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正妻第9部分阅读
嫡女正妻 作者:rouwenwu
那种死气沉沉的日子了呢?原来,姚采澜三不五时的就来凑个热闹。忽然没了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姚采澜虽然不能出门,但是,隔个十天半月的,就有些亲手做的针线送到江夫人手里,连带着写好的十几篇《女诫》。
江夫人穿着姚采澜送来的在家中日常穿用的靛青色素花软底薄棉鞋,嘴上虽然不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还是姚采澜做的鞋穿着格外舒服。
再一看姚采澜写的字,一口茶好悬没喷出来。
天哪,这也叫字?!江夫人从小长到大,也没见过这么难看的字,就连三岁小儿也不如。
脸上的笑再也绷不住了。把站在一边的江嬷嬷笑的莫名其妙。夫人这几天一直情绪不好,今儿这是怎么了?
江夫人却也不多解释,只道:“把我珍藏的那本颜氏字帖找出来,给二媳妇送过去。”
姚采澜接过字帖,却不喜反忧。姚采澜也是个识货的,知道这颜氏是个前朝的书法大家。
婆婆啊,难道您想让媳妇练成这样一手字?天要亡我啊。
没办法,得罪了婆婆,正想着怎么挽回形象呢,只能依着这字帖一笔一划的照着写。反正我尽力了,实在就是写不好,我也没办法不是?
要说,姚采澜女红了得,手就不可能是个笨的。这书法与女红也是相通的。上辈子惫懒惯了,压根不想下功夫去练字,一直写着那一笔狗爬式的字。现在有了“名门闺秀”婆婆逼着,等一百遍女诫抄完,居然也把字写了个板板整整,至少能见人了。
当然,最有成就感的不是姚采澜,而是江夫人。
江夫人把最后几篇女诫看完,跟姚采澜最初交的那几篇摆在一起,看了看,满意的点点头,挥手派人给姚采澜送了两匹绸缎,几个像样的房里的摆件去。
众人一看,不得了,原来禁着足还能有这待遇,二奶奶的地位可见一斑哪。
姚采澜也松了口气,觉得这功夫做的不大离了,胆子也见长了,悄悄的请人叫了两位牙侩来见了几回,把重要的几点都敲定了,其余的就让两个人做主就行了。
她越让两个人放手去干,两个人攥着姚采澜给的银子越是惶恐。
权力越大,责任越大啊。两个人绞尽脑汁,琢磨着姚采澜的意图,唯恐办砸了。
这真是有史以来最难接的生意。银子一砸,你就看着办吧?
对姚采澜的小动作,江夫人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但是记着当初答应她的话,也不好给她没脸,就装作不知道。
于是,姚采澜的铺子在姚采澜禁足的日子里就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了。
所以姚采澜很得瑟的即兴提了一幅字: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
水草拿着抹布进来,准备擦拭桌椅器具,在旁边见了啧啧称奇:“二奶奶写的真好!”
姚采澜皱眉,小丫头拍马屁也不会拍,明明不识字,还说什么写得好!
水草忽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二奶奶能不能教奴婢认字啊?”
现在她们相处越来越随意,水草已经什么话都敢跟姚采澜说了。
可能自从姚采澜害水草被打之后,两人就结下了深厚的同甘苦、同患难的革命情谊,情分比之以前,又有了大进步。
姚采澜见她的样子,不由一阵唏嘘。自己当年,被章姨娘教导前,也是这样的渴望吧?
心里忽然生出一份责任感来。说干就干,怕浪费纸张,便仍跟以前一样,那手指沾了水,往桌上写了两个字:水草。
水草激动的不得了,边念叨边在桌上描画。
见她紧张又投入的样子,姚采澜越来越觉得她像当年的自己了,不免又想到章姨娘,不知道她跟李氏究竟斗到什么地步了。
正愣怔着,忽听外面银铃般的声音:“二嫂可在么?”
捂得严严实实的江清秋已经挑帘子进来了。
姚采澜喜出望外:“妹妹怎么来了?小心自己的身子!”
说罢上前亲手替清秋解披风,清秋有些不太自然,就又红了脸。为了掩盖,嘴上就有些刻薄:“二嫂不去落梅居看小妹,小妹便只能往这里来喽!”
姚采澜把披风交给水草,闻言伸出手指一点清秋,作势怒道:“小蹄子越来越爱笑话人了,我这不是被母亲禁着足呢吗!”
几人便都笑起来。
姚采澜拉着清秋坐下,捂着她有些冰冷的手道:“你身子可好些了?出来行不行啊?母亲可知道你来这里?”
却原来,江清秋冬日里一般不出门的,一来江夫人不许,二来她自己倒也不爱与人交际。
但以前姚采澜三不五时要去落梅居寻她,听说她被禁了足,江清秋就着急来安慰她,无奈丫环们怕她的病情反复,死命拦着她。
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三月春暖花开了,江清秋终于征得母亲的许可,能出门了,便急急的先往这里来了。
两个人聊了几句,清秋很快就看见了姚采澜摆在书案上晾干的字。姚采澜在江夫人那里已经丢人丢习惯了,却是初次被清秋看见,很有些不好意思。
幸亏清秋没有取笑她,只是在纸上提笔又写了一遍,指点她如何下笔、如何运笔、如何收笔。
姚采澜原来都是自己照着字帖“照猫画虎”,进步自然少些,亲眼看了清秋的示范,顿时觉得茅塞顿开,明白了不少。
清秋很高兴:“二嫂很有天分,要是早点开始习字的话,定能超过我的。”
姚采澜压根不相信,这小丫头总是使劲的夸奖自己,您说的好像不是我吧?
不过,清秋也是好为人师者,两个人习了有半个时辰的字,坐下喝茶歇息的时候,这小姑娘便又“旧事重提”了:“二嫂,您可不能浪费您的天分。改天我教您弹琴吧?”
您那只眼睛看见我有学音律的天分啦?
姚采澜见她兴致勃勃的样子,苍白的脸色难得的带上了一丝红晕,这拒绝的话就是说不出嘴,只好苦着脸点点头。
清秋见她勉强的样子,反而得意的笑起来,颇有股j计得逞的味道。
到了第二天,幸亏天气晴好,清秋忙不迭的又跑了来,身后跟着的水兰抱着一把琴。
“二嫂,这是我以前用过的一把琴,您若是不嫌弃的话就将就着用吧?”
姚采澜忙摇头,不嫌弃不嫌弃。主动上门教课还附赠乐器的“热心小姑”,你伤不起啊!
于是便从最简单的宫商角徵羽开始,姚采澜硬着头皮上场了。
半个时辰后,姚采澜没精打采,清秋依然信心满满。
还是水草看不过去,忙上前劝她俩停下歇歇,又把大厨房刚刚送来的几碟子点心摆上。
清秋还保留着刚才上课时的好情绪,兴致很好的拈起了千层酥来吃,嘴巴很快的一连吃了有半碟子,水兰早就忍不住了,这时忙阻拦道:“小姐可不能再吃了,您肠胃可不好!”
原来清秋自幼身子弱,与甜品两个字无缘,如若吃的话,经常会积食。落梅居里的小厨房被江夫人管得死死的,一点糖星子都没有。
姚采澜正惊奇的看着小小巧巧、娇娇弱弱的江清秋吃点心的神速,现在才回过神来。
这时,水兰已经帮江清秋斟了一碗热茶,姚采澜忙拦下:“肠胃弱的人不宜饮茶,尤其是不宜在用饭、吃点心时吃茶。”
江清秋怀疑的看着她:“真的吗?二嫂你懂得可真多。”
姚采澜唤水草给清秋换一杯白水,看着她喝了,又拉着她略在院子里走了走,才放她回去了。
正妻 十三章 准备
时间转眼过去,姚采澜的禁足期满了。此时已是桃红柳绿,春光满眼了。
其间,姚采澜不是没想过江夫人能够法外施恩,让她早一些解禁。
水草知道了,轻轻甩出一句话就打破了她的幻想:“夫人理家这些年,从来就是钉是钉,卯是卯的,说过的话从来没改过。”
临近解禁,姚采澜心思又活泛起来,靠在榻上,抱着一只自己亲手绣的大红鸳鸯抱枕漫天的胡思乱想,想着自己铺子今后的发展前景。
想着想着,姚采澜却有点发愁起来。铺子正在整修呢,布料都准备好了,绣娘也让与江夫人相熟的一个人牙子步嬷嬷给帮忙找着呢,可是,掌柜的人选在哪里?
这个铺子,不出意外,应该是能够赚点子钱的。废话,占着天时、地利、人和,要是不赚钱姚采澜得羞愧的一头撞死。
但是,这里面还得有一个前提,得有一个能干又忠心的掌柜的替她看着。姚采澜毕竟不好抛头露面,况且她也舍不得自己悠闲的小日子,再去过那种朝九晚五辛苦的生活。
唉,到了哪里,人才都是奇缺的啊!
姚采澜又琢磨了一下自己铺子的名字,就叫锦绣庄好了。
让人一目了然,而且,最重要的是,这名字很是寻常,足够低调。
其一呢,姚采澜很谨慎,既然朝廷禁止官家经商,自己就不能太扎眼,要避讳着些。说实话,姚采澜一直对章家遭遇的那些事觉得心有余悸。仕途凶险啊,小心为妙。
其二是,姚采澜根本不想名声大噪啊,财源广进啊这些事。最好是闷声发小财。姚采澜是小富即安,并没有什么大的野心。钱够花就行了嘛。当然,在安全、不违背良心的前提下,多多益善。
想到这里,姚采澜起身,走到外间桌上,往砚台里倒了点水,自己熟练地磨墨,提笔写下“锦绣庄”三个字。
自己左右端详了一下,虽然没什么体可言,总算得上端正。
水草正在一边奉茶,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姚采澜如何下笔。
虽然说青红比姚采澜早了几天解禁,谁知她刚喜滋滋的到姚采澜这里报到,姚采澜已经一盆凉水泼下,重新给她分了差事,令她分管洒扫院子、浆洗衣裳和各种针线,贴身伺候和出外跑腿的事儿却不让她沾手了。
青红红着眼圈子出去了,憋屈的脸都红了,到底不敢哭出来。也许她知道,她若是哭闹起来,说不定姚采澜借题发挥,就能名正言顺的把她打发回姚家了。
她万不能就这样子走了。
况且,姚采澜还笑眯眯的夸奖了她一顿呢,还说,鉴于她禁足期间表现良好,给她涨了一百个大钱的月钱。
这还真是算丰厚的赏赐了。她若闹起来就更是丝毫不占理了。
姚采澜不待见青红已久,若说给她设个局也不是难事。可姚采澜不喜欢那些不大光明正大的行径。再说了,留着青红,万一江清山回来,也许还有另一番用处。
姚采澜见水草站在那里比比划划,手里浑然还端着茶壶,忙上前把那个悲催的茶壶先抢救下来,这才拉过她教她认这几个字。
教完了又找出前几天写好的一张,教给水草,春草堂。这是姚采澜为自己的院子准备的匾额。
灵感自然源于那首大名鼎鼎的诗: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而且这春草堂也正暗暗合了正院春晖院的名头,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嘛。
悄没声儿的再次隐晦的向江夫人表达了自己的孝心。
教完了就吩咐水草去找外院的总管江福,请他找个字画铺子做出两个牌匾来。
水草正学的有点魔障,手上拿了姚采澜写的字就走。
姚采澜忙一把抢过来,自己的字可不能随便流落到外边去。姚采澜上辈子就是个挺保守的女子,这辈子更是深感人言可畏,况且自己又是这种“留守妇女”的身份,更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
水草这才如梦方醒,忙屈膝请罪。
姚采澜摆摆手,又给她一个地址,吩咐她去寻找一个叫青竹的女子。
到了快上灯的时候,水草才急急的回来,脸上都见了汗。原来,青竹回家早就改了自家的本名,叫张小柳的,所以,水草寻她很是费了一番功夫。
姚采澜见天色已晚,也不让她做那些几个碟子几个碗了,做上一碗青菜肉丝面了事,配上大厨房那边早就送来的腌黄瓜条,两个人倒是吃的香甜。
第二日,正式解禁了,姚采澜特意起个大早,去正房请安。
江夫人见她特意早来,在院子里候了半天,再加上这三个月来的贴心,漫天的云彩早散了。却仍是怕她胆子太肥,做出些有违妇道的事情来,仍然板着脸,让她站在地下听了半天的训。
姚采澜恭恭敬敬的听着,完了老老实实的躬身多谢母亲教诲。
出来之前又特意禀告了自己要张罗生意的事,得到江夫人的许可,才高高兴兴的告退了。
身后的江夫人看她前一刻还是谨慎的模样,后一刻已经眼角眉梢止不住的笑意,不禁摇了摇头,自己那一番告诫恐怕是白费了。
姚采澜回到春草堂,利利索索的吃过早饭,水草已经来报说,三位牙侩早就候着了。
田牙侩先进来,禀报说铺子里里外外已经开始重新破土动工、重新布置了。
姚采澜道了声辛苦,表示明日过去看看。
张牙侩回禀说布料都已备好了,姚采澜让他等信,等铺子收拾好了再一并送到铺子去。
步嬷嬷这人是姚采澜第一次见,看她人长得圆圆胖胖的,脸上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和煦笑容,打扮上虽是素淡了些,衣料却是上好的,手上不经意间一抬袖,露出个鸡血石的镯子来,透着一股子华贵气。
姚采澜暗忖,这个嬷嬷不简单。看样子她混得很不错,作为女人,能做到这个地步,很是不一般了。
姚采澜笑眯眯的问道:“不知嬷嬷给我找的绣娘怎么样了?”
步嬷嬷忙站起来,态度恭敬:“回二奶奶话。这绣娘短时间内并不好找。因为二奶奶要求签死契。二奶奶也知道,咱们城里,要找做短工、长工的绣娘容易得很,一抓一大把。可要签死契的,还得要手上功夫好的,还真不好找。这些天也只勉强凑够了十个,还不知性情如何呢。”
姚采澜倒也知道她的难处。可是,对于绣娘,不签死契的话,以后绝对会生出很多麻烦来。
姚采澜表示理解,并请步嬷嬷随时留意着,有好的就送来看看。
到了第二日,姚采澜一大早就带着水草往锦绣庄赶了。
锦绣庄离上次去的水井巷不算远,在一个叫春风里的巷子深处,却已经算是濒临郊区,所以寂静了很多,并不起眼。两层的门头已初见规模,有些小工正忙忙碌碌的搬运砖瓦材料。
姚采澜一行人远远地避过了忙碌的人群,从侧面进了庄子里面,却是个大大的园子,足有七八亩地大小。
姚采澜早就委托田牙侩找了个擅长园林的略略捯饬了一番。
若说在这小县城里,富贵人家自是住在中心地段,一般却没有这么大的园子了。
姚采澜想到姚府、江府还有张府的所谓园子。统一的特点就是小。姚府重经济,种了些桃树;江府重整洁,满是松柏冬青;张府更是奇特,被田氏种了些瓜果蔬菜,背地里不知被多少人笑过。
也就是在城郊才有这么奢侈,加上原主人是个南方来的富商,素来爱治园子,所以慢慢的陆续买下周围的地界,用了十几年时间,这园子才初具规模。
这院子的花草虽不名贵,但胜在设计精妙。
园子中心居然引了护城河的水,有个小小的湖泊,上面建个小亭。
这水又从小湖流出来,几乎绕了大半个院子。
以溪水为界,园子北面集中种了大片杏树,还有不少的梅树。
园子南部则是桐花树、桂花树、紫荆花树、玉兰、樱花、木槿等些或高大或矮小的花木。
此时,已近五月,绿叶已经葱葱,花苞初绽,景色十分宜人。石榴花开似火,青石小径两旁是蔷薇扎的篱笆,开着或粉或白的小花团,煞是喜人。
有假山、有流水、有垂柳依依,有秋千,有小亭,再过上月余,肯定更是繁花满树。。。
这院子让姚采澜很是惊喜,当初拍板时也只是只听田牙侩描绘了一番,没想到实际效果这么好。
我的天哪,就算不拿来经营,就是光自己住着也舒服啊!
没错,姚采澜并不是只把锦绣庄当成成衣铺子经营,她想的很大,也很远。
她想打造一个女子会所。不但买衣裳,还要能买首饰,会朋交友,休闲游玩。
大景朝里,对于女性,虽然也有条件的允许女性出门,说不上严防死守,但女子的活动范围甚是狭窄,闺中生活更是枯燥。
其实,城外自然也是有山有水的,可是出门太多也是有伤风化的,要被人诟病。去酒楼吃饭的女子就是凤毛麟角了,何况要嬉游玩乐呢?
在京城那些真正的富贵人家里,园子精致,还能有各种节目可玩。在竹通这样有些偏僻的小县城里,物质生活也算不得丰富,真可谓,你有钱都没处花去。
姚采澜领着水草,后边跟着田牙侩,慢慢悠悠的把整个院子走了一个遍。
姚采澜很是满意,方才觉得自己一百两银子算是物超所值。
刚开始也是很有些肉痛的。不过,眼下看来,这院子倒是值得。
正妻 十四章 开张
于是姚采澜很是夸奖了田牙侩一番,夸得田牙侩的老脸都有些发红了,连声说不敢。
原来这园子的得来却是一桩巧宗。那富商做生意破了产,愁肠百结之下就忍痛把自家后院子买卖了,仅留了前边的屋舍居住,与后园之间只起了一道墙而已。
听闻是卖给官家太太,也未敢狮子大开口。即使如此,花一百两买园子的人,在竹通,也算是独一份儿了。
午时,命人给江府送了信,午饭就在锦绣庄吃了。这却是要试一下新来的厨子的手艺了。
厨子也是个女的,也是步嬷嬷荐来的。因为步嬷嬷拍着胸脯打了包票,说她忠厚老实,手艺又好,据说原来就曾在一些大酒楼做过大师傅的。
姚采澜忙的连看也没看,就直接应着了。步嬷嬷的为人还是信得过的,在整个竹通都是有口皆碑的,就先用着看吧。
可惜,人家不愿签卖身契。姚采澜琢磨着,这个赵大娘应该是个很有些成算的人。
姚采澜自然去厨房看过了,光看那桌明几静的,连抹布都洗得雪白,更何况那些锅碗瓢勺了。
赵大娘本人长的有些高大,身板很直,薄薄的眼皮眼皮有点耷拉,只是不太爱说话。
姚采澜尝尝菜色,确实不错,就算比江府大厨房的大师傅,也要强上一些。
姚采澜满意的点点头。
坐在湖中心的小亭里,吃着美味佳肴,吹着习习的小风,环顾四周绿意盎然,四百两白花花的银子啊,总算没白花。
用过了饭,田牙侩相陪着,另外田牙侩找的专管施工的一个姓李的匠人也跟着,又好好转了一圈,姚采澜边看边想,提出不少的想法来,田牙侩和老李头一一应承下来。
这里正紧锣密鼓的盖屋建房,也没地方休息,姚采澜便顶着大中午的日头回了府里,一路上坐的马车里都被太阳烤的闷热。
午睡刚起,张小柳,也就是青竹,已经来了。
不过一年多没见,青竹却是大变样了。原来颇有点讨喜的鹅蛋脸明显消瘦了,露出颧骨来。脸上皮肤也颇为粗糙,身上衣裳俱是粗布,洗的有些发白,幸而还是干净的。只那双眼睛依旧明亮,透出倔强的光来。
见了姚采澜忙跪下磕头,神色很是激动:“大小姐一向可好?奴婢一直想着您和姨娘呢!”
姚采澜忙起身把她拉起来,温声问她的近况。
小柳勉强笑道:“小老百姓的日子,也就那样了。勉强饿不死,冻不着罢了。”
她家的情况姚采澜通过水草已经了解了一些了。家里父母年迈,弟妹年幼,都长着一张嘴要吃的呢。小柳也不过是凭着自己做些针线养活全家。尽管手艺不错,也仅够果腹罢了。
屋漏偏逢连阴雨。
前年一个弟弟得了伤寒,没了。年前刚送走了因失子而悲伤过度的母亲,父亲又病倒了。
如今是自己一个人拉扯全家。
小柳也并不隐瞒自己家里的情形。说起家里的窘迫,神色凄苦,眼圈儿早就红了,但却强忍着没落下泪来。
姚采澜注意到小柳对自己的窘况并不遮掩,神情坦荡。
姚采澜很欣赏她这种态度,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小柳,我开了一家绣庄,你可愿过来帮忙?”
小柳闻言愣了,随即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奴婢谢过大小姐!奴婢代我们全家谢过大小姐慈悲!想当初要是没有姨娘和大小姐,我早化了一股冤魂了。。。现在又。。。”到底说不下去,再也忍不住的哭出声来。
姚采澜被她惹得也陪着她很是掉了半天的眼泪。穷苦人家的日子,就是如此难熬。自己能帮自然就帮上一把。
两个人对着哭了一场,都觉得心头仿佛痛快了不少。
那边厢,小柳却有点踟蹰,欲言又止,很是为难。
“小柳想说什么?”姚采澜正拿帕子沾着水,虚着擦了一把脸。
小柳却又跪下了。姚采澜皱眉,“快快起来,怎么动不动就跪的!”
“小柳的命本就是大小姐救的。按理说,小柳就该粉身碎骨以报。可是,小柳还有年迈老父,弟妹年幼。。。小柳自身不打紧。。。只怕家人无人照顾。。。是以。。。小柳不想卖身。。。”
这是让姚府伤透心了吧?为人奴婢,身不由己啊。
姚采澜听她终于吞吞吐吐说完了,心里倒觉得卖不卖身无所谓。就是签了死契,刁滑的人仍然刁滑,不是一张契纸能锁得住的。当下爽快的点头允了。
小柳感激的道谢,一脸坚决:“您放心吧大小姐,奴婢就是拼了全力,做牛做马,也会办好差事的。”
姚采澜一听笑了,一指头点过去,“我要你做牛做马干什么?!”
定好之后,姚采澜把小柳带在身边,两个人一起选绣娘、选伺候丫头、选粗使婆子,翻看布料,登记账册,查看工期进度,每天都安排的满满的。
其实,对于这些琐碎事务,两人以前都没大接触,也不过是找上些专业人士多问多琢磨罢了。
姚采澜很快发现了小柳的好处。善长学习,不懂的就虚心请教,从来不不懂装懂。花费了很多心思弄明白之后,往往计划详尽,能够面面俱到,十分让姚采澜省心。
姚采澜不过是提出自己的不少看法,供小柳参考。然后小柳反复调查、询问,再拿出可行性方案来,再交于姚采澜通过。两人配合的倒是相当默契。
人才啊。姚采澜非常庆幸自己能把小柳请回来。
对于供展出的新衣,一半是竹通时兴的、通用的样子,另一半则是姚采澜根据自己后世的一些见识做了些改良,样子完全是这大景朝独一份儿的。
十个绣娘,花了大半个月的功夫,才赶了二十套样衣出来。
一直忙到五月十六,锦绣庄终于落成,开张了。
这一天,艳阳高照,天气晴好。
一直寂静的春风里忽然车马喧喧起来。竹通城里的年轻的官家的夫人、小姐,以及书香之家的女眷,大都到了锦绣庄。这中间,当然包括刘氏,还有姚采澜。江夫人却没来。
江夫人是知情者,有心给姚采澜捧捧场吧,又怕捧得太过,反而招了人家的眼。所以,只特别送了一尊绿如意来,恭贺开张大吉。
姚采澜也能理解江夫人的想法,高高兴兴的把绿如意摆在了锦绣庄正对门的桌案上。
刘氏虽然不知这庄子主家是谁,却不是个爱交际的,本不愿来,无奈江锦容知道了死活不依,死缠烂打的磨。刘氏本就心软,心肝宝贝发了话,只能依了她。
本来,这张小柳是何许人也,大家都没人知道。本来不想给这无名小卒面子,可是外面春光正好,憋了一冬的妇人们也早就想出来散散心、透透气了。这正是个好机会。一听说游园,自然纷至沓来。
众位夫人小姐一到就发现了锦绣庄的不同之处来。
原来这锦绣庄既能买衣衫,又能游园子,还能和三两好友相聚,共同用饭、歇息和玩乐。竟都是占全了!
门脸平淡无奇,只挂了锦绣庄三个字。门口站了不是保镖,却是两个身材高大、粗壮的婆子。
进到里面才发现,此间竟全是女子,无一个男子。自然,客人带来的男子也是不能入内的。
这样,就给客人们提供了极大的方便。说话、行事,都不用那么顾忌,不用担心被不相干的外人、尤其是男人看到。
真是非常贴心的安排。
一楼设了柜台,分别放着各种花色和材质的布料和成衣,密密麻麻的堆满了墙壁。
每种布料和成衣下头都有一个精致的木牌,上面标着材质和价钱。
二楼却被隔成八个雅间。均被布置的古朴典雅,桌椅小几都是黑漆楠木,雕着简单大方的花样,装饰挂件什么的,数量不多,却件件精致,都是中档以上货色。
最令人震惊的是,每个雅间里都有一面明晃晃的半人多高的穿衣镜,竟全是琉璃的,照的人纤毫毕现。
在座的妇人中,只有江夫人有这么一面,其他人不过是有几面尺把长的靶镜罢了。
其实,竹通那些冒尖的富商的家里,这种镜子还是有的。可这些低级的官员就不一样了。
这种镜子价格比较贵,一面就要十两银子。况且,你有钱也买不到。有镜子的富商不过是走南闯北的,直接到南边沿海贸易繁荣的城镇去,才有机会入手几面。
这次,田牙侩“临危受命”,到竹通城有镜子的人家都拜访了一通,然后顺利地到手这些镜子。
田牙侩拍着胸脯请姚采澜放一万个心,不但是这些富商心甘情愿献出镜子来巴结自己都不知道的某个官家奶奶,而且价格绝对合理,绝对没亏着他们。
虽然田牙侩保证没有“欺压良民”,姚采澜心里还是过意不去,另外给每户人家送了一面制作精良的铜牌去,却是进出锦绣庄的凭证,可以免费进园子游玩一次。
正妻 十五章 大吉
姚采澜和刘氏、江玉荣三人相伴而来。刘氏却只顾着照顾女儿的各种小需求,两个人叽叽咕咕的说着话,有意无意的不大理姚采澜。
姚采澜也只是做足了礼数,只在一边相跟着,也不着恼。江玉荣可看不出自家亲娘的脸色,见了姚采澜就甜甜的喊了一声“婶婶”。
姚采澜笑着赞了句“真乖”,顺手自荷包里抓了一把南瓜子递给她。小姑娘高高兴兴的接了,喜滋滋的开始嗑瓜子。
姚采澜刚一转身,刘氏已经暗地里拧了自己女儿一把,低声训斥:“吃什么吃?!女孩儿家,在外面不能吃东西。要注意自家身份!”
江玉荣小嘴一撇,眼里含着泪,最终却听话的把瓜子收在自己荷包里面。
姚采澜耳朵尖着呢,自是听到了,却假装没听见。
姚采澜到时田氏已经到了,正左右逢源的招呼相熟人,所到之处必定一片欢声笑语。
见姚采澜到了,却撇下众人,风一般的过来拉了姚采澜的手,把她拉到样衣面前:“你可来了!真把我给急死了!快来帮我看看,我穿这套可好看?!”
原来,田氏虽然出身贫寒,丈夫为官后有了条件,却极爱衣衫首饰打扮。不但如此,兴许是怕人诟病她的出身,也许是怕失了丈夫的心,田氏特别追求时髦,算得上是个时尚的弄潮儿。而且,她身材适中,面貌娇好,是个天生的衣裳架子,穿戴起来确实格外好看。
这不,田氏一眼就看上了姚采澜新推出的一款春衫,正是一套橘红色立领绣百蝶穿花的薄夹衣。旁边明码标着价,二两九分银子。
待看清那价码,田氏倒吸一口凉气,太贵了。虽然如此,却舍不得,只用手去摸那柔软丝滑的衣料,再看那精致的刺绣,田氏尤其中意的是领子的式样,真是欲罢不能啊。
那边刘氏,作为知县家嫡子长媳,自然早就被人包围了,众人一叠声的称赞江玉荣玉雪可爱。
姚采澜见田氏嘴里念念叨叨的难以抉择,忍不住拿了帕子掩着嘴笑。
田氏正左右为难,见了便有些恼,拿手拧了她一把:“笑什么笑!这衣裳真真好看,就是价钱贵了些!这个领子做的实在别致,不知叫什么名头?”
旁边招呼人的小柳正好听见,自自然然的走过来解惑:“回这位夫人的话,这叫立领。这种领子冬天最为适宜,特别保暖。就是在春日里,这种领子十分别致,更显得脖子修长,很趁身段。”
小柳穿着锦绣庄统一的工作服,一身蓝色褙子,与小丫头水红色裤子不同,却是水红色马面裙,蓝色褙子上绣着五枝折枝梅花。
锦绣庄伺候的女子服装统一,只以梅花的枝数不同来区分等级。
小柳见田氏很有些意动,便再添上一把火:“夫人不妨上楼去,到雅间试穿一下。看看合不合适再说!”
田氏立刻同意了。小刘一挥手,旁边就有个蓝色褙子上没有任何刺绣的丫头拿了这衣裳,跟着到了雅间伺候。姚采澜作为“参谋”自然相跟着。
这雅间内隔着屏风,田氏在屏风后换了衣裳,出来便让人眼前一亮,大小正合适,也十分趁田氏的肤色。
姚采澜不禁赞道:“姐姐生的真是好看。”
饶是田氏泼辣惯了,闻言也喜得双腮染红。
田氏在那亮晃晃的穿衣镜前照了又照,左看右看,舍不得脱下来,便问那小丫头:“可能算得便宜些?”
那小丫头恭恭敬敬的一屈膝:“禀夫人,我们店得衣裳用的都是上好的衣料,设计精美,绣娘也是手艺精湛。因此价格上自然比一般绣庄要高一些。而且,我们店童叟无欺,绝不坐地起价,坑骗顾客。无论什么人来买,价钱都是一样的。也从不打折,没有优惠。况且,这件衣裳是最新的样式,夫人可是第一个穿的,而且还穿的这样好看!”
难为那小丫头不过十四五岁,却说的明明白白,又极会说话。姚采澜听了暗自点头,步嬷嬷调教出来的人,果然不错。
田氏最终被小丫头说服了,禁不起诱惑,掏钱了。
当下也不脱了,穿了新衣裳高高兴兴的拉了姚采澜:“走,逛园子去!”
田氏一下楼,众人纷纷围上来打量她,七嘴八舌,议论纷纷,不管是不是真心,但都说好看。
本来还在观望的几个人也心动了,随即三三两两的取了衣裳去试穿。
田氏等人散了,才一脸兴奋的携了姚采澜一同往后园走,边看这满眼的春光边啧啧称奇:“这儿真不错!要是让我一直住在这里就好了!”
转而又好奇的小声道:“不知那东家是何等来历?居然有如此奇思妙想!况且,又是这样的大手笔。”
姚采澜含笑摇摇头。
田氏斜她一眼,哧的一声:“我就知道,你不是个灵通的。问你也是白问!”
田氏喜欢活动,兴致勃勃的先去荡了一阵秋千,又到小桥上去喂鱼。
荡秋千的地方是一大片草坪。胆小、不敢荡秋千的女孩子在那里踢毽子。周围散放着几个石桌、石凳,供人们玩累了休息。
姚采澜惧高,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田氏荡秋千直荡到天上去。
姚采澜心惊肉跳,一个劲儿的挥手,让她下来。田氏却哈哈的笑她胆小。
比起荡秋千,姚采澜更喜欢喂鱼。看着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的,真是自由自在。
田氏玩的满脸通红,出了不少汗,实在累了,才到亭子里歇歇脚,用些茶水点心。姚采澜无可无不可的,自然随着她。
自然,鱼食、吃食、茶水,都是要花钱的。两个人不免争着付钱。
亭子里伺候的小丫头见了便说:“两位夫人不必争了。眼下快到中午了,另一位不妨请付过钱的夫人到后边的酒楼吃上一顿便饭。这样不就行了?”
哎呦,姚采澜赞赏的看了一眼说话的小丫头。真是机灵啊。
那边田氏已经瞪大了眼:“这里原来还能用饭啊?想的真是。。。太周到了!”
那小丫头引着路,穿过杏林,在园子西北角,立着一座两层小楼。一楼是个大厅,却用屏风隔成一个个小间。二楼则是雅座了。
这时走来个小丫头,跟姚采澜捎信说,刘氏先带着江玉荣回去了。
原来江玉荣在园里又跑又玩的,蹦跶的太欢实,累狠了就睡了过去。刘氏就“只能”自己带着孩子先走了。
田氏喜欢热闹,两人就选了一楼一个靠窗的座儿。
点了四个菜,由于人还不多,菜很快上来了。精致的小盘,比一般家用的小了足足好几圈。菜色十分养眼,芹菜碧绿,山药雪白,摆的煞是好看。吃起来十分爽口,口味很清淡。
“色、香、味,都占全了。”田氏连连点头,又遗憾道,“只可惜没有酒。”
这里虽然叫酒楼,却不卖酒,只有几种果子酒应应景。
姚采澜想过这个问题,还是觉得如果买酒的话,万一酒醉,传出去对女子声名不好。喝了酒再出什么事,说不定就会搭上整个锦绣庄的前程。谨慎之下,还是禁酒的好。
这时又有三三两两的人过来,唧唧喳喳的说着闲话。也有爱清静的、或是爱看景的,就上了二楼。
大部分人却都是身娇肉贵的主儿,在园子里略略走上一走就累得不行,所以早就提前走了。只有些精力过剩、喜欢玩乐的特别留下来用饭。
吃完饭,两人都觉得不好在外流连太久,就各自散了回家。临走是田氏挥着手帕,“采澜,过几天咱俩再来这儿聚聚啊!”
姚采澜笑着也朝她挥挥手。田氏乘兴而来,满意而归。
当然,最高兴的当属姚采澜了。傍晚时小柳兴奋的进来回话,说今日一天卖了三套衣裳,订做了四套。酒楼置办了四桌酒席。连带上其它进项,一共近二十两银子入账。
小柳激动的连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一旁的水草也高兴的直搓手。
姚采澜却笑着泼冷水,“今天是特殊情况,大家图个新鲜罢了。以后会慢慢降下去的。”
为了开业的事儿忙昏了头的姚采澜却忽的记起一件事来,李氏今天没有出现。
李氏也是爱游玩、交际的,以往这样的场合她是逢请必到的。今儿个确实有点奇怪了。
到了五月十八,张小柳出面,又邀请了竹通城里富商家眷前来。
这次范围要大一些,足足有三十多个人。
这些商人家眷花钱要大方得多,姚采澜又是不大不小的赚了一笔。
这样下来,锦绣庄就算是在竹通城打开了局面。女眷们很乐意有这么一个很私密的场所散散心、会会友,甚至还有不少节目可以放开胸怀玩乐一番。
不过,这锦绣庄的主人从不露面,倒是多了几分神秘。不少人暗地里猜测,这个庄子的风格、行事颇像是京城里的风格,搞不好这主人可能来自京城呢。
当然,也有人看了眼红,起了心思也要跟风,也弄一座园子来生财。竹通城外的庄子可不少,其中也有几座完全能打造成锦绣庄那样的可以赏玩的园子。
可不知怎么的,官府那边的文书死活办不下来,说是这儿那儿的,都不合乎朝廷法令,送了钱进去也反常的如数退回。
次数多了,便渐渐琢磨出味道来。这锦绣庄背后有靠山啊。
啥叫垄断啊?这就是。啥叫特权啊?这就是。
身为特权阶级的姚采澜心里也是极明白的。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