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正妻第1部分阅读
嫡女正妻 作者:rouwenwu
《嫡女正妻》作者:我爱苏三【完结】
嫡女 第一章 初至
六月,一个夏日的午后,日头很是猛烈。寂静的小院却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青梅推开破旧的院门走了进来,手里放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犹自冒着热气的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她脸上一片愁容,一面留心手上的药,一面小心看着脚下的路。
走到房前,轻轻推开老旧的房门,便发出一声难听的吱呀声,在这寂静的午后,传出去很远。
青梅听着便皱了一下眉头,回身更小心的合上门。转身看到里间床上那位仍旧在发呆的姑娘,心里便又酸涩起来,一脸的愁苦。
这大热的天气,床上的人却浑然不觉,犹自穿着严严实实的白色中衣,身上还搭了一床薄薄的粗布被子。
这姑娘正是此间主人竹通县县丞姚谦的长女,名唤姚采澜。姚采澜年已十三,却长的面黄肌瘦,个子又小,看起来不过像个十岁的样子。这几日更是病得昏昏沉沉,已经半个多月下不来床了。姚采澜大半时间昏睡,有时候醒个把时辰,却又一言不发,只瞪着眼看着半旧的有点发黄的帐顶,眼神茫然又空洞。
青梅把托盘放在黑漆斑驳的圆桌上,轻轻走到床边,低声试探着唤道:“小姐,小姐?”
床上人眼睛却动也不动。
青梅握住姚采澜的手,忍不住滴下泪来,又怕让这人看见,忙顺势伏在床边,低头拭泪,强忍着没哭出声来。
青梅正低头伤心,忽然觉得手里冰凉的小手动了动,惊得一抬头,却见姚采澜正转过了头,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她。
见她抬头,口中便发出低低的、迟疑的声音:“青梅?”
青梅又惊又喜:“我的好小姐,您终于说话了!这些天可把青梅吓死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又禁不住伏在床边哭起来。
床上的人眉微微皱了一下,好似哭笑不得似的看着她,轻声道:“以为我死了,是不是?”
青梅也顾不得擦那满脸的泪,忙去掩自家小姐的嘴:“呸呸呸!小孩子不许乱说话!”
青梅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又合掌笑道:“阿弥陀佛!我就知道,夫人会保佑您的,您一定会平平安安的熬过去的!”
青梅赶紧把药端过来,扶着姚采澜勉强半坐在怀里,嘴里哄道:“我的好小姐,快趁热把药喝了,赶快好起来,奴婢就给您绣一个好看的荷包,好不好?”
听了这明显是哄孩子的话,姚采澜好笑的瞟了她一眼,皱着眉头,顺从的就着青梅的手半扶了药碗,却一口气的把药都给灌了下去。
青梅又惊又喜:“哎呦,我的小姐,今天真是太阳打那西边儿出来了,吃药这么痛快啊!我的小姐真是长大了呢!对对对,就是这样。有病啊就得吃药,吃了药,病好了,康康健健的,老爷才会喜欢!”
一听到“老爷”这话,姚采澜的脸上显出讽刺的神色,看了青梅一眼,转眼却又换上一副伤心的模样,小声嘟囔道:“老爷,老爷。。。不会喜欢我的。。。”
青梅尴尬的笑了笑,便假装忙碌着重新伺候姚采澜躺下。
她低头仔细想了想,觉得小姐这样下去只有绝路可走,犹豫了半晌,才又郑重说道:“小姐,奴婢今天就说些大不敬的话吧,还请小姐先饶恕奴婢不敬之罪!”
说罢起身郑重的跪下给姚采澜磕了个头。姚采澜急着想去拉她,无奈浑身无力,只喘着气扬着手指着她道:“好青梅,这些天。。。我是知道你的。。。我们之间还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
青梅反身端了个绣墩坐了,重新拉着姚采澜的手,正色道:“我知道小姐这些年过得苦。虽是府里的嫡女,却连个庶出的都不如。外人只知道姚府有个正经的惜澜小姐,正经的鸿澜少爷,却不知道。。。”
停了停,偷眼看姚采澜的脸色不像是恼了的样子,心下便一松,感叹道:“小姐您真的长大了!有些话,虽然您不爱听,烦着青梅,恼着青梅,我还是要再唠叨一遍的。”
姚采澜适时的紧了一下两人相握着的手,慢慢道:“我。。。知道你。。。总是为了我好的。”一听这句话,青梅险些又落下泪来,只反复念叨:“我的小姐长大了。长大了。。。”
姚采澜也不催促,苍白的脸上微微的露出一丝笑意,静静的看着她在那里自说自话。
青梅自顾自又感叹了半天,这才说道:“虽然是老爷一直偏宠现在的夫人,疏忽了故去的夫人和您,但是,光是愁啊苦啊,掉眼泪啊,都不是办法,反而落下了一身的毛病,对不对?”
姚采澜看着眼前这个不过十七八岁的丫头,虽然相貌普通,衣着颇为粗陋,但是身材匀称,面色红润,说话干脆,行动间带着蓬勃的朝气。尤其是说的话是真心为自己好的,感到自己麻木已久的心受了她的影响,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的松动。
看着姚采澜晶亮的眼睛,青梅受到了很大的鼓励,心里又是喜欢,又是兴奋,更是一鼓作气的把憋在心里的话都说了出来:“就说这次您的亲事吧。那个江家的二公子虽说是个庶出的,性子又是个楞头青。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总是要听老爷和夫人的。既然老爷和夫人把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您就是再要死要活的,也是改不了的,不如。。。”
青梅越说声音越低,因为她看到姚采澜的脸色刹那间白了,手指也紧紧地攥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忽然有了那么大的力气,居然攥的自己手生疼。
一时之间,屋里静的落针可闻。青梅也吓得不敢喘气,僵坐着一动也不敢动。
半晌,青梅感觉到那手慢慢的松了,一点力气也无,才听到姚采澜低沉的声音:“你。。。说的对。。。父母之命,不可违。。。”
青梅本想张口赞成,看着姚采澜的脸色不好,就噤了声。
姚采澜又开始发起呆来,青梅不敢说什么,悄悄的起了身,轻轻把她的手放在了被子里,又细心的替她掖好被子,才慢慢退到院里干活去了。
青梅手底下不停的干这干那,不时的还跑到屋里偷着看看姚采澜的情况,见姚采澜虽然仍是发呆,眼神却不是那么空洞了,好似有了些生气,方才慢慢放下心来。
到了晚饭时分,青梅去厨房取了两人的份例,一进门,却见姚采澜正奋力的坐起来,想下床,脸上却累得虚汗直冒,面色更加的苍白起来。
青梅忙放下食盒,抢上去扶住,慌忙叫道:“小姐啊,祖宗啊,还不好好躺着,起来做什么!大夫说了,您得躺着好好养一阵子才行。”
姚采澜却不依,依然挣扎着坐起来,坐在了床边喘气。青梅忙把床边上一双青色的绣鞋给她套上,嘴上兀自喋喋不休,姚采澜也不管她,只管自己调整着呼吸。
歇了半晌,气儿才喘匀了,又试图站起来,身子却往旁边歪去,亏得她人小,青梅一下便又将她稳稳的扶直了,却把青梅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嘴里不免埋怨道:“姑奶奶啊,您要吓死我啊!今天您怎么这么犟啊,可真不像您平时的样子啊!”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姚采澜脸上僵了一下,看了青梅一眼,却见她还是在那里抱怨不停,知她只是无心之语,这才自嘲的笑了笑。
又站了站,才开始迈步往屋中间的桌子那儿走。青梅半扶半抱的,主仆两人才气喘吁吁的到达目的地。
姚采澜坐在绣墩上,身子直接伏在桌上,早已一身大汗,兴致却忽然好起来,脸上带了满满的笑意。
青梅也一屁股坐下休息,一边悄悄打量姚采澜。姚采澜任她打量,故作不知。
青梅是个憋不住话的,一边拿了帕子浸湿了给姚采澜擦脸擦手,一边歪着头问道:“小姐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姚采澜微笑不语。青梅只好郁闷的一边就把饭菜摆上了。
青梅闷闷的吃饭,可吃完饭却更郁闷了。
还是平时的两个青菜,还是平时的粳米饭,小姐却吃了半碗。虽然青梅自己吃了两碗,可青梅一向有力气做活,更有胃口吃饭的。小姐平时可是菜只挑几根,饭只吃几粒的。
青梅是个憋不住话的,把食盒送回厨房回来,还是追着问。姚采澜被她问烦了,才气定神闲的道:“这是因为青梅今天讲的那几句话啊。”
青梅想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下高兴起来,不禁自夸道:“真的?我说嘛!原来小姐真的把我的话听进去了。真的,我也觉得我说的很有道理呢。就说老爷吧。。。”
青梅已经因着姚采澜病着,憋屈了半个多月。现在姚采澜大好了,青梅爱说笑、嘴巴闲不住的性子便又露了出来,更是兴致大发,把这个家里的每个人,老老少少,甚至包括厨房的胖嫂子都唠叨了一个遍。
姚采澜只微微笑着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
天不久就完全黑了下来,姚采澜坚持着慢慢在屋里转了一圈,才依着青梅躺回床上去。
青梅点了蜡烛,又去厨房要了热水,帮姚采澜擦了擦身子,才伺候姚采澜睡下了,自己吹了蜡烛,自去外间的榻上歇了,不一时便传来轻微的鼾声。
姚采澜却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心里十分羡慕青梅的没心没肺,一夜好眠。
好半天,还是睡不着,索性爬了起来,自己慢慢的下了地。摸索到了桌边,拿了火石试了好几次,才哆哆嗦嗦的点着了火,姚采澜喘着气,点着了蜡烛。
西墙上有一个梳妆台,有一面模糊的铜镜。姚采澜小心翼翼的举着烛台,慢慢靠近,镜中映出一个模糊的影子。
姚采澜拿着蜡烛便呆在了那里。那镜中的影子分明就是上一世幼时的自己。只不过,更小更瘦,脸色苍白的像一只鬼。
虽然了解的不多,但直觉上,这个姚采澜的性子跟前一世的自己肯定颇为相似,一样的敏感、自负,而又脆弱、谦卑。
姚采澜只呆呆的看着镜子,眼睛里却慢慢的滴下泪来。
忽然,一滴蜡油滴在了手上,姚采澜低呼一声,失手把蜡烛甩了出去,屋里顿时重又陷入一片黑暗。
许久,姚采澜深深的叹了口气,拖着无力的身体摸黑又蹭回了床上。
又在床上折腾半天,终于,在黎明前,睡去了。
嫡女 第二章 继母
第二日,因为睡得不踏实,姚采澜天刚蒙蒙亮就醒了,青梅打着呵欠出出进进的端水洗漱。
清晨还有些清冷,姚采澜见床头整整齐齐的叠着一件黄|色棉布褙子,也不待青梅帮忙,自己伸手慢慢的穿了起来,虽不熟练,但比照青梅的那身打扮,就知道没出错。轻轻的把衣带系好,又轻抚了一下,眼睛里就有了笑意。
青梅忙着收拾床铺,又见了掉在了墙角的蜡烛,“咦”了一声,疑问地看向姚采澜,见那位好像没听见似的,方自己捡起来,嘴里兀自低声念叨:“怎么掉地上了?难道有老鼠?幸好幸好没有摔断,还能继续再用,否则再去找李嬷嬷领,又得吃瓜落儿。”
姚采澜见她唠唠叨叨,也不管她,索性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梳起了头发。她早就见多了青梅这几日为自己梳的发式,不过是两条麻花辫而已。只听她念叨什么“老鼠”什么的,才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青梅手下不停,嘴里也不闲着,转过头来笑着逗她:“哎呦,没想到我家小姐手可真巧啊。以前没怎么梳过头,第一次梳,就梳的溜光水滑的,比青梅强多了。”
姚采澜只笑不答。
早饭是素包子,小米粥,还有一碟咸菜。味道也不是多么好,但是姚采澜饿了这么些天,吃起来也觉得很香。半个包子,一小碗粥。
这下还是把青梅高兴得不行,激动地跑到院子里冲着北边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念有词,说是祷告给了故去的夫人听。
姚采澜也不管她,只是听到说“故去的夫人”几个字,脸色十分的不好看,眼圈也隐隐的发红,之后便又发了许久的呆。
青梅司空见惯了,只道她又想起了她故去的生母,忙安慰了几句,见她也懒懒的不理人,便自去忙活了。
这功夫,却听得外边一个嘹亮的女声:“小姐,夫人来看您来了。”
姚采澜吃了一惊,猛然醒过神儿来,面上却不显什么,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院门。
就见一个穿着崭新绿色绣花细葛布褙子、长的颇有几分韵致的妇人慢慢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丫鬟,一个婆子。
姚采澜也来不及细细打量,只觉得那妇人眼神颇有些凌厉,已经慢慢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学着刚才青梅施礼的样子微微屈膝福了下去,道:“给母亲见礼。”也不敢多说半个字,怕露出些什么让那妇人怀疑。
那妇人却好像慌了一下,赶紧扶住她,口中道:“你还病着,就不要多礼了!”
回头已呵斥众人:还不扶了小姐上床!
青梅慌忙上前,却被另外两人抢着过来,把她挤到一边。姚采澜也不推辞,顺从的被扶着半倚在了床上,微微垂了眼睛,十分守礼,袖子里面两只手却下意识的紧紧地攥着拳头。
那边李氏却仍然纳罕不已,这个胆小、畏缩却又有些执拗的死丫头,何时这么温顺镇静了,一时之间,竟差点让当家主母失了风度,心里懊恼不已,口中却已是说道:“这些天,可把我和老爷吓坏了。你要有个三长两短的,我怎么对得起死去的姐姐。。。”
说着竟掩着帕子呜咽起来,身后的丫鬟婆子赶紧劝,说什么李氏对姚采澜胜过亲女之类。
姚采澜心里膈应,嘴上却不好说什么,也不去理她们一众主仆的表演,只是也跟着红了眼圈,倒惹得李氏收了泪反过去劝她。
李氏拉着姚采澜的手,又事无巨细的问了她的身体和生活情况,觉得姚采澜确实是大有好转了,才放下心来。这半个多月,李氏可是糟心的很,眼看着姚采澜日渐枯槁,心里很是怕她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跟江家交代,总不成拿了自己那嫡亲的闺女去顶吧?
直到现在李氏才把心放到了肚子里,遂又摩挲着姚采澜的手,慈眉善目的说道:“采澜啊,你已经十三了,不小了。想必你也听说了,我和老爷为你定了一门亲事。要说这门亲事,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就是你父亲的上峰江知县家的二少爷,名唤青山的。那孩子我们两家俱是知根知底的,虽说性子顽劣了些,但本性是好的。过上两年收收心,肯定也是个知冷知热的。”
看李氏这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她俩是情深义重的亲母女呢。
姚采澜强忍着,没把手抽回来,一直低着头听着李氏说了半天,又好像犹豫了半响,才红着眼眶期期艾艾的吐出几个字,道:“但凭父亲母亲做主。”
姚采澜就是因为这婚事才又病了半个多月的,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李氏本来已经做好了打硬仗的准备,看她刚才那犹犹豫豫的样子心里正不耐烦,皱着眉头,刚想拿出当家主母的威风好好训斥这个让她糟心的小蹄子一番,谁知姚采澜的态度来了个大逆转,真是喜出望外,一时竟愣在了当场。
却又听得姚采澜又吞吞吐吐的道:“可是。。。可是。。。”
李氏猛醒过来,眉开眼笑的拉着姚采澜的手猛摇,兴冲冲的催到:“可是什么,快快跟母亲说,你还有什么顾虑?”
姚采澜纤弱的小细胳膊被扯的生疼,勉强稳住小身子,这才抬起头吞吞吐吐、眼神躲躲闪闪的,像蚊子似的哼哼道:“人家都说,娶妻娶贤。。。我想着,我什么都不会。。。人家会不会嫌弃我。。。然后就嫌弃咱们家。。。不光不能为父亲增光,还。。。还丢了父亲母亲的脸。。。惹得那江家不高兴。。。”
李氏闻听,脸色一肃,不禁也愣了一下,皱着眉头发愁道:“这个,我和你父亲倒没有多想过。现在想来,确实是这么个理儿。”
旁边的婆子察言观色,见李氏为难,忙上前出主意:“夫人,虽然现在再学,实在是晚了一些,但是那些女红,如果一星半点不会,江家那边却是不好交代。”
李氏转眼看着姚采澜,又装模作样道:“可惜,你病了这么些年。我怕你累着,也没让你跟着惜澜和鸿澜一起学学诗词,学学女红。。。。你才十三岁,现在学起来倒是也行的,勉强也能补上一些些。不过,你的身子。。。”
姚采澜眼睛一亮,喜形于色,忙着要下床给李氏叩头,一边喘着气道:“多谢母亲!采澜太高兴了!母亲不必担心女儿的身体,女儿现在已经恢复的很好了。”
李氏忙按住她,看着姚采澜感激涕零的样子,心里很是受用,嘴上却说道:“自家母亲,客气什么。将来你出了阁,你弟弟还指着你帮衬呢!”
一听出阁的话,姚采澜适时的低下头去,做娇羞状。心里却腹诽,这李氏明明想让自己学女红,却偏偏要自己主动提起来,让自己感激她,一副恩同再造的样子,真是。。。
李氏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空,心情很好,便看了看姚采澜的卧房,令身旁的李嬷嬷到库房里去取崭新的帐子、被褥、窗纱等物,一边又令大丫头青红改日叫裁缝来,为姚采澜做两件新衫子。
姚采澜自是感激不已,虽然话依然不多,但满眼俱是闪着光的感恩之意,却比那灵巧话儿更令李氏满意。
所以,这一场会晤,就在宾主尽欢中结束了。
这边放下青梅又高兴的叽叽喳喳,嚷着要告慰故去的夫人不提。再说李氏。
一回到正房,青红就忍不住嘟囔道:“夫人,您怎么突然一下子撒出这么多好东西出去。给咱们惜澜小姐还差不多。”
李氏心情正好,倒也不恼青红的愚蠢,只品着手里的茶,却不答话。身边的李嬷嬷察言观色,笑道:“你这小蹄子怎么知道夫人的深远考虑呢!要我说啊,这叫放长线钓大鱼!要把姜知县变成真正的儿女亲家。。。”
李嬷嬷凑到青红耳边一通说道,春红做恍然大悟状:“哎呀,夫人真是深谋远虑啊。换成奴婢的话,就是想破头也想不出啊。”
两个人一说一笑,一起捧着李氏。李氏笑得更欢了。
主仆三人笑了一会儿,李嬷嬷却眼珠一转,道:“夫人,这个采澜小姐有点奇怪,平时三脚踹不出一个。。。这次居然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李氏早已横了她一眼,把她那些粗鲁话截了回去,又想了想道:“许是青梅那丫头教的吧。不管怎样,这是件好事。否则,还是那副闷葫芦样,真嫁到了蒋家,不但帮不上我们家,反而更坏了事儿呢。”
两人自是齐声称是。李氏放下了心头一块大石,一高兴便吩咐道:“告诉厨房,今天多加两个菜,做个老爷最爱吃的红烧蹄髈,鸿澜爱吃清淡的,给他做个素炒三鲜。再多做些肉馅包子赏给下人们。”
李嬷嬷和青梅赶忙谢过了,下去吩咐。众人便都喜笑颜开。
原来这李氏本出身商户,一贯精打细算,是个过日子的好手。再加上自姚谦被降职发落后家里情况大不如前,李氏在生活用度方面更加精于谋算,阖府上下无论吃喝穿用,都一手把持。下人们想要在其中谋个油水的,都极其困难。因此一听主母这话,可以开开荤,打打牙祭,自是“千年等一回”了。
回头说姚采澜更是心花怒放,她争取生存的第一步,终于成功了。她把李氏的心思琢磨的一清二楚,料得李氏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她不怕自己被人利用,就怕自己没有被人利用的价值。
她需要李氏给她找一个女红师傅,她需要学习太多太多的东西。只有多多学习,她才能在这个世界安身立命,才能生存下去。
李氏也是个利落人,不一会儿,帐子、被褥,全换成了簇新的。姚采澜最满意的是,那笨重的窗子终于打开了,换上了一副绿油油的竹帘,门上也是,刹那之间,屋里的那股混合着浓浓的中药味的阴霉之气去了好多。
午饭时也多加了一个荤菜、一个蛋花汤。
姚采澜微微的笑了。
她知道,这只是李氏的交换条件。她为了这个家出嫁,李氏则出些银钱器物回报她。
午时,姚采澜自是要睡一会儿,便打发青梅出去跟小丫头们玩去,嘱咐她过一个时辰来唤她。
因早晨起得早,昨夜又没睡好,姚采澜难得的睡了次好觉。
嫡女 第三章 父亲
姚采澜午睡被青梅叫醒后,姚采澜又坚持在屋里溜达了一圈,觉得有点累,也不勉强,又倚到床头歇着,一面问青梅她出去跟谁玩了,说了些什么,一边翻看针线笸箩里的绣活。
青梅见了,便到:“小姐,您以前的手艺,是跟奴婢学的。可奴婢的手艺实在不精,只不过是跟青竹姐学了点皮毛。以后啊,您有了女红师傅,肯定学的比奴婢好。”
说完,又自己摇了摇头,道:“其实,倒也用不着花冤枉钱去请别人,要我说啊,那个教惜澜小姐的绣娘就行啊。那个绣娘,平日里眼睛可是长到了头顶上。。。”
此处略去数百字,青梅痛斥某绣娘不过一个教养师傅却瞧不起众丫鬟云云。姚采澜一边研究手里的东西,一边笑眯眯的听她念叨,不时的附和两句,诸如“嗯?”“啊?”之类,使得青梅的八卦之火非但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青梅扒完了某姓柳的绣娘,便重提话头道:“其实,除了那个什么柳绣娘,芬姨娘完全就能教小姐您呢。芬姨娘手艺好,还认字,会念诗,听说,”青梅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附耳说道,“她还会弹琴呢。”
哦?这倒是重磅消息。姚采澜一下睁大了眼睛:“真的?“
一见姚采澜的稀奇样子,青梅更加得意起来:“这事儿别个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有一次我偷听李嬷嬷和青红姐说话来着。”
姚采澜白了她一眼,把话题扯回来:“芬姨娘怎么会这些东西的?”
青梅八卦的热情高涨,也不去深想平日里从来不关心这些凡人琐事的小姐今儿个怎么忽然有了兴致。
她煞有介事的伸头看了看外面的院子,这才走到姚采澜近前,压低了声音悄悄道:“这些事情夫人和老爷是不准往外说的。听说,她是什么犯官之女。以前是个大家小姐呢!”
姚采澜闻言,不禁低低的嘟囔了一句:“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青梅没听清,想要纠缠着再问,姚采澜却不理她了,只管低头研究簸箩里正做着的中衣和绣了一半的荷包。
青梅不敢再喧哗,只好悻悻的闭了嘴,转头打水去院里洗昨晚两人换下的衣裳。
姚采澜把筐里的物什研究了半天,慢慢拿了针先去缝那件中衣。虽然很慢,但渐渐就显出匀称、秀密的针脚来,明显比原有的好上许多。
慢慢的,就缝好了一只袖口。姚采澜把整件衣服拿起来,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
觉得有点累了,便又下床走动一番。在屋里走了一圈,忽然觉得有点异样,姚采澜下意识的猛回头往外一看,正有个中年男子站在院中。而青梅,不知去哪里忙活了。
那男子面白微胖,留着短须,五官端正,穿一件绸缎直缀,倒有点子文人气息。
姚采澜心念电转,已猜出了这人是谁,忙上前几步,拜了下去:“采澜见过父亲。”
那男子好像也有点尴尬,掩饰性的咳嗽了两声,一摆手便进了屋,坐下之后,便拿起架子问道:“身子可好些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姚采澜又躬身答道:“女儿已经大好了。劳父亲记挂着。”
姚谦本是想转一下便走的,那老实八交过了分的女儿总是一副见不了人的样子,平日里总是一副愁眉苦脸,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这次女儿忽然如此有礼起来,又见她那副小身板弱不禁风的样子,不免想起了亡妻,心里便有点唏嘘,起了一丝怜意,也就不好再走了。
姚谦想表达一下关爱之情,但这些年这个女儿终日不出小院,两父女相处极少,生分得很,忽然想温情一下,一时之间,却也说不出口。
两人便都静了下来。
姚采澜不能让这个好机会白白流走,想了一下,便道:“采澜还要请父亲再次帮女儿谢谢母亲。母亲要为女儿请个教养师傅,还给女儿重新换了屋中物品,女儿心中实在感激。”
姚谦这才看了看屋里置的新东西,又环顾四周,屋里其实空荡无物,跟惜澜屋里直接不能比,心里略略有点虚,嘴里掩饰道:“看你说的,这不过是她做母亲的一些本分罢了。”
姚采澜趁热打铁:“女儿一定会好好跟着师傅学,不会给父亲丢脸的!”
姚谦素爱听这些好听的话,听了自是连连点头:“好孩子,是个有志气的。女儿终于长大了,懂事了,为父很是辛慰!”
又嘱咐了姚采澜好好将养,这才满意的站起来。
姚采澜便喘着粗气一直恭送到门口。姚谦让她回去她也不肯,坚持送他。姚谦临走时难得抚了一次姚采澜的头顶,心里头觉得有些触动,自己觉得这女儿越长越大,倒有些自己少时的一点风范了,知礼的很。就这样一面想着,一面满意的去了。
姚采澜见他走远了,便借这个机会看了看院外的世界,只看到一大片桃林,树下有些不甚名贵的花丛,在落日的余晖下盛开的却煞是好看。远处不时有人来往,不过此地甚是偏僻,一般人都走不到这院子来。
直到青梅拿了食盒回来,两人才一道回了屋,一块儿吃了晚饭。青梅因为照顾从小边照顾体弱的姚采澜,两个人可以算的上相依为命,自然而然的便一直坐在一块儿吃饭。而姚采澜深知,自己这身体,这些年多亏了青梅不嫌弃自己是个没人疼的破落小姐,一直尽心尽力,心里对青梅十分感激,觉得坐在一起吃饭那是再自然不过了,反正这园子也没外人来,两个人乐得自在。
从这一天起,除了一日三餐之外,居然还有一次水果,姚采澜对此非常满意,知道这是姚谦此次来访的“利是”,笑着顺手拿了那小青苹果递给青梅。
青梅高兴坏了,也不洗就忙忙的咯吱咯吱的啃起来,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真好吃。。。哎呀,日字越过越好了。。。夫人也好了,老爷也好了,小姐也好了。。。这日子怎么大变样了呢。。。定是未来姑爷的命好,给小姐改了命了。。。小姐已经好几天没掉眼泪了。。。整天过这样的日子,多好啊。。。”
姚采澜听她自说自话,自圆其说,只笑笑,也不辩驳。
不几日,青红便领了个裁缝来,量了身量去。
又有一日,却是姚谦身旁的大丫环名唤青霜的,送了一小匣子的首饰来,整整一套,俱是绿玉的,一只莲花簪,一对米粒大的丁香,一对玉镯。说是她母亲,原来的田氏夫人留下的。
依着姚采澜的眼光和对田氏的了解,姚采澜觉得这套首饰可能不那么贵重。但是,尽管如此,看着眼前绿莹莹的一片,姚采澜心情很复杂,觉得这个小匣子如此沉重,一下子压到了她的心上,让她觉得很是沉重。
青梅眼看着姚采澜拿着那几件首饰默默的掉眼泪,不知道该劝些什么好,好半天,姚采澜才收了泪,慢慢的问青梅:“我母亲,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青梅小心翼翼的答道:“小姐,您这句话您问了奴婢不下百遍了。奴婢是在先夫人故去后才卖身进来的,并没见过先夫人。只不过听人说,先夫人脾气很好,对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呢!”
姚采澜皱眉道:“就是因为脾气太好,才落得这步田地吧!”
原来,姚谦跟原配夫人田氏本是贫贱夫妻。寒窗苦读二十年,终于在三十多岁时中了进士,无奈朝中无人,在京中蹉跎了好几年好不容易才外放了个知县。
当了官,以前的夫人本就是个畏畏缩缩、上不了台面的,现在看就更不顺眼了。于是就纳了一房妾。李氏出身富户,又小了十几岁,长得漂亮,又能说会道的,姚谦很是喜欢,早就把那人老珠黄的田氏挤到了一边去。
田氏成亲好多年没有子息,刚怀上却传出李氏也有孕的消息,田氏连气带恼,身子一直不太好,果然就早产了。姚采澜不到两个月,一直缠绵病榻的田氏就去了。李氏后来也生下了姚惜澜。姚采澜不到三岁的时候,李氏又生了姚鸿澜,母凭子贵,就哄得姚谦把她扶了正。
那时姚谦年岁不小了,想儿子几乎想疯了。自然不能让儿子头上顶个庶出的名号。
知县做了没几年,刚刚尝到甜头的姚谦也是个倒霉催的,在大旱时被当成了上峰的替罪羊。好歹把那几年捞的银子都填上,才勉强被降为县丞以观后效。上边却派了一个江奎来。
这江知县是个武人出身,颇为不耐烦姚谦他们的酸腐气,每每给姚谦找麻烦。姚谦处处受制,叫苦不迭。
江家的庶子姚谦是知道的。不学无术、眠花醉柳的一个纨绔,听说,还动手打过女人。年龄不小了,都十七岁了,门当户对的女儿却都避之不及。江知县也是愁白了头发。
姚谦正愁无法跟领导交好关系,李氏便给他出了这么个主意。采澜身子虽然不太好,但好歹是个嫡女不是。江知县和嫡妻王氏正发愁着,瞌睡有人送枕头,自然满口的应下来,麻溜儿的请媒人、合八字的,几日之内就把亲定下来了。
于是,一直苦苦挣扎的原姚采澜终于心如死水,飘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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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半个多月,姚采澜的身体才完全好了,那身子不再动不动就喘,那苦哈哈的药也不用再灌了,于是,姚采澜才第一次真正踏出了小院。
嫡女 第四章 请安
这一日,正是六月初一。
姚采澜特地打听好了时辰,便去给李氏请安。
六月的清晨,天微微亮,还有些许冷意。姚采澜体质偏寒,便穿了新做的粉色带百合暗花的粗缎褙子,那料子不算上好,这个季节穿有点热,不太合时宜,然而,对姚采澜这个体质来说倒是刚刚好。
头上则是自己亲手梳的双丫髻。这种双丫髻在现代人看来已是纷繁复杂了,其实比起那时的其它发髻来,是最简单的。
姚采澜本是个心灵手巧的,看青梅给她梳了几回,就会了,自此就免了青梅梳头的差使,一律自己动手。
青梅见她三下两下,便挽了起来,梳的又煞是好看,便也央她给自己梳头。丫头们的发式很是简单,不过是头上稍作变化,最后拢一个麻花辫而已,姚采澜乐得在青梅头上做实验,光麻花辫就能翻出五六种样式来,把青梅美的不行。
姚采澜却只让她在屋里时留着,出门便改回来,只怕自己太过特别,碍了别人的眼。
姚采澜踏出小院,一边走一边细细打量。
原来这小院确是在姚府最偏僻的西北角,出来便是一大片桃林和一些花草,挨着的便是仆役房和厨房、杂物间。过了小花园才是正房。
姚采澜见那正房修的高门红墙,很是大方阔气。远远的,便见一人正候在正房门外。
那女子十八九岁的年纪,一身月白色缎面褙子,头上挽着妇人发式,只插了一只银簪,让人只觉得气质高雅,印象深刻。
姚采澜猜到那人身份,上前见礼。
那女子已回过头来,果然生的眉目姣好,却有点不苟言笑。
没等姚采澜说话,芬姨娘已福了福:“见过小姐。”
姚采澜忙扶住她,也福了福:“给姨娘见礼了。姨娘早就来了么?”
香芬摇头道:“也不早,不过一时半刻罢了。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两人便寒暄起来。
姚采澜十分敏感。这芬姨娘言语之间处处守礼,很有礼貌,但脸上始终淡淡的,让人觉得难以亲近,露出明显的疏离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姚采澜觉得身上有些冷意了,里面却还不见动静。
姚采澜暗自冷笑,知道李氏在摆她当家主母的架子。回头见芬姨娘依然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有点复杂。
李嬷嬷这才微微的笑着迎出来:“夫人起了。采澜小姐和姨娘快快请进。”那笑容都是淡淡的,很是勉强的样子。
两人便一起进来,姚采澜觉察到芬姨娘有意落在了自己后面,心里暗暗把这些规矩记在心里。
姚谦和李氏已经坐在了上面的榻上。屋里一色摆着花梨木的桌椅,自是颇有些贵气。
姚采澜目不斜视,只是恭恭敬敬的行礼:“女儿给父亲、母亲见礼。”
李氏忙站起来,拉着姚采澜的手道:“好孩子,真是个有礼的。身子还不好,就忙着来请安做什么?!把身子将养好了要紧。”
姚采澜细声细气的答道:“女儿身子已是大好了,多亏了母亲这么些天好汤好药的供着。女儿还没谢过母亲您呢。”
李氏顿时眉开眼笑,有点显摆的对着姚谦道:“老爷你看看。这孩子还真是个嘴巧的。”
姚谦看着多日未见的姚采澜,见她妆容齐整,头发一丝不乱的,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却比以前精神了好多,也频频点头道:“夫人照顾的很好。采澜也是个知礼的。不象惜澜。。。”
李氏听了前一句正高兴,再听后边心里就不舒服了,更是对姚采澜厌弃了几分,为自家女儿强辩道:“惜澜不过年纪小些,贪睡,又加上昨日绣帕子绣到很晚嘛,所以起晚了。”
姚谦只摇摇头无奈道:“你就惯着她吧!”
李氏自是不愿姚采澜这样上正房里来晃荡,碍自己的眼,又讨丈夫的欢心,更显出自己女儿的无理,便言道:“采澜啊,你大病初愈,还是该好好养着。这请安啊什么的,就免了吧。我和老爷都知道你的孝心。”
姚谦也深觉李氏深明大义,连连点头。
姚采澜虽然心里乐意,却不能大喇喇的应下来,假意的轻声慢语推辞道:“采澜谢母亲的体恤之心。但女儿身子已是无碍了,自然要承欢父母膝下,哪有偷懒的理!?”
李氏不禁皱眉,暗恨这丫头怎么忽然口齿伶俐起来了,也不知道是真实诚还是有心计,自然再劝,最后,只好同意姚采澜每逢一五来请安,姚采澜才应下了,又再次的谢过了姚谦和李氏。
姚谦在一旁看着,对李氏和姚采澜的你退我让的一番作为颇为满意,老怀大慰。女儿和后母嘛,能这样和睦相处,真是颇为难得。
这中间,几个人都没理站在一旁的香芬。
姚谦不好多说,只不过频频去看她。香芬也不恼,也不觉尴尬,只安安静静的侯着。
等几人说完话,才慢慢上前施礼。李氏强扯着笑寒暄了几句,便同姚谦商量:“老爷,采澜的亲事也定了,也得开始备嫁了。那些女红之类的东西,也得学起来了。虽然说时间不太够,但那些嫁妆,总得自己绣一部分才好。就是嫁过去了,女红也得拿的出手才对。”
姚谦一听之下,眉毛也皱起来,频频颔首:“夫人说的极为在理。就是怕时间太短了些。”
李氏听了这赞扬的话不免颇为得意,斜眼看了看香芬,又道:“这教养师傅吗,惜澜倒有一个。”见姚谦张嘴欲言,便赶忙抢着说:“只不过,光教惜澜一个都吃力了,妾身怕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