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错第31部分阅读
当时错 作者:rouwenwu
本是临近岁末,临安城里一年中最繁华热闹的时节,却因了这场战乱,满目疮痍萧条。
“吱呀呀……”一声绵长苍钝,古旧的门板被缓缓推开一半,冷风呼喇喇往里一通灌。
春儿双手稳稳地端了一个朱漆托盘,立刻反手将门合上。
盘中一只彩釉莲瓣式瓷碗里,热腾腾的一碗药,想是才煎好,一股股白气使劲往外逸散
着,随着她走路的步调,一道袅袅白气缠缠连连地在古旧沉闷的房中勾勒出一线灵动景致
。
“少主,主子该进药了。”春儿轻轻地走到离床一丈处,稳稳地停下来,看着段潇鸣疲
惫的侧影,轻声道了一句。
大战过后,他不曾一日安眠,除了昨日实在支撑不住,倚着泠霜微闭了个把时辰的目,
一直守在床前,什么也不做,只这样呆呆地看着她。
春儿每个三个时辰煎一副药,段潇鸣都不肯假手旁人,定要自己亲自一勺一勺给她喂下
去。
喂了,全吐了出来,再煎药,再喂,一如既往,未有半分松懈。
“春儿……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恨我至斯,连自己的性命也不肯要,再不想看我一眼,
再不愿同我多说一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连手上托盘里那碗药都凉了,段潇鸣忽然出声道。
春儿多时不曾听他讲过话,一开口,乍听之下,那声音嘶哑中带着浓浓的哀戚,她抬头
便看见床头柜子上一盏烛灯,柔和的光晕打在他脸上,单手撑着额头,一整天都未变姿势
,她黄昏时分进来点灯,他便叫她再去煎一副药来,道:“兴许是药力不够,说不定,就
这一副药下去,她便能好了……”
她静静地垂着头站在原地,视线落在那一碗药上,顿时觉得胸中翻江倒海,,眼圈泪意
泛滥,唯有死死地咬住唇,将那悲伤咽回肚子里去。
“怎么会呢,主子她,怎会恨您呢?”春儿再抬起头来,声音已回复了平静,只眼眶还
带着淡淡的红晕。
“我杀了她所有的亲人,害她国破家亡,害她生生面对这一切,她定是恨我入骨吧,所
以,要这样惩罚我……”段潇鸣忽然苦笑一声,目光落在袁泠霜脸上,眼神沮丧而落寞。
春儿静静地听他呓语一般地重复着这些话,忽然重重地叹出一口气,声音陡然一高,站
正了身子盯着袁泠霜的脸,道:“主子她不会恨您的……永远,也不会……”
段潇鸣缓缓地转过头来看着她,仿佛是在寻求保证,保证她说的是实话,保证她没有骗
他。
“主子她……是把您真正地放到心里去的,很深很深地埋着,怕被人知道,也怕被您知
道……”她微微偏开头去,眼角一滴泪落到药碗里,浓黑的药面里,无声地荡开一圈涟漪
来。
作者有话要说:偶邪恶地想,不然让二哥哥再活过来吧(殴)
介个,小段这么对不起小霜,总是要想点啥出来折磨一下他。摸下巴,让他为小霜做点啥呢?
废后宫?不准碰女人?介个问题,粉棘手。。。。。(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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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错》阿黎 v知君何事泪纵横(中)v
段潇鸣迟疑地伸出手去,终于覆上她的脸庞,轻轻地婆娑。
她还在,真的在,温热的身体,匀润的呼吸,他终于没有失去她。
这几日,战场的硝烟与尘埃一直还停留在他脑海里。
“把手给我!”他依然记得自己的眼底决绝。
可是,千钧一发,她竟伸出手来,狠狠地拍掉了他的手,她的衣袖舔过他臂上的护腕铁
甲,拂过他的手,绫罗锦缎在他手背上,如流年暗自淌过,细软无声,又声噪天下。
你要袁泠霜,天下不要。她对他说。
是的,天下不要你。可是,你又知不知道,纵使天下人都不要你,我却不会不要你!我
要的,是有你的天下,如果这天下没有了袁泠霜,那,我争来,还有何意义?!
“走!”她对他喊道。
在最后一刻,她要他走,一个人。她不跟他走,自她决定来,便没有想过要全身而退,
是么?
“我真的很残忍,对么?”段潇鸣拇指轻轻地描摹着她的眉眼,脱口而出道。以前,总
有人说他残忍,骂他杀人不眨眼。他都没有觉得什么,可是,今日,他真真正正地感觉到
自己是残忍的。他要她回来,助他劝降沈怀忠,拿下金陵城;他要她永远心向着他,不许
跟临安有任何瓜葛;他要她帮他去夺天下,却没有彻彻底底地想过,他要她去对付的,是
她的亲人,她的故国……
今日,他终于得偿夙愿,拿下了这锦绣河山,可是,他却分明看见,这轴鲜血染红的万
里江山舆图上,躺着一个她,紧紧地闭着眼,不肯醒来。
他的江山,浸透了她的血她的泪,正如人生初见,他的剑,沾上她的血!
这一辈子,他从来不认为谁没有谁会活不下去,在遇到她之前,他都对此深信不疑。可
是,当她将临到他的视线里,他知道,他错了,原来,这世上,真是有那么一个人,会让
你没了她而活不下去。那个人总是在的,只是,很多时候,总是遇不到。
这时光无涯的荒野里,不辨方向地走着,只消迟一刻,早一刻,或者偏了一点点,便不
会遇上了,可是,老天却偏偏让他遇见了她。
因为是她,他才会不顾一切,乱军之中单骑驰骋而去,这疯狂的举动,当时竟什么也没
有思虑过,到此时事后,方隐隐有点余悸。千军万马杀上来,又包围,他竟半步不退,杀
红了眼,狂啸一声,死士们都不禁胆怯。那时他在想什么?段潇鸣不禁问自己。
指腹婆娑过她的脸颊,哦,对了,是她不肯跟他走。
我说过,永不会弃你而去。
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相思?那是纨绔子弟无病呻吟的玩物,不属于他
这样的人。人道,此系南国树,最是相思。他抬头,只瞟了一眼,笑谓曰:平生不识。
真的是平生不识吗?段潇鸣兀自一笑。
母亲的忌日,他抱着她流泪,却不肯叫她看见。“他朝回了中原,我陪你,去给夫人扫
扫墓吧……”她轻轻地抿着嘴角,偎在他怀里,道。
纳克斯节的晚上,草原上的篝火,熊熊烈烈。那红衣少女到他面前,躬身向他伸出手来
。她偏头沉思了半刻,忽而绽出一抹明媚娇俏的笑容,道:“可是,我还是不愿意呢!”
出征前的那一晚,一室弥漫夜的静谧,寒露倾透他的衣衫,只觉得一阵暖馨,她挨身过
来,声音淡淡的,一如这凉薄的夜,道:“我总是要跟着你的,不管去哪里,都与你在一
处,你知道的……”
春儿的话,确确实实点醒了他。这个女子,是真的把他埋进心底去的,那样深那样深…
…
寸寸相思寸寸灰。而今,她却始终睡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不肯醒来面对他。他恍然觉得
,掌下这张脸庞,仿若原野上那接天的蔓草,这一刻还安安稳稳地在他面前,可是只消一
个火星子,转瞬之间,便能化作灰烬!
段潇鸣跪在病榻前,一滴眼泪凭空落到泠霜脸上,从眼皮子底下缓缓往下淌,凝着烛光
昏黄的一点晕彩,看去仿佛就像是从她眼里流出来的一般。
“你赢了 ,你比我狠,我认输了,现在,求你醒过来,好不好?”
正如那日院正所言,袁泠霜并不是真病,只是受不了刺激,才昏厥过去。段潇鸣放下话
来,无论用什么办法务必要将她救醒。于是一连四日,各种古方、奇方、偏方,无论是宫
廷内藏还是民间流传的,都被拿出来试了个遍。又以金针入|岤,刺激百汇等各大|岤,总之
是能用的不能用的,统统都用上了。
不知是药石灵验还是精诚所至,总之,到所有大夫都束手无策的第五天,袁泠霜奇迹般
地醒了过来。
那情景,与当日在拉沃,她跳马之后醒来的情景极为相似,亦是窗外洒进熏暖的阳光来
,薄尘漂浮,一室的安静里,他趴跪在床边,甲胄卸去了,只穿着衬里,双目微阖,发丝
凌乱。
泠霜似乎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猛地惊醒过来,满头大汗,一下子便坐了起来。
段潇鸣立刻醒了过来,猛地一睁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醒了,正面对面
地看着他。
“你醒了?!霜儿,你终于醒了!”段潇鸣怔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一把将袁泠霜抱进
怀里,那双手臂,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以示此刻的欣喜若狂。
泠霜的神智也已经回复清明。她一动不动任由他抱着,只一遍一遍地喃喃地重复着:“
他死了……他死了……”
段潇鸣轻轻放开了她,欣喜正在心头缓缓散去。
“你还有我啊,还有我……”他无力地道。
“他死了,他终于死了……就在那里,全身都是血,那么多箭射在他身上,得有多疼,
多疼?!”泠霜好似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一般,自顾自地说着,伸手指向床前,说看见袁
泠傲正浑身浴血对着她笑。
段潇鸣忽然觉察到她的不对劲,忙拿手捂住了她的眼睛,痛苦地嘶吼道:“不要看!不
要看!他不在那里!他已经死了!死了!”
段潇鸣重重地摇了她两下,终于让她不再狂躁,安静了下来。她的手抓在他手臂上,指
甲深深陷进肉里,他却不觉得痛楚,只觉得身体里五脏六腑都抛出一根钢丝来,将一颗心
顺着不同的方向绞着,绞着,生生地把这一颗心剜得支离破碎。
“他死了……你还有我……”段潇鸣轻轻地俯下头来,温热的鼻息喷在她颈侧。忽然觉
得掌心一片温热湿润,是她的眼泪化了开来。
“他死了,是谁杀死了他?”她的声音哽咽沙哑。
“是我……是我!”段潇鸣再也受不了了,死死地捂着她的眼睛,朝泠霜所指的方向吼
道:“他要报仇便冲着我来,与你无关!一点干系也没有!你听见没有!不许再想了!”
泠霜没有接话,许久之后,轻轻地拉下他捂她眼睛的手,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
字地道:“不是你,是天下。”
段潇鸣不禁为她深深地震撼,动容地良久无法言语,只觉得此刻,任何字句,都已经赘
仄多余了。
“一切都过去了,没事了……”他紧紧地抱住了她,将她整个身子都密密地圈在怀里,
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说服她,也同时说服自己。
泠霜听他喃喃的声音,如梦语呢喃,轻轻地垂下头来靠到他身上,闭上了眼睛,眼泪簌
簌而下。过去? 怎能过去?这就像微风乍起,水面荡起波痕,想要伸手去抚平那骤起的
涟漪,却不知,越是想抚平,就越是抚不平……
她深深地知道,这道伤疤,将永远地结在他们二人的心底,疤痕永远也平不了的。那一
点墨,已经淡在水里,缭绕 、褪淡,但纵使再淡,掩饰地再天衣无缝,那一杯水,也已
经不再是清水。
忽然一点轻盈的东西落到她撑在床板上的手背上,偏头一看,竟是那朵茉莉花。
这么些天,当日盛极怒放的这一朵清白小花,馥郁甘芳,熏得一室香馨,而今,却早已
枯萎残败了。昔日清甜的香气,已随了那一身洁白体质,堕落北风。
她俯下身去,细细拈起那一朵黯淡干瘪的苍黄|色小花来,那日,是他亲手从盆中掐下,
簪到她的发髻上,而今,花败人亡,两不知。
泠霜凝视着手中茉莉良久,忽然偏过头向段潇鸣看去,只见他正狠狠地盯着自己看,那
视线,却不是落在那朵残了的茉莉上,而是,因她刚才俯身的那动作而滑落衣衫的肩头。
那一片青紫的吻痕仍在,血红的那个牙印,而今早已开始结痂。
“现在,你还能说,这一切都过去了吗?没事了吗?”过去?她冷笑一声,你到底,还
是在意的!如果,真的可以这般举重若轻,将这一切视作烟云过眼,那,你此刻的眼神,
又说明什么呢?
“你别告诉我,在你让我回来之前,你不知道我跟他的事……”袁泠霜挑衅一般,微微
前倾过身子,在他耳边细语轻喃,说完,举袖掩嘴,格格笑出声来。
他在意的,只这一个眼神,便能看出,他早已认定了的。她不会去解释,清白与否,在
心中,一旦要用口讲出来,那还有何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问题是这样的,小段肯定是通过情报间谍机关知道小霜跟二哥有那啥的,然后,那个
牙印,小霜心灰意冷地以为他不会相信她跟二哥是清白的,也有那么点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非但不辩解,更甚者似乎还引导他去‘以为’,所以嘛,两个人心里肯定是要有裂痕的
啦~~~(好吧,偶承认,小霜确实是个别扭的孩子)至于这道裂痕,肯定是要去修补的啦
,至于怎么修补,肯定是又要狗血的啦~~~至于怎么个狗血法,还没有想到的啦~~~(殴)
总之呢,那个小段和小霜携手逛西湖的超级雷人狗血情节偶是不会放弃的,一定会写的啦
~~~至于是花好月圆良辰美景还是xxoo呢,偶还没想好,还有,要不要h也正在考虑当中
抬眼望楼下,好吧,乃们不要用这种凄迷平和滴眼神望着偶,蛊惑偶,偶知道乃们一个个
心里想的是啥。。。泪奔,为啥都这样不cj,为啥不能像偶学习一下?
(问:乃cj吗? 答:厄,介个问题,是个问题……) 1
《当时错》阿黎 v知君何事泪纵横(下)v
段潇鸣抬眼望她,呼吸越来越急促。泠霜知道,他很愤怒,不想再去看他的脸,索性闭起眼来
。
段潇鸣深深望她,沉重的鼻息喷在她颈侧。忽然,他猛地扯过她的手来,死死地攥着她的腕骨
,迫她睁开眼来看着他。
“你要我怎样?你到底要我怎样做,你才会满意?!”他忿恨之极,几日来的焦躁,忧虑,心
心念念盼着她醒来,只以为,她醒过来,一切都会好,她还是原来的她。可是,谁料到,竟是这
番景象!
“我要你怎样?我何德何能,有什么资格来要你怎样?”袁泠霜看着他,一通讥讽地冷笑。
段潇鸣看着她的样子,怒火中烧,这些日子以来,他何尝不是日日煎熬,难道他就没有委屈?
!她可以不体谅他,可是,此般嘲讽,却叫他完全受不了!
“在你的心中,我终是比不上他,对不对?”段潇鸣霍地站起身来,双目通红□,居高临下
俯视她。
他永远不会忘记,在最后一刻,她选择与他死在一起,而不是跟他走。
她之前说会等他,会在临安等着他来,可是,打从一开始,她就打算永永远远地离开他,压根
就没存过回到他身边的心思。
泠霜默然低头,始终不肯抬起眼来看他。
“他永远在你心上,纵使我做得再多,也抹不去他,对吗?!”段潇鸣颓然地后退两步,兀自
苦笑。
泠霜终于缓缓地从阴影里抬起头来,双目炯炯,直视他凌厉的目光:“他也永远在你心中,不
是吗?!”
段潇鸣悲愤地看着她,突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由浅笑变到大笑,终是仰天笑出来眼泪。他蓦地
将桌上那碗刚熬好的药狠狠地砸在地上,彩釉莲瓣式瓷碗应声粉碎,浓稠的药汁四处飞溅,一地
碎瓷,弄的满室狼藉。
他猛地看向泠霜,指着她肩上的伤痕,狂笑一声,恨道:“不是我不信你!是你心里,从来没
相信过我会信!”说完,再没有半分迟疑,大步流星而去。
泠霜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茫然地望着他消逝的背影。
丙辰年岁末,段氏定鼎临安。这座三百年的古都,历经战火烽烟之后,终于又恢复到安定。段
潇鸣在半月后召集临安所有仕宦豪绅,与京都父老约法三章,决不扰民。
后又下令善待前朝遗孤,但是袁氏嫡系一脉已经死尽,独独剩下一个袁泠霜。段潇鸣只得下令
厚葬袁泠傲与其后妃。
因为袁泠傲死于箭阵,后妃们又集体烧死在交泰殿,尸体全数焦黑莫辨,最后只得将这些尸体
全数入殓,与袁泠傲合葬。
此番段潇鸣南下是举着匡复晋朝诛除逆贼的旗号,这个逆贼,自然是指的在推翻晋朝之后擅自
称帝的顾氏与袁氏,所以,他自然不能将袁泠傲葬在原本的帝陵里。军中许多人都言,干脆将其
尸骨曝晒,以祭奠死去的兄弟。段潇鸣自然是不肯。最后,还是孟良胤站出来作了最后决断。首
先,他也不赞成将其曝晒,毕竟曾经是一国之君,这点体面不可不给他,袁泠傲在临安大族里的
威望还是相当高的,他如果在死后受到这种折辱,首先这批人就不会善罢甘休;再者,经过战场
上这件事,他已经切身感受到袁泠霜在段潇鸣心中的分量,就算是为了她,段潇鸣也绝不会答应
;最后,自古以来,明主明君,皆善待前朝遗孤,当年刘邦入咸阳,善待秦王子婴,到后来项羽
入了函谷关,却屠戮秦王室,引天下离心,因此,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不会赞成那些没有深谋
远虑之人‘辱尸’的下策。
这件事在段军高层之间,分裂成两派,各自相持,久久决断不下。
按着段潇鸣的意思,是要将袁泠傲按照帝王之礼下葬。这样做,虽然能安了袁泠霜及周朝旧臣
的心,但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段氏承认袁氏政权的合法性,那当初出兵的‘理由’就不攻自破
,完全站不住脚了,这无疑是在给自己脸上重重地掴了一个巴掌。
孟良胤为此又与段潇鸣大吵了一架。他不禁大骂段潇鸣太过感情用事,不管是他真的与袁泠傲
英雄惜英雄也好,还是看在袁泠霜的面上有一千一万个不忍心也罢,但是作为一个即将制御天下
的人来说,这些多余的感情统统是他通往帝位的牵绊,是要不得的!
两边一直相争不下,最后,终是由孟良胤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袁泠傲的墓|岤不变,但是降
帝王葬制为诸侯王葬制,将原本帝陵内修建的皇葬制的建筑拆除,将外面神道的牌楼,两阙,石
相生都降低一个级别。
袁氏自上上代起受晋朝册封为王爵,是异性诸王里权位最高的门第,这样做,倒也是合情合理
的。
一开始,以陈宗敬为首的一班有资历又功勋卓著的将领都反对,最后孟良胤舌战群将,终于把
事情平息了下来。
一个月后,袁泠傲被风光大葬。段潇鸣准许袁泠霜前去吊唁和祭拜,可是,她这次没有去。她
知道,全天下都在看着她,全天下,都在等她上演一幕好戏,可是,她却累了,只愿从这一片喧
嚣里淡去,再也无力粉墨登场。
他要她好好活下去,她会听他的话,这是他用自己的性命和骄傲换来的,她可以不珍惜自己,
却不可以不珍惜他的遗愿。
她本不相信他是爱她的,可是,这一次,她信了。他本可以杀了段潇鸣,但是,他没有。
他轩昂的身姿顶天立地,宽大的天子章服,九龙腾云,一如君王高远的壮志。乱军之中,他单
手持剑,另一手负于身后,侧身向她微笑,道:“你没有选错人……”
这是他的宽容,他的祝福,她平生所得的第一句祝福与认可。她没有选错人。
他的手,紧紧地抓了她一辈子,从很小很小的时候。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玉碎瓦全,他本
是笃定了主意,要与段潇鸣玉石俱焚。可是,在最后一刻,他选择放手,这万里江山,这未酬壮
志。顾皓熵的仇,灭国的恨,一身决然的骄傲,为了她,他统统都放下了……
她这半生的爱恨,皆因他而起,如今,那个他,就这样,轰然倾塌……
这一切,真能如料想中那般,尘埃落定之后,她笑着去迎面另一个崭新的人生?冠着这个姓氏
,淌着这身骨血,叫她将这些人,这些事全部忘得一干二净?
段潇鸣那日问她,是不是她的心中永远会有他。
她答不上来,真的答不上来。这样的一个人,她,真的能将他从记忆中抹去吗?
这个答案,她不知道。
自从那日两人大吵之后,段潇鸣就再也没去看过泠霜。两人几乎完完全全进入了冷战期。
面对泠霜每日沉静度日,对外界不闻不问,完全将自己封闭起来,春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她跟在袁泠霜身边这么久了,看着他们两个一路走来,其实心中对对方都看重地要死,可是就为
了这样那样的误会,生生地将自己孤立,一样的倔脾气,两相僵持着,谁也不肯先低头。
身为泠霜跟前‘第一得力人’的大丫头,春儿深觉自己肩上责任重大,对于这样两个主子,这
样一个非常时期,她怎能坐视不管?
可是,她自己又势单力薄,无法成事,便找到了霍纲。
虽然段潇鸣在与泠霜冷战,但是她的安全与日常起居全是交给霍纲亲自安排料理,一点也不肯
委屈了她。霍纲平日里看去虽是个老实人,从不肯多说半个字,可是这个事情上却处理地八面玲
珑。他心知段潇鸣叫他来办这件事,一方面是相信他的细心稳妥,另一方面,也不外乎自己是他
亲信,每日在他身边,可以及时反馈泠霜的消息给他。
他们这一场大闹,段潇鸣自然拉不下脸来问他,可是心中又巴巴地想知道,于是他便变通着每
日去向他请示,事诸糜细,事事都推脱自己拿不定主意来叫他决断,等同于每日将所有细节都汇
报给他听。
虽然段潇鸣面上总是冷若冰霜,总一句:“这种小事都要来请示?!”却从不肯说一句让他自
己看着办,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显。
于是乎,霍纲每日在段潇鸣与袁泠霜两处来回奔波,与春儿接触愈加频繁,也甚为认同她的观
点,这样下去确实不是办法。
眼看着除夕将至,段军上下,一派闲散,厌战的情绪越来越强烈。
原本打算的拿下临安之后略作休整,便直指齐国都城。可是,从渡江之初就一直延误了战期,
本来计划在秋末就拿下的临安到了冬末才打下来。再加上这一战伤亡甚重,段潇鸣不得不放弃‘
一鼓作气’的念头,只得停下来养精蓄锐。
作者有话要说:
“不是我不信你,是你心里,从来没相信过我会信!”这句化用自《画皮》里面陈坤的台词,整部电影,我最感触的就是这句话。不是我做不到,是你心里,不相信我能做到(可能与原句有出入,但是就这么个意思)当时某黎被深深震撼了,眼泪哗地一下流了下来,说得太好!太有道理了,很多时候,做妻子的都是很敏感和悲观的,主观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但是,像王生这样的好男人,实在是太少了,可能真的存在吧,只是咱没遇上,不过,真的是珍惜物种啊,要是撞上了就马上拉去注册,一秒钟都不带晚的。。。。。。。。。(殴)
当陈坤对着佩蓉大喊那声“我没有”时,真的是觉得,这俩孩子,哎哎哎,欲说还休啊!现在吧,这俩人也就差不多这么个情况。
但是呢,为了证明小段是个好男人,我把这句话给他。。。(殴)
ps:to二哥党,后面还有一个写给二哥的hll的番外,很美的……(某黎的美的标准就是狗血+煽情)(殴) 1
《当时错》阿黎 v谁家玉笛韵偏幽v
段军中有不少是昔日段之昂带出关外的汉人,这一路从北国到江南,烽烟征程,虽是思乡之极,却奈何军法森严,不敢妄动半分。如今拿下了临安城,虎狼之师顿时闲了下来,不少人开始思想上渐渐惫赖起来,又恰逢年节将至,思乡团圆之念日益加重。
面对这种形势,想要在此刻挥军,必是不可能的,段潇鸣权衡再三,也只得等待时机,先过了这个年再说。反正若是后方不稳,前线也难安定,所以目前,巩固临安的形势迫在眉睫。
他与孟良胤商量再三之后,决定先以晋朝宗室之名下诏让顾皓昶前来临安。段军本是‘勤王之师’,师出有名,顾氏虽然为前晋宗室,最后却与袁氏一同叛国,背弃君王,事实上也是佞臣,所以,如果顾皓昶前来,那,齐国便可兵不血刃地拿下,而如果他不来,那便是抗旨不尊,段军更加师出有名。
再者,如今天下久殆,无论是两方的士兵还是黎民百姓,都厌恶了战争,不想再打仗了。段潇鸣此番率先示好,摆出一副欲和谈的姿态来,若真能和谈成功,那,他便能不再费一兵一卒就能一统天下,如果对方不从,那挑起战端的骂名和责任就全部落到了对方身上,他就等着士气重振,去一举荡平齐国!毕竟,以顾皓昶现在的实力,是不足以与他抗衡的。
因此,再三谋划之下,段潇鸣安安稳稳地在临安驻扎下来,整顿军务,坐等顾皓昶的回音。
自从段潇鸣自箭阵中生还,査巴奇心中便一直忐忑不安。
这件事孟良胤不可能不告诉他,虽然表面上他非但没有怪罪自己,还下令嘉奖他军纪严明,服从军令,可是心中的隔阂怕是再难消除了。
一日日的如坐针毡之下,他终于当面向段潇鸣提出要将原来拉沃的女眷接进临安城来。他言道:“如今‘大局已定’,众位夫人还一直在遥远的塞外日夜期盼您平安功成的讯息,她们随您同甘苦共患难,如今也该把人接来,大汗身边也好多几个照料的人。”
段潇鸣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说的是‘女眷’,实际指的也就是慕雅和娜塔茉,毕竟,现在他的后院里,统共就那么几个女人,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
査巴奇一直以为慕雅是握着‘段氏后宫’的大权的,有她在,纵使是吹吹枕旁风,也总比他现在这么成日里担惊受怕的强。他的这点小算计自然入不了段潇鸣的眼,他可以放权给慕雅,自然也能将权柄从她手中收回。比起额吉娜,一个小小的慕雅又算得了什么?
以査巴奇现在在军中的威望,他当面这么提出来,段潇鸣自然不好驳他的面子,顺势应了下来。他心里也没有打算真去把人接来,因此只淡淡地表示得了空就派人去接。
段潇鸣也没有料到査巴奇竟急到这个地步,径自揽了这个活儿,不到一个月,就快马加鞭把人送到了他面前。
他本是虚应一声,谁知,如今却成了真。他也只得暗自叹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些平日里闲惯了的只会添乱惹事的女人一来,他就更不得安生了!更何况他如今还在与泠霜冷战,这一下,他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袁泠霜与段潇鸣住在一个府邸中,依旧沿袭前厅后院的格局,段潇鸣一直住在前厅,辟了一间耳房权且当了卧室,大厅就做了理政和开会的地方。后院的正房卧室就由泠霜一个人住着。虽然就隔着中间一个花园,可是,两人却如隔鸿沟,谁也不肯先迈出去。
这日春儿从霍纲处得了消息,一路风风火火地跑到泠霜跟前,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主子!主子!不好了!少主要把慕夫人她们接过来了!”
“慕夫人?”泠霜斜斜地倚在水榭的轩窗上,慵懒地从青瓷水盂里抓了一把饵料,朝已经游拢来的金鱼洒了出去。
“哎呀!就是査巴奇可汗部的那个公主嘛……”春儿急得几乎要跳脚,却见了泠霜这幅闲散模样,真是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
“哦……原来是她啊。”泠霜这才知道原来她指的是慕雅他们。
“主子!”春儿不禁恼了,一时情急,口不择言道:“眼看人就要进京了,您怎么还这么着呀!”
“我怎么着了?”泠霜双手搁在围栏上拍了怕手上的残屑,又细细地用手绢擦了一遭,偏过头来反问道。
“自然是跟少主啊!要等那几位一来,不定在少主面前如何挑拨您的是非,您还不快快跟少主和好,到时候,可就腹背受敌了!”春儿自顾自滔滔不绝地讲着,忽然发觉泠霜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瞧,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问道:“主子,您怎么了?”
泠霜猛地醒过神来,惊觉自己又发起呆来了,对她幽幽一笑,道:“没事。”方才春儿讲话的神情语气,实在与当年的今欢太过相似,看得她仿佛觉得又回到了当年。
“主子!我说的话您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啊!”春儿看她全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禁气结,恨不能拍她一下,好把她拍醒。
泠霜抬起头,见她犹带稚气的脸上,因为气愤,眼口鼻都纠结到了一处,看起来滑稽极了,遂轻轻一笑,道:“那依你之见,我该做什么呢?”
春儿立马来了劲头,眼睛顿时一亮,道:“主子什么也不用做,只要您能让少主搬到内院来住着,同少主好好说话,对他笑一笑,那便什么事也没有了!”
“春儿,你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情便可,至于那些不该你管的事情,我想你还是不要管为好。”泠霜幽幽一叹,敛去了笑意,目光平静地看着她的眼睛。
她平日甚少板脸,因着今欢的缘故,总连重话也舍不得说半句,如今说出这番话来,便是已经叫春儿低头涨红了脸来。
泠霜见她这样尴尬地站着,也觉得很对不起她,毕竟她是一番好意,真心为了自己着想,还是一个孩子,就这样被兜头一盆子冷水浇下去,从头一路凉到脚底心去了。刚想叫她下去,不料春儿猛地抬起头来,没有一丝怯懦,直视泠霜的眼睛,字正腔圆地道:“可是,奴婢就是不明白,您到底为了什么呀!少主他有哪里做错了?!他千军万马里不顾生死去救您,您昏睡的这几天,他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一日不能躺下来睡片刻,您知道吗?从镇江到临安的半个月里,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连日攻城之后又担心您的病情,换作旁的人,早撑不下来倒下了……可是他却一直苦苦支撑着……那日奴婢进去点灯,却见他靠在您身上睡着了,奴婢正想退出去,却因着那一点轻响就把他惊醒了。少主醒的瞬间没有看其他,只是看着您,看您有没有醒来!在乎您已经成为了他的一种本能了!春儿是个奴才,什么也不懂,可是,我却知道,您深爱着他一如他深爱着您,那为何,您还要这样?您到底在犹豫什么?在迟疑什么啊?!奴婢不懂,奴婢真的不懂啊!呜呜呜……呜呜……”春儿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将这些日子里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儿全都倒了出来,哭得泪流满面。
“有些事情,是永远说不清楚的……”泠霜低低地垂下头,偏过去看池子里的金鱼。拉沃城里也有一个池子,比这个要小得多,可是,在塞外,已经非常难得了。
那是他专门为她准备的。
泠霜最终还是没有如春儿所愿,主动去找段潇鸣和解,但是慕雅等人却在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情况下,来到了临安,横亘在了段潇鸣与泠霜二人之间。
作者有话要说:
那啥,记得某亲说要拍小霜把她拍醒的,今天偶帮乃实现了。。。。(__) 嘻嘻……
不是我狗血,只是这些历史遗留问题是必须要解决的嘛。。。。。。。。55555555555 1
《当时错》阿黎 v谁家玉笛韵偏幽(中)v
慕雅等人以惊人的速度从拉沃赶到临安,连段潇鸣也始料不及。进城当日,段潇鸣亲自率
一众亲随到府门口迎接。
其实,论名分算起来,慕雅等人皆是侧室,而像娜塔茉之流,仅仅算作侍妾,连个正统名
分也没有,本不该得到此等殊荣,但终究因为査巴奇部战功显赫,段潇鸣为了表示恩宠,才
破格礼遇。
本来,按着段潇鸣的意思,在皇城之中另寻一处宅邸安置慕雅几人,一方面是不想在自己
与泠霜之间再造纠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嫌,毕竟他所居之地是军政办公的处所,内眷都
安置进来终究有所不便。
孰料慕雅早已预设到段潇鸣定然会赶自己出去,可是不管是为了父亲还是自己,她都必须
要留在他身边防着,所以,慕雅这次一改以往恭顺。当段潇鸣陈述要将她们另外安置之时,
她先不反对,只静静听着,待段潇鸣说完,进行安抚之时,便当着众人的面以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