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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章.番外·韩胥薰纪事

      《哥哥在上之韩胥薰纪实》

    2015年4月。

    韩胥瞳因宫颈癌在首都国际医院离世。

    享年29岁。

    ……

    首都街道河岸两旁的柳絮飘了好几天,阳光大好,春光明媚,医院的走廊上有蹒跚的病患,有步履匆匆的护士,有从容不迫的探病家属。

    韩景行趴在窗台边,踮着脚尖朝着窗外伸出手,想去触碰在空中盘旋着,却始终未曾落下的柳絮。空气中到处都飘着这季春的“雪”,一双手将他抱了起来,韩景行伸手抓住了柳絮,回头看着男人那张几乎十年如一日的脸,温吞吞地叫道:“爸爸。”

    “妈妈又睡着了吗?”韩景行握紧手里的柳絮,感觉到抱着自己的男人,手臂有些颤抖,神色有种说不出的压抑与悲恸。韩胥薰单手抱住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轻轻地“嗯”了一声,“我们去跟妈妈说声再见吧。”

    快到不惑之年的男人依旧散发着成熟的魅力,他抱着7岁的男孩儿,从走廊里穿过,伸手推开了病房的门。护士已经将氧气管拔了下来,躺在病床上的容颜已经苍白的看不到任何生气,韩胥薰漆黑的眸子有大片的雾气升起,但是最终抿紧了刚毅的唇角,将怀里的韩景行放下:“去跟妈妈说再见吧。”

    韩景行站在原地,看着被拿走的输液瓶,转头看着韩胥薰道:“妈妈是不是……死了?”

    默弥散,韩景行已经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而且他自幼很聪明,有些事情他和自己的爸爸一样忌讳着,比如死亡。他伸手拉住韩胥薰的手指,仰头的时候眼角有大颗的泪珠滚落,鼻翼轻轻的阖动,一张口却是上气不接下气:“妈妈是不是死了?”

    韩胥薰蹲下身体,闭上了眼睛:“不哭,咕咕。”

    韩景行紧紧抱住韩胥薰的脖子,眼泪顺着脸颊噼里啪啦地砸在韩胥薰的西装上,他握紧了手里的柳絮,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韩胥薰抱着孩子,慢慢闭上的眼睛有眼泪从睫毛下滚落。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中的悲伤像是这季春的白絮,充斥这一整个春天。

    他忽然想起胥瞳弥留之际的眼神,平静而又认真,没有对死亡的畏惧,没有对这个世界的不舍。那一刻,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自己朝夕相处的爱人,从小呵护到大的妹妹。

    ……

    “我不悲伤,因为你说了……所有的苦痛你来尝。”胥瞳的手指轻轻的勾住他的指尖,“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可预测……与不可捉摸,我却很……庆幸,自己还能有这样偷来的机会与时间,和你在一起。”

    韩胥薰将她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哽咽了两下,强迫自己不要在她面前懦弱地哭泣。但是从她生病以后,他无时无刻不想抱着她大哭一次。

    胥瞳的手抬起的时候很费力,但是依旧努力地将它挪到了男人的发顶上:“哥,我真的没有生过你的气……”

    这八九年,韩胥薰过得一直战战兢兢,她非常清楚,但是从来没有说破过。这样的男人,所有的语言都在当初她生产之后用尽,此后一直很少和她说特别动人的话,但是却做的很用心。衣食住行,每一件事都由他亲手操办,孩子也是他自己学着在带,将她小心翼翼地呵护在自己的掌心……

    韩胥薰抓紧了她的手,双手捧住她的手掌,沉默了很久,将唇角贴在她的手背上,哽咽道:“对不起,我什么都没有做到……答应你的,都没有。”

    没能不再让你痛。

    没能永远留住你。

    没能每一天都说爱你……

    总以为有一辈子,却忘记了一辈子的长度,是生和死。

    总以为还有下一个春秋冬夏,总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

    你看,我还是那么自负,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爱上了这么一个糟糕的男人。

    胥瞳眼角微微弯了一下,指尖轻轻的抬起,触碰到了他眼角的泪水:“没做到……又有,什么关系呢?”

    “人在弥留之时,会回顾一生。但是真正留在我记忆里的,不是鸡毛蒜皮……也不是海枯石烂,只是……纯粹的,过滤掉……这一生走过的繁杂,只留下一个……你。”

    到了后来,她每说一句话,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她胸口的起伏,像是午夜里不知道下一次响起的夜莺的嘀咕,他很怕这种生命的搏动忽然消失。

    “那个时候……你让我,流掉孩子,只是恨了一下下,但是后来……就没有了。”胥瞳眨了眨眼睛,一如既往的澄澈与透明,里面有最温暖的光,“我很知足,因为没有为了那些……没有意义的气愤,浪费和你……在一起的时间。”

    韩胥薰鼻尖酸涩,埋头在她手臂上哭了出来。胥瞳摸了摸他染了几根银丝的头发,沉吟了良久:“薰……我的时间不多了。”

    “要,照顾好……咕咕。”

    胥瞳平静地看着他,眼中的光渐渐逝去,像是一点点被抽离掉所有的生命力,凋零在这个明媚而又刺骨的春天里。

    ……

    2015年5月夜。

    首都下了很大的一场雨,初夏的脚步就这样偷偷迈入了北纬四十度之内。

    韩胥薰站在窗台边,捧着温热的水杯,看着被闪电驰破的天空。

    他做了一个梦。

    梦到2007年的夏天,也是这么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自己开车出门。

    赶到医院的时候,自己最熟悉的那张脸躺在冰凉的手术台上,毫无生气。

    大片的血污染红了白色的纱布和床单,胥瞳垂下的手骨断裂,脸上满是碰撞之后的淤青……

    他看着那张脸,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样,只觉得胃部里有好多东西在不断地翻滚,连上前触碰那双手的勇气都没有。

    他站在手术台外三尺的距离,脸色惨白。

    耳边全是胥瞳小时候跟在他伸手,没完没了叫他“哥哥”的声音。

    她那么小,那么可爱,那么听话……让她乖乖地待在幼稚园里等他放学带她回家,她就一直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等他来接她。但是他被同学叫去踢球,等到回家之后才发现自己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一个人跑到幼稚园的时候,发现她吸着鼻涕,趴在桌子上缩着肩膀睡着了。

    从那以后,他时时刻刻将她放在自己生命里的第一位,直到十五岁的时候,开始第一次踏足演艺圈。他的世界被无数陌生而又奇怪的人充斥着,跨入娱乐圈的那一年,他和她的世界就截然被封闭。

    她在身后看着他,等一个回头,等一次陪伴……

    他在光影之下,开疆拓土,像一个光鲜亮丽的英雄般,迷失在岁月深处。

    她的世界全是他,他的世界忘了她。

    ……

    胥瞳入殓后,他开始着手查她死前所有的资料。

    刘益川的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但是真的当资料摊开在眼前的那一刻,他从没觉得世界如此黑暗过。

    他究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错的是他。从来都是他。

    孩子是他的。

    不想带给他任何麻烦,她吞下了所有的苦果,独自承担起一切。

    那个小小的,软弱的人,究竟何时变得这么坚强,这么傻……

    颠覆了刘家,却也挽不回红颜枯骨;深夜里哭泣,也依旧只显得可笑与可怜……

    他与嫁给自己的女人貌合神离,两人几乎没有什么过多交流,最终在胥瞳时候,彻底分崩离析。他不愿再与任何人虚与委蛇,这个世界好像从胥瞳离开的那一刻失去了全部的意义。

    将所有资产清点后,他没有任何留恋的全部捐赠了出去。

    2008年的冬天,他终于承受不住那漫长的寂寞与痛苦,在家中烧炭自杀。

    ……

    墓园的石碑上是太过于年轻的脸庞。

    韩景行牵着韩胥薰的手,将怀里的一小束白菊放在墓碑前,仰头看着撑着伞的韩胥薰。他伸手抓紧了韩胥薰的指尖,嗓音有些干哑:“爸爸,我们还能再见到妈妈吗?”

    “会的。”韩胥薰低头看了一眼韩景行,蹲下身体,摸了摸他绒绒的短发,“只要有心,会再见的。”

    “可是……爸爸,我现在就开始想妈妈了。”韩景行看着黑白照片上的脸,眼睛蓄满了泪水。

    “我也想她了。”韩胥薰用指腹将眼角的泪水擦去,用兜里的手帕将韩景行的脸擦拭干净,努力勾起唇角道,“可是我们要开始学着习惯,妈妈不在身边的日子了。”

    如果有一天,谁再遇上她……

    请告诉她,别再喜欢上韩胥薰了。

    他一点都不好。

    就这样忘了他吧……

    ……

    从她走后,他的世界全是她。

    这是最长的惩罚。

    可她看不到了。

    ps:想了想,还是补个番外,早上刷牙时候想出来的。虽然早有打算让女主抽离的,但是总觉得力度不是很够。年纪大了,也就不喜欢太折腾,所以一直写的都很软……最近历经了一些事情,也算是有所感悟。人有旦夕祸福,生老病死之事,本就是人生不可避免的,这也许就是最寻常的结局。

    当然我也看到评论了,的确是没怎么惩罚哥哥,但是我觉得可以理解,惩罚这种事情做起来其实两个人都痛苦。就像胥瞳说的那样,明知道自己生命无多,太多的灾难很容易将她从这个世界带走,何必用自己本就不多的时间再去惩罚、痛恨一个自己深爱的人。如果不是真正的生死仇敌,不死不休那种,个人觉得那个过程又太多的酸涩……兴许是经历的太少,也或许是本人的原因,写不太出那种明明深爱,却互相折磨的戏码。这一方面的确是有待加强,我也吸取你们的批评与教训。

    卷一《哥哥在上》的番外就这一个,唯一的一个。不会再写其他了。

    这故事只是当时突然想练笔才有的,轻易落笔铺了个开头,后面却越写越困难的,越写越纠结。

    到这里算是告一段落了,希望最后的番外卷能赚到你们的眼泪,不知道文笔有没有退步,个人写的时候眼眶有些酸,可能太多愁善感了……

    下一卷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