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正妻第6部分阅读
嫡女正妻 作者:rouwenwu
喜娘背着到了门外。
姚采澜也顾不上伤心了,迷迷瞪瞪的被人扶着上了大花轿。像一个木偶一样抱着个桃木雕的如意坐在颤悠悠的轿子里。
心里还自嘲的想着,今天是第一次出门坐轿子呢。以往寥寥几次的出门,不过是坐车罢了。
姚采澜心里又是害怕,又是兴奋。不知道自己究竟面对的是怎样的未来。可不管怎么样,她出了姚家那个笼子,不是么?
她早就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实在不行,她就再从江家出来。
不管用什么方法,她又活了一世,总得过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不能老被人压着,没有自由。
爱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生命故,两者皆可抛。
首先是要活着,其次是要好好活着。
头上的发髻很沉,姚采澜挺直着身子,浑身几乎僵硬着,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正要塌下身子歇一歇时,轿子停了,锣鼓和喇叭也停了,鞭炮声却噼里啪啦响起来。
姚家住城东,江家却在城西,大概两个时辰的路程,姚采澜却感觉时间过得飞快,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
轿子落到了地上,停稳了。外边有人踢了三下轿门,姚采澜记得李氏的嘱咐,赶紧抬脚踢了回去。
然后,被喜娘扶出来,手里被塞了一根红绸,由那人牵着,过门槛,跨火盆,拜天地。终于被送入洞房。
江清山已经出去应酬了,姚采澜僵僵的坐在床上,身体很疲惫,可脑子还是该死的清醒。
她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却又控制不住的七想八想,脑子里想过电一样,思绪乱飞。
不知又过了多久,就在姚采澜刚想挪动一下麻木的身子时,门吱呀一声开了。
姚采澜吓了一跳,赶紧坐正了。
有个人走了进来,脚步沉重。
是山。
姚采澜藏在袖中的手倏的握紧了。
一双黑色朝靴停在了自己面前,还有通红的一角袍子。
姚采澜一眼就认了出来。是自己亲手做的那两双喜靴中的一双。
这里的风俗,新郎成亲当天要穿的鞋子和喜服必须是新娘亲手做的。
心,砰砰的跳了起来。
忽然,头上的红盖头一下被挑开了。
姚采澜抬头,看见面前穿着大红喜服的那人。黑了,也高了,浓眉细目,眼睛很明亮。
还没等姚采澜回过神来,山已经面色一变,惊道:“怎么是你?!”
姚采澜也傻了,下意识反问道:“你什么意思?怎么不是我?”
山已经大怒,喝道:“你是何人?”
姚采澜万万没料到他会唱这么一出,顿时恼了,腾一下站起来,柳眉一竖:“你这句话说的奇怪!都成了亲,拜了天地,难道你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谁啊?我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我是谁!”
山好像被她伶牙俐齿的一下问住了,居然后退了一步,又暗恼自己短了气势,脸上有些挂不住,又喝道:“我明明见过姚家小姐,绝对不是你!”
姚采澜这才想起两年前那一幕来,暗骂这人真是个糊涂虫,居然没搞清楚自己的妻子是谁。同时又非常非常伤自尊,心说,我还没嫌弃你呢,你倒嫌弃起我来!自己被动顺从的嫁过来,原来人家想娶的还不是自己?!这事儿办的!
心里憋了气,面上却更冷静,只带上了嘲讽之色,施施然的坐到了床上,才慢条斯理的道:“好叫夫君知道,我还有个妹妹,叫姚惜澜。我叫姚采澜,是姚家的大小姐。不知道夫君是怎么把我们姐妹二人搞混的?传出去,可真让人笑掉大牙。”说罢,还格外夸张的掩着嘴咯咯笑起来。
那语调,慢慢悠悠的,也不见多狠厉,说的话却气死个人,笑的更是张狂得很。
山只气的两手发抖,指着姚采澜说不出话来:“你你你。。。”
姚采澜不知怎么的,也不害怕,索性说个明白,脸色一肃,“江公子,我想告诉你的是,从头到尾,跟你说亲的,只有姚采澜。至于我妹妹,恐怕是江公子误会了吧。”
她把那“误会”二字说的格外清晰婉转,嘲讽之意立现。
山只气的七窍生烟,不假思索的扬手就要打。姚采澜也豁出去了,今天反正没脸了,索性就大闹一场。
只把脸一扬,往前一凑,笑道:“你打啊,你打吧!好叫乡里乡亲的都知道,江家的二公子,在西北打杀了多少敌军大伙儿不知道,打女人却是一把好手呢!”
山这巴掌便怎么也打不下去。
山从来没见过跟自己硬碰硬的女人。女人吗,都是水做的。见了自己,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要不然吓得不敢吱声,要不然上赶着小心奉承。哪见过这样的敢跟自己明摆着叫板的?!
再看姚采澜,虽然远不比印象中的那个女子明艳漂亮,但那张小脸上,莹白水滑的(那粉已经在坐轿过程中被颠去了不少),哪里下得去手?再看那双眼睛,因为生气映出房里的烛光,漆黑幽深。
看着那眼睛,山的气势倒有点弱。但是,又暗恼自己明明在理,怎么偏偏成了理亏的一方呢?
山很有点下不来台,临了一把扯下身上的十字大红绸带,很横的甩在地上,尤不解恨的,又上前用脚狠狠踩了几下,喝道:“成的哪门子鸟亲?你自己成吧!!”
说罢,摔门出去。
姚采澜呆了一会儿,才颓然跌在了床上,心里才开始后怕,自己刚才明显是太冲动了。幸亏他被自己的话将住了,否则,真打了自己,也是白白吃亏。
姚采澜这才觉得身上的里衣已是湿了,心里暗念,冲动是魔鬼。。。
也许是自己对他积怨已久吧?也许是这两年自己憋的辛苦?
总之,今天一晚上,本性全露。
姚采澜摇头苦笑,又自我安慰道,总是把洞房给躲过去了,也是个很不错的结果。
听见门外好像是青红的声音,却不进来,姚采澜没好气的喊了一声。
青红这才磨磨唧唧的进来,一边瞅着她的脸色。
姚采澜实在是累极了,也顾不上照顾她的情绪,只将就着桌上的凉茶,吃了几块点心,边让青红打水草草洗漱了一番,让青红给自己卸下沉重的发髻,铺好被褥,倒头便睡过去了。
正妻 一章 敬茶
一大早,姚采澜是被青红给推醒的,她愣怔了还一大阵子才反应过来。这里是江家。自己已为人妇。咳咳,虽然不是真正的已婚妇女。
依旧穿着贴身的红棉袄、红棉裤,因为屋里很暖和,用了四个炭盆。
青红端着茶进来了,姚采澜一摆手,要白开水一壶。青红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照做了。不一会儿,又端着白水进来。看来有热水时刻备着呢。
连着喝了两碗水,姚采澜才搁下了茶杯。
用温水洗了把脸,青红伺候着给她梳了个妇人的发式,刘海全笼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恩,怪不得李氏忍她很久,原来她梳头发的手艺着实不错,比青梅那丫头强得多了。只不过,梳得未免太复杂了些,头上的金簪、珠花也太多了些。
姚采澜抬手拔了两根下来,只保留了拢住头发的鎏金蜂蝶赶花钿,和小小一根赤金缠丝祥云步摇。毕竟是新婚第一天,不能太过素淡了。
又自己动手略略上了点妆,她可不放心将自己生的很不错的皮肤交给别人打理。
青红看她那收拾的简单,张了张嘴欲说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
自从定了当陪嫁丫鬟之后,青红的态度那可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以前倨傲的样子完全不见了,毕恭毕敬的,很是恭顺。瞧这脸变得,真让人佩服。
姚采澜心想,你还不算太笨,算你识时务,没管到本小姐头上来。
青红小心的看着姚采澜的脸色,问道:“小姐,今儿穿哪套衣裳?”
“衣柜中间格子里那套大红绣牡丹的。”
青红伺候着姚采澜穿好衣服,看着姚采澜不紧不慢跟没事人似的,心说,这个大小姐是不是脑子不正常了?
按理说,洞房花烛夜新郎官跑了,新娘子还不哭死?再看这位,唉,可能是打击太大了,有点懵了都。
青红不免有点同情姚采澜,但更多的是着急,二少爷不往屋里来,自己可怎么办呢?
这时门外有个小丫鬟叫道:“二少夫人可起了?”
姚采澜很自然的朝青红使了个眼色,青红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开门。心里纳罕,这大小姐的派头端的真足啊!以前还真没看出来。一夜之间,就变得这么快啊。
小丫鬟一身浅褐色棉衣、棉裤,外罩青色掐牙背心,周身干净利索,一双眼睛透着机灵劲儿,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道:“奴婢名叫水草,是夫人派来伺候二少夫人的。老爷和夫人都在上房呢,请少夫人跟奴婢来。”
说话干脆,清楚明白。
姚采澜点点头,也不问山去了哪里,只是沉着脸,也不多话,便随着水草出了门。
姚采澜看了看自己将来要住几乎是一辈子的小院子,有东西厢房,干净整洁,院子里沿墙角载着碧绿的冬青,还有几株松树,在冬日里这样的绿色让人看了精神一振。尤其是窗下还有一株腊梅,绽放着红色的花苞,没几天就能看见一树好风景了吧?
姚采澜暗暗点头,小院的布置十分合自己的口味。
出了小院的门,往东边走不远,就到了上房,可见自己的小院位置并不偏僻。
院门前,胖胖的江嬷嬷已经迎了出来,一脸歉意的嘘寒问暖。姚采澜忙问了好,与她寒暄几句,就由江嬷嬷引着往房中来。
门口的小丫头赶紧打了秋香色棉布帘子,姚采澜略略低着头迈步走了进去。
当先用眼睛一扫,咦?没有江清山的身影。姚采澜微微皱了一下眉。
江奎不是姚采澜想象的那样是个五大三粗的武人,反而生的瘦瘦小小,只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看他那身材让人怀疑他是怎么一步一步从军队里拼杀出来的。
江夫人面目端方,身上穿着褐色福字暗纹的褙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首饰却并不多,只带了一根赤金嵌红宝石的如意簪。
姚采澜无暇多想,已经在两人面前的大红毡毯上跪了下去,眼圈一红,强忍着泪水打转,低声道:“媳妇给父亲母亲请安。请二老为媳妇做主。。。”说着话,眼泪已经哗哗的流满脸,低声饮泣不止。
江奎赶忙一下站了起来,扎煞着手慌道:“好孩子,莫哭!放心,有我给你做主,谁也欺负不了你去!”
江奎以前没见过姚采澜,江清山半夜负气跑了,江奎气的七窍生烟,心里还琢磨着大概这姚采澜貌比无盐,今天一见才发现,这孩子长得挺不错的,五官端正着呢,心里对姚采澜更是歉疚。
江夫人也忙命人搀了姚采澜起来,拉着手安慰她道:“你放心,老爷已经命人追他去了,定要还你一个公道!”
江夫人本来不大乐意这门亲事,因为姚谦是个戴罪之身,再加上把个妾室扶了正,这种事让很重规矩的江夫人很是看不上眼。无奈满城里找不出个像样的嫡女肯嫁声名狼藉的江清山,这才退而求其次。
江夫人最是爱惜羽毛,但是,江清山大婚之夜玩了这么一手,只把江夫人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可不是么?自打江清山出生以后,江夫人就剩了个无可奈何。
既不想管,也管不了。整天任着他闹得鸡飞狗跳。
可事情既然发生了,唯今之计只有先稳住姚采澜,她要再闹起来可就更难看了。这竹通城里可就等着看江家的笑话呢!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
已经封住了下人的嘴,现在,最难的事情来了。必须封住姚采澜的嘴。
江夫人不住口的安慰:“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你放心,清山马上就回来了。我押着他给你赔礼道歉。”
见姚采澜只是默默流泪,没有大吵大嚷,江夫人大大松了一口气。这孩子不错。懂规矩。
江夫人继续游说:“但是呢,规矩不能废,你就自己先把茶敬了。敬了茶,就是我江家的人了。”
姚采澜擦擦眼泪,点点头应了。
由江嬷嬷引着,姚采澜把家里的人见了一遍。收收见面礼,再奉上自己亲手做的针线。
二老给了一个大红包和一副鎏金头面。姚采澜吓了一跳,这礼着实不轻了,大概是封口费吧。
江家有两男两女。老大江清峰生的身材略高,很是清瘦,是江夫人所生,乃远近闻名的神童,早早的中了秀才,一心在家备考。
江清峰娶妻刘氏,长得很漂亮,但不太爱多话。身边偎依着他们的女儿江玉荣。
大女儿江清春是赵姨娘所生,已经出嫁,因为嫁得远,这次并没有回来。小女儿江清秋也是江夫人所出,生的很清丽,但瘦瘦小小的,脸色不是太好,不时的咳嗽几声。
大爷夫妻俩给了一副翡翠镯子,看上去成色还不错。
南方开了好几座出翡翠的矿,一时之间,翡翠的价钱落了不少,因此,这竹通城里的女眷们也都能带上些翡翠首饰。
但是,除了翡翠,其它的宝石、玉之类仍是价钱不菲,属于真正的奢侈品,一般人家都不舍得购买。
江夫人头上的红宝石簪,在整个竹通城里都是很少见的。
姚采澜的回礼不过是些荷包、香囊、络子、扇坠等样的小玩意,却都独具匠心,用了心思。
送江奎的荷包是浅灰色,上好绸缎绣泼墨山水,样子新颖别致。给江夫人的香囊是元宝形,黄褐色绸缎绣松鹤延年。送大嫂刘氏的香囊则是圆形,淡绿绸缎绣石榴花。送江清秋的香囊是粉色绸缎绣杨柳依依。送给江玉荣的荷包则是大红色绣福字。
江夫人见了暗暗点头,不知道是不是她亲手做的,做工已是十分精致,光说这份心思也是旁人比不了的。
刘氏则微微笑道:“弟妹真是好巧的手啊。”声音不缓不急,温柔动听。
江玉荣不过四五岁年纪,早就反反复复的拿了荷包看,亟不可待的扯了身上的荷包换上,嘴里嚷道:“真好看!真好看!”
江清秋看得出也挺喜欢姚采澜送的香囊,只拿着香囊低着头小声说了句:“多些二嫂。”脸就已经红透了。
江奎还有一位姓崔的姨娘,是大小姐江清春的亲娘,长得略有些富态,眉眼之间能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白生生一张圆脸,一直笑吟吟的站在江夫人身后。
李嬷嬷介绍了一下,两人也见了礼,却用不着互送礼物了。
敬茶的仪式就匆匆结束了。
一家人就坐下用早饭。早饭也说不上多丰盛,不过是小笼猪肉灌汤蒸包、花卷、馒头、小米粥、八宝粥,并四样小菜,有萝卜条、香菜根、黄豆酱、酱牛肉。
虽然简单,但胜在味道很是不错。
席间气氛很是沉闷,不知大家是不是一直如此的恪守规矩,还是因为江清山的事儿。
本来姚采澜昨天一天没好好吃饭,今早很有胃口。无奈自己正在扮演“被欺负被抛弃的可怜新娘子”一角,因此只好克制自己只吃了个半饱就罢了。
姚采澜偷偷打量众人,心中微微惊讶。另一桌的江奎吃相虽不难看,但大开大合的,能看出行军打仗时的影子。其他人包括江清峰,甚至是四五岁的江玉荣,都吃得斯文雅致的多了,既不出声,样子也好看。
啧啧,这才是有真正有教养的家庭吧?看来,江夫人出身不低啊。
正妻 二章 通房
姚采澜从善如流、有样学样,稍稍收敛了以前的习惯,慢慢悠悠的吃将起来。江夫人注意到了,微微笑了笑。
一家人吃完了饭,桌子上和碗里都是干干静静的。
饭后上了茶,江夫人拉着姚采澜的手又好生安慰她一番,姚采澜乖巧的不时低着头点两下,让江夫人暗地里念了好几声佛。
江夫人见姚采澜十分顺从,就放了心,便让水草领着姚采澜在府里转转,熟悉熟悉。
姚采澜在这寒冷的天里毫无欣赏景致的兴趣。再说了,整个江府的风格非常统一,一色的整齐划一的冬青和松树,每个院子布局基本上都差不多,只不过大小有差别。毫无变化可言,也没什么可看的。
姚采澜一边看一边感叹,夫人啊,您对冬青和松树是有多爱啊?!
姚采澜大体溜了一圈就赶紧打道回府了,还是屋里暖烘烘的好啊。
刚回了屋,江嬷嬷就来了。脸上仍是一脸的歉疚,好像江清山落跑是她的错似的。
姚采澜赶紧见了礼,拉着江嬷嬷坐到炭盆旁边,笑道:“嬷嬷怎么还亲自跑了一趟?有什么事知会一声就行了。这大冷的天,快来暖上一暖!”
姚采澜对这位嬷嬷印象不错,一见就心生亲近之感,说起话来格外亲热。江嬷嬷一听这话,却险些掉下泪来,道:“二少夫人真是宅心仁厚,如此体贴老奴。二少爷怎么这么不懂事儿呢你说!放着好好的娘子不疼,非得跑到那偏远的西北去!”
这话姚采澜不好接,只好陪着她作一脸“哀戚”。
江嬷嬷自己缓过神儿来,拿帕子擦了一把脸,强笑道:“你看我这老婆子,光惹二少夫人伤心了!真是该打!”
水草已经把茶端了上来,江嬷嬷见了方一拍大腿:“哎呦,我这老婆子唠唠叨叨的,倒把夫人嘱托的事情给耽搁了!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说罢一挥手,身后的两个丫环便把手里的东西摆到桌上。
一个丫鬟提着个食盒,摆出四样点心,有绿豆糕、红枣糕、蜜三刀和千层酥。
另一个丫环拿了个托盘,揭下上面盖着的黄布,原来是几张毛茸茸的灰鼠皮子。
江嬷嬷笑着摸了一把皮子:“这皮子皮质很不错,做件皮袄在这时候穿最是暖和了!”
在这个小小的县城里,皮子什么的算是十分昂贵的了。原来在姚家时,就算是李氏他们,也各自只有一件,只在见客时穿穿罢了,过了便再脱下好好收起来。
姚采澜忙推辞道:“这些好东西还是留着给父亲和母亲吧?要不给大嫂和妹妹也是好的。”
江嬷嬷见她懂事,心里喜欢。两人又谦让一阵,姚采澜才让青红收了。
江嬷嬷笑道:“二少夫人快来尝尝这几样点心。还热着呢?〃
姚采澜应声而动,一边拿筷子先捡了几块放在了江嬷嬷面前,一边俏皮的说:“母亲真好。我逛了一大圈府里,正好有点饿呢!”
江嬷嬷不禁被她直率的话逗笑了,心里的抑郁跟着散去了不少。
两个人又说笑了几句,江嬷嬷才起身回去复命。姚采澜贴心的一直把江嬷嬷送到院门外。
姚采澜转身回来,让青红拿帕子包了几块点心,让她去各院里转转,寻些小丫鬟说说话。
回头又把水草叫进了屋,说道:“我刚进了这府里是两眼一抹黑。咱们这院里也就是你是个老人儿。来给我说一说咱们府里的情况吧。”
水草福了一福,才不疾不徐的说起来。
原来这江老爷出身贫寒,为了填饱肚子跑去当了大头兵。早些年西北姜戎大举进犯,江老爷就跟在后来名震天下的“铁将军”赵选明手下,一路拼杀,屡立战功。再后来,听说作战时为了救赵将军负了重伤,便退了伍。
那次负伤,江老爷差点送了命。赵将军记着这份救命之恩,动用了很多关系,给他谋了个知县之职。
姚采澜一面细细听着,一面盘算着以前从章姨娘那里得来的只言片语。
一般武官转为文职的,十分罕见。何况这一县之主,一般通过科考才得以实授。所以,这次,不得不说,赵将军真是下了血本。
姚采澜又问起自己最好奇的问题,那就是江夫人的出身。水草入府的时日尚短,却是不知道了。
这丫头也算机灵,立即笑着说:“少夫人若是想知道,奴婢便去问问厨房的吴婶子她们。”
姚采澜高兴的把剩下的点心都赏了给她。水草欢喜的眼睛眯成一道缝,禁不住道:“少夫人若是喜欢,奴婢也跟吴婶子学上一学,一定做得美味无比!”
姚采澜闻言眼睛一亮:“哦?你会做菜?”
水草眨巴着眼睛道:“奴婢一进府就在厨房帮忙。倒是能做上些家常菜。这次夫人派奴婢过来,主要就是管着这院里的小厨房的。”
天呐,原来,这院子里还有小厨房!
姚采澜喜出望外,强压着喜意支了水草出去,转身捂住嘴巴“大笑”三声,眼前首先闪出红通通的一大串辣椒来。
唔,姚采澜真想恶俗一把,说一声,油辣子啊,我想死你了!
这里是有辣椒的,想到这里姚采澜几乎要给满天神佛磕一个头以示感谢。可是,这里的人们普遍没有吃辣的习惯,偶尔不过是用点鲜辣椒提一下味罢了,至于那干辣椒,根本没人吃。
在对辣椒望眼欲穿的日子里,姚采澜旁敲侧击的问过章姨娘,章姨娘只听人说起过南方有个地方的人特别嗜辣。说这话的时候,一脸的对南方蛮荒之人的不屑。
回头再说水草,一面掂量着手里的点心高兴,自己虽然一直混迹于厨房,可这点心也是稀罕物,不是随意便能吃的到的。一面心里却也纳罕,这二少夫人人看着不错,就是有点子奇怪。
水草早就预备着少夫人问她,还特意做了功课,把关于二少爷的那点子事情打听的清清楚楚。就预备着少夫人来问,好博得主子的好感。
谁知道,少夫人居然一句都没提到二少爷。
想到这里,水草不禁又有点沮丧。
她这里正又喜又忧胡思乱想,一抬头,正看到一身水红的水月正在小门那里朝自己招手。
水草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朝少夫人房里瞄了一眼,见没有什么动静,才状若无事的悄悄走到那边去。
未等到了近前,已经被水月一把扯到小门那边去。
水草被她扯得一个趔趄,甩了甩被她攥的生疼的手腕,压低了声音急道:“哎呀,水月姐,你怎么这时候出来了?还不快些进去!咱们府里这两天乱糟糟的,你跟着添什么乱呢?!”
两人一直交情不错,说话也亲密异常、毫无顾忌。
水月一听这话,却红了眼眶,带着哭腔不满道:“添乱?我添的什么乱?我都这样了,连你也这样说我?”
一时间,珠泪欲滴未滴,颇有一番娇弱滋味,让人分外怜惜。
水草一看她真的恼了,忙安抚道:“好姐姐,你可莫恼了。是我不对!〃
水月这才破涕为笑,便拉着水草问:“听说,昨晚二少爷跑了?”话里透着股子高兴劲儿。
水草赶忙捂了她的嘴:“哎呦我的姑奶奶哎。这事儿可提不得啊。要是让夫人知道了,咱俩不死也得脱层皮!”
水草却没那么害怕,一把甩开他的手,哼道:“有什么大不了的?肯定也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主儿罢了。若是有人照应着能嫁到咱这儿来?!”
这下水草真急了:“姐姐越说越不像话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水月却又一把把她扯住,安抚道:“好妹妹,我不说了还不成么?你还不知道我?也就是嘴上痛快痛快。”
水草被她拉着,一时也走不了。
水月趁机又凑上来,低声道:“那位,”手指指指姚采澜的上房,“怎样了?哭的出不了门吧?没闹着上吊,或要回娘家吧?”
说这话,自己又奇怪道:“怎么没听见什么动静呢?按理说,不应该啊。”
水草却趁她正自言自语,一甩手跑了。
恨得水月跺了好几下脚,又不敢去追她,又在小门处探头看了看,也没等着什么动静,却搞的自己腿酸脚麻的,这才悻悻的回了自己屋。
原来这水月正是江清山的一个通房丫头,就住在小院子的后罩房里,有一个小门跟前院相连。
正妻 三章 皮子
却说姚采澜,分别吩咐了青红和水草去各院联络感情,自己则躲在屋里好好的遐想了一下将来火红的辣妹子生活。
眼下却是不成,刚成亲,至少全家一起吃上三天饭才行呢。
到目前为止,姚采澜对江家表示十分满意。最起码能保证温饱吧?而且,看起来这家人都还不错,没有自己原先想象的那样有什么极品婆婆、极品大嫂之类的那么可怕。
这一家人除了那个江清山奇奇怪怪,其他人完全正常。真是幸运啊。
偶尔一起吃个饭更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吃午饭的时候,江老爷、江清峰和江清秋却都不在。
姚采澜忙关心的问道:“娘,爹、大哥和小妹怎么不在?”
江夫人也耐心为她释疑:“你爹爹公务繁忙,抽不开身,一般午饭就在衙门里用了。你大哥则忙着读书呢,午饭一般就在前院的书房里用。清秋那孩子身子不好,一般就在自己院子里吃。”
姚采澜对那个一说话就脸红的小姑娘十分有好感,忙细细问道“不知小妹是什么病症?可有服药?”
女儿的病是江夫人最大的心病,便不大愿意提起,只言简意赅的道:“她自小体弱,平日里吃的药不少,但效果却并不佳。”
姚采澜看她脸色,便知趣的不再问,忙扶着江夫人入席。扶着江夫人胳膊的姿势十分自然,脸上微微笑着,既不矫揉造作,也没有刻意奉承的痕迹。
江夫人见她乖巧,脸上重新露出笑容来。
眼睛又见着自家媳妇只会木呆呆的帮着摆饭安著,也不晓得主动上前讨好自己这个婆母,心里便又不爽起来。
江夫人坐好了,刘氏和姚采澜都自觉的站到了江夫人身边,准备伺候江夫人吃饭。
崔姨娘倒被挤到了一边,不由掩着口笑道:“夫人真是好福气啊!两个儿媳妇都这样孝顺,都把奴婢挤到一边来了。我啊,想伺候您都排不上号啦!”
一听这话,众人都笑起来。江夫人也撑不住笑了:“素真,你的这张嘴啊,真是让人受不了!”
说着,看了看身畔两人道:“行了,你们就坐下一起吃吧。这时节的菜凉的快,咱们就不讲究这些规矩啦。”
两人对视一眼,正犹豫着,崔姨娘已经一把就把姚采澜推到座上,一边笑道:“夫人知道你们的孝心就成了。少夫人还是把伺候夫人的机会让给奴婢吧!”
这崔姨娘性子颇为爽利,生了张巧嘴,很会说话,看起来,江夫人和她倒是处得不错的样子。
饭毕回到小院,姚采澜才注意到通往后院的那扇小门。看着那扇门,姚采澜只冷笑了一声,便径直进屋了。
姚采澜新房里的东西还未规整,便又找了个借口打发春红和水草出去,自己亲自动手收拾了一番,重新把首饰、衣服、被褥各自放好。
这一折腾便是整整一下午。看着整整齐齐的屋子,身子虽是疲累,心里却很是舒爽。
傍晚时,两人相继回来,见屋里姚采澜整理过了,两人对视一眼,便自觉的把屋里擦洗、打扫了一番。姚采澜的新房便更加整洁舒适、光洁照人了。姚采澜也累了,只坐在一边笑眯眯的看。
刚刚打扫完,晚饭时间便又到了。姚采澜打发水草先去吃饭,依旧领着春红往正院来。
晚饭时,人凑的却是比较齐了,除了江清秋,人都到了。
这时崔姨娘得伺候江老爷,姚采澜要伺候江夫人吃饭,江夫人却死活不让,最后刘氏伺候江夫人,姚采澜被“特批”准许吃饭。席上,江夫人还不时的给她夹菜。
姚采澜观察了一下,这席上享受这待遇的只有两个人,自己和小妞江玉荣。
看来,因为江家对自己的歉疚,待遇真是不错啊。
姚采澜暗自想道,目前看来还很不错,希望以后能扩大战果,让自己能多有点“特殊待遇”才好呢。
用过晚饭,江夫人特地把姚采澜留下来,带着歉意说道:“明天理应是回门的日子。可如今的情况你也知道。也只能委屈你一下,先别回娘家了。我会派人去你们家告罪一声,说清山身体不适,你在家伺候他不能回去了。你放心,礼物我都准备好了,绝不会委屈了你。”
姚采澜低低的应了一声,低着头也不多话。
江夫人见她“伤心”,忙怕怕她,安慰道:“好孩子,别难过。咱们女人啊,就是这个命!”
姚采澜正低头酝酿情绪,一听这话,心里一激灵。哎,话里有话啊?难道说,您也是。。。
这时,江夫人已经把礼品单子递了过来。姚采澜一看,上边有点心、布匹、药材等物,看起来这礼还是挺重的。
姚采澜赶忙推辞道:“娘,这礼太重了,娘还是留一些给府里用吧!我想我爹爹那边肯定会体谅您的难处的。”
这话让焦虑的江夫人听了很是贴心。两人又聊了几句,江夫人便赶着姚采澜回去休息了。
姚采澜回到了小院,脱了外面的大衣裳,又卸下了钗环,任头发随意披在身后,一身轻松的歪在榻上。
这才闲闲的问一旁垂首立着的水草:“咱们院里的份例是怎么样的?”
水草口舌伶俐:“夫人院里每月五两。大奶奶因为有着孙小姐,每月三两。您和小姐的院子里头都是一两五分。”
“丫环下人们的份例是怎么发放的?”
“回二奶奶,是自己院里自己发放。”
“咱们院里从共几个人啊?每个人份例几何?”
“回二奶奶。咱们西跨院连上您带来的春红姐,拢共三个人。奴婢是三等丫环,每月一分银子。春红姐算二等,二分银子。还有位水月姐。。。每月三分银子。”说话声音越来越低。
哦。可见这个水月是没有等的。却又拿着一等丫环的份例。
恩?不是听说有两个通房么?怎么,只剩一个啦?
姚采澜压下心里的厌恶,简单分派了一下事务,青红管着梳头、衣裳、屋里的打扫,水草管着小厨房的茶水、吃食,连带打扫庭院。上夜时两人轮流。
至于水月吗,姚采澜提也没提,问也没问。
水草和春红都纳闷的偷偷瞅她,姚采澜佯作未见,便又起了个话头随便聊起了天。主要是听水草讲这府里里里外外的事儿。
姚采澜也不害怕水草是夫人的人。自己光明磊落的了解这府里的事情,谁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到了第二日,江夫人自去安排人拉了礼物去姚家。姚采澜也不操心,却把江夫人给的几块皮子寻出来,琢磨着赶紧做成袄子,好把自己的保暖防寒工作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
姚采澜前世时也接触过皮草,不过因为皮草十分珍贵,自己不过是一个小设计师,上手的机会并不多。以前在姚家时也没有机会练手。因此,摸了这流光水滑的皮子半天,却无处下手。
想了想,便穿了大衣裳,披了棉披风往正院来。
江夫人正忙着分派各个下人的事务,见姚采澜来了,也不避讳她,给她上了茶,就任她坐在一边大大方方的看着。
以前的李氏却不会给姚采澜这样的机会,是以姚采澜还是怀着十分好奇的。
等了好一阵子,下人们才散了,姚采澜这才真心赞道:“母亲处事真是既公允,又周到,真让人佩服的紧。”
江夫人虽然很注重涵养功夫,听了这话心里也不免有些自得,笑道:“你这丫头可真会说话。”
两个人说说笑笑,处得十分融洽。一个是心怀愧疚,有意补偿。一个是真诚爽利,有意奉承。两个人自是两好成一好了。
姚采澜便向江夫人说明来意,江夫人一拍手,笑道:“你来找我倒是找对了人。”说罢一指身边的江嬷嬷,“这不,现成的高手在这里呢!”
江嬷嬷受宠若惊。自己居然被江夫人打趣了,这可不得了。江夫人为人向来严谨有余、开朗不足,最是个要体面、重规矩的,什么时候跟自己这么调侃过啊?
可见,这个二奶奶是个特别的,居然哄得自家夫人这么开心。
江嬷嬷心里乱七八糟的想着,便被姚采澜从江夫人那里“借走”了。
正妻 四章 嬷嬷
江嬷嬷果然是个中好手,熟门熟路的给姚采澜详细讲解怎么裁剪、怎么缝制、样式如何。
姚采澜很是受教,暗暗咋舌,果然不愧是大户人家出来的人啊。
这么想着,嘴里也好奇的问出来:“嬷嬷是如何习得这一手好手艺的?像这种皮子,我以前可是见也没怎么见过的。”
江嬷嬷喜她这样亲密的对待,不免“投桃报李”,稍稍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夫人出自江左曾家。”
姚采澜睁大了眼睛,“哦,就是那个百年簪缨、钟鸣鼎食的大族?”这样出名的大族,以前倒是听章姨娘提过只言片语。
“虽然夫人只是曾家别系旁支的庶女,但一应教养也是一点不差的。可惜,夫人的父亲百病缠身,家财散尽,最终是没落了。多亏了族里人照应着,最终下嫁江家。”
真是“下嫁”,虽然是落魄了,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光一个江左曾家的名头,就够响亮的了。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紧挨着火盆一起动手。江嬷嬷眼光老辣,见姚采澜一点就透,颇能举一反三,不由赞道:“二奶奶好一双巧手!”
转眼却又伤心起来,“唉,这么好的娘子,二爷怎么就不知道好歹呢?〃
姚采澜不太喜欢这个话题,便转移注意力道:“不知二爷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是怎么没的?”
江嬷嬷又叹了一声,停下了手里的剪刀,眼睛看着门外,似乎陷入了遥远的回忆:“她啊,真是个没福气的!她叫月香,跟我一样,都是从曾家跟着夫人过来的。忠心耿耿的伺候夫人好多年,夫人待她也是亲如姐妹。夫人怀着大爷的时候,想抬举她做通房丫头,她原本不愿意,后来,不知怎么的,又同意了。
老爷不知怎么的,却不喜欢她,还老跟夫人发脾气。最后还从外面抬了崔姨娘进来。老爷很是宠爱崔姨娘,她呢,就备受冷落。夫人也急的没办法。好不容易熬了几年,终于怀上了,却在生产时大出血。孩子好不容易生出来,自己却撒手去了。”
江嬷嬷擦擦眼泪,“唉,原来是多么爱说爱笑的人啊,自打进了老爷的房,她就没再好好的笑过。。。”
姚采澜也不胜唏嘘。这个时代的女人,就是这个命啊。
自己算是幸运的了,好歹算是个剥削阶级,不是个卖身给人的奴婢。
两个人便都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江嬷嬷才缓过神来,重新拿起了尺子,又说道:“要我说,二爷也是个很好的孩子。”
看着姚采澜的脸色郑重道:“二奶奶别信外边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二爷是我奶大的,他怎么样,老奴能不清楚?外面那些子人都是吃饱了撑的胡咧咧,呸!也不怕烂舌根!”
感情,这江嬷嬷还是江清山的奶娘?怪不得刚见面那回就对自己格外亲近。
姚采澜见她义愤填膺的样子,颇觉好笑。
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江清山若是个好的,堂堂知县家二公子,能死活找不上个像样的亲事?江嬷嬷不过是“孩子看着自己的好”罢了。
姚采澜也不辩驳,笑眯眯的听着江嬷嬷絮叨江清山如何是个好孩子。
小时候不爱看书,爬树掏鸟蛋,捉弄夫子,只是“孩子小,调皮捣蛋”罢了。
长大了纵马长街,调戏良家妇女不过是“年纪太轻,嘴上占点子便宜,其实并未动手动脚。”
而且还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