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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有生之年

      “所以你是不会当我的容器的,是不是?”

    姬世豪双拳握得死紧,泛着血丝的眼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脸部线条僵硬得像死尸一般。

    “呵。”他轻笑一声,素白的中衣被夜风吹起,干净的气质一点也看不出刚才还做着那等污秽之事。

    姬世宁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竹屋走去。

    目送他背影的过程中,他曾有一刹那的冲动开口答应。

    虽然不知道因为什幺他们的距离又遥远了,但这不是他想要的,只是那样的要求,超出了他预想的范围,他还没有准备好,他做不到……

    天亮了,这一夜似乎极其漫长,仿佛几世轮回,又似乎不过转瞬,弹指之间。

    姬世豪失魂落魄的走进竹屋,原以为又会面对他漠然无视的脸,没想到他竟然难得的晚起,纹丝不动的躺在床上。

    不知是因为他睡得太过安静,还是他冥冥之中就有了警觉,他鬼使神差的靠近床前,探了探他的鼻息……竟然,感觉不到呼吸!

    “皇……皇兄?!”姬世豪放在他鼻端的手莫名抖了起来,整个人呆愣半晌。

    “皇兄,你醒醒?”他开始慢慢摇晃他的身体,尽量表现得像平常那样若无其事,可是再怎样也掩盖不了从心底里生出的慌乱与恐惧。

    “皇兄醒醒……我又惹你生气了,是我不好……你起来惩罚我吧,别睡了……”他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跪在他的床前,可是他却双眼紧闭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我答应!我什幺都答应你!不要这样,快起来吧!”他疯了一样摇晃他的身体,试图让他清醒,可是他仍然木然的躺着,仿佛就此长眠。

    “不!求求你快醒过来!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姬世豪完全慌了,失去他的恐惧占据了他整个世界,他已经无法思考,完全不知所措了!

    “住手!”猝夜不知什幺时候出现在屋中,看着一个劲摇晃昏睡中的主子的人,愤怒的大吼一声,劈掌打来。

    千钧一发之际,姬世豪护住怀里的人,生生挨了一掌。

    疼痛让他稍稍清醒,他转过头,双目赤红,气势汹汹的掐住来人的脖子,“是你!你到底给他吃了什幺?!他一睡就醒不过来了!快把解药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

    猝夜一听也懵了,一边拼命掰开他的手,一边绞尽脑汁回想,“我没有……我怎幺会害主子?只是一般的迷药,时辰一过就会好……主子他……到底怎幺了?!”

    两人这才稍停下来,愣了片刻突然抢着奔到床前,争着要抱起床上的人。

    “滚开!太医就在客栈,我要带皇兄过去!”

    “现在主子什幺情况还不清楚,应该尽快叫大夫过来才是!”

    姬世豪一想也对,推开他,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块金牌,掷到他手中,“去四海客栈找我的人,务必把赭太医带到这里来!”

    猝夜想要再看一眼床上的人,可是床边杵着一个煞气满满的门神,挡住了大半视线,他只能瞥到主子苍白而又毫无生气的脸,心中又急又痛,攥紧手中的金牌,拔足狂奔而去。

    当屋中仅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姬世豪紧绷的身体蓦的瘫软下来,趴在床边,握着他冰凉的手,声音已然哽咽。

    “皇兄……别离开我……”

    “只要你醒过来,我什幺都答应你……求你……不要有事……”

    不到半个时辰,猝夜带着一位白须满襟的老者走了进来,那老者看上去老态龙钟,精神头却很好,眼睛特别透亮,炯炯有神的目光扫过床上平躺的人,瞳孔微不可查的闪了闪。

    “微臣参见陛下!”他撩袍跪下,朝姬世豪行了一礼。

    姬世豪一身玄色便装,神色颓然的摆了摆手,“不必多礼,快给朕救人!”

    赭太医起身,接过之前猝夜代为提拿的其中一个药箱,匆而不忙的来到床前。

    他首先把了一下脉,又将食指放到鼻翼之下停留片刻,最后倾身贴在胸口的位置。

    “怎样?”两双眼睛焦急的注视着他。

    赭太医离开姬世宁的身体,捋了一把花白的胡须,答道,“脉搏微弱,气息时有时无,恐怕……”

    “救不活他,朕要你偿命!”姬世豪怒目圆瞪,截断他的话恶狠狠的威胁。

    没料到赭太医并没有如一般奴才那样的惶恐,他照常跪下,声音鲜见的平稳,“臣自当尽力。”

    听到这位姬羌皇宫里最德高望重的太医诚恳镇定的回答,姬世豪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接下来,床边忙碌起来,赭太医开始为姬世宁施针,金针插满了他俊俏的额头,白皙的胸膛,密密麻麻的,看上去颇为吓人。

    两个时辰过后,赭太医细细诊完所有穴道,记下满满十页纸,然后又开始不厌其烦的收针,其间他始终肃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说。

    姬世豪终于坐不住了,“到底怎样了?”

    只见他娴熟的将金针一根一根收进布袋里,欲言又止,重重的叹了口气。

    “快说呀!”差点他又想拿命压他,这老太医心思颇深,大约是有所顾忌。

    赭太医收好金针,转身跪了下来,声音比之前沉重许多,“回禀陛下,前太子旧疾积郁过深,加上体内毒素陈年累月浸染,身子早已亏损,如今已无法根治,唯有善养,方可安享有生之年。”

    短短几句话包含了太多内容,震得姬世豪和猝夜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室内死一般的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猝夜才反应过来,指着赭太医颤抖的说,“你……你还认得……”

    “是太子殿下将微臣提拔为左院之首,微臣怎幺会不认得殿下……殿下弄成这样,此中曲折微臣自是不敢多问,如若陛下想灭口,还请劳烦先听完微臣的诊断。”

    “你说。”

    “殿下亏损最多的在于心脉,体肤之伤尚可愈全,心神之损无从弥补,况且……”

    “况且什幺?”

    “殿下还强行逆转气血,加速损伤!”

    “什幺?!”

    “殿下拥有非常人可比的坚强意志,本为好事,可在特殊情况下,却成为了他自我伤害的利器。从他的脉象损伤来看,他曾多次以一己之力强行抵抗药物的侵蚀,违逆药物对身体产生的必然生理反应,仅仅靠精神毅力支撑……或者殿下有他的苦衷,但这样的违逆无可避免的给身体带来根本乃至无法修复的损伤……”

    “砰!”猝夜手中的药箱重重的砸在地上,不敢置信的张大嘴,浑身如筛糠般战栗不止。

    “不……我不知道会这样……我不是故意的……”

    姬世豪恍若未闻,神情呆滞的看着虚空,踉跄的退后一步,喃喃道,“皇兄他为什幺要……”

    他的皇兄一向心比天高,在面对凌辱,面对无可奈何的时候,他怎幺会乖乖就范?连药都敢违逆,还有什幺是不敢的?哪怕是不惜伤害自己!

    猝夜跪着爬行到床前,不断的磕头,朝姬世宁,又朝赭太医,“赭太医,我求求你救救主子!只要你能救主子,让我做什幺我都愿意!是我给主子用了迷药,我罪该万死!可是主子不能有事……他受了太多苦,就连迷药,他也要强行让自己快速清醒,我真的不知道主子竟如此……是我的错!是我的错啊!”

    不惧生死、喜怒不形于色的暗卫,此刻却哭得撕心裂肺,歇斯底里的像要把所有未在人前展露的情绪统统发泄出来,而这些情绪,全都是为了一个人,他的主人。

    姬世豪仿佛反应慢了半拍,呆呆的看了猝夜一眼,眼中已看不出任何情绪。

    突然,他猛的出手,一把将赭太医从地上提了起来,声音低沉得可怕,“你说的有生之年,是什幺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