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花第29部分阅读
嫡女花 作者:rouwenwu
此时云尔和浅尔走了进来,对着连瑶也劝了几句。想到香灵她们在这儿,自会好好照顾步一群,当下连瑶便不再执拗,回了自己的屋子。
等到连瑶回屋换了身衣裳,喝了碗清粥,吃点点心再回来的时候,香灵还在那里。继续坐在一边,连瑶知道在这儿虽然帮不上什么忙,可是如果自己只呆在屋里,也良心不安。
用了早饭,人也清醒了不少。六语端了熬好的药回来,连瑶接过亲自将药给步一群喂了下去。步一群的身子不好,连瑶和香灵两个人侍候了好一阵子才将药给灌了下去。
等到巳时左右,老太君竟亲自来谈往步一群。在这儿对着香灵她们询问了一番,又对着连瑶说了一通话,后来才在众人的劝解之下离开。等到过了晌午,府里各处的人也都陆陆续续的人过来了。
来的大都都是连瑶认识的,有几个虽然说不上来身份,却也都是照过面的。不过仅有一位,连瑶是从来没有见过的,而且也只有她的悲伤表现得更为真切,更为严重。
只听下人唤了她一声“五小姐”。
她看上去很伤心,看着步一群的时候热泪盈眶的,不过也仅呆了没多会,便离开了。
重影阁中的日子似乎过得很平静,又很焦急。次日的时候,步一群的高烧竟然莫名其妙的退了下去,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很兴奋。由于诗姨娘没法进后院,连瑶便让云尔到前堂将这个消息通知了她。
这几次的药都是六语亲自熬了从厨房端来的,连瑶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方已经换了的缘故。因为药虽然是自己帮着喂下去的,可药汁的成分自己根本分辨不出来,只是感觉每次药的味道闻着都不一样。不过看着步一群的脸色越来越好,至少从烧退下去这一点来说,便是有效的。
卢大夫傍晚的时候又来了,跟香灵和六语嘀咕了一阵子,自己也不方便问得太清楚。只是目前看着这情况,步一群的身子似有转机。
连日照顾着步一群,连瑶别说是重影阁了,而是除了这两个屋子都没去过其他的地方,累了倦了的时候就在步一群外间的榻上睡会,有的时候就这么坐着眯会。
而香灵和六语她们更是辛苦,本是可以轮流值班的,可她们就是不同意,说什么也不肯离开步一群的屋子,都这么没日没夜的照顾着自家的主子。
想起步一群昏迷的第二天,连家就派人来说是听说三少爷身子不适,母亲便让自己在这儿好生照顾着他。自己是自然是明白丁氏的意思,可又想到连家既然能得到消息,那步一群病危的消息便就不再是秘密了。
真正奇怪的是,没有见到他的一个好友、同僚上门探望的,也不知是不是前院有人推掉了还是另有隐情。
这几日,卢大夫往乾梓侯府来的次数越发的频繁,有时候一天能来上好几次。可每次来了之后也不像之前那般有所顾忌便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为步一群施针、把脉,其他的便不多做什么。
更难见的是香灵也不一直追着他问步一群身子的状况到底怎么样,只有六语还提上几句,却也问不出些什么。
而连瑶只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是照顾好床上的人。
今日已是步一群昏迷的第四日,早上帮着香灵和六语为步一群身上的伤口换好药之后,连瑶便一坐坐到了下午申时左右,可能是因为自己体力不支,隐隐的连瑶便没有抵住困意趴在步一群的床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又感觉耳边似有人的说话声音,之后便是一件衣裳披在身上的感觉。当时只觉得身子有些凉,便下意识拉了下衣裳,等到醒来的时候,只见步一群正靠在床头,笑看着自己。
他虽依旧一脸虚弱,双眼却不似往常的那般无神。连瑶在这一刻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太过惊讶,亦或是太过惊喜都不足以表现她心底的这份震撼。
自己早就觉得像步一群这般的人,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死呢?所以当云尔告知自己说步一群快不行的时候,当卢大夫说希望渺茫的时候,当众人都觉得凶多吉少的时候,在自己的心底总觉得他不会就这样死去,他那双紧闭的双眼总还会再睁开。
果然,连瑶的立即两眼发光,睁得大大的看着步一群,却是呆呆的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香灵送了一个盒子进来,乍见到连瑶这副惊呆的模样,又瞧了瞧床上的主子,心底里还真想觉得眼前的二人像是一对刚刚经过生死离别的情侣。
在心底偷笑了一下便开口道:“爷,连姑娘这几日可都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您,瞧着外面榻上的床被,都还没来得及收呢。”
连瑶一听这话立即便反应了过来,直起身子,双手拿住肩上差点掉下去的衣裳。拿到眼前一看才发现这是件男式长袍,当下小脸不知怎么便红了起来。
心底却懊恼着自己这模样跟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似的。
不知是因为刚刚醒来,步一群的心情极好,还是对于香灵本就纵容,对于她这般很明显是调侃的话一点都不制止。
香灵接着揭开,里面是一大碗香菇炖鸡汤,又是一碗酒酿清蒸鸭子,一碟腌的胭脂鹅脯,还有一碟四个奶油松瓤卷酥,并一大碗热腾腾碧荧荧蒸的绿畦香稻粳米饭。香灵放在床边的案上,走去拿了小菜并碗箸过来,拨了一碗饭。
连瑶看着香灵都浓浓的黑眼圈,便出声道:“香灵,你下去睡会吧,你也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
香灵手里还拿着碗,一听连瑶突然这么说,当下看了看步一群,只见后者一点头,秉着沙哑的声音道:“下去歇着吧,让六语也都下去歇着,等明儿早上再过来。”
香灵听后也不推脱,当下便将手里的碗递给了连瑶,而后极为放心地道:“连姑娘,那爷便拜托您了。等明日的时候,奴婢再过来,爷晚上的药奴婢也会吩咐云尔熬好之后送过来的。”
连瑶本意是想让她们先下去歇会的,可如今看样子自己今天是得在这儿留到天明了。怎么以前就一点都没看出步一群是一个这么不客气的人?香灵本来那么说自己多么尽心照顾他的时候,自己或多或少都觉得步一群会说着谢谢或者客气几声的,可没想到他先体贴起下属来了。
真的发觉步一群是一见一个样,每次见面、对话都有新发现,一时真的有些好奇真实的他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
等香灵离开房间之后,连瑶放下手中的米饭,又望了望步一群。心想着他刚刚醒来,好几天没有进食,定是不能吃那些油腻的东西。当下便拿起另一边的一只空碗,盛了一碗清爽的香菇炖鸡汤,递到步一群嘴边道:“三少爷,您刚刚醒来,还是先喝完汤再进米饭吧。”
连瑶第一次这样照顾一个男子,不免有些紧张。看着步一群的眼神闪烁着,虽然这几次自己也喂他喝了好几次的药,可那个时候他都是昏迷的。
步一群看着递到眼前的小碗,又望了望床头的那大碗的鸡汤,近在咫尺的却是只有香菇不见鸡肉。不免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少女,她一脸拘谨着,眼圈似有些疲惫,整个人并不像以往所见的那般神采奕奕,却很明显能感觉出她身上的那份喜悦感,而她看着自己的时候又有一股女子最初的娇羞。
见到步一群这般看着自己,连瑶以为他是身子无力,因此拿起青瓷小勺,舀了一勺,又轻轻吹了一下才递到步一群嘴边,后者张开口便喝了下去。
就着连瑶的双手,在她的精心服侍下,步一群才将这顿貌似称为晚饭的醒后第一餐给用完了。
就像是知道里间的内容一样,步一群刚用好膳,云尔和浅尔便走了进来,将碗碟都收了下去。
屋内又仅剩下醒后躺着的步一群和坐着的连瑶,一个是睡了好几天一点都不想再睡的,一个是想去睡觉又不好意思离开。二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时间房间内寂寥无比。
正文 第一百二十四章 别怕
半晌,还是连瑶先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在连瑶听来,这纯属是自己没话找话的结果,可偏偏有人就是不觉得话题无聊,一脸正经地点点回道:“不碍事,以往在战场上的那些年,还不知在鬼门关外走了多少回。”
步一群的话中夹着疲倦,又似是带丝丝无所谓的情绪,好像对自己的身子根本就不怎么放在心上。
使得连瑶听了后很明显能感觉出他语气里的那份疲惫并不是身体上的,而是一个长期生活得很辛苦、很压抑的人从内心深处发出来的。
“你若是累了,便回屋去歇着吧,我也不是要你留下来的意思。”步一群缓缓又道。
连瑶却是急忙摇摇头,大声回道:“不用”而后在步一群不解的眼神下又小声地接道:“就是有点……闷。”
感觉自己此时的样子实在太窘,连瑶低下头心中暗自想道他把香灵和六语都遣了下去,自己若是不呆在这儿的话,那这个重伤病者便只有一个人在这儿了。
现在他人虽然是醒了,可情况到底是好是坏谁也不清楚,可能还不太稳定,若是出了事或者再恶化,没有人在身边总是不好的。
步一群听到连瑶说闷只是在心底惊讶了一下,而后看着对方心里也不知该怎样做。自己不会哄女孩,还真不知她喜欢做些什么。
只是瞧着无比熟悉的屋子,想找件什么东西给她解闷也寻不到。除了床边挂着自己的随身佩剑,外面便是些兵法、谋略之书,一时还真不知该如何。
转眼瞧见自己枕边摆放着的竹笛,脑中一亮,一时也不记得是谁曾与自己提过说是连家十小姐善琴。开口便对着连瑶说道:“不如让人摆张琴在院中,你也出去透透气。至于我,在这儿不会有什么事的。”
连瑶抬头望着眼前的步一群,瞬间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自己只是随口说说,他还真出点子让自己解闷去。不过一方面不说自己不想如他所说的那般在外面高调的弹琴,更重要得是如今场合不对、时辰不对、心境也不对。
故而抬头回道:“三少爷不必为我费神,我让云尔回屋取本书来看看便是。”说完也不等步一群再接话,便走到外间吩咐了几声云尔才回来。
眼神注意到他凝视着自己枕边的竹笛,自己在这儿几天,也是见过的。这是只极普通的竹笛,材料取得一般,做工也是普通,甚至竹笛本身的价值还没有上面缀着的那块纯白色琉璃小挂佩饰物的价值高。
但是每次帮着步一群换药的时候,香灵碰触那支笛子的时候都很小心翼翼。看的出来,步一群肯定很重视这支竹笛。
想起一开始进得重影阁的时候,云尔曾说过步一群喜好礼乐,并且说吹得一口好笛。如今见他那般专注的眼神看着竹笛,倒还真有几分文人的气息来。
“既然喜欢弹琴,怎来府里这些天一直没有见你弹过?”步一群并未抬头,就低着头问道。
连瑶真真实实笑了出来,不加顾忌道:“三少爷您也知道,我来的这几日您一直昏迷着,就是我真的弹了您又如何能够听得?”
看着笑得有些明媚的连瑶,步一群反问道:“你又如何知道我听不得?”
连瑶一愣,收起笑容。心想到怕是自己半睡间的时候,香灵便已将这几日的情况报告给了他听吧。自己真傻,他这般精明的人怎么会问没有含量的问题。
不过话说,自己那个时候居然只迷迷糊糊听得声音,却是怎么都不想醒来,许是真的困倦了。
“三少爷也是熟通音律之人,想必也明白礼乐并不是用来悦人的,也不是随便便能奏出来的,一切关乎心境。”连瑶淡淡地说道,便又在本就被自己捂得很热的凳子上坐下。
云尔适时地走了进来,将自己房间内的那本《文献通考》送了过来,连瑶接过之后便让云尔退了下去。
“想不到你倒是喜欢看这类书籍?”步一群别有深意地说道。
“本是无聊,便拿来看看打发时间,想必这也是三少爷您平时熟读的吧?”
“幼时常看,现如今倒是不怎么看了。香灵收拾书房的时候才将平时我不常碰的书收了起来,倒没想到正搁在你那屋子里的书柜上了。”步一群淡淡说道。
连瑶同样回以一笑,而后翻起书籍看了起来。步一群本就是个话不多的人,自顾自地闭了眼扬起神来。
云尔期间又进来了两次,一次算是换班然后让自己去用晚膳的,一次是给步一群送药的。这次步一群倒是没有劳烦连瑶喂了,自己接过便一股脑喝了下去。
喝了药步一群便睡下了,而连瑶听了云尔的话回去休息了几个小时。等到再过来的时候,也将近亥时了,现在步一群的情况良好,连瑶便让云尔她们都退下去了,等明早的时候来换自己。
这一次,步一群能够熬过来,不止对整个乾梓侯府的人来说是件喜事,自己也是打心底里乐的。
步一群一直沉睡着,连瑶看了会《文献通考》眼睛便有些酸涩,不禁眯起了眼来。
等到差不多是子时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间好想有些细微的开门声,连瑶透过纱帐望过去,却因为屋内烛光很暗的原因,什么也看不到。一心以为是香灵或是六语睡醒后过来看步一群的,便出声对着外面喊道:“香灵、六语,是你们吗?”
外面没有一点声音,静悄悄的,连瑶不禁好奇,又重复地喊了几声,却还是没有人应答。年纪轻的人耳朵好使,连瑶并不觉得刚刚是自己的幻听,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站起身来便想朝外走去一探究竟,手臂却在这一刻被人抓住,转身回头才发现是步一群那宽大的手掌。只是此时他的眼睛还是闭着,因而连瑶也不知他到底是醒着还是在梦中。
脚下一动,踢到了本在身后的凳子,发出凳脚摩擦地面的声音,在这寂静的晚上显得十分刺耳。
可同在这个时候,连瑶只觉得刀光一闪,转眼便是一把明亮的刀自及地的帐幔外朝自己刺了进来,当下脑袋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得一片空白。
“别怕”身子被用力一扯便倒在了床上,步一群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一刻连瑶才发现步一群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醒了来,不等惊讶,又是刀光剑影在眼前,步一群却是敏捷地自床上一跃而起,右手自挂在床头的剑鞘中抽出佩剑,当下与敌人对起了招来。
自外间又蹿出两三个黑衣人,连瑶被步一群的左手紧紧抓住,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着。每次都觉得敌人的刀剑就在自己耳边掠过,却是没有伤到自己半毫。古代的刺客并不像连瑶脑中所了解的那般厉害、无敌,也没有以往电视里看到的那般夸张,一般都是靠着敏捷的反应度和出招的杀伤力取胜。
看着步一群以一敌众,却又将众人都逼退到了身外。连瑶目前唯一好奇的不是为什么会突然来这么一批刺客,而是原先还病怏怏在床的步一群此时却像是打了什么激素一样生龙活虎,身手矫捷,一点也不像受重伤的样。
这是连瑶第二次接触到刺杀场面,上一次是在夜市和子彦在一起的时候,当时才几个回合便被人送出了人群,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样。而这次,却是真真实实看得到、感受得到,鲜血自黑衣人的衣服里涌出,死亡原来是这般逼近。
几个黑衣人见占不到便宜,却是互相望望,像是出乎意料一样,有些迷茫。
步一群此时却是一副得意的模样望着他们,连瑶跟在步一群身边,与对面黑衣人对峙着。
“他在硬撑,中了散功断魂散,他的内力本就该早失,没这么容易解毒的。”领头的黑衣人对后面的人说道,而后一个眼神又示意大家上。
可在这个时候,屋子的门却被人打了开来,乾梓侯府的护卫一下子涌了进来,连瑶完全是一脸不知所谓的样子。
两批人当下便交战了起来,步一群渐渐显得没有刚刚那么吃力,毕竟就算是一个正常人再带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纵使体力再好,身手再棒也顶不住几个人长时间的围攻的。
形势一下颠倒了过来,有几个黑衣人都纷纷受了伤,屋子里一片狼藉。领头的黑衣人见形势不妙,便破窗自屋外而去,却不想同一时刻又退了回来,接着连瑶只见香灵正一手拿着剑也跳了进来,眉宇间透着一股英气,对那领头人步步紧逼。
屋子里其他的黑衣人很快被制服,只剩下香灵和那领头的人在交战,望着身边的步一群,却是满脸自信地在那观战,一点都没有想上去帮忙的意思。
二人自屋里打到了外面,连瑶没有跟出去看,只是没过多会,就有护卫进来回报说是已经抓住了。
这个时候,连瑶即使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很明显,这是步一群使得一招请君入瓮的计策……。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不得片刻安宁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将至丑时了。黑衣人都被护卫们带了下去,六语带着下人们收拾着屋子,而步一群也在香灵的服侍下到旁边的耳房沐浴更衣。
云尔和浅尔二人早已听到外面的声响走了出来,站在连瑶身后。
连瑶无法表达她此刻的心情,这几日的种种好像根本就是一场戏,而在这场滑稽的戏中,步一群知道,当然应该也就是他参与谋划的。步家的人自然不会都蒙在鼓里,卢大夫知道,香灵知道……望着还在不停指挥着小厮搬东西的六语,她或许也知道。
侧首看看,那些护卫很明显是早就安排好的。之前步一群中毒是真是假,卢大夫的话中又有几句是可信的?这些连瑶都不得而知,甚至想到步一群事先支走香灵她们,留下一个不懂武功的自己,会不会就是为了使对方松懈呢?
这一场请君入瓮之中,自己本就是个局外人,为何会出现在此?难不成只是为了让外人去揣测步一群伤的有多重?朝廷上的阴谋诡计本就是非复杂,连瑶知道那些黑衣人落在步一群手里肯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自古都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这会是他与谁的较量呢?
其实这些都不是连瑶需要关心的,也不是她能够关心得起的。她现在唯一的念头便是想知道里面的步一群到底如何,如果没什么大碍的话自己是想回屋好好睡个觉的。方才的那番激烈打斗,如果他本来真的伤的很重的话,即使刚刚没有被刺杀,可也可能会支撑不住。
抬头转了下身,连瑶便发现自己的想法真是多余的。因为此时步一群已经自耳房走了出来,身上换了一件干净的白衫袍子,如墨的发还没有干透,垂在肩上,一阵风从他身边吹入,扬起丝丝缕缕,仿佛掬起了他的发,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他脸上的胡渣被清理了之后显得他更加神采奕奕,一脸春风得意的风采,笑着迎面走过来。身后是一脸喜气的香灵,手里拿着一件男子的海水绿团蝠披风,袅袅蹁跹的跟着前方的步子。
连瑶站在院里的原地,身后百花在风中摇曳,看着越走越近的步一群。从未像这一刻那么浓烈地觉得他无比深不可测,似是比未曾谋面的人还要陌生。
“怎么还站在着这儿?夜风凉,回屋去吧。”步一群走近连瑶,转身自香灵手中接过披风就披在了连瑶身上。
本是在夜风里站得久了,连瑶一时也忘记了冷。如今暖意上身,这才回了个神,院子里的灯笼满布,把眼前的步一群看得更加贴切。
他话中的关心之意不言而喻,表情更是从未见过的带着些许柔情。看的连瑶不禁有些心乱,很自然地低下了头后才轻声回道:“你的身子没事么?”
刚刚心中的种种抱怨一下子化为一句关心的问候。
“放心,我没事,回屋去吧。”步一群轻轻地叮嘱道。
连瑶发觉过来的时候,步一群已经走过自己的身旁了。看着他好像还要出去的样子,立即解下身上的披风,上前唤住他,然后将披风放到他手中。便也不等对方再开口,便先小跑着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步一群看着手里的披风,其实很冰冷,却总感觉上面带着她的体温。看着跑去的连瑶,带着丝丝俏皮的样子,淡淡自笑下后才往前堂跨去。
连瑶回到屋子里,简单的卸完头装后,连澡都没洗,便草草上床躺着了。本该是十分困倦的,可却是相当的清醒,想了好多杂七杂八的事情,最后自己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等到再醒来的时候,竟然是次日辰时尽了。连瑶被吓了一惊,云尔却只回道看着自己睡的正熟,也知道这几日自己累着了,便没有叫自己起来。
连瑶点点头,这是自己来这儿后破天荒睡的第一个晚觉,以往在连府的时候,无论是风吹雨打,早上都必须去给母亲请早安。等到了乾梓侯府,这几天根本就连休息都没有休息好,好在不用天天去给长辈请安,不然可真是失礼了。
虽然是这么想着,可连瑶还是马上就起了床。让云尔准备了热水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等云尔将脏衣服拿出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昨夜的衣服上有血迹。
其实,昨夜的情况实在太乱,自己压根就不知道是何时染的上去。
步一群身子好后自己便没有再踏进他的那间屋子,闲着无聊的时候也就随意翻翻书柜上的书。想起那本遗落在步一群房间的《文献通考》,也不知那夜有没有被弄污,更没有让云尔回去重新找过来的念头。
日子约莫又过了三四日,这几日老太君时不时找自己过去话话家常。自知道她那般严厉处置茗苼和肖娘后,自己与她说话的时候都多提了个心眼。
每次都是午后才过去,因此倒也没有遇见过尘哥儿,连瑶不禁有些庆幸。不过,慈荫堂里的人倒是熟悉了不少,茗鸢她们平日待人相处都很随和,茗茜听说自己跟着董师傅学艺,还说能不能有空的时候指教她几招。
自己摆摆手客气回道指教不敢当,交流倒是可以。却不想那天刚回屋子的傍晚,她便拿了装着针线的笸箩来找自己了。她倒是个挺开朗的女孩,和云尔的性格相投,二人的话也多,一时连瑶的屋子里叶倒是都挺热闹的。
与步一群很少碰面,就是难得遇见也是匆匆相过,说不上几句话。每天他都很忙,一般自己还没出屋子的时候他便出去了,院子里掌灯也不见他回来。连瑶自是不会那么八卦去询问他在忙些什么的。
又过了几日,到了五月初,天一下子暖和了起来,就是晚上也没有前几日的微冷了。乾梓侯府里的丫鬟们都穿上了翠绿的薄纱裙,自己没有将衣裳带来,正午的时候不免觉得自己身上的有些嫌热。
好在连府派人来说家中想念闺女,问能不能将自己接回去?
这接在人家家里做客的女儿自然不会有人说什么,何况老太君寿辰将至,府中人多言杂,过几日宾客上门,步夫人也知道连家顾忌的是什么。当下二话没说便应了下来,说今天天色已晚,等明日便备车将自己送回去,连瑶听到后心里一松,终于能够回去了。
虽说自己那梅苑是小了些,普通了些,可平时毕竟自己一个人住着,可以率性而为,不用担心着在外人眼里的品行。何况,自己还比较想念紫苏和紫烟她们的,十几天未见,也不知她们好不好。
离开前夜,六语却是把《文献通考》拿了过来,说是步一群说她喜欢看,便赠给自己了。连瑶谢过后,便让云尔她们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早回府。
次日,去兴升楼辞别了卫氏,便又在徐妈护送在回连府去。坐在马车上,感觉着乾梓侯府正在渐渐远去,感觉着距离连府越来越近。看着马车里的那些药材盒,是刚刚步夫人让自己带回去的,说是母亲托她寻的药材。
不用想,连瑶也知道这是给四姐姐治病用的。看着药材盒包装的那般精致,里面的药材定是十分罕见且珍贵的。
等到现在,她才突然想起了楚韶华的那件事。自己离开的匆匆,都没有见过她。前几日在府里的时候,自己是尽量避免和她相遇的,而她自是不会来重影阁找自己的。
现在才想到,突然感觉这事情怕是要糟了,她肯定以为自己是拒绝了她的,不知之后会折腾出什么事情来?不过转念一想,难不成自己真的答应她的要求不成,看那天就知道重影阁里的那批护卫,就知道整个乾梓侯府的戒备有多森严了,自己就是有心也无力办成。
如今一切顺其自然,时间帮自己做了决定,也省得自己左右为难了。
何况,二姐姐能管理半个乾梓侯府,她楚韶华想要兴风作浪也不是那么简单的。至于自己,还真不信就真的必会输给她,应下的话她肯定就会认为自己怕了她。
没过多会便抵达了连府,此次居然劳驾了丁氏亲自来接。连瑶知道这完全是给乾梓侯府面子,母亲迎了徐妈妈准备去前院的大堂喝茶。
紫苏、紫烟也在门口,惊讶的是,同在的还有绿柳。看来春肜并不在梅苑里,本以为上次母亲会就此将春肜安在自己屋里,却不知还是留在了福月楼。
等提到那些药材的时候,丁氏却是笑笑对着连瑶道:“这些既是你带回来的,等用了午膳便送过去,你也好久没见到你四姐姐了,她近日气色不错。”
连瑶自是满口应下,而后带着拿满行礼、抱满药材的紫苏她们回了梅苑。屋子里,紫烟围着自己问这问那,说些未来姑爷待自己好不好的问题。
连瑶真想直接说自己是去给他做了回免费护士了,他那身子可壮得很,身上有伤口,还那么能打,可这些话也仅限于心里想想。
喝着紫苏泡的花茶,久违的茶味,让自己迷恋。绿柳也很乖巧地拿了几碟糕点过来让自己品尝,连瑶一时竟不太能适应她的殷勤,愣了好一会儿。
中午用了饭后,连瑶便亲自去了趟竹苑送药。去的时候只见连玥在坐在窗前看着书,她的身子果真好了不少,身着淡绿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一头秀发挽了一半,又披了一半,雅致玉颜、略施粉黛,更显清丽脱俗。
见到连瑶来了放下书卷很是热情,拉着自己说着说那,妹妹长妹妹短的。连瑶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这怎么去了趟乾梓侯府回来,府里的人待自己都那么热情?
最纳闷的还是四姐姐居然也这个模样,不免心中有些隐隐不安。
出了竹苑,连瑶便去绣房找了董师傅谈刺绣的事情。一留就留了还几个时辰,约莫申正时分才回梅苑去。
可刚跨进梅苑,便见到了姚妈妈正站在大堂里,不止是绿柳、金钗和银钏,还有平时院子里打扫的婆子,小厨房内的老妈子都跪在了地上。
堂内气氛很是凝重,姚妈妈见到自己的时候脸色也一变,眼神中居然带着一丝鄙视,一闪而过。而金钗她们知道自己回来后,也都纷纷转头,看着自己的几双眼睛充满委屈,只见银钏的双眼还是红红的。
连瑶心中一沉,看这情形也知道怕是出了什么大事,隐隐叹了一口气,这是自己才回府的第一天,真是让人片刻也不得安宁。
正文 第一百二十六章 无妄之灾
跨进大堂,姚妈妈只僵硬地行了一礼,而后没好气地唤了声“十小姐。”
连瑶看着她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也不把她这副无礼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是点点头,而后出口问道:“不知妈妈今儿个不在福月楼里,怎么倒想起来我这,替我教理起下人来了?”
姚妈妈素来喜欢给府里的下人说规矩,平日里就喜欢惩罚小丫鬟和训小厮。连瑶心中是这么想的,她午后没事便正巧串到自己的梅苑里来了,可能院子里谁懒散正好给她逮了个正着,因此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自己的一问,姚妈妈还没先接话。跪在最西边的银钏就跪着匍匐到自己跟前,使劲地摇着头哭声道:“小姐,奴婢真的没有投毒,您要救救我。四小姐那么好的人,奴婢怎么会去下毒害她?”
连瑶听后心中大骇,投毒?四姐姐?这才发现原来不是自己心里所想的那样。
“十小姐,奴婢如今是奉了太太之命,来查四小姐中毒一事的。十小姐您可能还不知道,四小姐自服了您送去的药材后便昏迷不醒、高烧不退,要不是木大夫正好在那,四小姐恐怕就凶多吉少了。”语调怪怪地说道,又别有深意地看着连瑶。
连瑶知道她定是也在怀疑自己,只是没有证据,所以还得敬着几分说话。可药材是自己下午才刚去的,怎么几个时辰她就中毒了?这些药都是乾梓侯府拿来的,应该是不会有问题的。
看着连瑶沉默,姚妈妈又说道:“十小姐,您不能包庇下人,这事已经惊动了老爷,太太是说什么也会严惩的。这个小蹄子居然敢以下犯上,妄图谋害四小姐,简直罪无可恕”姚妈妈又发狠道。
连瑶倒不知道这么快就惊动了父亲,想必这事情闹得真的很严重。看着眼前跪着的银钏,她正一脸无辜地模样看着姚妈妈,边抹眼泪头边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却又不敢开口为自己辩解。
“姚妈妈,你说是银钏投了毒去害四姐姐,可不知有什么证据?我了解她的为人,平日里是极乖巧的,没什么事情基本都不会离开院子,我更不相信她能特地跑到竹苑那去下毒”连瑶毫不示弱地回道。
倒不是自己有心袒护,只是银钏在自己眼中一直就很乖巧。何况也如她自己所说,四姐姐在府里是有贤良之称的,银钏又有什么动机去害她呢?
“下毒又不是必要跑到竹苑里去下,这毒是她在您屋子里的时候就投的“姚妈妈说后,便转身走到身后长台前的桌子旁,拿起一包粉末给连瑶看。
连瑶看看绿绿的粉末,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只能疑惑地看向姚妈妈。
“这是夹竹桃粉,是在银钏的屋子里寻到的。恰恰就是木大夫说的四小姐所中之毒,就是这小蹄子将这毒粉下在药盒里的。”姚妈妈解释道。
“冤枉啊,前阵子奴婢跟着紫苏姐姐们去前院采花,说是等小姐回府了后便制成花茶。见到夹竹桃,奴婢想起它的叶及茎皮虽有剧毒,可入药煎汤或研末,慎用也能强心利尿,定喘镇痛。更试用于喘息咳嗽,跌打损伤肿痛等。奴婢见我娘素有喘息之痛,所以才寻了这方子给她治病的。”
夹竹桃,顾名思义,花似桃,叶像竹,一年三季,常青不败。从春到夏到秋,花开花落,此起彼伏。迎着春风、冒着暴雨、顶着烈日,吐艳争芳。
这种花连家的院子里有不少,在医书里叶略有了解。它苦寒有大毒,历史悠久,遍及南北各城乡小镇,是一种很常见的植物。夹竹桃的茎、叶、花朵都有毒,它分泌出的||乳|白色汁液含有一种叫夹竹桃苷的有毒物质,误食会中毒。
不过银钏所说的,也确实是有理的,药粉适当入药可治病,缓解哮喘症状。
“姚妈妈,就只凭这一包药粉就断定是银钏下的毒是不是也太过武断了?”
姚妈妈看向也跪着的绿柳说道:“绿柳,你把今天早上见到的再给十小姐说一遍”
连瑶不禁愕然,看向绿柳。只见她转身回道:“奴婢早上去小书房里给小姐送了糕点之后便准备回厨房去,见到银钏正好在小姐的屋子里,围着放着药盒的桌子打转。奴婢只以为她是在整理东西的,没想到她居然是投毒害四小姐,奴婢以前跟过四小姐一段日子,她待人一向宽容,如今竟被人下了毒。”
绿柳说着还哭了出来,好像就一脸认定了是银钏下的毒一样。如今貌似是认证、物证都有了,怪不得银钏一脸崩溃的表情。
连瑶还是不太相信银钏会做出这事来,可如今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有力的话来反驳。这件事来的太过匆忙,根本不容自己所想。
“奴婢本是在小姐屋里打扫的,看着桌上包装精美的药盒心里就想到去年奴婢小弟便是因为没钱抓那些个劳什子的什么药才活活病死的,故而有些心酸便偷偷瞧了瞧。”银钏一脸哀戚地表情说道。
而后又突然抬起头看着连瑶接着说:“可奴婢真的没有投毒,就是让奴婢吃了雄心豹子胆,奴婢也不敢去加害四小姐啊。小姐,您要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有做”
连瑶看着银钏的这副模样,虽然和她接触不长,却也算是熟知她的秉性的。她现在是有口难辩,如果找不到谁是真正的下毒人,那估计她难逃一死。
银钏这种签了死契从小被卖到府里做丫鬟的人,就是被活活打死也是合情合理的,官府根本就不会追究这些,也无法追究。
“你若是没有胆子,那便是有人指使了,或者还有什么同谋也说不定。你到底是不是冤枉,自有太太来做主”姚妈妈看着银钏,便示意旁边的大汉将她架了起来。
连瑶听着姚妈妈这么话中带话,含沙射影就是在说暗指指使的银钏下毒的人就是自己。屋内的众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自己身后的紫苏和紫烟亦是如此。
想想这药自乾梓侯府到四姐姐服下去,中间经过了多少人的手。且不说乾梓侯府里的人,就算是连府,她梅苑里的人有嫌疑,四姐姐那竹苑里的人就一定清白了?还有给四姐姐熬药的人下毒的可能性更大吧?夹竹桃是随处可见,谁都有可能啊,明明是牵连甚广,可姚妈这副模样,摆明就认定了是自己屋子里的人所为。
姚妈妈又对着连瑶说道:“这梅苑里的人各各都有嫌疑,奴婢都要带回去让太太审问。正好,十小姐您也回来了,就请小姐也随奴婢去趟福月楼吧。”
说完,又示意一边的丫鬟接过自己手里的粉末纸包。
连瑶知道那毒是从自己屋里的药材上所出,自己定是责无旁贷。可看着跪着满地的奴仆心中只能感叹无奈,这真的是一场无妄之灾。
……
刚跨进福月楼的院子,只见大堂那早就跪满了半室的奴仆,丁氏坐在上座,满脸的怒气,李妈妈则规规矩矩地站在一旁。
深吸一口气,连瑶才走了进去,对着丁氏行礼后唤了身“母亲”。后者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让自己坐下。
连瑶这才注意到跪着的都是竹苑里的奴仆,不过只见绿杉,并没有看到红衫与绿桐。想必四姐姐身边不能没有人,或者那般贴身的造就排除了嫌疑吧。不过看这场景,想必母亲并没有问出什么来。
一闪神,只见姚妈妈殷勤地走上前去,似是怕别人抢了她的功劳一般,将再梅苑里的发现立刻禀报给了丁氏听,然后叫过小丫鬟,将那包夹竹桃的粉打开给丁氏看。
连瑶只觉得她说的话煞是添油加醋的,故意将事情说的夸张了,就好像她亲眼看到银钏在药盒里投毒一样。
丁氏一见这包药粉,立即气得一拍桌子,冰冷的眼神看向本就已跪着的银钏,开口就骂道:“你竟这般恩将仇报,我们连家待你不薄,你居然还做出这般狼心狗肺、谋害主子的事情来”
银钏听得身子微微颤抖,朝丁氏不停地扣着响头,嘴里冤道:“太太明察,奴婢真的没有给四小姐投毒。连家待奴婢恩重如山,奴婢自当做牛做马服侍各位主子,怎么敢存那般歹毒的心思?请太太明察,奴婢真的是冤枉的。”
连瑶看银钏那般重重地扣着响头,又望向还怒气冲冲地丁氏,上前轻道:“母亲,银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