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正妻第2部分阅读
嫡女正妻 作者:rouwenwu
采澜了。这样两头都顾着,反而都顾不好。”
姚谦捻起短须也沉吟起来。
李氏微微一笑,趁热打铁道:“不如就让芬姨娘辛苦一下。芬姨娘当年可是远近闻名的才女呢。”
姚采澜一听这话,偷偷看了看芬姨娘,却见她的脸色一下变了,却依然默不作声的站在那里。
姚谦轻咳了一声,瞪了一眼李氏,才和稀泥道:“夫人考虑的很有道理。由香芬来教采澜,自是让人放心的。”
李氏自是不愿把那给惜澜请的有名的柳绣娘再分出来给采澜,让香芬掺和进来,多给她找点事做,省的她老霸着老爷。
姚谦则觉得香芬在家破人亡后一直闷闷不乐,给她找点事做自是好的。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
姚采澜在一旁察言观色,暗想,这位老爹可真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呢。
这边厢香芬已经上前,躬身道:“奴婢才疏学浅,只不过会些微末技艺罢了。当不得老爷夫人夸奖。蒙老爷夫人不嫌弃,奴婢一定会尽力教好小姐。”
姚采澜忙上前重新以师礼见过香芬,早有机灵的丫鬟重新沏了茶来,姚采澜忙双手奉了给香芬。
她以为按照两人的身份,香芬会客气的拦一下的,谁知香芬倒是不客气的受了。
姚采澜就知道香芬定是个颇为看重师道尊严的,心下也抛却了早有的轻忽怠慢,在礼数上,更加做的滴水不漏,香芬满意的点点头。
姚谦是个好为人师者,自是长篇大论一番,姚采澜听那一套之乎者几乎头晕,但也听出其中心思想,就是六个字:敬师长,多刻苦。
看着姚采澜低头受教的样子,姚谦更是自鸣得意。
终于训完之后,姚采澜偷眼看到姚谦目光闪闪的看着香芬,李氏则脸色不太好看,便赶紧告辞了。
姚采澜和青梅两个回屋吃了早饭,趁着天还不热,青梅忙着洗刷、清扫,姚采澜便自己出门,在小花园里好好逛了逛。
夏日,正是各色花开的大好时节。虽然没多少名贵花色,姚采澜反而更喜这些平凡物种,只觉姹紫嫣红,很是令人心旷神怡。桃树郁郁葱葱的,可惜叶多果子少,不知道有没有懂行的人专门打理。
这时,便见芬姨娘已是领了手里拿着布料等物的小丫头青柳过来,便恭恭敬敬的跟在芬姨娘后面,一起回了小院。
两人俱是净了手,香芬便先教她辨认各种衣料,认完后就先裁剪出帕子,先缝制帕子。
香芬先演示一遍,看采澜很快拿了尺子、剪刀,利利落落的手起剪落,心里又惊又喜。再看采澜缝得虽不熟练却匀称的针脚,心里很是喜欢。却不知眼前的学生已经不知亲手做过多少衣裳了呢。
当然,更令她欣赏的,不时姚采澜的天分,而是刻苦。因为时间太紧,香芬制定的授课表可以说得上十分苛刻。几乎从早到晚,都没有闲着的时候。
上午两个时辰,下午两个时辰,若非晚上灯光不够明亮,连晚上都得不停练习呢。可是,姚采澜不但次次完成香芬交代的任务,而且还要自己再多练习一些。
如此拼命兴许是因为在这府里无依无靠的缘故吧。香芬心里叹息着,越发的对姚采澜不同起来。
香芬虽然心高气傲,性子冷淡,要求严格,但品性极好,诲人不倦,耐心细致。姚采澜心灵手巧,上手极快,却又尊师重教,刻苦努力。两个人配合默契,彼此心里都颇有些惺惺相惜的味道。
初始,看着香芬刻板的脸,姚采澜有点惧意。慢慢的久了,便知道她是面冷心热的人,相处便融洽起来。
在这封闭的府中,两个心比天高的女子自是寂寞的,自然而然的,便能走到了一块,何况两人有共同的兴趣爱好。
香芬其实对女红不是特别的爱,虽然她的手艺卓绝,这都是靠着天长日久硬逼着自己练出来的。她最喜欢的还是看书写诗,弹琴作画。
然而,看着那个瘦弱的小姑娘在自己的指点下技艺大增,看着那姑娘眼里毫不掩饰的对自己的孺慕之情,灰暗的心里好像重新点上了一盏明灯。
她的生活,本来早已是一片死灰了。自从五年前的那一场噩梦,圆满富足的生活如一场梦境般被摧毁了。父亲惨死,母亲自缢,兄长流放,自己被卖为奴婢。
丫环婆子的冷嘲热讽,主母的处处刁难,男主人晦暗不明的情意,后来的被迫与人做妾,与她,都没有多大意义。
一切,都只是活着而已。
而姚采澜,这个同样不幸的少女,让她坚硬的心变的稍稍柔软了一些。
自己的人生,就是这样了。而这孩子,也许能过得不一样。如果自己能帮她,也许,就能不一样了。
香芬的心里忽然就有了一点念想。生活,好像不是那么难过了。
嫡女 第五章 女红
说道姚府的另外两个小主子,姚采澜也见过几次。
在请安的时候,偶尔能碰到姚鸿澜。他不到十二岁,到已经给人以老成之感,身体有点瘦弱,面色苍白,读书读得有点木呆呆的。而且,老是眯缝着眼,姚采澜怀疑他有点近视。听说姚谦和李氏对他寄望颇深,整天耳提面命,让他苦读。因此,他每日里早出晚归,不是上学,就是在外院的小书房里头悬梁、锥刺股。
尽管姚鸿澜对姚采澜爱答不理的,被“无视”的姚采澜还是很客观的对他表示有一点点的同情。大好儿童,被封建礼教毒害啊。
回头又想到自己的前身,也是一样的苦命。
说道正常成长的儿童,恐怕只有姚惜澜吧。
请安的时候是看不见她的,据说老是晚上做多了绣活,以至于早晨起不来。
姚采澜禁不住无聊的想,这位难得是现代人所谓的“生物钟颠倒者”?属耗子的,越到晚上越精神?其实,前世的自己才真正属于这一类吧。早晨,从中午开始。
姚采澜想着想着,又想跑偏了,情绪不免的又低落了不少,半天才自己给自己狂念“通关咒语”:别再想了!过去的就已经过去了!时间会治愈一切!时间会遗忘一切!
最后,姚采澜以一句现代人最流行的励志语结束自己的“祷告”:活在当下!
不过,有一天,姚采澜吃过午饭去小花园消食的时候,巧遇了这位“生物钟颠倒者”。
姚惜澜是个发育十分健康的女子,只比姚采澜小了五个月,却整整高了一头。刚刚十三岁,身上已经凹凸有致了。长得也挺漂亮。不过,据姚采澜看来,主要是靠头上的首饰和身上的衣服衬得。
姚采澜上辈子干了十余年服装设计,眼睛自是毒辣。
看到姚惜澜,姚采澜笑微微的主动招呼道:“妹妹也来看花么?”
姚惜澜眼睛看天,鼻孔哧的一声,理也不理,转身想走,须臾却又倒回来,扬声道:“你也来看花草么?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别出来一会,又闹出病来,回去再躺上大半个月!”
姚采澜听了,面无表情,也不言语,只静静看她。姚惜澜好像一拳打到棉花里,没人搭腔自己倒是有点尴尬,嘴里嘟囔着“闷葫芦”,一甩那红彤彤绣着精致的缠枝梅花的袖子,跺一下穿着粉色绣荷花薄底绣鞋的脚,悻悻的领着丫头一阵风似的去了。
她身后的青竹皱着眉跟在后边,专心考虑回去后怎么善后。这位姑娘可不是什么好脾气,心里憋了气肯定得发出来的。
姚采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骂:“不懂礼貌、没良心的小屁孩!”
甩甩手也回小院了。自此之后,只在早晨到小花园逛逛,可以避开姚惜澜,倒也彼此相安无事。
香芬不久发现,姚采澜对于裁剪这一块上手极快,缝制衣服的技巧也提高很快,可对于做鞋和刺绣,则一窍不通,得从最基础的开始练起。
这一日,姚采澜做了半天的活计,拉住也在忙活的香芬,让她也歇上一歇。
原来,香芬也被李氏又加了另外的任务,帮姚采澜做嫁妆,以免出嫁时丢了姚府的脸面。这活计可并不轻松。看着香芬指点完了自己,又反身去忙着给自己做些鞋子、帐子、衣裳等物,姚采澜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想了一个主意,跟香芬商量说也让青梅跟着学。
这样,做嫁妆有个帮手,青梅也能学些有用的东西。
香芬想了想,也同意了,只不过叮嘱青梅要秘密一些,不能传到李氏耳朵里,那可是一场祸端了。
青梅虽然性子跳脱些,却也不是个不知轻重的,反而对香芬和姚采澜心存感激。要知道,有香芬这样的一个师傅,能和小姐一起学习,这个机会对一个丫鬟来说,自是天大的恩惠了。
青梅便集中在早起、中午、晚上的时间把小院里的活儿都做了。香芬来的时候三人便能在一处忙活了。
香芬和姚采澜都不是爱说话的性子,有了青梅,倒是热闹了很多。
三个人做活的时候,青梅就爱说些府里面的八卦,什么少爷又被老爷罚写大字了,青澜小姐做个荷包就做了好几个月了,夫人又带着小姐出门应酬了,等等。姚采澜和香芬两人静静地听着,手里活计不停。
青梅说累了,姚采澜便有意识的向香芬打听些大家门户里的规矩,如何行礼,年节如何打理,家产如何打理,等等。
姚采澜深怕触及香芬的伤心事,见她渐渐放开,才放心大胆的请教。香芬便举着例子,把一些待人接物的规矩、惯例告诉她,姚采澜大开眼界,获益匪浅。连青梅也听得十分入迷。
三个人的生活十分平静,任那些府中的主子如何折腾,这偏僻的小院,却总是一片安静。
姚采澜学做的东西,等能拿出手的时候,便命青梅去送给李氏,一是验看自己的学习成果,二是表明一番孝心。
李氏看着姚采澜刚学了一个多月就能做出的绣鞋,深黄缎面,虽然没绣什么东西,但是做工细致,鞋底软硬适度,穿起来甚是合脚,倒比自己身边人做的还要强一些,心里又是满意,又是嫉妒:自己的青澜学了这些年的女红,到现在也没有一样东西拿到自己跟前来呢。她那手艺,既拿不出手,又不知道讨自己欢心,白长了一副好相貌!
因此,李氏的心情真是十分复杂。要穿吧,心里膈应得慌。不穿吧,还真有点可惜。最后还是扔到衣箱底下了事。
李氏处理完绣鞋坐在榻上暗自琢磨,这个采澜自从长大了之后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自己命香芬就教授她女红,这手艺居然极为出色,这不知是福还是祸呢?
想要反悔,又觉得让香芬整天忙的脚不沾地的,让自己眼前轻省了不少。反复思量之下,便觉得,小丫头片子成不了什么大气候,那瘦弱的小身板,自己轻易的就能把她捏在手心里。又想到这姑娘的绣活儿第一个孝顺到自己眼前,没在请安的时候当着姚谦的面拿出来争宠,又觉得满意,一面想着这姑娘还真是个傻的。
看她的样子也挺上道的,还是重点对付香芬那个狐狸精。
那狐狸精一进门的时候,自己就发现这是个惹事精。长成那个风子偏偏还要拿腔做调、自命清高,我呸!老娘一眼就看穿你的狐狸皮!可惜,男人都是傻的,偏偏爱那调调,被那狐狸精迷住了眼!
李氏想到此,几乎揉烂了手里的帕子,头也立时便疼起来,哎呦哎哟的叫将起来,李嬷嬷忙忙的扶她躺下,青红忙把个枕头塞在她身下,李嬷嬷则已经轻手轻脚的在她头上按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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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采澜凡是有了好东西,必是使了青梅悄悄地与李氏送去。平日里也不给姚谦做东西,只给李氏做一些,也从不去姚谦跟前显摆。李氏也就不来找她的麻烦,吃穿用具的,虽然差了一些,倒也吃得饱穿得暖。
青梅得了香芬的指点,女红也能拿出手了,姚采澜就让她把她做的东西给李氏屋里的李嬷嬷、青红,姚谦屋里的青霜,姚惜澜屋里的青竹,姚鸿澜屋里的青菊不时的送一点小物件,有些消息也好探看。
因此,虽然足不出户,姚府里的风吹草动,倒也瞒不过她。何况还有个香芬。姚谦十分宠爱香芬,面上却不能做得太过,只勉力在李氏和香芬之间维持平衡。
李氏虽然极度不满,但又怕惹恼了姚谦,面上倒也对香芬客客气气,屋里的物事也不短缺。
夏日虽然闷热,多亏了姚采澜那可怜的小体质,倒也不算难熬。香芬也是,整日价穿的严丝合缝的。两人皆让青梅羡慕到不行。
青梅怕热,这小院里大门一关,青梅便把袖子掳得老高,可是仍然汗如雨下。姚采澜便指点她打了井水放在阴凉处,多多的擦脸擦手,效果倒也不错。姚采澜的日子就这样忙忙碌碌的过下去,心里每天都被针线活给占的满满的,屋里床上,桌上也摆满了布料、丝线、图样,一转眼可就到了八月十五中秋节。中秋节可是个重大的节日,一家人必须吃团圆饭,女眷们还要拜月、许愿的。
这是姚采澜平生第一次重大社交活动。
青梅犹自絮叨:“小姐啊,您这次真的要去么?您不怕惜澜小姐她们说些。。。哪回去了回来不哭个大半宿的。我看,这次也去别了。眼不见为净。惹不起不还躲得起么。”
姚采澜也不理她,自己做着细细的准备。
芬姨娘也不搭言。香芬从来不喜插手府里的事,凡事都由的姚采澜自己拿主意。除了针线上的事,香芬都是一概不理。
姚采澜也知她的性子,也不去难为她。
姚采澜很重视这次亮相。虽然平日里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只是不想碍了李氏的眼。但也不能一点面儿也不露,就这么默默无闻也不妥当。
因此,她得谨慎选择她的出场机会。
嫡女 第六章 中秋
八月十五大清早,姚谦特意起了个大早。
昨夜自是宿在李氏屋里的,因为姚谦给自己定了个规矩,每逢一五在李氏那里,三、八则到香芬屋里。一碗水端平。其余时间就宿在外院的书房里,有青霜服侍着。
青霜是李氏亲自千挑万选了来的,长的一般,又不爱说话,只管自己闷头做事,十足一副跟前头那位田氏夫人一般的性子,姚谦自是看不上的。念她伺候的甚是仔细周到,便也勉为其难的留下了,也不好驳了李氏的面子。因此,李氏倒是放心得很。
至于姚谦出门应酬,去些风月之地,李氏心里不满,倒也算基本不操心。只因姚谦自诩是满身正气,绝不肯做出纳青楼女子为妾之类有辱斯文的事体来,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虽然只有公侯世家大族才讲究定出个日子来,但姚谦也是个“有原则”的人,不想看到李氏整天捻酸带醋的晚娘脸,更不想看到香芬闷闷不乐的样子,大家心里都不舒坦,索性就说开了,省的一院子的人都惦记着。
其实,他觉得香芬闷闷不乐,倒是自作多情了。香芬在姚采澜的小院里舒心的很,只要到了三、八的日子才会闷闷不乐呢。姚谦却一厢情愿的道人家嫌自己不常来的缘故,心里还委屈呢:我这不是为了李氏少给你脸色看吗。
要说,江知县虽是个老粗,但对变成自家亲家的姚谦,马上就客气多了,也不动不动就指鼻子骂他穷酸了。
姚谦的日子最近还真是顺当。
因此,姚老爷的心情着实不错。
再加上今天过节,府里红灯高挂,厅上新换了崭新的褐色椅搭、同色的罗汉榻上的坐褥、靠枕和门口的帘子,众人也都换上簇新的衣裳,辰时一到就点了鞭炮噼啪山响,再听的四邻也传来阵阵鞭炮声,只觉得一切都喜气洋洋。
再看堂下,两个女儿,儿子,姨娘,也都坐了,正一片家庭和睦之气,姚谦更是满意。
尤其是姚采澜。往年都是因为身体不好,称病不来的。今年定了桩好亲事,身体也好了,养了这么些日子,脸上也微微的带了些红晕出来,自己觉得颇为对得起地下的老妻了,姚谦更是乐得捻着胡子直点头了。
姚采澜站起身来,从青梅手里接过青色小包袱,双手奉给李氏道:“这是女儿为父母亲大人亲手做的布鞋。现在早晚有些冷了,我多用了两层绒布,可以为父母暖暖脚。孩儿技不如人,望父亲母亲莫要嫌弃才好。”
姚谦喜出望外,连连摆手道:“不嫌,不嫌。采澜真是个有孝心的孩子。”
看了看下首一脸平静、沉默坐着的香芬,禁不住又加上一句:“香芬果然是调教得不错。”
李氏勉强的笑着,接过包袱,口不应心的夸奖几句,眼睛却不断示意自己的女儿姚惜澜。
姚惜澜不屑的向天翻了翻眼珠,微微一示意,身后的青竹忙上前,笑道:“这是给老爷和夫人绣的荷包。我们小姐昨夜可是赶了大半夜呢,终于做完了。手指头都肿了呢。”
李氏赶忙接过,笑着拿给姚谦看。
只见那荷包一为雨过天青色绣金色菊花,一为玫红色绣牡丹,做工精致,刺绣考究。
姚谦却没有多欢喜,还瞪了姚惜澜一眼。可惜姚惜澜却没看见,她正一脸示威似的斜睨着姚采澜。姚采澜正低头看着自己帕子上的花纹,一副无知无觉的样子。
原来姚谦深知自家闺女的性子,这精美的荷包定是出自那位技艺超群的柳嬷嬷之手。
然后姚鸿澜送了一幅花鸟图给李氏,一幅字给姚谦,都是亲笔所做。
姚采澜注意看了看,觉得她这弟弟才艺平平。李氏自是夸成一朵花似的,却被姚谦逮住,毫不留情面的众目睽睽之下巴拉巴拉训斥一大通,让小少年的脸一会红一会白的。
姚采澜看着两父子的样子,心里暗叹:青春期叛逆少年那易碎的玻璃心啊。。。
李氏心疼自己的儿子,忙活着劝了又劝,姚谦才住了口,意犹未尽似的拿起茶碗润了润喉咙。
李氏怕他继续,忙转移话题:“老爷,孩子们不管送了什么,也都尽心尽力了。咱们也该回礼是不是?”
便让青红取了回礼来。采澜和惜澜都是一套同样的银饰,虽然不甚贵重,但胜在花样新巧别致,俱都打成了昆虫模样,有蝴蝶、蜜蜂、甲虫等物,栩栩如生的,是新流行的样式。姚鸿澜则是一块||乳|色玉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玉佩的价值胜过银饰多多。
姚采澜女人天性,很是喜欢这些精致的小玩意儿,一脸欢喜的道谢。姚惜澜却看也不看,嘴里嘟囔着,怪母亲偏心。
李氏早被她这女儿磨去了性子,全当没听见,又向姚谦说道:“今天天气好,妾身正好依往年的例,去白云寺为咱全家祈福吧。”
姚谦点点头,看了看姚采澜和香芬,便道:“也带上采澜吧。采澜身体大好了,可真是托了观音菩萨的福,今天正该去还愿的。今年可要多施些香火钱。”
李氏一怔,面上就不太好看,迟疑道:“采澜这身体。。。”
谁料姚谦早已经替她想好了,便直接打断了她:“采澜这身体也无碍了,正该去谢谢菩萨。她身子还弱,就让香芬陪着一起照料她吧。”
李氏脸色更不好了,但又不敢驳了姚谦的话,也只能勉强答应了。
姚采澜喜出望外,面上不好露出来,心里已是乐开了花。
心里高兴,早饭也多喝了一碗粥,又把披风准备好了,想了想,又把李氏刚刚送的那副首饰里,捡了副造型最简单的银耳环拿出来,拿帕子包了,贴身放在怀里,因为姚采澜这些年连一个铜子儿也没有,便想了这个法子以防不时之需。
不一时,青红便来喊人了。
姚采澜又去叫上了香芬,二人相携着跨过二门,来到了前院。
姚采澜第一次到前院来,不免仔细看了看,将书房、正厅、门房等大致地形记在了心里。
到了门口,看到两辆青纬马车,摇荡的门帘在角落处绣了个“姚”字。
姚惜澜已经又换了一套崭新的衣服,枣红底子五彩十字印花交领褙子,头上虽然也是双鬟髻,却用珍珠串了穿在发髻里,又攒了大红的小朵绢花,更衬得脸色红润,人比花娇。更不用说身上亮闪闪的饰品了。衣服颜色重,身上饰品多,看起来十分打眼。
姚采澜下意识的看了看身上淡紫底子只绣了折枝辛夷花的交领褙子,太过素淡了些,跟姚惜澜站在一处便更加的不起眼。心里对这种结果倒是十分满意。
李氏、姚惜澜由李嬷嬷伺候着坐了第一辆,姚惜澜的丫环青竹只能跟姚采澜和香芬挤在第二辆中。
三个人坐满了,车内便再无余暇。
香芬素日不爱说话。青竹讪讪的问了香芬几句,见对方不冷不热,便住了嘴,只低眉顺眼坐着。
姚采澜心里激动得很,也无心去应酬她俩,只不动声色的从窗帘的缝隙里往外看。
耳听得外面熙熙攘攘,酒楼铺子,食肆饭庄,路人,挑担的小贩,都从缝隙里闪过。
姚采澜看了香芬和青竹一眼,试着凑近窗子,悄悄地扒住帘子,继续探看。
香芬自是不用说,青竹也不是个坏心眼的人,因此姚采澜便大胆了许多。
耳朵听的身后两人仍然默不作声,终于完全放下心来。
等出了城门,渐渐地,人声少了。只剩下得得的马蹄声。
三人一路无话。姚采澜又看了半天空荡荡的小路和远处地里快到收获季节的庄稼,正觉得脖子歪的酸掉了,想坐好了歇一歇。
后边忽然传来一片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了近前。姚采澜早就放下了布帘,只从那缝隙中好奇的观看。
姚采澜便见几匹马从自家马车身畔不远处擦着身呼啸而过。
马上几人均着花花绿绿的锦衣,还有人大喊:“臭小子,看我不追上你。你的十两银子,是输定了!”
然后是一片嚣张的大笑声。
尘土飞扬。
姚采澜还没回过神来,就觉得马车猛的开始摇晃起来,匆忙之中伸手一下拉住了东倒西歪险些摔出去的香芬和青竹。
原来这乡间小路狭窄的很,刚才几人便把姚家的马给惊了一下,车夫废了好些力气才又稳住了,那飞扬的尘土又让那车夫弄了个灰头土脸,不免嘴里骂骂咧咧:“谁家的混帐行子,整日里不做正事,纵马游荡。。。。。。”
青竹虽然也经常跟着姚惜澜出来行走,却也从没见过这阵仗,吓了一大跳,等稳住了身形忙谢了姚采澜。
姚采澜素来胆大,并不觉怎样,还觉得有点刺激,觉得今天这一趟买白来。
青竹见姚采澜镇静自若的,心里颇有些纳罕,觉得这个实际上的大小姐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似的。
姚采澜则忙着询问香芬有没有惊着。香芬脸色依然没啥改变。不过,那不是镇静,纯粹是冷漠,对这些无关自己的身外事的冷漠。
姚采澜见了暗暗皱了下眉。除了教授自己时香芬事无巨细的倾囊相授,尤其是讲到一些精妙处时香芬可以说神采飞扬、妙语连珠,对待其他的事,一律漠不关心的,还真成个问题呢。
约莫着过了一个多时辰,便到了白云山。
因这白云寺建在了半山腰,马车自是上不去了,几人便从山脚下下了车。
嫡女 第七章 偶遇
这山并不高,也不陡。只不过这几个女人平日里缺少活动,自是走不快,再加上日近中午,太阳挺毒,更是汗流如浆。
路上行人络绎不绝,都是来上香的香客。
李嬷嬷撑着一把伞搀着李氏,青竹也撑伞搀着姚惜澜,都累的气喘吁吁,汗湿发髻。姚惜澜更是不断抱怨着母亲怎么不雇上一顶轿子上来。
李氏是个极迷信的,喘着气,一反平日里对自家闺女宠爱的和善样子,厉声斥道:“坐轿怎能显出我们的诚意来?!到了仙山,休得胡言乱语,叫菩萨听到怪罪于你?!”
姚惜澜一看李氏真生气了,才不敢再说了,只在背人处撇撇嘴,用脚踢路边的小石块撒气。青竹提心吊胆的跟着,轻声的劝着。
姚采澜更是腿酸脚酸,汗流浃背,与香芬同撑着伞,咬着牙也不用香芬扶她,香芬心里暗自点头。
走了大约两刻钟的样子,又爬上二十几层台阶,眼前就是白云寺了。只见白云寺前广阔的平地上人来人往,煞是热闹。
有各色摊位卖香烛、烧纸,还有小贩挑着各式各样的担子,有糖水、豆腐脑、馒头、包子、糕饼等小吃,也有风车、面具、女子饰品等物,花样繁多。还有牵着猴子的、顶大缸的、耍大刀的各色杂耍艺人,引得人们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声。
男女老少,穿梭其中,吵吵嚷嚷,脸上满是笑容。
这就是每年在白云寺举办三天的中秋庙会吧。
姚采澜只觉得那热热闹闹的气息迎面扑来,心里激动异常。
沸反盈天的声浪,熙熙攘攘的人流,一下子扑到她眼前来,让她觉得心头酸酸的,好像第一次让她感觉到自己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不是一个飘荡无依的游魂。
这才是真实的活着的滋味吧。
姚惜澜早有些按捺不住,正想去看那些买小饰品的摊子,却被青竹一下拽住,这才后知后觉的看到李氏正严厉地瞪着她。
姚惜澜不清不愿的止住脚步,没好气的一下把青竹的手甩开。
一行几人跟着李氏,绕过热闹的人群,进了巍峨的庙门,抬头便是观音殿了。
门外的小和尚甚是机灵,见几人穿着打扮,便反身入内,很快就请了个管事的和尚来。那和尚认出了李氏,赶紧热情寒暄,又令小和尚专门守了门,让几人单独进殿跪拜。
姚采澜见那观音大士高高端坐莲花座上,右手执净瓶,左手稽手为礼,宝相庄严,俯瞰众生,只觉得心头一片澄明,顿生敬畏之感,遂等李氏和姚惜澜都上了香,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又接了小和尚的香,供奉到了菩萨法座之前。
李氏要去见主持大师,让几人自去后院参拜其他菩萨。
姚采澜却不想胡乱参拜,伸手拉了香芬,两人便从侧门出去,看看周遭的景致。
八月的白云山,正是一年中最好的时候。古木参天,浓荫蔽日,凉风阵阵,让人心旷神怡。
两人怕出意外,也不敢走远,不敢走到树林深处去,便在林边捡了块干净的大石,静静地坐了歇息。
姚采澜见香芬依然冷着一张脸,便找话题:“姨娘可信佛祖菩萨?”
香芬冷笑一声:“要是佛祖菩萨真能显灵的话,世间就没有这么多巧取豪夺、谋财害命的腌臜之事了!”
姚采澜想到她的身世,不觉也是心下凄凄然。
姚采澜拍拍香芬的手道:“人总是死的,不是么?百年今日有几何?人生不过是白驹过隙罢了?何不得过且过,只管现在高兴?理那些伤心事作甚?”
香芬抬头若有所思的看了姚采澜一眼,受她情绪感染,也觉得近日难得出来一趟,何不放开胸怀。两人便重新升起兴致,欣赏起无边景色来。
姚采澜灵机一动,要香芬做出一首诗来。
姚采澜一直对所谓出口成章的所谓才女怀有十分的好奇心,就想看看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
香芬看着眼前之景,凝神思索起来。
姚采澜也不打扰她,起身慢慢走到林边,任着思绪随着林间的微风飘来荡去,觉得心中一片澄静。
过了一时半刻,两人估摸着时间,怕耽搁了行程,便赶紧转回寺里来。
不见李氏,两人只得往后院去寻姚惜澜。见第二进大殿上悬匾额写着“文殊殿”,门外却挤着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少年,一边往殿里探头缩脑,一边叽叽咕咕的笑闹。
两人刚想前去寻人,却听得那几人正兴奋地说道:“你未婚妻果然生的花容月貌,江小二,你小子还真有艳福啊!”
一阵哄笑声。
姚采澜一个激灵,忙拉了香芬躲在一边,细看那几个却像是在路上曾经见过的锦衣少年。那几人穿的鲜艳,笑的猥琐,还真是不好分辨。
中间却有一个脸红的,该是那个人了。
姚采澜强自按耐自己砰砰跳动的心脏,凝神细看。见那人身量挺高,身材结实,生的倒是一副好相貌,浓眉亮目的。
姚采澜暗道一声可惜了一副好皮囊,竟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尽管早就听说了他的滥名声,早早的做起了心理准备,但亲眼见了,心里仍是闷闷的,有一口浊气郁结于胸。
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前世不成器的弟弟。逃学,不务正业,不走正道,成天在网吧泡着,跟着一帮小青年儿打架斗殴。要不是他成日里惹是生非,也不会闹的家里整天硝烟弥漫,争吵不断,最后气得母亲心脏病发作,因救治不及时而早早逝去。
此事成为自己最大的一个伤疤,既痛恨弟弟混账不懂事,又悔恨自己只顾忙于学业和工作,对弟弟的成长疏于关心,更对母亲的身体状况过度乐观,使得自己终生遗恨。
子欲养,而亲不待。
每每想起,便痛彻心扉,以至于母亲过世的好几年都难以接受,情绪非常恶劣。要不是还要看顾同样悲痛欲绝的父亲,自己也许真的就挺不过来了。
上辈子,自己就总结了一句话:人生是什么?人生就是在路上失去一个又一个的亲人,最后,再失去自己。
一时间,姚采澜觉得胸口闷闷地,太阳|岤在突突地跳着。旁边的香芬看她忽然脸色十分难看,奇怪的拉了她一把。
姚采澜才一下醒过神来,长出一口气,暗笑自己联想丰富,怎么想到那儿去了。
姚采澜料得姚惜澜被几人堵在了里面,估计是不敢出来了,便拉着香芬去找李氏。
李氏正从憎舍里出来,跟主持大师边谈边往这边走。
姚采澜也不多说,只迎上去说姚惜澜在文殊店里上香呢。
果然,几人一过来,那门口的几个家伙好像认得李氏,便一哄而散。
姚采澜看到那个江小二跑的倒是最快的,慌里慌张的,差点摔跤,倒是禁不住笑了出来。
李氏也认了出来,惊得呆了一下。
不料里面的姚惜澜已经梨花带雨的扑出来,哭着倒在李氏怀里:“娘啊,您怎么才来?可吓死我了!那些人。。。那些人。。。”
周围已经有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开始指指点点。
李氏见了,赶紧掐了一把姚惜澜:“住嘴!你要在这儿把娘的脸都丢尽了?!”
姚惜澜吓了一跳,左右看了看,赶紧收了泪,只用帕子掩着面抽抽搭搭。
这种事情,女人自然是吃亏的,而且只能吃个哑巴亏。若是声张出去,流言飞语的,更是坏了名声。
李氏发完了火,也是心疼,忙放轻了声音,轻声安慰女儿,又许了说回去送给她那个赤金的丹凤步摇,姚惜澜才不哭了,依然白着个脸,着实吓得不轻。
那时代的女子,不管多么嚣张跋扈,却是极少与陌生男子接触的,哪见过这种阵仗啊。
姚采澜看看天,看看地,一副我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
已近中午,主持便留几人用了斋饭再走。
白云寺的素斋是远近闻名的,果然名不虚传,几人均赞不绝口。只有姚惜澜确实受了惊吓,没吃几口。李氏心情不好,也没什么胃口,而且明显因为刚才的事迁怒于姚采澜和香芬两人,但又挑不出两人有什么不妥之处,只好时不时的飞上一眼,脸色很是阴沉。
被怒视的两人却都视而不见,更让李氏气个倒仰,无奈有火发不出。
香芬饭量一直很小。剩下的姚采澜等人看李氏放了筷子,则不好再吃了。
几人便立刻开始往山下走。赶庙会的人仍然很多,听说,这几天开了宵禁,连晚上来游玩的人都不少呢。
姚采澜心里暗自惋惜。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大大方方的出门呢?大概得等到成亲以后吧。
已婚妇女比未成亲的女子倒是多了不少的自由,行事也方便很多。
姚采澜终于找到了一个成亲的有利之处,心情又重新好了起来。
嫡女 第八章 拜师
刚刚过了午,这时路上赶路的不多,几人一路无话。
凡有爬山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下山其实要比上山更要难些。姚采澜也无暇去看路旁风景,只一心小心脚下的台阶。
刚刚走了几步,便听得后面一阵笑闹之声。
姚采澜心下了然。一定还是那帮子无赖子不甘心,又想生事。
果然,几人已经应声而到,一边喊着:“闪开!闪开!我停不下了!要撞上了。。。”
姚采澜一回头,便见一人推着另一人向她身后的姚惜澜身上撞去,把姚惜澜一下撞到一边,那被推的人奔跑的势头不减,已是向着自己又跌过来了。
姚采澜下意识的往旁边一闪,同时,鬼使神差一般,暗暗伸脚一挡。
那人奔跑速度甚急,稍稍被绊了一下,便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见地上那个抱着脚疼得只“哎呦”,后边几人一下傻了眼,过了片刻才醒过神来,纷纷上前问候,有的就捏捏胳膊捏捏腿,疼得那人更是叫唤不止。
李氏也早就回过头来,来人之意她怎么看不明白呢?又见江家的小二又伤着了,虽然心里很是气恼,但见自己女儿并无大碍,多一事而不如少一事,遂装作毫不知情的样子,让李嬷嬷和春红架起歪在一边的姚惜澜就走,也不管姚惜澜摔得如何怎样,估计是没有大碍的。
未成亲之男女,在婚前可不能传出什么烂七八糟的事体来,何况,里面还牵扯到未来姐夫和小姨子,这就更说不清楚了。
李氏却对不能把事情闹大,害了自己女儿的名声。
姚采澜和香芬识相的赶紧跟上。
姚采澜暗自佩服李氏反应迅速,见机得当。又想着自己那一腿因为几人离的近,当时场面混乱,别人肯定没看见。至于江小二嘛,也糊里糊涂的,也怀疑不到自己身上。一时觉得心里极为畅快,觉得自打定亲以来的郁郁之气去了不少,心情实在好得很。
一时又暗自祈祷,希望那人摔个终身残疾娶不了亲最好。反正是自作孽,不可活。这样的人渣,少一个算一个。
不一会儿,下了山,李氏却站定,喘息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才厉声叮嘱众人:“今儿的事一个字都不能传出去!否则的话。。。”
说着话,那眼神狠狠的看了众人一圈,众人忙诚惶诚恐的应了。
这才招了不远处自家马车回府不提。
一到家,李氏便忙忙的着人请个跌打大夫来,姚采澜和香芬虽然累极,倒也不好提前回屋,很有礼貌的一起到姚惜澜屋里“观瞻”她的伤情,表示关心。
两个人一脸关切站在人群中,看着姚惜澜哎呦哎呦的叫疼,眼泪哗哗的掉,一边又咒骂那些个“不长眼的家伙”,却被自己亲娘毫不客气的拧了一把,才不服气的闭了嘴,抽抽搭搭的哭。
不一会儿,背着药箱的大夫来了,还带着个十五六岁的女药童。
那大夫只在屏风前坐了,由那女童检查姚惜澜的伤势,确是只刮擦了几处,无甚大碍,不用什么药膏也无事。
那姚惜澜却眼泪涟涟的,好像有多大病似的,李氏也不放心,无奈,那大夫便拿了一小瓷瓶药膏,这家人才作罢。
姚采澜也无心去看姚惜澜屋里华丽的装饰、器具,强撑着应完了卯,才得已回自己小院梳洗。
心里只对那女药童的出现颇有点惊奇。原来这里有女医师啊。
晚饭是到主屋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