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霉就倒霉第11部分阅读
倒霉就倒霉 作者:rouwenwu
转瞬之后在天空盘踞成眼!
那乌云汇集而成的庞大眼瞳内云层迅速翻转,雷光隐隐可见。我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突然好想再看看小黑,记得我住的是山的南面,正要转头面向南方,一道无比闪亮刺目的霹雳冲破天际而下,正中我的身体!
来不及思考,不觉得疼痛,我自己看到自己化为烟尘,弥漫盘旋,三片金色的羽毛碎片,零落散于其中。
耳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于镜的声音,他的话与其说是哀悼,不如说是对我一生的评价,只听他长叹一声,
“古人没有说错,马善被人骑,人善被雷亲。”
(完)
后记。
身体烟消云散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吸力突然笼罩住我的全身。我的魂魄竟然被拉了过去,这感觉好熟悉!莫非是?
果然,于镜手掌上的,不是何筒的魂灯是什么!
闪着幽暗的光,将我的魂魄牢牢吸附于其上。云钗长袖一挥,将那还未来得及消失的金色闪亮碎片卷了起来,手掌一翻,那炼丹炉顶上打开,一股脑把东西全送了进去。纤纤手指向天而立,顿时引来天火,炼丹炉熊熊火焰,开始炼化。
我正看得发呆。
于镜拨动平台的一处机关,整个平台下陷,带着我们和那个炼丹炉一起沉入台下。
于镜闭目养神,我也只能等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柱香时间,云钗双手在胸前交叉,似是收功。炼丹炉开,什么东西飞入她的手掌。
于镜难得紧张地问道,“如何?”
“总算是成功了。”云钗擦擦头上的汗,似乎大耗功力,她给了他两粒金色的药丸,“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说罢,她捻了个诀,盘腿调息。
我很想问问怎么回事,但是于镜已经走到暗室的另一侧,示意我不要打搅云钗,“我有礼物送给你。”
他打开门来,指指那用白色毛毯遮盖的床铺,伸手揭开。我实在很想说我都这样了,你以前许的被子枕头什么的就不用麻烦了,
可是我被我看到的一切惊呆了。
毛毯下木然躺在床铺上的那个人,不是我吗??
我飘近了些,可不是,除了眼神呆滞像个洋娃娃,他连眉毛都没一根长错地方。
“吃惊么?”于镜笑笑,“你以为我是随便把别人性命拿去做交易的傻瓜么?只要我是平心崖掌门一天,就不能任由我的弟子被别人鱼肉。我早已经考虑清楚,如果典墨与你成功换魂,那么你的身体还是会被天雷所劈,到时候不论你是死魂还是被换到他的身体,我都可以用这具你自己血肉做成的备用身体让你回魂。”
你为何会有我的血肉?
于镜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记得典墨射过你一箭么?那时候,我回收了箭头和你流下的那些血液。放心,这个身体,是完完整整的你,决不会排斥你的魂魄。”他突然笑笑,“本来最大的问题是如何收纳你被天雷击破的魂魄,结果天意让我得到了何筒的魂灯。李梳,你真是命不该绝。”
我听得愣住了。
于镜指指躺在床上的身体,“不过现在这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肉体,无法融入你的魂魄。可巧的是,云钗愿意帮我们,把那是被击碎的金色羽毛重新炼化为增加功力的丹药,虽然不可能像过去那么强力,不过应该也有几分可用。”
于镜突然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安静之中,我听到急急的脚步声,杂乱无章,完全不似修道之人。那声音飞快靠近,每一下,都似踩在我的心上。我知道是谁,我们都知道。
但我们都安静地站着,一动不动。
于镜面前的空气中呈现出字迹,“有你肉身的灰烬在上面,他不得不信。”
我还没有来得及想想,只听外面撕心裂肺的一声凄厉的哭号!
穿过深深的地层,一直传到我的耳边。
那是我的名字,喊的是我的名字。
我是不忍,可是魂灯不动,我的灵魂却也是不能动。而且,我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出去见他。
于镜站在身边,手里拿着两颗闪动金色光芒的丹药,慢慢喂给那个木偶一般的身体。
做这些的时候,他突然说道,“你想见他么?”
我无法言语,只是摇摇头,不想,起码现在不想。
“你是不是喜欢他,又害怕他,不敢见他,怕再被他骗?”
也许是,我点点头。
“我来帮你做决定吧。”于镜笑道,手掌上的魂灯突然发出夺目的亮光,一个小小的红色符号,印上我的魂魄,旋即深深刻入,“这魂灯,真的很好用,我刚刚已经给了你一个的暗示,从你魂魄附身开始,你将本能地害怕他。如果有一日,你对他的思念突破你的害怕,那么你就知道你离了他不行,你们就可以在一起幸福快乐。”
说毕,他将魂灯轻轻移动,我一失神,魂魄似乎被吸入了广阔的黑洞。深入身体每个毛孔的强烈震动传来,一瞬间,仿佛窒息的痛苦,然后,就像刚出世的婴儿呼入第一口空气,我剧烈咳嗽,真实的痛苦,是我的身体!还没等我思考目前状况,下一瞬间,小黑对我的欺骗带来的伤害无限扩大了,而我想要见他的愿望似乎开始隐藏沉睡。那哭泣着的呼喊从让我心酸变得让我心慌,我开始想离开平心崖,逃到一个没有这个人,没有这个声音的地方。
于镜满意一笑,“你向北走吧,隐入深山布下结界,去一个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至于我吗,现在去处理一下外面那个要发疯的家伙。”
说罢,他把红色宝玉抛还给我,头也不回地走了。不一会,外面的悲泣恸哭之声停止,一切安静得不真实。
我看看手头的那块宝玉,想了想,贴身藏好,走出内室。
云钗还在闭目调息,洞内寒冷,她吐气成霜。
我拿起刚才搭在这身体上的毛毯为她披上,然后向外走。
身后传来低低的叹息和一声喊,“李梳。”
原来她醒着。
我恭谨地停步,“师姐,不,云姑娘有何吩咐?”
“虽然真是浪费,但是,唉,就看在你给我披上毛毯的份上,我就送你一份离别赠礼。”云钗左手一扬,三粒金色丹药落入我的手掌,“这就是用那金色羽毛炼化的丹药,每粒都有一两百年不等的功力。最好的那两粒共有五百年的功力,我已经交给于镜给你服下。这些是我刚刚私藏的,我们有缘一场,你就拿去吧。若是寂寞了,找个有灵性的动物给它服下,让他人化,陪陪你照顾你好了。”
“云姑娘…”
她摆摆手,“别说了,炼化妖物的损伤还没有复原,你在我改变主意前快走吧。”
我对她深深鞠躬,离开。
洞外是一片蔚蓝天空,北方的深山,好罢
倒霉就倒霉 反正我倒霉(倒霉就倒霉之续) 第1章
章节字数:6073 更新时间:070221 11:55
反正算我倒霉
1
宁可三岁没娘,不愿五更起床。
我挣扎着从温暖的被窝爬起来,心里反复念叨着这句话,越念越觉得这该是句至理名言。
那讨厌的敲门声仍旧是不急不缓,带着奇妙的韵律,在这空旷的山谷回荡。
究竟是谁啊?等我的头脑终于些许清明的时候,这个问题跳了出来。
这个山谷人迹罕至,现在又是寒冬腊月,别说路人了,动物都少见。要不是我那坚持在此修仙的师父还算良心没有完全泯灭,记得偶尔施法弄点食物来的话,成仙路上我多半先他而行了。这么个穷乡僻壤,这样的深更半夜,怎么突然响起敲门声了?
伸手把外衣拖进被窝里,我躺着穿衣从记事起就跟随师父修炼,二十年来我从未离开过这个山谷。除了师父的几个师弟时而来找师父喝茶和偶尔迷路的樵夫猎人,再没有别的客人来这里(寻仇的倒是不少)。
我的师父平日极其懒惰,他对我做过的最像师父的事情,大概就是小时候耐着性子教我识字然后就扔了大堆书过来让我自生自灭。我这么聪明当然不会浪费精神去看那些艰深的道法书啦。后来,师父发现我热衷于把这些书当作烧烤的主打燃料,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非常干脆地就放弃了教我修道成仙每每索性坐下来和我一起吃,时不时还提出一些佐料上的改进意见。再后来,大概师父吃腻了烧烤,扔过来的书变成了志怪小说和演义。让我白天看晚上讲,美其名曰检查功课。我的责任也从烧烤贩子变成了说书人。听说山外的城镇就有说书人这种职业,我应该可以胜任才对。等我日后实在受不了这个无所事事,整日发呆的师父,我就去城里干这行好了。
总之我法术什么的全没学到,神经却被师父折腾得极其衰弱,夜晚睡觉总是很警醒。何况寒冬的午夜特别宁静,别说是个人踩在雪地里的咔嚓声,就连雪花落下的咝咝声都清晰入耳。但今夜在敲门声响起前,我却睡得非常安稳,丝毫没有听到什么声音,而且现在就算我仔细聆听,也完全听不到人声。
我背脊一阵发寒,该不是什么山灵精怪吧?
冰凉僵硬的手指折腾了好一会才套上靴子,我站起来,向双手呵口气,心里暗自埋怨师父,平日勤于偷懒,惰于修仙,偏偏昨天下个决心要闭关。我原以为他是去石洞学狗熊冬眠了,现在看来他的动机可能不单纯。搞不好是算到了会有祸事,所以避开了。我幽怨地朝着山洞的方向看了一眼,想象着师父在里面呼呼大睡的样子敲门声持续着,看来不论来者是谁,他是铁了心要进来的了。也罢也罢,有事弟子服其劳,有祸弟子背黑锅。
带着这个深重的觉悟,我燃了桌上的油灯,几步走到门扉前。双手刚搭上门闩,敲门声嘎然而止,我的心脏伴着突如其来的安静漏跳了一拍。没事,没事,我安慰着自己。深呼吸了一口气,我用力把门推开。顿时,刺骨寒风卷着纷乱的雪花扑入了我怀里,骤寒让我一个激灵。条件反射似的,我顺手就想把门立刻拉上。但我的动作稍微慢了一点。一只在这昏暗房间里白得耀眼的手轻轻扶上门扉,动作温和细致,令我的双手违背我的意愿放开了门扉。同一时刻,这手的主人,一位颀长的年轻人如同被寒风吹入房间般,轻快地进入,嘎吱一声,房门随即在他身后悄然掩上。
我慌张地退后两步,腰猛然撞到了桌子角,好痛!平时我一定会叫得死去活来!但现在不是呼痛的时候,抓起桌上的油灯权作武器,我让油灯薄弱的光落在他身上,来者相貌俊秀,白裘玉笛,长发飘飘好个超凡脱俗的年轻人!慢着,我想起我看过的那些志怪小说,这个场景不是很熟悉吗?“某日,大雪纷飞,狐妖幻化人形,求宿于山里人家……”可不是我眼前这一幕?“来人生得俊美无双,顾盼之间,勾魂摄魄……”这可不是我眼前这一人?狐妖,他是狐妖!在我思考的瞬间,他明亮的双眸也在看我,然后他的目光越过我,在房间里游走一遍,仿佛很满意地收了回来,躬身一揖,“小生贪慕此间雪景,迷路于此。身体困乏,望能在此借宿一夜……”
我在心里暗自叹息,多么老套又漏洞百出的说辞啊。说什么贪慕此间雪景,此地方圆几十里都是一摸一样的雪景。说什么迷路于此,能从山外轻松穿越几十里至山谷内部来迷路,那也当真了得。说什么身体困乏,我看他神采飞扬,连脚下的丝质软鞋都闪闪发亮。不过,如果他当真只要借宿一夜,那当然没问题;万一不是,冤有头,债有主,和他有仇的若是师父,那就不要把帐算到我头上。
迟疑了片刻,我试探着说,“如果你要找的是我师父‘不思’道人,他就在小屋背后的石洞里冬眠,呃,修行。你从后面出去左拐,石洞就在那里。有长藤掩盖的地方就是洞口。我只是他的徒弟,他做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无关。”
我热心详细地一口气供出了师父的所在,而且撇清了利害关系。不要怪我啊,师父你法力高强,一定能逢凶化吉,无往不利,最次也不过提早登仙录而已…
“原来是在此修仙的师徒二人,失敬失敬。小生决无打扰两位的修炼的意思,只希望能在此借宿。”他再三强调。可是我不信,因为我提到不思师父的名字时,分明看到他深黑的眼眸中闪现一抹亮色。根据书上的说法,狐妖聪明绝顶,极其难缠,更是从来不肯吃亏,不如顺着他,免得自讨苦吃。一念及此,我立刻换上副讨好的笑脸,“既然有缘相会,自然来者是客,请让我一尽地主之谊。”
领着他来到火炉边,我殷勤地为他扫干净烤火凳上的灰烬,垫上干净的座垫,甚至端出茶叶给他泡了一杯。他微笑着接受了,喝了一口后,啧啧称赞我泡茶技艺了得。我谦虚地接受了。等我反应过来其实我们的茶叶上上个月就已经用完,现在茶罐里面的是随意捡来敷衍视线的枯藤叶,那玩意儿泡出来的茶比潲水还不人道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拎起拨火棒,我把快熄灭的炉火拨得亮堂了些,先开口了,“兄台贵姓?”
“小生于镜。”他的回答又快又干脆,口吻亲切得叫人不安。
于镜,姓于。我的大脑飞快地过滤着那些年年来找师父的各路妖魔人物,讨债的闹事的寻仇的,他们的姓氏我全记得,好像没有姓于的。不过还不能太放心,谁知道他是不是新近和师父结仇的人。师父别的不会,与人结仇的功力倒是一等一的强,尤其擅长仇上加仇。因为他喜欢把前来寻仇的人扁个半死,然后踩着面目全非的仇人的脸高歌什么“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看就他那做法,小仇也会被做大。
在我发呆的时候,淡淡的清香袭面而来。我深吸了一口,心里奇怪为什么人们要用狐臭这个词,这只明明这么香。于镜微微笑着倾身向我,“小哥贵姓?”
我警惕了。这是个我绝对不能回答的问题。我在书上看到过,名字对妖魔而言有特别的意义。妖魔询问人的名字,而人又透露名字给妖魔知道,这举动是一种结缘的承诺,和交换定情信物差不多,意味着今生今世都要受彼此的束缚。所以当妖魔开口问你名字的时候,你千万不能主动透露给他们,就算随便编造的都不行。尤其是,在你并不想和他共度一生的情况下。
“名字不过是个称呼,人生苦短,不知也罢。”我极力模仿着师父在外人面前高深莫测的样子。真是难为我了,拿着拨火棒灰头土脸的样子实在很难高深起来。
于镜的表情似乎有点失望,但他还是轻轻一笑,“小哥真是与众不同。小生佩服。”停了一下,他又说,“不愧是不思道人的高徒……”
凭我对师父的看法,我觉得他是在讽刺我,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你果然是找他的!”我手腕一翻,手中的拨火棒直指后门,“他就在后面的石洞,请,请。”
“哪里,我和不思道人素昧平生。到底小哥你为什么坚持认为我是来找他?”他澄澈眼眸底一闪而逝的光芒是什么,炉火的反光吗?他将头枕在自个的手臂上,偏着脸兴致昂然地看着我。
我呐呐地说不出话来,干脆撂下拨火棒溜到客房去给他铺被子。
打开衣柜,里面唯一的被子是我趁着前几天好天气的时候刚晒过的,又软又蓬松,闻一闻还有阳光干燥温暖的味道残留在上面。好可惜,年年我晒的被子都是被师父拐了去盖,难得师父发神经跑去闭关,原以为今年终于轮到我盖了,现在看来只好便宜他。
改天我要叫师父算算我是不是当真和晒过的被子无缘,是的话我也懒得再晒了。
正当我抱着被子自怜的时候,耳畔突然响起呵着热气的声音,“小哥?”
突然的耳语吓了我一跳,一侧身,发现于镜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那一声就是他低头在我耳边说话。我一向自诩听力敏锐,却完全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连师父的脚步都瞒不过我的耳朵,但我却完全察觉不到他的行为。我不禁担心起来了,该不会这狐妖的妖术比师父的道法等级更高?
“于,于兄……”我结巴了好一会,才抖出几个字。
“小哥,这被子可有什么玄机?是否凡人不宜?”他的表情很正经,眼里却盛满笑意,大概是我死拽着被子不放的样子很可笑。
我真想点头说是,可是跟狐妖说谎的下场是什么,我可不想亲身体验,罢了,罢了。“当然不是,我只是抱抱看它够不够软。”
于镜不语,但眉眼带笑地从我手中接过,准确说是拗过被子来自个抱着,试了试手感,“很软很舒服。”说着,他还用力拍了两下,被子嘭嘭作响,盖起来一定很爽,我真想哭哦。
于镜走了两步,又倒回来,“小哥,我睡觉的时候不喜欢别人打扰,你不要进来哦。谢谢你的被子啦。”
“不…客…气…好好休息…”说罢,我游魂野鬼般晃回了自己房间。离开太久,我的被子已经是又阴冷又湿重了。好惨,我真的好惨。我颇悲壮地用自己的身体重新温暖着床铺,心里想着于镜现在该是多么舒服地裹着那床晒过的被子,浑浑噩噩地不知怎么就睡着了。
然而习惯是顽固的,虽然半夜被吵醒,我仍然在天微亮的时候就醒来。跌跌撞撞跑到屋外洗漱的时候,我心里期待着这个狐妖像书上写的一样,天亮时就已经悄然离开,最好还留点感激我收留的纪念物什么的。
但我的希望因踩在门坎上那咔地一声破灭了。于镜站在门口,看着我,笑得阳光灿烂,“早啊,小哥。”
我吐出含在嘴里的水,连忙回答,“早啊!这么早就打算离开了?”
于镜的笑容更加灿烂,“是啊,我本打算天一亮就走……”
等等,本打算是什么意思,现在你打算怎么样?!
“可是啊,昨夜这么大的雪,四周白茫茫的一片,怎么走的出去?”
笑话,这雪又不是今天才积的,现在你走不出去,那你昨天怎么走进来的?想归想,我可是不敢说出来只有不祥的预感在心里一圈一圈地扩大。
“所以,”他定定地看着我,“我只能在这里多叨扰两天了。”
这一叨扰,就是两个月。
于镜吃素。我觉得很奇怪,居然也有不食肉的狐,我和师父两个修行者都照吃不误呢。难怪他长那么瘦。不过这是好事,我被他吃掉的可能性几乎可以排除了。
于镜嗜睡。除了他来这里的第一天,以后他都是睡得早起得晚,白天时时发呆。他的懒惰和师父比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天气好的时候他赖在窗口打盹,下雪就干脆窝在被子里呼呼大睡。他那慵懒的样子实在浪费了他的好面孔。就我看来,他的人生真是无趣。
于镜醒着的时候,这种时候可真的不多,就会看着我。我砍柴,他看,我烧水,他看,我做饭,他也看。有时他兴致来了,就会和我闲扯一些山外的事情。不过,于镜绝口不提自己的事情,除了他的名字,我对他可以说是一无所知。慢慢地我也不那么怕他了,因为说到底他也没怎么给我添麻烦。食量比师父小,也不像我师父那么挑剔,而且吃素的他绝对不会和我抢肉吃,实在是比我师父好养。
雪,开始慢慢化了。开始只是一点点的软化,很快雪水便汇成小溪流淌。大地的黑色一天一点地扩大。我心里想着,他是会离开呢,还是会再编造一个理由留下?
立春前一夜,于镜一反常态居然没有早早溜上床去打呼。于是我们就坐在火炉前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感觉很像是他初来那一晚。他看上去心情不错,嘴里还哼哼唧唧地不知是什么乐曲。我集中精神拨着火炉里的炭火,让它更旺些。于镜无聊地打着哈欠,看着我。过了好一会,他突然问道,“你师父什么时候出关啊?”
我心里一跳,紧张得竟把手里的拨火棒给折断了,想着该来的总是要来,“师父,大概就是立春前后出关吧。”
于镜哦了一声,又不再说什么了。
我鼓足了勇气,“你确实是来找师父的吧?”
于镜偏着头看我,他的表情很难找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末了,他终于点点头,“好吧,看你这么执着的份上,我就告诉你,我是来找人,但不是找他”
“可是当时你说你只是借宿骗了我两个月,你良心何安?”我有点胆战心惊地指责他的欺骗
“反正你压根也没相信过啊所以即便我有良心,也不会不安”他打了个呵欠,起身朝着客房的方向去了走了不远,那脚步声又倒了回来,“那,这个给你”
一支晶莹剔透的玉笛伸到我面前,他来的第一夜我就发现了他腰间这枝玉笛,就算以我浅薄的见识,也知道这绝非凡品整支玉笛浑然天成,毫无瑕疵不仅完全看不出雕琢的痕迹,甚至没有接口的细纹书上说玉是有灵性的宝石,对修道之人来说,有良玉加身的意义更是不同这样的宝物,要送给我,为什么?
恐怕很少有人能抵御宝物当前的诱惑吧?尤其是在宝物离你鼻尖只有一寸的时候。我立刻伸手接过来它来。手感温润舒适,这该是玉中的极品吧但是一想到它的价值,我又迟疑了,若是报答我两个月来照顾的饯别礼我还可以理解,可是他摆明没打算走嘛,“为什么要给我?”
“你的不是刚断了吗?凑合着用吧。”
我半天没反应过来,我的?断了?凑合?一低头正好看见灰不溜秋的半截拨火棒插在火炉里……于镜,你暴殄天物也要有个限度吧!!!!!
我站起来,二话不说把玉笛系回他的腰间。本已经打算转身离去的于镜停下脚步,似乎对我的行为十分不解
“笛子是用来吹奏的!”我强调。
“我不会。”他轻松地回答。
“不会你带着做什么?”
“就等着人请我吹的时候,我好拒绝啊。”他无辜地眨眨眼,“可是我住了两个月,你都没有请我吹我一次。”
我说不出话了,突然发现和这个人说话纯粹是浪费我原本还有点意义的时间。如果我还有话愿意跟他说,那就是,于镜,你快点给我滚吧!
这个下午,气温陡降,于镜照旧早早窝进被子里,嘀嘀咕咕地叮嘱我关好外边的门窗,万万不可害他伤风着凉于镜笑容甜蜜,但却不知为什么比那外面刺骨的寒风更吹得我满身起鸡皮疙瘩,真是怪事我在火炉边打发着时间,快入夜的时候才小心地关着一扇一扇大窗子,一边想着这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该关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音重重叠叠,大约十来人。我心里一沉,会聚众前来这个偏僻之地只有一个理由,寻仇。而且我很清楚,这次来的不是普通人。通常而言,脚步如果杂乱无节拍,来的必然乌合之众;脚步若是轻浮无力,来的必然是委琐之徒。但这脚步声虽轻得有如秋风扫过树梢,但节奏舒缓,必然是默契十足的修道者。
根据我的耳力,这些人应该还在数里之外。师父闭关不出,我替他看房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现在还是三十六记,走为上策!转身欲走,突然想起这里还有一个于镜,不过他和师父无关,不必管他也无妨吧?可是,转念一想,他是狐妖啊,那些自命正道的家伙应该不会放过除妖卫道的机会吧。作为一个食客,于镜其实也没给我惹啥大麻烦,这种时候,不通知他一声于情于礼好像都说不过去。
倒霉就倒霉 反正我倒霉(倒霉就倒霉之续) 第2章
章节字数:5441 更新时间:070221 11:57
也罢,三步并作两步,我飞跑进客房。说起来,一方面由于于镜强烈反对我在他睡觉的时候冲进来打搅他,另一方面我与他相见生厌,因此自从他住进我就没有再进来过了。我大呼小叫直奔向于镜大床,他似乎睡得很熟,一动不动。
“于兄,于兄?于兄?”我连叫了三声,他毫无反应。
这混帐,干嘛有敌人来的时候睡这么死!你这狐妖做假的啊!我靠近了些,提高音量,“于镜!!”他还是没有反应。奇怪,能睡得这么死么?
我走到他床前,伸手拍拍他的脸,好冰啊!盖着我新晒的被子还能这么冷?
“于镜,快起来!”我拉他的手臂想拽他起来,他手臂竟然无力地垂下来。
一个念头闪过我的头脑,“他该不会是,该不会是死了吧?!”
我伸手一探被窝里,好冷,完全不似有体温的样子。
我立刻拿出年年检查上山寻仇的人死活的一套办法来检验他。
胸口,没有心跳,没有体温。脉搏,也没有跳动。颈动脉,不跳了。股动脉…不用麻烦了吧,瞳孔…翻瞳孔好恐怖还是算了。总之,于镜他现在绝对绝对是(有大群人正在赶来寻仇的时候说这话好像不吉利)…反正不是活着!
镇静,镇静!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他怎么会现在突然死掉,刚刚明明还好好的。
怪事年年有,今春特别多!
不及我细想,前门砰得一声自动开了!
完了!我怎么在这个当口发呆!错过了逃走到良机!都要怪于镜,要死什么时候不好死,偏偏这个时候给我挺尸!
伴随着寒风,一个清晰沉稳的声音自外面传入,“妖道!还不快出来受死!”
唉,不是我说这些自命正道的人物,每次出场都是这句。难道没发现在古往今来的小说里,讲这句台词的人往往活不长吗?不过…这次师父闭关,活不长的人十有八九会是我吧。
罢了,罢了,人就是要会认命才行。我鼓起勇气,慢慢走出客房,正看见门口有七八位道士打扮的人物一列排开。以我的修为也知道,我和他们完全不是一个等级的人。
“你就是妖道不思?”似是领头的那个黄衣道人疑惑地看着我。
“我是那个妖道的弟子。”
他上上下下看了我一番,“你师父呢?”
另一个褐衣道人接了一句,“师兄,他也不似善类,小心是不思妖道的化身。”
我不是善类?天地良心,我从小要养活师父,现在还要养活于镜,这还不善良啊,我都能够上二十四孝了吧?我是师父的化身?我那懒得要死的师父恐怕宁可被杀也不会花力气去作化身!所以我讨厌正道人物,人都不认识就来寻仇!
对了…不认识…他们不认识我师父…我头脑里灵光一闪,有了!
“各位道爷…你们终于来救我了…我盼到这一天来…呜呜呜…我真是太…”我往地下一坐,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意思?”那个黄衣道人狐疑地看着我,反而退了几步,看来我哭得太投入,连忙摸把眼泪说,
“我打小就被不思那个妖道抓到这里,给他做牛做马,生不如死…呜呜呜…日盼夜盼…就是指望有人来救我啊…”我声泪俱下地细数着从小到大的工作,这话有一部分就是我的真实生活,说起来格外流畅,哭起来也格外逼真。
“那他人呢?”黄衣道人口气稍微软化了点。
“天杀的不思道人…呜呜呜…已经翘辫子了!…居然逃脱了道爷们的制裁…真是老天没长眼啊!!!”
“他已经死了?”黄衣道人吃了一惊。他周围的道人也开始嘀咕起来,“也可能,快两个月都没听说他出来闹事了。”
那个褐衣道人紧盯着我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既然那么恨他,应该不会埋了他吧?”
“那个自然,我当然是任由他的尸身躺在他房里。”我就知道他们不会那么相信,幸好客房里有现成的尸体拿来用,于镜,你死得真及时!
黄衣道人似乎想进来,褐衣道人一把抓住他,“师兄,小心屋内有诈!”然后他吩咐我,“你去把他的尸体拖出来,若真是死了,我们只带走他的尸体,也不与你计较。”
“好!”我欢天喜地跑回客房,站在床前,看着于镜安然平静的俊秀面容,一种罪恶感油然而生。这样做,似乎有点不太好,但是我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尸体摆在我这里也是无用,不如拿给他们交差,也救我一命,一石三鸟,于镜你若是地下有知也该原谅我。
我用被子卷起于镜,反正这被子我以后也是不敢再盖了,索性做做好人给他吧。费了好大功夫,我把于镜抱起来,好沉啊!于镜看上去纤细,没想到其实相当结实,大概平日他衣襟飘飘显得瘦已。
唉,人都死了,想这些做什么,我心里默默念,“于镜啊于镜,你在我这里白吃白住一个冬天,现在是你做贡献的时候了。我们平日养鸡养鱼都是如此,这是自然的规律,你就想开点吧。如果师父出关及时的话,我会求他去把你的尸体夺回来的。”
我半拖半抱地把于镜弄出房外,放在地上。“各位道爷,这就是妖道不思。”
褐衣道人走到跟前,疑惑地看着倒在地上,卷在被子里的人形,“让我看看他的脸。”
“好。”我答应得虽然痛快,但心里着实不安稳,不管怎么说,于镜看上去比我师父要年轻几岁,不知道能不能敷衍过去。但现在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我伸手拨开他散落脸颊的长发,“看吧。”
站得最近前来检查的褐衣道人突然发出了一种,我以往坚信绝对不会从修道之人口中发出的,歇斯底里的高喊!震得为数不多的冬鸟满林子乱窜!我心里暗自懊恼不能用弓箭弄几只下锅。
其他道人大概是以为他中了埋伏或是什么,一齐涌来过来,下一刻,刚才的单人高喊秀发展成了群众性的,集体性的惊叫秀。这震耳欲聋的威力,恐怕连林子深处的狗熊都得挪窝了。
“是,是他!”
“没错,肯定是他!”
“他怎么会来这里!”
“这是计谋,肯定是计谋,快退,快退!”
我还完全没反应过来,这群人刷地一声,全部不见了。这个山谷,又变回空寂安宁的原样,只留下站着的我和躺着的于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根本摸不到头脑。唯一能清楚的就是那群道人似乎是被于镜的脸给吓走了。他长得这么恐怖吗?我俯身抱起他的肩膀,低下头仔细看他,头发乌黑,鼻子挺直,眼睛明亮,嘴唇红润,哪里恐怖了?就算现在他已经…也不算难看呢。
等等,等等,我刚刚想什么来着,嘴唇红润前面那一句,眼睛明亮,眼睛明亮……我再度低下头,我那从没见过面的妈呀!于镜不仅睁开双眼,而且还在对我微微笑!
我向后一蹦好远,“诈尸啊!”
于镜三两下把被子一掀,轻松地跳起来,步步朝我走过来。
“别,你别过来,你刚才不是死了么?”我连连向后蹦,姿势自然地让路过的兔子都要自惭形秽地去撞树。
“死?别傻了。我都不知道要怎样自己才会死呢。”于镜的眼光在我身上转悠,不怀好意那眼神像透了山下猪肉铺老板家养的大黄狗,每次一看到我非要追过五条街不可但于镜的眼神除了猎食外还有点别的什么在里面,藏得太深我看不清楚而且,现在可不是给他看面相的时候!
“可是,刚刚你明明…”他越靠越近,暗香浮动,害我有点结巴了
“刚刚你的一举一动我都很清楚哦。”于镜截断我的话,“先是在我身上摸来抹去的!”
“我只是确认你是死是活啊,是纯学术性的不带个人感情的举动!”
“然后出卖我的肉体给那些人。”
“这话不能这么说……”我开始觉得百口莫辩。
“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被人利用过。”于镜十分委屈地瞪着我,我突然有感觉,他这话的潜台词该不会是从来只有他利用别人的份吧。
“但是,但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啊!”我强调,通常我说这句话的时候,师父就会说句“你都有办法那还要为师做什么!”然后放过我了。
“你要负责!”于镜自顾自地继续说,根本不甩我。
“什么?”
下一刻,于镜展露出非常灿烂的笑容,我一时看得发呆喃喃说不出话来,他趁我不备,闪电般拎住我的衣领,“所以,跟我走吧。”
这…这是…这到底是什么逻辑啊!
我有非常非常不好的预感,也许我刚才被那群道人抓走都会好过被于镜带走。
这于镜不但诈尸,而且还发疯!
我连连后退,想要和于镜保持一点起码的安全距离但是完全没用,我退一步,他进三步,而且气势汹汹杀气腾腾那阵仗,浑似我杀了他一家老小连宠物狗都没放过一般苦大仇深,看得我浑身鸡皮疙瘩乱冒
“于兄,你你你冷静一点”我的背已经抵到墙壁上,退无可退,连忙双手抵住于镜的胸膛,“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于镜整个人贴了上来,带着些微的香气,缓缓伸出双臂将我围住(什么,你还没了解现在的情况?!看过包饺子没?我现在的状况就是那馅)我被困在他投下大片的黑影中,只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落在我的耳畔,带来阵阵的背脊酥麻“好啊,”黑暗中听到于镜轻轻的笑声,“我们就来好好说说”
既然要说,那你干嘛压过来,害我的后背被墙上的石头咯得发疼?我很想发发牢马蚤,不过现在正和他较劲,没空说话不过于镜那家伙,看上去一个文弱公子,哪来这么大力气啊?!当我兵败如山倒,郁闷地猜想或许我会被他压成贴在墙上的壁画时候,才开始考虑现在喊大爷饶命还来得及不?
突然,我灵敏异常的耳朵,听到非常清楚的脚步声,这种慢吞吞的,走三步退两步的步伐声,除了我那师父还能有谁?救星终于来了!本来已经要放弃挣扎的我立刻拼了命扑腾起来,嘴里大喊着“师父!救命呀!”
于镜说了句什么,没听太清楚,总之不可能是祝福我师父身体健康的话,然后他稍微离开了一些,但左手还是拎着我的衣领我偷偷看向他,他的表情还是轻松如常,但右手却轻轻扣击着悬在他腰间的玉笛我开始怀疑那玉笛该不是他的武器吧?早知道就不要还给他才好
那懒散的脚步声向着门这边过来……中途突然又拐向厨房……一阵噼里啪啦翻东西的声音之后是淅沥哗啦吃东西的声音……然后那步伐声开始朝着卧室的方向……我一听不好,这样下去他铁定一睡不醒,估计我再叫救命他也不会管,当机立断使出了吃奶的劲头高喊“师父,着火啦!”
半秒钟后,一张睡眼稀松的脸出现在门边没错,这白白糟蹋好面孔的要死不活的表情,就是我的师父不思专用!他打着呵欠看向这边,“哪里失火了?”
“师父啊!!!!”我从来没有这么期待过他的出现,就差没有老泪纵横了!看见他的时候猛力挣扎起来,于镜大概怕伤到我,放开了手。我飞一般地跑到师父身后,“救命啊!师父,有人抓我啊!”
“啥呀?”师父懒洋洋地用手揉揉眼睛,这才看向我,“徒儿,是你啊,为师修炼了一个冬天,口好渴,倒杯茶来吧”明明是跑山洞里冬眠去了,还有脸跟我说什么修炼!
“师父,你有没有看清楚,这里有人要抓我啊!”我拼命指着于镜,“你看,你看!”
师父看了于镜一眼,居然笑了笑,“是你啊?”
于镜但笑不语
“师父,你们认识?”我试探着拽拽师父的衣袖,“是仇人吗?”
“别开玩笑了,你可曾看过以息事宁人为最高宗旨的为师有过仇人?”师父一脸无辜,我大大地白他一眼!没仇人?年年后山都要多添的十几个坑里埋的全是土豆吗?
师父接下来的一句话更叫我吐血,“何况,虽然我被逐出师门多年,但也不可能和掌门师兄是仇人嘛”
“师兄?”我心里犯嘀咕,不是因为师父被逐出师门(他那德性不被逐出师门才是奇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