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昏君 作者:樱桃

    恰好孟士准前来奏事，我俩正事聊完了，扯闲篇，我旁敲侧击跟他打听，狼王最近在干嘛。孟士准斜着眉毛想想，道，狼王最近常去温柔乡。

    我问，温柔乡是哪儿？

    问完我就想起来了，温柔乡是个妓院，而且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

    温柔乡不做皮肉买卖，里头的姑娘水儿都是清妓，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且模样美若天仙，不用弹琴，不用说话，只拿眼神瞟你眼，便酥得你骨头都化了。尤其是其中的头牌温香姑娘，柔媚入骨，款款动人，手古筝弹得出神入化为当世大家，曾有淮江巨贾拿黄金铺了整条街只求见温香姑娘面而不得，温柔乡与温香姑娘就此闻名天下。

    ——这些都是刘岭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哈丹来京城就到处打听温柔乡里的温香姑娘，为此我怒之下罚温柔乡停业整顿十五天。怎么着，这是日子过了，又开业了？

    我皮笑肉不笑，问孟士准：“这温柔乡有什么好的？怎么你们个两个都这么喜欢？”

    孟士准说：“陛下明鉴，臣可是个正派人，烟花之地，臣可不喜欢！不过狼王常去温柔乡，乃是有情可原。温柔乡里的温香姑娘芳龄已然二十有五，自言年岁渐长，不若归去，已然定了下月初五自温柔乡撤下名牌，回乡隐居。临行前，温香姑娘特举办场品琴大会，遍邀天下文人雅士到温柔乡品琴，来以谢诸君年照拂，二来么，想从中选名识琴懂意的雅士入院清谈。大家都传言，清淡是假，寻名良人托付终身才是真。”

    我点头，心想，何止，品琴大会是假，临走了，替老东家再赚笔才是真。

    “这温香姑娘漂亮么？”我问。

    “倾国倾城。”孟士准答。

    “狼王想去做她最后位恩客？”我冷笑。

    “这……臣可说不准。”孟士准干笑，“不过这品琴大会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温香姑娘遍邀天下雅士豪杰，人张帖子，有帖子才准进。这帖子如今在民间已然炒到百两黄金张，有价无市。而狼王这张帖子，却是温香姑娘的贴身婢女亲自送去的。自古英雄爱美人，如狼王这般豪杰，想见见传说中的美人，想来也不稀奇。”

    我点点头，觉得孟士准说得太有道理了。

    于是我问：“孟卿，你去吗？”

    品琴大会当天，哈丹在温柔乡门外见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哈丹问我：“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淡淡笑：“朕不能来？”

    我觉得我笑得挺温暖和煦的，可是看哈丹的表情，他快被吓哭了。

    他看看我，再看看我身后着的孟士准，说：“能来，可是你……你来干嘛？”

    “你来干嘛，朕来就干嘛。”我冷笑，“走吧，都在这杵着干什么？进去啊。”

    我打头，哈丹紧随其后，再后面跟着孟士准，三个人同走了进去。

    孟士准这老狐狸鬼精鬼精的，嘴里半真半假，什么话都不能全信。他说自己不喜欢烟花之地，可提起温柔乡又如数家珍，我猜他跟温香姑娘定颇有私交。何况他为天下文坛之首，又官拜内阁首辅，温香姑娘想好好做生意，也得巴结着他。我虽没有帖子，可跟着孟士准起来，果然没人拦我。门口的小哥颇有眼力，见孟士准和哈丹这两位主都跟在我后头，猜到我肯定是个比他们还厉害的大人物，嘴里连声奉承。可惜他嘴这么甜，我却不买账，脸上皮笑肉不笑，听得不乐意，还要哼声。小哥会儿就不敢说话了，闷头走路，把我们带到了二楼包厢。

    包厢名为“素月”，地方不大，却装饰得清致典雅。墙上开着扇雕花红木窗，我捡了窗边的位置坐下，推开窗往外看，整个温柔乡都在我眼前。温柔乡中处处鲜花锦绣灿烂，层正中搭着个荷花粉色的台子，其上正有六位美人持琵琶竹笛等奏乐，想来待会儿温香姑娘抚琴之处就是台上。台下摆着四横四竖十六张圆桌，已然坐满了人。我看这些人无不绫罗在身面相粗俗，猜测他们该是温香请来的富商巨贾。再往二楼上看，这溜包厢大关着窗，应该是要清静，怕吵，那就是达官贵人无疑了。

    本朝例法，官员不可狎妓，不过情色欲乃人之天性，我自己尚且耽溺其中，又何苦苛责别人。因此官员狎妓，只要别闹得太过分，我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我所在的这间“素月”视野最好，正对着楼台子。孟士准果然是熟客贵客，否则温香怎么单单把这间包厢留给他？哈丹的包厢就在素月旁边，据说视野次之，不过他不去，偏要到这间里面跟我们挤。他跟孟士准对坐，孟士准悠闲喝茶，他却巴巴地盯着我。从我进了房间，他包揽了小厮的活，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我概不给面子，趴在窗台上瞧风景，边瞧，边跟孟士准闲话。

    “孟卿，”我指着斜对面包厢道，“你来看，这是不是崔洋崔大人的小儿子？”

    孟士准便探头，只见那间包厢开着窗，窗口着个年轻公子，手里头抓把瓜子，边磕，边大笑着跟人聊天，瓜子皮吐得到处是，很是放浪形骸。孟士准瞥了眼，道：“正是。”

    “崔大人的小儿子不是神童来着吗？朕小时候见过他，他背诗背得可溜了，太傅直叫朕跟他学，所以朕特别讨厌他，怎么长大，反倒成了个纨绔子弟？”

    “这臣可不好说啊。”同僚家事，孟士准说得很有保留。

    我远远看着这位崔公子，只觉他行为言行粗俗无比，跟底下坐着的商人之流比，都衬得商人们清新脱俗起来，不由叹道：“崔大人镇日与朕说些圣贤的大道理，却不想他自己的儿子成了这样。你说，崔大人还天天用大道理来教育朕，是图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崔公子已然没救了，而崔大人觉得，陛下犹可成为代明君吧。”孟士准长叹，“崔大人对陛下寄予厚望，拳拳之心，臣也深感不如。”

    我俩都是摇头叹息，哈丹突然道：“皇帝陛下，你来坐会儿，喝点水吧。这里的茶是冻顶乌龙，可香呢。”

    说完就冷场了。

    孟士准眼观鼻鼻观心，不搀和。我则倚在窗边，似笑非笑，斜睨着他。

    呵呵，朕宫里的冻顶乌龙是八百里加急用快马运来的，每年不过产出这么两，你干完了朕口干，茶壶盖子掀开整壶茶往嘴里倒的时候怎么不说香，来了这儿，见了天下第美人，碎茶渣子也觉得香了，是吗？

    嘴上却道：“狼王，朕今日微服出宫，得隐藏身份。‘皇帝陛下’几个字你可别提了，朕是……黄公子。”

    哈丹讪讪地低下头，应了声：“哦，知道了。黄公子你喝点水吧，这里头挺热的，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