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玲珑第106部分阅读
嫡女玲珑 作者:rouwenwu
宫宣政殿文武百官退朝,李自原满脸笑容回到德熏殿,直接去找和泉。
李自原毫不掩饰喜悦,大笑几声,道:“你皇叔来信说,珑娘刚到乌城便劝了胡和鲁还俗,心甘情愿辅佐小秦儿,只此一件事小秦儿便收获无数民心。”
和泉沉着脸站着低头翻看谍报。
当年和泉与谢玲珑是准备等平唐占领突厥,用胡和鲁母族的人做为要挟,迫使胡和鲁做个傀儡王爷,用来安定突厥人的心。
岂料胡和鲁有个大智慧的好友那日松,给他出谋划策,竟让他出家避祸,还让他劝母族一系全部迁居至天竺。
如今和泉与谢玲珑为了发挥胡和鲁的作用,帮助李秦得到民心,就想出这个计策。
三株灵竹、灵白鹰是谢玲珑对中间人那日松的谢礼。没有那日松,胡和鲁也不会同意还俗。至于菩萨被李秦、胡和鲁感动,赐下结义竹、灵白鹰的传言,是明王放出的风声。
李自原侃侃而谈道:“珑娘走一路,做一路的好事。李罡带着族里子弟到长安,跟朕说起珑娘,感激涕零。北寒之地的十二个城府长史上奏折,替民感激珑娘送来过冬的粮食、棉服。姑姑给我写信说,珑娘给了她一个亲手屠杀突厥铁骑的机会。珑娘真是我的大福星!”
和泉放下手中谍报,道:“陛下,臣稍后启程前往乌城。”他跟谢玲珑定计劝胡和鲁归顺,其中并没有用到那日松这一环。他记得那日松只比谢玲珑大一岁。
李自原一怔,道:“你不是后日才离开长安,怎地提前了?”
和泉蹙眉道:“若不是琐事太多,臣三日前就走了。”
谢玲珑等人在草原遇到流匪伏击完胜,她给和泉写的信没有半句指责龙神军失责,反而对他歉意的说,当时她一怒之下气晕了头,传令把流匪都杀了,少了五千个挖宝矿的劳力。和泉三日前看到这封信,当时就急躁不安,只是还要跟四个心腹下属交接密卫队的事,不得不等到了今日。
李自原捋着胡须,笑眯眯道:“臭小子,才几天不见珑娘,就急成这样子。我写一道圣旨,你带到乌城宣读。”
和泉鞠躬行礼道:“臣多谢陛下。”
李自原走出几步,停下脚步,回头道:“臭小子,你说我将兰娘许配胡和鲁为妻如何?”
和泉冷声道:“臣与兰县主非亲非故,陛下问错人了。”
李自原单手叉腰瞪着和泉,低声道:“什么非亲非故,你是她的亲叔叔!她虽是庶出,那也是你亲哥哥的亲生骨肉。”
和泉一脸冷漠,转身去看谍报。
李自原没好气道:“臭小子,你不是曾说过胡和鲁聪慧审时度势、内敛,我这就觉得兰娘嫁给他也算一段好姻缘。你不吭声,那就是认可。”
和泉高声道:“陛下,您若想太子完全得到胡和鲁忠诚,就别赐婚。臣以为胡和鲁若是喜欢平唐小娘,早在上次来长安时就会纳几个。胡和鲁一直心系母族,这回去了母族,说不定就娶了母族的小娘为妻。陛下赐婚,是陷他于两难,也会让突厥人误会他是个贪色好权的小人。”
李自原若有所思,半晌方道:“嗯。有些道理。那我就不赐婚了。”
和泉道:“陛下英明。”
李自原温声道:“我习惯了你皇叔多话,你的话实是太少。珑娘走后,你每天掉着脸不吭声,像个闷葫芦,今个总算多说了几句。你性子这般沉闷,又喜怒无常,珑娘能忍受你,实是不易。我为了照娘,几年后宫不添新人。你为了珑娘,也得把性子改改。算了,你这性子改年,比平唐灭掉突厥还难。我教你如何讨珑娘欢喜。”
李自原瞧着和泉拿着谍报的手抖了两下,低声道:“臭小子别的都行,就是不会讨珑娘欢喜。珑娘喜怒不流于表面,我倒不是说她城府深,而是她不想流露情绪影响到旁人。她的性子过于沉稳,但我觉得,她内心还是喜欢新鲜、刺激的事。你带她做她平时做不了事,去她平时不能去的地方,这般才能让她觉得你与别人不同。”
和泉头一回听到这样的建议,正听到关键处,李自原被曲公公请走了。
和泉琢磨着李自原的话,想到几天后就能见到谢玲珑,心里一团火热。
且说众人在乌城住了十几日,由诺敏这个向导领着逛了城府内的大街、城府外的名胜古景,骑灵马在最广阔的草原奔驰,过得很惬意。
明王性子活泼,不拘小节,跟在长安南郊王府时一样,叫何屠夫做伯伯,见到谢奇阳、何家六个宝就勾肩搭背,亲热的不得了,还带着众小一起在府里风跑,像个没长大的小子。
白丽性子温柔,半点王妃架子都没有,就是怀着身孕觉特别多,陪着众人的时间少。为此她的娘亲张氏一个劲向众人表示歉意。
明王夫妻恩爱,明王没有侧妃、通房庶子女,王府关系单纯毫不复杂,下人都是从长安王府带过来的密卫。
李秦身边的宫人都是太监,没有一个女的。他将谢玲珑当成娘亲一样,每日再忙也必来请安问候。
总而言之,众人在镇北王府比在大明宫自在愉快的多。
一晃眼到了六月十七,这天清晨,天空降下一只巨大的灵白雕,和泉日夜兼程,终于抵达乌城,跟分离近一月的谢玲珑团聚。
宫人飞跑到大殿在明王耳边禀报。
早朝退去,明王急匆匆赶去,强势的将刚沐浴用完饭的和泉拉到无人的花园。
若在长安,和泉哪会理会明王,今个见到谢玲珑心花怒放,又听她说明王夫妻款待的极好,便给明王个面子,被他扯着衣袖,快跑拉到花园里的一棵绽放洁海碗大美丽白花的灵玉兰树下。
明王瞪眼问道:“臭小子,定你从中做梗,谢老弟才只同意将一个儿子给我做女婿。”
和泉以为明王要说什么国家大事,不能让众人听见,岂料他一开口说的是这事,板脸道:“你那两个女儿还未出生。胡闹!”
明王再次问道:“是不是你?”
和泉转身要走,明王一把拉住他,指着他的鼻子气呼呼说了一堆的话,道:“你自个不想想,当年在潭州,那么多小郎追求小玲珑,你人在北寒之地,我若不是天天在谢老弟家人跟前说你的好话,他们能同意你跟小玲珑的亲事?”
“我那两个女儿可是你的妹妹,你就这般阻着她们的亲事?”
“早知如此,我当时一句好话都不替你说。让你打一辈子光棍!”
和泉伸手打开明王的手指,竖眉道:“你当时去潭州是将死之身,珑珑是瞧着我的面子收留你。我为你引见,你替我说好话,彼此不欠!”
“你那两个未出生的女儿贵为平唐帝国的县主,她们嫁到哪府,都会被人捧着敬着。”
“你非要她们都嫁到珑珑家,是想从珑珑家得到什么好处,还是她们一出生,你就把她们甩给珑珑抚养?”
明王眼睛圆瞪,一眨不眨盯着和泉,道:“天地良心,我与你婶婶好不容易有了两个女儿,疼爱都来不及,从未想过用她们换什么好处,更未想过让小玲珑去抚养。”
和泉微抬眼皮,道:“我低估了你,原来你这般崇高。那日后你莫打着她们的名义向珑珑讨要任何东西,也莫让珑珑帮你做任何事。”
“你这分明就是瞧不起我。哼!”明王瞧到远处两个花奴挑着水来浇树,叫他们立刻去把大小姐找来。
谢玲珑在大厅跟李静等人说笑,花奴禀报道:“大小姐,王爷跟大姑爷在花园吵架,请您过去评理。”
李静哭笑不得道:“浑小子,真是不识趣。小玲珑天天盼着和泉,好不容易和泉来了……吵什么吵,在长安吵不够,到了乌城还吵。”
谢玲珑脸微红,道:“姑奶奶,这王府里头,干爹最想小泉子。我去花园瞧瞧。”
李静挥手点头,跟众人道:“浑小子跟和泉哪像叔侄俩,倒像是弟兄俩个。”
江氏笑道:“王爷年近五十岁,看上去像二十几岁的人,又是童心未泯,这样好呢,年青长寿。”
两个花奴不敢触犯和泉,站在花园的月亮门外头不敢进去。
谢玲珑独自一人走至玉兰花树下,迎上和泉眼睛亮晶晶,想着刚才他沐浴时跟她说得情话,脸颊肌肤微红。小别胜新婚,她的心里荡漾着一的幸福。
明王无比委屈的道:“小玲珑,你可得给我做证,你到乌城的这些天,我可曾向你要过东西,叫你做过任何事情?”
谢玲珑伸右拳轻锤和泉胸脯两下,娇嗔道:“你又把干爹惹生气了?”
和泉满脸笑容,柔声道:“谁叫他贪得无厌,得了三弟做女婿不够,还打着四弟的主意。他这气是自个找得。”
明王趁着和泉凝视着谢玲珑,挥手啪的一声击打和泉肩膀一下,而后飞快的闪开,得意洋洋道:“臭小子,你莫以为就能阻止的了。平健已经答应做我的女婿,府里的人叫他六姑爷,他欢喜的很!”
和泉不屑的瞟了明王一眼,道:“只有你这厚脸皮想出这法子,明明只有两个女儿,非要下人瞎叫,弄成六个儿女。平健那不是欢喜,而是尴尬。”
明王急道:“去年我向皇帝哥哥要封地,一共要了六个城府,就是想着我百年之后,这六处封给小玲珑、平安五兄弟。在我与丽娘心里,一直就是这般想的。”
谢玲珑有些感动道:“干爹,你身子如此康健,说那些话做甚。”
和泉没有吭声。
明王目视和泉揽着谢玲珑的肩走出花园,叫道:“臭小子,我还未跟你理论完,你等着明个再说!”
白丽由两个奴婢搀扶着、两个奴婢侍候着走进花园,明王立刻笑脸迎上,问道:“咱们的女儿踢你没有,乖不乖?”
白丽穿着肥大宽松的粉色长裙,肚子圆凸,看上去比其他孕妇怀胎九个月的肚子还要大,微微发福的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肌肤更加的细腻光滑,唇角勾起淡定慵懒的笑容,道:“她们跟你一样不乖,顽皮的很。”
四个奴婢站在一旁低头微笑。王爷比王妃大了十岁,在她面前时常有点孩子气。
明王揽着白丽的香肩,道:“我怎么不乖了?”
白丽道:“我跟和泉吵什么呢?和泉好不容易跟小玲珑团聚,你这般没有眼色?”
明王眼珠一转,笑道:“是我粗心了。那我今个晚上多敬臭小子几杯。”
白丽飞快的伸手捏捏明王的耳垂,道:“你又顽皮了。你把和泉灌醉,夜里要小玲珑怎么办?好了,咱们小六的亲事暂时放放,等我先把她和小五生下来再说。”
明王连连点头,陪着白丽散了会步,带着她一去给李静请安。
黄昏前,和泉补了眠醒来精神抖擞,与谢玲珑易容成一对普通平唐中年夫妻,从秘道出了王府,来到了四里外设在乌城客栈里的密卫队分部。
整个客栈都属于密卫队,但分部是设在二层的最里面,对外称是被平唐商人长年包着。
谢玲珑是头次易容、走密道,内心隐隐激动兴奋,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环视几圈,小声道:“小泉子,你瞧我像不像密卫?”
和泉紧紧攥着她的手,微笑摇摇头,见她一脸失望,亲了她嘴唇一下,道:“密卫都是最普通的人,你的眼睛太亮,一看就与众不同。你不要跟人正视。”
谢玲珑点点头,感觉自己像个菜鸟,和泉就是只厉害的老鹰。她在他的庇护下安全飞行。
和泉打开门,带着谢玲珑走出了房间,走过十丈长的走廊,在楼梯口遇到一个小二打扮、端着酒菜上来的年青突厥男子。
小二眼睛探究目光的扫过,带着讨好的笑容,操着流利的平唐语,缓缓道:“两位客官可要酒菜?若是需要酒菜汤水,拉桌前的长线就是,长线的另一头系着铜铃,在一层的掌柜跟前,掌柜听到铃声,就会叫小的上楼来。两位客官住在二层的哪间房?”
谢玲珑听出小二质疑他们的身份,眼帘低垂望着地,耳旁响起一个从未听过温和的男中音道:“小二哥,我们访友不在,这就离去。”
小二侧身让开道路。和泉牵着仍在发愣的谢玲珑的手大摇大摆的下了楼梯。
谢玲珑抬起头瞧着和泉,难以置信刚才是他在说话,跟平时的声音、语气完全不同。
和泉目不斜视,带着谢玲珑走过一楼的大厅,从刚进来投宿的几个突厥香客中间穿过,在白胡子老头掌柜震惊目光中出了客栈,走到了车水马龙喧闹繁华的大街。
谢玲珑回头望了一眼,客栈门匾上面是突厥语,下面是平唐语“石头客栈”,客栈两边是突厥人开的酒楼、成衣铺,均有客人进出,生意兴隆。
两人所在的大街离镇北王府不远,酒楼、脂粉铺子、成衣铺、青楼、茶馆、丝绸铺、武器铺应有尽有,这里一直是突厥达官贵人常来的地方。
去年和泉拿下乌城之后,这条街道的所有商铺都关闭了,萧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如今经过李秦、明王、吕方正的治理,又回复了旧貌,甚至由于增加了南方商人开的商铺,更加的繁华。
两人走出十几步,和泉低头柔声道:“娘子,咱们找一家酒楼用些饭,如何?”
谢玲珑点点头。她不敢张口说话,怕娇嫩的声音暴露身份。小白一直跟着她,蹲坐在屋檐上,道:玲珑姐姐,您怎么走路一直低着头?
谢玲珑讲了顾虑。小白施法术把她的眼睛的光泽隐去,又改变了她的声音。
小白央求道:玲珑姐姐,我好想跟你们一起下馆子用饭哦。
谢玲珑回复道:不行,小泉子带着我做密卫的任务,你要是出现,万一暴露我的身份,如何是好?
小白抓耳挠腮,道:姐夫是密卫队队长,他有任务都是交给下属去做。今个他是专门带你玩的。
谢玲珑心里窃喜和泉竟是以这样刺激的方式带她出来逛街。抬起头来,激动的道:“夫君,你瞧我有什么变化?”
和泉表情古井无波,很自然的伸手抚过谢玲珑的眼睛,微笑道:“娘子,你跟以前一样。”
谢玲珑心里佩服和泉这份淡定,道:“夫君,这里我前几日来过,前面有个突厥人开的酒楼,里面的羊蹄、牛筋做的不错,没有一点膻气,要不要尝尝。”
和泉笑道:“好,今个我都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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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明王名声遭损 寡妇艰难立世
21,第四卷 一品王妃 21 明王名声遭损 寡妇艰难立世
两人往前走了半里路,进了酒楼,上了二楼选了邻窗能俯视到大街的一张桌子,面对面坐下。
现在是黄昏,正是用晚饭的点,酒楼里坐了七成的客人,突厥人为多,有两桌平唐人,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的牛羊肉及烈酒香味。
谢玲珑指着菜谱点了六个菜,小二操着生硬的平唐语说了几句吉利地话,得了一粒碎银,欢天喜地的下楼,很快就端上一大盘卤羊蹄、一小坛突厥烈酒、一壶碧螺春。
窗外鬼鬼祟祟探出半个雪白的猫脑袋,和泉身体向前一探,大手一捞把小白抱了进来,放在身旁的座椅上。
小白两只猫爪趴着酒桌边,可怜兮兮的瞅着谢玲珑,见她没有责备的意思,立刻钻进她怀里卖萌撒娇,得了两个羊蹄,到桌子底下去吃。
一会儿,小二将卤牛筋、干烧湖鱼、八珍豆腐等五个菜端上桌,两人吃菜品了一小杯烈酒,四目相视,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吃饱喝足,本想结帐离开去逛街,二楼上来了十几个穿着平唐官服盛气凌人的突厥人,其中最高官职的是从三品,小二极为恭敬讨好的将他们请进了雅间。
和泉听到这些人进了雅间操着突厥话讥讽明王好色无耻,示意谢玲珑再呆会儿。
小白将突厥官员的话译给谢玲珑听,这些人竟是诋毁明王的名声,说他表面上是正人君子,对镇北王妃痴情一片,其实暗地里霸占了女官诺敏做了外室,可怜诺敏在他的滛威之下苟且偷安,而他们做为突厥男人,却救不了脱离虎口,实是无能。
谢玲珑低声道:“我知道这个诺敏,她是个寡妇,爹爹曾是前突厥的重臣,哥哥为救她而死,如今她独自带着侄儿过活,性子外柔内刚。干爹跟她是清白的。干娘身怀六甲,若是听到这样的谣言,就算不相信,也会影响了心情,为此伤神。”
和泉道:“寡妇门前是非多。只要她再嫁了,过得还很好,谣言就不攻自破。”
谢玲珑道:“她生得美貌,人很聪慧性子好,十分本分,又是北方为数不多的女官,追求她的官员不少。她还年青,要是能找到个心怡的人嫁了,也不用苦苦熬着。不如我明个去问问她可有心上人。”
和泉缓缓道:“若是她爱慕干爹,想要做干爹的侧妃?”
谢玲珑摇头道:“不会。干爹的魅力很大,许多突厥贵妇、细妹子仰慕他,不过诺敏看干爹的目光里只有敬畏。”
两人坐着继续听下去,那些官员谈起李秦,打算联名上折子,以安定突厥人心为由,逼迫他立突厥女子为太子正妃。
和泉不屑冷笑。这些人真是痴人说梦。
谢玲珑道:“如今北方的突厥官员不少,但是可用之人极少。小秦儿想从这届会试里面挑选一批可用的突厥人才,委以重要官职。”
和泉点点头。
谢玲珑接着道:“我与外公、爹爹商议决定,泰伢子是举人身份,就让他下月在乌城参加会试,他若能高中进士,跟同届的突厥进士有了情谊,日后也方便帮着小秦儿做事。”
和泉惊诧道:“三弟不是后年才参加会试,怎么提前了,娘舍得他留在乌城?”
谢玲珑轻声道:“娘心里再舍不得,也得听爹爹和外公的。这次我们去青城给李家英烈上坟烧香,感触颇深,到了乌城没多久,就做了这个决定。男儿志在四方,哪能为了图安逸就窝在家里。”
和泉轻叹一声,道:“三弟今年才七岁,年龄太小了。”
谢玲珑道:“小秦儿也才十岁。泰伢子年幼,考中进士,同届的突厥进士不会戒备他。他当了官,不是能臣,可不会贪污受贿、违法乱纪。小秦儿、干爹能放心的用他。”
和泉想想轻点头,道:“北方局势未稳,三弟若留下,我给他十名密卫、十名医武僧做随从。”
那群突厥官员再未说其他的事,吃完饭便离去,竟是人人滴酒未沾。
谢玲珑跟和泉解释道:“前些日子,一名突厥官员在酒楼醉酒后对陛下和你出言不逊,被同桌的两名突厥官员检举,夺了官职,没收家产,全家流放至千里外挖矿。那两名突厥官员因此升了两级。”
和泉微笑道:“这是太子的手法。”
谢玲珑道:“不错。这件事之后,突厥官员到了酒楼都不敢饮酒,害怕被同桌的官员检举。”
夜幕降临,两人出了酒楼,街道繁华热闹依旧,便去逛了几个店铺,买了些突厥人手工做的银饰、金饰、动物毛皮小玩艺,还去了锦绣年华分店,见到几位突厥贵妇带着女儿挑选平唐款式的灵缂织、灵丝绸、灵棉布衣物,突厥贵妇阔绰无比的大花银钱,这份富贵比长安的贵妇丝毫不差。
和泉从分店里出来,道:“你的生意不错。”
谢玲珑笑道:“锦绣年华在北方各大城府只售卖平唐款式的衣物,买的人多,说明突厥大部分的达官贵人已接受了平唐。”
戌时末,两人返回王府安歇,卸了易容妆,相拥入榻又是几番缠绵,如同新婚。
次日,和泉早起上了早朝,文武百官里面,昨晚在酒楼里诋毁明王的十几个突厥官员赫然在列。
谢玲珑在花园里单独召见诺敏,开门见山道:“近日外头起了些镇北王与你的流言,你可曾听到?”
诺敏目光黯淡,跪下从怀里取出一本折子,双手呈上,道:“下官昨晚写下奏折,准备今日呈上去辞去官职,明日离开乌城。”
谢玲珑打开奏折一目十行看完,长叹一声,怜惜道:“你以为离开就能过上平静的日子?你如今身有官职,还被人诋毁清白,若是成了普通女子,谁都能用你的侄儿性命要胁你就范,把你抬进府去当个妾室。那时你更加苦难。”
诺敏低头无声流泪。她自是知道丢了官职,更加无所依靠,但不能留在这里损了明王的名声。白丽对她十分关照,她不愿看着白丽为此事烦忧,从而厌恶她。
谢玲珑双手扶起诺敏,镇重道:“再美貌聪明的女子想要立世,不受人欺侮,还是得靠夫家、娘家。你的娘家只余下你侄儿一个人,他还是个小儿,不能保护你,反倒需要你保护。你已逝夫君的婆家人在内乱之中全部身亡。你想想看,可有合适的男子,我请镇北王爷、王妃给你提亲,当主婚人。”
诺敏目光闪烁,半晌缓缓道:“下官娘家还有亲戚,只是他们都去了天竺国。”
谢玲珑道:“哦,你这回离开乌城,难道是要去天竺国?”心里想着若是诺敏要去天竺国,那就不要留她了,派人保护她离开。
诺敏摇摇头,道:“王妃,下官的爹娘、兄嫂、三个弟弟的尸骨埋在乌城,下官辞了官,打算带着侄儿定居在离他们坟墓不远的村子。下官的亲戚就是胡和鲁大人的娘,她跟下官的娘是姐妹。”
谢玲珑心思转得极快,道:“原来如此,你爹被新帝遗弃在乌城,后来你娘家百人被突厥皇后杀死,这都是因为胡和鲁吧?”
诺敏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哽咽道:“正是。新帝派我爹爹去说服胡和鲁大人还俗,我爹爹劝说失败,新帝自此怀疑我爹爹的忠心。新帝逃离乌城,突厥皇后怕我爹爹会辅佐胡和鲁大人谋帝位,就把我家人都杀了,连我也不放过。”
谢玲珑递去一块帕子,轻声问道:“你恨胡和鲁?”
诺敏抹着泪,目光的温柔一闪而过,摇头道:“我不恨胡和鲁,我感激他。”
谢玲珑像是姐姐一样轻拍着这个命运悲苦的美貌突厥女子,道:“为何要感激他呢?”
诺敏苦了许久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倾诉,觉得谢玲珑和蔼可亲,让她内心不由得信任,便道:“我爹爹劝胡和鲁还俗时,他就暗示让我爹爹带着家人全部去天竺国。后来,我哥哥用命把我与小侄儿救出来,乌城到处混乱,我们姑侄根本没有地方藏身,胡和鲁从城外潜伏进来,带着我们东躲西藏两个月,等着乌城归了平唐安全了,他才离开回到寺院。”
谢玲珑恍然大悟,道:“原来胡和鲁与你还有这样的生死与共的经历。如今他还了俗,在朝为官,我觉得他跟你正好是一对。”
诺敏慌乱的摆手,道:“王妃,下官比他年龄大四岁,又曾婚嫁过……”
谢玲珑岔话道:“我看他入城救你,不只是因为亲戚关系,他对你应是有着情意。你莫看着我,他当和尚是为了避祸,不是真正的和尚。这些天他去了天竺国看望你姨,说不定还询问你姨,你们俩个的亲事。”
诺敏羞得泪脸通红,想起胡和鲁为了她冒着生命危险在乌城一呆就是两个月,若是能嫁给他,此生就有了依靠。她的内心感动之中还有着些许期待。可是她还是觉得配不上他呢。
谢玲珑瞧着诺敏如花似玉的容貌、高雅的谈吐、善良的心肠,比平唐高门嫡女丝毫不差,可惜未遇到明君,国破家亡,弄得孤苦守寡还要被人欺侮。
如今诺敏已是平唐的女子,谢玲珑决定帮她,若她能与胡和鲁成亲,是件大喜事,也是功德一件。
谢玲珑将奏折放在诺敏手中,道:“你的奏折我驳回!胡和鲁七月之前必会回乌城,我会请镇北王爷去问他,你安心等着消息便是。”
当日傍晚,和泉、谢玲珑前往锡拉木林寺准备明日的大典。和泉以护国寺外门护法的身份参加。
两人进入寺院,朝鲁带着众位长老出来相迎。
十七岁的那日松英俊绝伦,身着一袭镶有宝石的紫红袈裟在众人当中鹤立鸡群,目光平和的望向两人,双手合十坦然自若道:“和泉护法,别来无恙。”
和泉目光犀利盯着那日松,清楚记得当年那日松到长安就是穿着这身袈裟见谢玲珑,真是刺目,道:“长老越发的俊朗。”
那日松脱口而出道:“这张面皮不过是表相。”
和泉冷笑道:“表相有时却是能迷惑人。”
那日松轻轻点头,特意放慢脚步与和泉走在最后面,低声道:“迷惑的也是寻常大众,似那生有灵心的人不会多看小僧一眼。”
他在长安初见谢玲珑,听到谢玲珑与和泉的事,不由得将自己跟和泉比较过。随着突厥国被平唐一点点吞食,他感悟了许多佛理,佛心稳固。这回再见谢玲珑,已能做到心如止水。
和泉目光探究,道:“你那好友胡和鲁已还俗,你呢?”
那日松道:“小僧在这寺院里观到世间万象、人间百苦,不想进入世俗受各种各样的苦。”
和泉只是怀疑那日松,见他目光坦然,便不再言语,快步追上众人。
谢玲珑好不容易寻着独处的机会,赶紧握住和泉的手,柔声道:“夫君,是我疏忽了,忘记告诉你,去年冬天,我曾在和原主持写给那日松的信纸最下面添了一句话五个字,留住胡和鲁。此次多亏那日松在一旁相劝,胡和鲁才能这么快就归顺还俗。”
曾经的贺知彬、唐雨、吕照赵、白如意,如今的那日松,都爱慕过谢玲珑。
和泉一直认为能娶到谢玲珑,是何等荣幸。谢玲珑说的每句话,他都铭记在心。夫妻同心,彼此不疑,他每回吃飞醋时,脑海里就浮现这八个字,心就静了下来,不再猜疑,胡思乱想。
和泉微笑道:“珑珑,为夫信得过你,是我疏忽了你才是。”
子时,庄严悠远的钟声连响九十九下,大典开始,两寺主持、长老微笑相让着自殿后行出。
那日松主持仪式,运用内力传音,先后用平唐、突厥语宣读,灵兽将他的声音扩大至方圆十里,使得三十余万名香客均得听见。
漫天降落灵花花瓣,和泉与谢玲珑共骑一只巨大的白雕从天降至紫色灵异的结义株下面,在香客们的仰视惊艳声中走进观世音菩萨殿。
谢玲珑个子比一般的突厥女子都要高,梳着流云髻,戴着绿宝石发饰,轻点朱唇,身着绣有莲座图案的灵丝绸红衣,高贵端庄,美丽灵动,甚至还有些神圣。
和泉的画像在各大城府的书馆都有售卖,他被喻为是金童转世的军神,杀名与玉女谢玲珑善名一样响亮。
谢玲珑被小白施法术送至观世音菩萨像前面的高台,盘腿静坐,受香客们膜拜。
大典进行至半夜,寺院的僧人开始用观世音菩萨赐的灵面、灵土豆、灵西红柿、灵豆角、灵蘑菇做斋面。
清晨寺院四处飘散着斋面的香味,香客们每人能食一碗,无不欢喜激动。
曾去过长安护国寺参加佛典的香客均道,“前几次在长安吃过的灵斋饭里头没有灵蘑菇、灵豆角。”“我花银钱在长安福临门吃过灵素面,没有这碗灵斋面香!”
太阳升至正上空,小白带着几百只灵兽,隐在暗中施展法术用九千只五颜六色漂亮的灵花,在观世音菩萨殿外的天空三十丈高空形成一行醒目的七个大字:平唐突厥一家人。
此奇迹一现,所有人震惊,纷纷跪下磕头,便连福乐庄众人都虔诚无比的双手合十伏倒膜拜。
周边的人全部跪下,使得伪装成香客、带着兵器心怀不轨的突厥歹徒突兀显现出来,被僧人带着灵兽捆绑带走。
一会儿这七个大字消失,半个时辰后再次出现,这般连续九次,将乌城城府里所有的人都吸引到此观看,纷纷道是天象不可违,突厥人融入平唐是天命。
大典结束之后,寺院接着发送菩萨赐的灵物,每人十斤灵面、五斤灵土豆、五斤灵荞麦种子、两斤灵果。
香客当中九成是贫苦的百姓,曾是突厥国民时,最难熬的冬季都未得到过救济,自从成为平唐国民,冬季得到官府发的粮食,今年春季从锡拉木林寺借到银钱置办农具、耕牛,这回又得到菩萨赐的灵物,民心自然都向着平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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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心服探花郎 有情人成眷属
22,第四卷 一品王妃 22 心服探花郎 有情人成眷属
月亮不知何时躲了起来,漆黑的夜漫无边际,一道闪电撕破天空,照得锡拉木林寺通亮,紧接着从遥远的天边传来轰隆声,越来越近,雷声滚滚,震耳欲聋,哗哗的密密落下黄豆大的雨点,砸在了青城方圆二百里干旱已久的大地。
朝鲁主持正与和原主持品灵茶下棋,听闻雨声,对视一笑。
朝鲁主持道:“此雨若是昨个下了,势必会淋着参加佛典的几十万香客。今个香客都走了,又是在夜里,城内城外都不会有人被雨水淋湿。”
大雨连着下了一个时辰,守城门李家军将士眼瞅着护城河水位增涨,心喜不已。
黎明雨过天晴,阳光普照大地,乌城百姓推开窗,屋檐下滴着雨珠,潮湿带着水气的风吹面而来,好心情也随之而来。
乌城极为干旱,百姓喜雨却不喜雪。夏雨贵如油,庄稼、草原都需要雨。冬季的雪,年年形成雪灾,死人死牲口。
镇北王府的小朝庭早朝,李秦与文武百官的心情都随着这场夜雨放松些,只是从长安来的两份官报又让众人的心提了起来。
黄河水泛滥,河南道古城洛阳等七座城府被淹,百姓死亡三千余人、牲畜被冲走一万余只、三百万亩田地被淹、十万余间房屋倒塌。
七月一,北方六十座城府的三千二百余名举人在乌城进行会试。
一脸幼稚的谢平泰长发利落的拢起,身着宝蓝色长衫、银灰色长裤,背着一个大包裹、提着一竹篮吃食,步伐轻快,随着乌泱泱的人群进入考场,接受高大魁梧的突厥侍卫搜身检查,按照牌号来到指定四平方米狭窄的格间。
巴掌大的格间里面有一张极小的高脚桌子,一张四脚方凳,一张铺着薄旧被的木床,一个旧马桶。这些物件都是前突厥国会试时举人们用过的,被收在考场的仓库,从沙城被平唐占领起至今才拿出来用,有一股木头腐朽的臭味。
谢平泰要与举人们在这样的格间里面呆上两天,吃、睡、答题都在此,在考试未结束之前不能离开。
谢平泰曾经在长安参加乡试、府试,考场条件都比这里强数倍,耳边响起许多突厥举人的抱怨声,摇摇头走进格间,从包裹里取出一块布把桌、椅、床上的浮灰擦干净,取出文房四宝放在桌上,坐下挺直腰板,等待主考官下发题目。
一晃眼两天过去,黄昏时考场大门潮水般涌出几千名举人,表情大多是萎靡不振无精打采。
谢平泰背着包袱、提出空竹篮走在最后头。他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跟几个突厥青年、少年不想受挤,就站到大门的一旁等着。
这几个青年、少年是相识的好友,长辈是前突厥国的清贵官员,瞧见谢平泰是平唐人,小小年纪,气质不俗,便好奇的过来攀谈。
谢平泰自报姓名,只说是随家人到乌城做生意,便跟着一起过来游玩,顺便参加会试。
众人从谢平泰的衣着、谈吐便知绝非是普通的生意人,猜测是高门子弟,好奇他的真实身份。
谢平泰眼睛精亮,笑容充满自信,道:“以后你们用平唐语,我用突厥语。我来乌城不过二十日,突厥语说得不熟,你们多教教我。”
几人中的一个面膛黑红的青年道:“谢小弟的这个提议好。此次我们若是中了进士,就是平唐官员,说不定要被派到南方为官,必须要会说平唐语。”
另外一位白面方脸少年谦虚的道:“谢小弟,我们会写平唐语,在说上面还是差了些,你也要指点我们。”
众人出了考场互报姓名,约好在等着放榜的这三天时间,去城外游玩骑马。
谢平泰独自走出了二里路,大摇大摆的进了镇北王府,行至二门,跟等候他多时的何屠夫、谢奇阳、何阳浩、两个弟弟上了马车。
谢平福丝毫不嫌弃谢平泰身上有臭味,亲热的紧挨着他坐,道:“三哥,曾奶奶、外婆、娘去寺院为你烧香祈福刚回来,你考的可好?”
谢平泰摸摸五弟的脑袋,笑道:“我考得如何,还得考官来评定。”
何阳浩满眼羡慕的望着谢平泰,道:“泰伢子,我前个偷偷去考场门外瞧,那些举子年龄都比你大好多,你真厉害!”
谢平泰眼珠一转,道:“浩伢子、健伢子、福伢子,明个至大后日我都约了几个突厥举子出去骑马游玩,你们若能说得通姐姐,就一起随我去。”
三小激动的点点头。
何屠夫笑道:“我去帮你们跟珑妹子讲。”
四小立刻欢呼雀跃。
谢奇阳见谢平泰胸有成竹,问道:“都考了些什么?”
谢平泰道:“爹爹,此次的题目与往我做的往届会试题目都不同,其中一题是如何治理雪灾,给出一个三面环山的村子、人口、牲畜,又提了十七个极细的问题。”
谢奇阳想想便道:“此题定是你伯伯出的,他自从到了北方任都督,年年都遇到雪灾,思索解决雪灾的方法长达四年之久,未有更好的方法,此次借机集思广益。你是怎么答的?”
谢平泰刚说了几句就到了何家、谢家居住的宫殿,跟着众人下了灵马车,先去洗漱,而后直接入饭厅。
众人纷纷上前问谢平泰考得如何,白丽腆着肚子过来,目光宠溺问道:“我的儿,乌城早晚天凉正午又热,你干爹去在考场悄悄瞧了你几回。”
谢平泰个子已跟白丽一样高,惊诧道:“干爹竟是去了考场,我怎地没看到他呢?”
白丽抿嘴笑道:“你聚精会神下笔如飞,根本未发觉他走到你跟前。他说你那格间臭气扑鼻,把他熏得张不开口直往后退。”
何七雪问道:“怎么会有臭气?”
谢玲珑道:“吃食是我亲手准备的,都是灵物,绝对不会变质。”
当年,谢平安、谢平康会试的吃食都是谢玲珑准备的,用灵荷叶包好的灵红豆蒸灵糯米饭、卤灵鸡腿、酥灵鱼、炒好的灵菜,放凉了想吃时让贴身灵狐施个法术就热了,在考场里独一无二。
“姐姐,你给我带的吃食很可口,新鲜的很,根本没有。那臭气……不算臭吧。”谢平泰在众人的疑惑目光注视下尴尬的脸通红,不做解释。
原来格间里放着马桶,举子大小解都得在马桶解决。从昨个早晨进去一直到今个正午,直到有十几个举子臭气熏得晕厥过去,主考官胡和鲁才下令侍卫更换格间里马桶。
谢平泰带着吃食多,为了保证体力精力,就都吃掉了,排泄多马桶自然是臭的。他的左右隔壁格间的举子不知带了什么吃食,吃坏了肚子。每人大解了七、八回。夏季到了白天就热,格间里各种臭气串在一起可想而知。
明王好洁净,闻不得污秽气味,可是为了看望谢平泰,还是去了好几趟。
众人之中只有谢奇阳参加过会试,也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