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错过

    从农场回来以后，狄白连着好多天都睡不好觉，他总是梦见过去那有些不堪的青春伤痛，当赵一乐放掉他的手独自离开的时刻，当父亲扯着嗓子朝他大吼大叫的时刻，当他害怕的躲在母亲怀中默默伤心的时刻，他会夜半惊醒，捂着胸口大喘气。

    “梦见那段创伤才不是什么好事，这是上天在警醒我，让我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狄白在心里给自己敲警钟，可总还是心神不宁。

    这种潜移默化的消极影响逐渐扩散到了工作上。

    “喂，狄白，这个又做错了啊。你怎么了？从没见你犯过如此低级的错误，这个要是正式发印出来被上级看了，你就别想干了啊。”

    “额，对不起，我下次会注意的……”

    这样因为工作上错误频发而不停道歉的现象每天都在发生。

    疲惫一天回到家，狄白一头栽倒在床上，浑身无力，他现在就只想一觉睡到第二天晚上，可是一抬眼就看到桌子上放着的台历，不知不觉间就到了要给杨柯炎答复的时间了。

    先让自己冷静一下吧，狄白这么想着。他用手捂着心脏部位，心跳好快，这代表什么呢？一遇到杨柯炎医生就会紧张，他的一举一动都不会让自己觉得讨厌，和他在一起很快乐不是么？在农场的时候，有他在身边自己感到很安心，这算什么呢？那天晚上，他抱着自己的时候，好像有那么一丁点的心动，如果自己讨厌他的话不是应该立刻推开他么？可是自己并没有推开，反而脸红了……难道自己不经意间已经喜欢杨柯炎医生了么？但是杨柯炎医生到底喜欢自己哪里呢，自己是个男人啊，难道杨柯炎医生他也……看着不像，他那么优秀，从里到外都显得从容不迫，那样安静，而自己全身从里到外都是糟糕的不能再糟糕，自己根本不配和杨柯炎医生交往的，这样想心里会不会舒服一点啊。话说这几天也一直没任何联系，他也不给自己打电话，或者发信息，好几天没见到杨柯炎医生了，这几天失误这么多是不是因为见不到杨柯炎医生所以内生焦躁……

    脑子越想越乱，眼皮也越来越沉，狄白带着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待一觉醒来，外面雾雨蒙蒙。他望着连绵不断的雨链，深感今天注定不是那么简单就能过去的。

    杨柯炎看了看今天的工作摘要，该做的都完成了，8点可以准时到达和狄白约定的地点。

    “杨柯炎医生，该今天最后一次查房了哦。”

    “好的，这就来。”

    等这一轮查房结束就可以下班了，杨柯炎长舒一口气，向病房走去。

    时间如同一双永不停歇的脚，啪嗒啪嗒的走过一圈又一圈，现在只剩狄白一个人在办公室里了。他不安地搓着双手，隔一分钟看一下表，虽然知道今天怎么也要去做个答复，但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一般，寸步难行。

    “我到底去还是不去呢……如果去了，见到了杨医生，我能拒绝他么？如果我答应了，一定又会被人说三道四的，我已经无所谓了，可是不能让杨医生也落到那样的境地，他那么好，那么完美，身上不可以有污点，一点也不能有。况且许护士说过他就要被提名为副教授了，如果让人知道他私生活不好，会让他失去这次机会的吧，这会毁了他的，我不可以这样做，那……我还是不去了吧，这样他可以继续他正常的生活，回到遇见我之前的生活，这样才是最好的吧，我本不该出现的吧……”

    狄白每次胡思乱想的时候，总是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他最后都会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现如今正陷入纷乱思绪中的狄白被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拉回，他看到来电显是杨柯炎，慌忙之中不知该不该接，手指挨着通话键却迟迟不肯按下去，手汗也是一股脑的冒出来，结果手一滑，手机掉入了狄白脚边的水箱中，等捞起来的时候已经黑屏了。

    “怎么办怎么办，杨医生打不通我的电话会不会着急呢，亦或是认为我不肯接他的电话呢？”狄白有些急了，他害怕杨柯炎会误会什么。

    “不是的，我没有不想接的，我不讨厌他，我不想生活中没有他啊。”

    时间此时已经指向7点一刻。狄白立刻拿起东西就往外跑，雨越下越大，狄白在雨中的街道上搜寻着空车，他一直在招手，可是没有一辆停下来，急的他不停地擦拭着额头。

    这一刻，他才真正的在心底承认自己对杨柯炎的感情，他喜欢杨柯炎，无以复加的喜欢。

    终于，有好心的司机把车停在了他的眼前，上了车后狄白就拜托司机尽可能的开快点。雨天堵车很严重，车辆的鸣笛一声一声好似在叫嚷着“快点快点”，这让狄白顿时心律不齐，已经7点45了。

    “司机先生，已经堵了很久了，前面发生什么了吗？”

    “哎，前面已经堵死了，根本走不过去了。你看周围已经开始戒严了，这条路走不通了。必须要改道了。”

    狄白用手随意划拉着擦去车窗的雾气看向外面，整条路上都是止步不前的车流，还有一些交警在引导车辆改道，人行道上的人流熙熙攘攘，雨势完全没有减小的趋势，汽车的鸣笛声，警察的鸣哨声，人们的说话声，为这场大雨徒增了味道。

    “那改道的话，需要多久啊？”

    “这就说不准了……”

    杨柯炎到达餐厅的时候刚好7点50，今天的餐厅仿佛换了一种气质，开始播放古曲了。

    他其实心里很没底，因为刚刚打狄白手机也关机，使得他对这件事不太有把握，至今也没完全猜透狄白的心思。但是多想无益，他单手捏了捏自己的内眼角，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马上8点，狄白应该会来的。

    即便是这样想，餐厅内古曲已经播完两首了，狄白还是没有来。已经8点半了，明明今天下了雨很凉快，杨柯炎却热的向店家要了一把扇子扇。

    “啊，杨医生，我可算找到你了。快，快跟我走。8号床病人突然血压升高了，意识模糊，老陈师让立刻找你回去做手术协助，快跟我走吧。”

    杨柯炎没等来狄白，却看到许然心急匆匆的冒出来拉着他就要走。

    “怎么会这样？刚刚查房的时候还好好的。”

    “详情我路上跟你说，快走啊。”

    “可是……我……”

    “快走。”

    杨柯炎被许然心紧急拉走，刚好古曲第三首播放完。等狄白一身狼狈的跑进餐厅，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见的人。

    “会不会没来？还是有事耽误了？还是我表坏了，根本还没到8点？”

    狄白脑子里想着各种可能性，餐厅里没人，他立刻又跑出餐厅在四周寻觅杨柯炎的身影，手中的伞瞬间成了碍眼的东西，他扔掉了伞，可是雨太大了，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眼部的雨水，好让自己能够看清杨柯炎的踪影，可怎么擦都看不到。

    人来人往中却唯独没有自己想要见的那个人。

    “杨医生一定以为我不愿意跟他在一起，所以走掉了吧。他认为我拒绝了他，所以走掉了吧……”

    狄白觉得周身再没什么力气了，心里空落落的，没法再正常呼吸了……

    “这是不是说，我们不该在一起……”

    第10章 彼此的心意

    大雨滂沱的夜晚，杨柯炎协助老师做完手术已经将近11点，好在病人的恶化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杨柯炎从手术室出来径直跑回值班室，甚至连清洗双手的时间都顾不上。他第一件事就是翻看手机，想着狄白会不会给他打电话，然而手机的待机画面上什么提醒也没有，他的内心感到深深的失落，他不愿意相信狄白会如此的决绝，于是又拨了一次狄白的电话。

    “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狄白的电话依然处于关机状态，杨柯炎松开了紧绷的神经，无力的坐在桌子前来回翻着通讯录，他在猜想狄白此时在干些什么，只是再怎么想，都会和他无关。

    正当杨柯炎越想越偏的时候，电话响了，他第一反应接起来，开口就是“狄白？”

    “什么嘛，成天就知道想你的白嫩小子。”

    敬奕调侃的声音炸开，杨柯炎恨不得摔手机。

    “这么晚打来，你这么有精神。”

    “怎么，还不稀罕我给你打电话啊，不稀罕以后都不给你打了，本想说什么来着？哦哦，关于那白嫩小子的事来着……”

    “狄白怎么了？”

    杨柯炎一听到和狄白有关，心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烧，此时此刻他恨不得敬奕就站在自己面前，让他明明白白的说清楚。

    “别急别急，我还想问你们之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呢。8点多的时候，我在箬叶路上看到他了，你想啊，那个时间段下那么大雨，他也没打伞，好像在找谁的样子，全身都湿透了，我正在巡逻，不好上前搭话……”

    “箬叶路，不就是我们约定的地方附近吗……谢谢你老敬，我有急事，挂了。”

    “诶？我还没……”

    没等敬奕把话说完，杨柯炎就挂断电话赶忙跑向箬叶路附近找狄白，他在心里默念着请求狄白一定要等着他，然而接近凌晨的道路上哪还有什么人呢，约定的餐厅也早已经打烊关门了。

    “狄白——！”

    杨柯炎一个人在空旷的街道大喊狄白的名字，可是回应他的只有寂寞的回声还有无情的雨水，它们仿佛是在嘲笑这样无果的狼狈。

    “我真是笨啊，这么晚了他早就走了，怎么会在原地一直等我。会不会他觉得我反悔了，会不会觉得我又是在逗他？他是不是又一次伤心了呢……还是说，今天来本来就是来拒绝我的？”

    杨柯炎失去了往日的镇静，他变得和狄白一样，心里不停地在想着各种各样的原因。

    “到底是什么呢，他的电话一直关机状态，他现在人在哪里呢！”

    这是杨柯炎第一次因为完全没有任何把握而紧张，他此刻觉得自己完全丢了狄白。

    这时手机又一次响了起来。

    “杨柯炎医生，现在在哪里？”这一次是许然心打来的。

    “啊，还在外面呢，怎么了？”杨柯炎尽量保持镇静，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的答话。

    “哦，已经很晚了，雨又不停的下着，还是快些回家吧。”

    “病人情况呢？”

    “现在趋于稳定，我们会好好照看的，你不用担心，今天也很累了，快回家吧。”

    “谢谢你，我知道了。”

    找寻狄白无果，杨柯炎整个状态很是疲惫，他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回家。车到公寓楼下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杨柯炎拖着沉重的脚步上到9楼，正欲拿钥匙开门，却发现门口坐着一个人，那人低着头，双臂死死地抱着自己的双腿蜷缩着坐着，杨柯炎悄悄走近，发现那被雨水打得全湿，变成一捋一捋的乌黑色头发，还有淋雨后不停颤抖的身体，这是……

    “小白……”

    杨柯炎轻轻的叫了一声，狄白慢慢抬起头，眼前的人有点看不清，再定睛仔细看了看，虽然那张一直看上去从容淡定的脸庞现在有些疲态，可是还是挡不住一直以来的熟悉的气息，是杨柯炎来了，真的是杨柯炎回来了，狄白的眼泪顷刻间破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