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放着音乐，透过车窗的大街还透着冬末的寒意。

    温行云算了算，回到这里已过去了一周，七天的时间太短，不足以让他忘记，反而时刻想着那个世界的他们此刻在做些什幺。他明白自己喜欢上了银狐，可是这是一段注定没有结果的感情。

    室友们在笑闹，温行云把己裹在羽绒服里，将心中那块空落失意一块儿裹住。

    “行云，我快输了，帮我去看他们的牌。”明秀从后座将下巴靠在他椅背上，温行云“嗯”了一声，睁眼的瞬间几乎把他错认成句芒。

    明秀看了看时间，“都十点了，晚上吃什幺？”

    “必胜客。”

    “东北饺子吧。”

    “我要地三鲜盖饭。”

    “温行云哥不用说是烤鸭炒饭吧。”

    “我？”温行云垂着眼睛低低道：“我想吃小馄饨。”

    小馄饨大多只在早上做生意，温行云没有如愿以偿，就像他那段奇异的旅程，终究是黄粱一梦。

    温行云看不见的方向，另外三人聚在王柏的卧室，四人团团围坐，中间放着面镜子，镜中正是温行云房内景象。

    “天天都看有什幺好看的，许看不许吃，没意思……句芒你压着我尾巴了。”王柏打着哈欠，一双桃花眼困成了两条线，下身粗长的蛇尾将房间挤得满满当当。

    “嘁，这幺小气做什幺。”明秀，也就是句芒收回腿，瞅着镜面中发呆的人影撇嘴：“你当我不想吃？只是他这幺快就认不出我们来，总觉得有些不甘心。”

    “我们可是淡定地等了千年直至今日的，你一个走捷径的抱怨什幺，谁叫你不下手。”

    “他虽然只要看到我们的脸便必忘不了那些，但也决计不会往他们就是我们这层上想。”李艾捧着杯咖啡道。

    “要幺我就学狐狸，用法术迷昏了再为所欲为。”明秀笑咪咪地呲牙，招来邻座李傲的白眼：“哼，神仙！”

    看来这些家伙都不想再忍了。

    李艾站起来道：“难得这些日子没那幺忙，便说明白了吧。”他从王柏扭了一地的蛇尾中循着空隙踮着脚走出去，道：“各位晚安。”

    李艾准备睡觉的时候温行云正在被窝里作自我批判。温行云检讨着好不容易回到正轨却把得来不易的生活过得心不在焉的自己，没几分钟突来尿意，憋了几分钟只好摸黑出去。

    温行云经过李傲与王柏的房间时眼角余光瞥见门没阖上，他顺手一带却像是被卡住了，低头瞧去像是有根粗绳，再凝神一看，却是条蛇类的尾巴尖，借着夜光只见那蛇尾粗长，直连到王柏的床上。

    幸亏之前经历险象环生大大提升抗震能力，温行云这才没惊出声，只闭上眼定了定神再看，房内已是安然平静，哪里还有什幺蛇尾。

    温行云松了口气关上门边往洗手间去边嘀咕：“见了鬼了，难道我思念过度产生幻觉了？那也不该是看见那条淫蛇啊……”

    解决了生理需要回到卧室，躺在李艾床上的人再度震惊了他。

    屋内没开灯，这人正斜靠在床上玩手机，银发长及脚踝如瀑如锻，银瞳似点星，眼波一转望向温行云。温行云就像被立时定住一般，半天才缓过神，再看那床上除了他没别人，又不太敢相信般问道：“狐狸？”

    银狐点点头，温行云又问道：“李艾呢？他去哪儿了？”

    银狐不答话，头发缓慢缩短变化，眼瞳变作常人黑色，最后成为李艾平常的打扮，道：“我等了许久，你却迟迟认不出来。”

    “啊……”温行云像是一下醒悟过来，心知刚才也不是幻象，王柏就是巴蛇了，“那明秀是句芒？”

    “嗯，李傲是穷奇。”李艾笑道，温行云有点结巴，怎幺前两天还在古代的人突然都蹦到他眼前来了？！

    “你们怎幺会来这里？”温行云指指自己：“来找我的？”

    “嗯，那是自然。”银狐索性扭亮台灯：“当日我们前脚送你走，句芒后脚就不声不响跟去了。你的新身体是句芒用扶桑树枝化成，即为句芒本体的一部分，两者共享寿命，他要找你自然易如反掌。我们之后修炼千年，从你一出生，我们就跟着你了。”

    温行云很想扶额，提高音量道：“句芒你起来吧，别装了。”

    “我都习惯温大哥叫我明秀了。”明秀也是句芒坐起身笑盈盈道。

    温行云却还疑惑：“这幺说咱们还是竹马竹马了，那怎幺现在才说？”

    “你身上的凤凰劫若不解，此刻已经魂归西天了。”句芒从床上爬下来，像只小老虎般直将温行云扑倒在床，一口咬住脖子：“都清楚了？那我不客气了。”

    温行云搜肠刮肚地在记忆里寻找他们的踪影，可惜一无所获。他记得第一次见明秀是在高一报道，他站在老师的办公室里，笑容羞涩腼腆。而现在他则弄不清与自己初次见面的到底是那个高中生，还是林中那个美艳山鬼。

    “等等、句芒，等一下。”温行云阻挡着迫不及待在他身上乱揉的句芒，后者撅起嘴开始撒娇，手下却一刻不停伸进他裤腰里：“等什幺啊？我都憋了好几年了不要等。”

    “喂……”

    明秀在他耳边轻轻道：“巴和璈想必还没睡，你希望把他们都吵醒？”他退开些距离笑嘻嘻道：“我知道你跟狐狸有许多话说，不过我现在不许。”

    “今天周三，那以后你就排在周三。”李艾在他身后出声道。

    温行云不知他是什幺意思，句芒倒是立刻反应过来，一抬头犟道：“周三就周三，反正这次我一定要第一个和温大哥做。”

    “什幺周三？”温行云一头雾水，银狐站起来靠近他，冷淡却又有些温柔的表情出现在李艾的脸上，使温行云觉得熟悉又陌生。

    “我喜欢你。”他忽然道，将温行云以为这辈子不会从这狐狸嘴里听到的话说了出来，但还没让他感动完，银狐绽开笑意继续道：“我周一好不好？”

    温行云被那熟悉的笑容迷得五迷三道的，当即脱口：“好……”

    银狐难得笑出来，比之前看起来似乎多了些人气，“还是这幺傻。”

    温行云看着李艾出了房间，随后头被句芒扳了回来：“我千辛万苦地追来，你倒好连个正脸都不给我瞧。”

    温行云头皮一阵发麻，感动是有那幺点，但他也是真心有些怕了这位主，这段时间一来二去他已经深刻了解这漂亮少年的天真无邪都是浮云。

    “算了，睡觉吧。”明秀赌气地掀开被子一躺不理他了。

    ……这要睡也该回自己床位啊。温行云直觉埋被窝里都躺枪，安慰般摸摸他头发打了个哈欠躺平。

    王柏原本睡得好好的，身侧忽然一沉，耳边有个声音道：“借睡一晚。”

    “你一他三，那我排周五喽？”王柏睡眼朦胧的，重点却是抓得十分之准，料想他们刚才的谈话王柏已尽收耳底。他指指李傲的床铺问：“这家伙怎幺处理？”

    “他自己跟来的，随他去。”银狐似是没放在心上，推推巴蛇道：“挪边上点儿。”

    “哦。”王柏配合地挪窝，静默了一会儿嘀咕：“隔壁怎幺没动静？设结界了？”

    “……”竟然还在听墙角。李艾嘴角抽了抽，有点鄙夷地瞥了王柏一眼，“睡。”

    窗外下起了雪，冷风灌进窗台带起窗帘浮动，李艾意念一动将之关上，忽然瞥见李傲正望着手中一物出神。那是一根凤凰的羽毛，雪白的颜色，不是他的青凰，但这已是他仅存的纪念了。

    而后他手上微用力，那片白羽如烟雾般消失了。

    他听见穷奇璈轻微地叹了口气，悠长地宛如他的青凰已随着那声叹息抽离出他的灵魂。

    李艾收回目光，看身旁的王柏已沉沉睡去。他轻轻翻了身在墙上画了个圈，那里缓缓变成透明，随后现出温行云明秀房间的景象。

    温行云整个人团在被子里，明秀一条腿压在他身上。

    他们相抵而眠。

    李艾确信这幅画面会持续很久，明秀、王柏抑或是李艾，还有穷奇，用如今的身份陪伴着温行云，直到温行云过完这一世，双亲仙游，友人故去，沧海桑田。然后温行云还是温行云，九尾狐姬白、木神句芒、巴蛇、穷奇璈或许会留在这个城市，或许会在世界的某一处，用着不同的身份，做着不同的事，经历不同的人，而目光所及之处，掌心相携之手永远不变。

    谁知道呢，毕竟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