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昏君 作者:樱桃

    的两个狄族武士大快朵颐，边吃边用狄族语交流，满脸都是笑。我猜他们肯定在说“好好吃啊”“人间美味”之类的话，于是高兴，指着面前的盘子道：“把朕跟前这些都赏他们。”

    因着这是出宫，太监跟着不方便，所以章枣就没跟来。伺候我的是个容长脸的宫女，她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意识到，我是在赐菜。

    帝王赐菜，哪怕就赐口，也是莫大的恩宠。在座的除了孟士准，有个算个，眼里都放了光，眼睁睁看着那宫女把我跟前的盘子都端到了哈丹跟前。

    哈丹抬起头，我对他笑了笑，他也对我笑了笑，就着我的盘子吃了起来。

    他该跪地谢恩的，旁边的宫女要提醒他，我摇摇头，没让。

    我不喜欢他跪我。他跪我，我别扭。

    餐饭吃得虚伪至极，大臣们都在歌功颂德，会儿祝我千秋万载，会儿祝我万寿无疆，有那种说大话不嫌害臊的，拿我去比炎黄尧舜，说我是千古帝。我正喝酒呢，听了这句，没忍住，“噗”的下喷了出来，死死盯着孟士准。孟士准可能也觉得赞歌唱到这个份上有点过分了，起身道：“时候不早，明日陛下尚有安排，臣等再敬陛下杯，今日筵席不如到此为止吧。”

    说着举杯敬酒，其余臣子举杯，我象征性抿了抿杯沿，丢开杯子，走了。

    我是个什么货色，自己再清楚不过。青史留名是定的，只是别人留美名，我要留骂名。我猜后世定有许读书人读到我的生平时会戳我的脊梁骨，骂我纵容贪官重用污吏，还懒散怠惰，天天不上朝，光想着玩。随他们去，反正那都是我身后的事，眼闭，我看不见，就不心烦。然而我都知道我是个什么货色，这帮大臣们饱读诗书就知道了，为什么还这么昧着良心夸我呢？

    我猜是因为他们怕了。

    京城里如今人人自危，年的贪腐案朝起底，又加上我严令斩除卫明党羽，官场上沦陷的官员无数。所以他们勤着巴结我，巴望着今儿哄得我高兴，来日大祸临头时，我能网开面。不过他们也太不了解我了，我是个讲情面的人吗？三年前我正式掌权后，先是拿自己外祖家开刀，接着戮尽皇室兄弟，据说那时刑场上从早到晚都在杀人，干涸的血迹到今天都没有冲干净。这几年我懒得管事，只要下面闹得不过分，就睁只眼闭只眼，他们好日子过，忘了当初我是怎么杀人，竟然跟我讲起情面了？

    知道他们怕了，我放心不少。本来么，我也没打算大开杀戒，他们以为我要血洗官场，我却打算恩威并施。如孟士准所说，杀掉罪无可恕那小部分，震慑剩下的那大部分，留着他们勤勤恳恳，别无二心地给我干活，如此朝局才能稳定，我的皇位才坐得稳。

    我径想，径往自己居住的院里走。孟士准说我的院中有处天然泉眼，他在上面砌了池子修了屋子，边是温泉，边是卧房，我泡得身心酥软，只要穿过道门，就能躺床上睡上美美的觉。这样的安排显然费了不少心思，所以别怪我偏心孟士准，他这样的臣子，又能干，又忠君，就算有点贪，我也忍了。

    到屋中，我先去寻那扇门，还没推门便闻到隐隐有硫磺味道，打开门，果然有处修葺整齐的温泉池子。孟士准不愧雅士，池子修成莲花形，还在墙壁上雕凿许壁画。我换了衣服，只披浴袍，光脚走过去，先是将壁画好好欣赏番，接着蹲在温泉池旁，伸出手，浅浅地捞了把。

    热而不烫，只这样捞，我便暖了起来。

    我脱了浴袍，撑着手臂坐到池边，先是两只脚伸进去，慢慢适应水温，接着身子滑，整个人都滑入水中。

    舒服，好舒服，我情不自禁喟叹声，猛子扎到水里，在池中游了起来。

    可惜池子太小，拍两下水就游到另头，我又得掉转方向再游回来。即便这样，我也玩得开心极了，游来游去，双腿拍着水，想象自己是条鱼。不知游了久，忽然水面传来串波动，还未及反应，我的脚踝便被人抓住了。

    有人从后面把我拽了回去，直接拎出水面，按在池壁，压着我的胸口吻了上来。

    我被吻得几近窒息，舌尖麻麻的，快没感觉了，那人才放开我，笑问：“好玩吗？”

    我抹着唇角的唾液，气喘吁吁，也笑：“好玩。宫里虽说也有游水的地方，还比这里大，可我下水，旁边就围满了太监宫女，紧盯着我，生怕我个不小心淹死似的，哪有这里自在。”

    “可这里还是小了点。”哈丹与我肩并着肩，靠到池边，手揽着我的肩膀道，“草原上也有不少天然泉眼，比这里大了，你若喜欢，改日我带你去草原上泡温泉。”

    “我听说草原可大了，马儿从这头跑到那头，三天三夜也跑不完，真的吗？”我问。

    “何止，改天你去了就知道，草原之辽阔，也许咱们穷尽生都无法走遍。”

    提起草原，哈丹眼中亮极了。他低头望着我，期待我的回应，我却无法接他这句话。

    我去不了草原，那是异族之地，我这辈子都去不了的。

    我俩都沉默下来，许久，哈丹忽然笑，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碟子点心，殷勤道：“十，你吃点这个吧，刚刚我路过厨房时进里面偷的。我尝了块，可好吃了。”

    我凑头去看，那是碟子四色点心，有红的有黄的，还有绿的，像是豆沙的。我挑了圈，从里面选出绿色那块放到嘴里，嗔道：“我说怎么等你这么久你才来，原来溜去厨房了。”品品滋味，那绿的果然是豆沙的，“好吃。”

    “那你吃点。”哈丹听了，干脆把碟子点心都推到我面前。

    我趴在池边，身子半漂起来，脚踩着水，边玩，边吃了大半盘。哈丹块都没跟我抢，枕着胳膊望着我吃。慢慢的，我察觉出他眼神不对，余光扫扫，他竟然不光盯着我，盯着我手里的点心。

    ……馋死算了。

    我嫌弃地捏了块点心送到他嘴边，他“啊呜”口吃了，还意犹未尽舔舔我的指头尖。

    然后他咧开嘴，傻傻地笑：“十，你真好。”

    “我哪里好？”

    “哪里都好。”

    我嗤笑：“哄我的吧？你可是狼王，我就不信以前没有人对你投怀送抱，知冷知热，惦记着你。”

    哈丹面上红，轻咳道：“有是有，可我只想统草原，不想被儿女私情牵绊，所以个都没理。”

    “那怎么到我这儿就什么都不顾了？”

    “因为——”

    哈丹看着我，我单手撑着头，眼神带着笑，望进他的眼睛。

    他狠狠吞了口口水：“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