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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戏游龙 作者:漠月晚烟
两座神像男女,仔细辨认还能看出来,那分别是东岳大帝与碧霞元君;而右侧的两尊神像也是男女,长得却比较稀奇少见,男的人面而乘御两龙,姿势像是逆水而行,女的容貌冰艳却带着股莫名的寒气,五官恍若神仙妃子,是个妙龄的美人儿。
王府下人这等乡下穷小子没开过眼界,当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还觉得这帮戏子怪有意思的,怎么唱戏还要拜龙王和妲己吗?
妲己就算了,有姿色的戏子半儿跟显贵又不清楚,保不齐哪天就倾城绝世的祸国殃民了,龙王是干什么的?保佑自己下辈子做个聋子吗?这帮戏子最忌讳“聋”“哑”,上赶着拜龙王这不是恨自己饿死的晚嘛。
直到后来他侥幸从那场大祸之中逃出,他才知晓,放在右手边儿的那两尊神像,尊叫做冯夷,尊叫做奇相,都是镇守方大河的水神。
王府下人不是没见过戏班中人拜神,拜的如此花样百出却有正儿八经的却还是头个儿,时惊呆了。
然而那单班主王八吃秤砣样心里有底的气定神闲,全然不顾别人讶异的目光,带着众伶人,喊着口号,三跪九叩地拜的虔诚,末了儿,还亲自为每尊神像奉上了三柱早就备好的高香,兢兢业业地像众孝子贤孙。
拜完了神,单班主热情地要求让下人带他去看看戏台子,留其他老板在这儿准备。
下人痛快地应下了,带着单班主往王家戏楼子走。
王家虽然已经不是当年权势滔天财大气粗的时候,戏台子却是现成的,草台班子到特定人家里唱戏,数时候戏台子是要现搭的,王家显然是不需要了,不过仍然要去看看环境,从哪儿上台从哪儿转身从哪退场,都是要提前安排好了才好开堂。
许民间戏班子开戏之前有着奇怪的规矩,数跟神鬼有关,见识过这班人郑重其事的拜神祭祀,下人便有了心,带着单班主去瞧戏台子地形的路上就问出了口,问问需不需要准备些其他的仪式,保个平安辟邪什么的。
然而面对此问,单班主微微笑摇了头,“我们走江湖的人,向随主家的,没有这么讲究。”
这话分明前言不搭后语,按照他们拜神的那个架势,哪里像是不讲究的?
然而,也许是单班主的态度太和蔼,也许是下人天生缺根敏锐的筋,活该他是个跑断腿发不了财的穷小子,这点儿耳力都没有,愣是没听出来这前后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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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的戏安排在饭后。
觥筹交错、酒足饭饱,无所事事的大人们逗够了孩子磕完了牙,三三两两或笑或交谈地往王宅的戏楼子处转移。
戏楼子中座位不足,临近戏台的地方搭了好几条长凳供亲戚朋友坐,王七爷这遭打肿脸充胖子,摆的是三天三夜的水席,誓要把沾亲带故的人都请圈儿。
王家亲戚实在也,再混上三瓜俩枣来凑热闹的,不会儿,就黑压压地坐了院子。
那天原本是十六,月亮本就十五不圆十六圆,王家的下人记得那天自己抬头看天儿的时候还暗自感慨过,这月亮透亮的像个大白银盘子。
秋高气爽,晚秋不曾凉,是个晚晴天儿,点儿要下雨的意思都没有。
因着主家是要给母亲做寿,乡野地方听戏虽然乌七八糟不讲究纯粹听动静儿,但是也讲求个好寓意,单班主琢磨琢磨,商量道:“王老夫人年事高了,怕是歇息早,那第段儿就安排上《四郎探母》,后面的,我看我班子里老板想来什么就开什么,保证耽误不了,可好?”
王家下人个不懂戏的人都听说过这名段儿,没想到这瞎猫撞上死耗子样请回来的戏班儿还挺有能耐,说什么来什么,当即就应下了。
锣鼓点儿起,戏准时开场。
这班主倒是没有吹牛,班子的戏也确实是不错,叫小番的段儿高腔直冲房梁子,为台上伶人博了满堂彩。
下人终于放下心来,惴惴不安地跟着忙前忙后忙了天,这事儿总算办出了采儿,下人眯眼笑穿过大家子听的津津有味的亲戚堆儿,凑到王七爷面前去讨赏。
王七爷彼时听的正美,心情正好,见办事儿的下人来,二话不说就掏了吊钱打发给下人。
下人眉开眼笑的表情还没摆出来,就听王七爷打着酒嗝儿补充了句:“这是给几位老板喝茶的!”
感情这抠门儿大爷压根儿就没把下人的份儿考虑进去,光叫人干活儿,不给人打赏,简直个半夜鸡叫的典范。
下人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表面陪笑,很恨地转身,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从中贪少买酒钱了。
下人被王七爷泼了这盆冷水,白受累没讨好儿,时热闹的沸反盈天的大戏也不愿意看了,躲到后厨去偷口米酒润润嗓。
乡下地方,年到头都赶不上这么热闹的场面,后厨里,帮佣和厨娘都去戏楼子里凑热闹了,这时清净的很。
下人心里有气,翻腾出新酿的米酒,找了碟儿花生米权当下酒。
他这喝,就喝到了夜半时分。
外面拉弦的戏腔咿咿呀呀地响了晚上,下人喝了有点儿犯困,觉得睡前还是《天河配》的调子,等到醒来,就变成了《白蛇传》。
外面的人声叫采儿声也已经不复刚才那般热闹,下人抬头看看天色,发现不知何时这天气居然阴了天,方才还亮的出奇的月亮此时已经被遮掩地看不着儿点影儿。
下人复又走出来,直接往台上看去,火光通明的台上,伶人可巧唱到了白素贞与法海斗法水漫金山这折,戏文里的白蛇扮相柔美,芙蓉面柳如眉,婀娜姿的身形款摆如金缕,却真的有双蛇样的眼睛。
戏台子周围弥漫着股奇异的香,有点儿像伶人的胭脂水粉油采妆的味儿,却比那个浓的。
台下的声音渐渐越来越安静,长舌妇讨论家长里短的声音没有了,老爷们吹牛骂世道的声音消失了,孩子撒欢儿哭喊的声音是像不曾存在过,时间,仿佛此地所有的活物儿都睡着了样。
下人直勾勾地看着台上,明明是段儿激烈又苦情的戏,他却不知道为什么不知不觉竟然也有些犯困,这时,却有滴硕大的雨点子“啪嗒”滴在了他脸上,这滴雨水又冰又凉,简直像刚从冰里化出来的,就这下,愣是将他砸清醒了。
下人抬起头,发现台上竟然还在唱,而所有人都在台下直愣愣的坐着,仿佛没有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