人住的地方么?倒贴给你钱你这身娇肉贵的也住不了啊现在不同,这条路就是往大名府去的官道,一路上驿站教那条路密集多了,住宿的条件也不知好了多少呢”
哦,原来如此,原来自己真的是越混越好,越来越接近繁华地带了啊。
想到此,姚采澜又叹一口气。
“哎,你这女人,你夫君我官运亨通,时来运转。怎么你还给我找晦气来了呢”江清山气的瞪眼。
姚采澜还没怎么着呢,铁锤看他爹这样,先吓得回身就往姚采澜怀里钻,一边小声叫道,“娘娘”
这孩子,别看从小爱睡觉,不爱活动,但开口说话特别早,还特别懂得看大人的眉眼形势。
姚采澜忙哄他,“不怕,不怕,你爹是只纸老虎,不会咬你的”
把江清山气的翻了个白眼,便阴阳怪气道,“你看你把孩子宠成啥样了我记得石头小时候可从来不怕我就是我再大小声,人家纹丝都不懂,该干嘛还干嘛。”
姚采澜这下不乐意了,不满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偏心眼是不是?石头是你儿子,铁锤就不是啦?再说了,当着孩子的面,就批评他不如哥哥,孩子会不高兴的你看他以后还跟不跟你亲”
江清山疑惑的眨了眨眼,“你就话说八道把你屁大点的孩子,他能听懂我的话?”
“当然了你没看铁锤不理你了么?”姚采澜郑重的点头。
江清山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伸手去抱铁锤,“小锤子哎,让爹抱抱,爹爹可喜欢你了”
无奈铁锤死命趴在姚采澜怀里不抬头。把姚采澜乐得不得了。
江清山不死心,转到两人背后坐着,看着儿子又哄,“小锤子啊,你都会叫娘了,叫一声爹来听听啊”
铁锤一下又把脑袋回过来,依然给他爹一个后脑勺。
江清山只好气的一拍车壁,“这小兔崽子真是有奶便是娘啊”
姚采澜哈哈笑起来,“对极了,无奶那是爹啊。。。”
铁锤可不管他没正形的爹娘说些什么,听见“奶”字,就开始努力向姚采澜怀里拱了起来。
姚采澜有点尴尬的看向了江清山,江清山一脸无辜的看向她。
姚采澜脸皮在这方面真是有些薄了,铁锤的小脑袋毛茸茸的,在自己怀里拱的正起劲,一边嘴里还跟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