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 作者:简柚

    “可我是个不该出生的人！”苏誉哽咽着说，“就因为我诞生在这世上，我大哥才会死的！苏家那么人，因为我受连累……”

    “并不是的！”布丁用力抱住他，他很严肃，很认真地对苏誉说，“听我说，苏誉，杀你大哥的人不是你，逼死海生姐姐和苏麒父亲的人，也不是你！这些都不是你的责任！你不要把别人的罪孽扛在自己的肩头！”

    “可我……”苏誉开口，又哽住。

    “你活着，你存在于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很重要。”布丁抓着他的手，他努力睁着看不见的双眼，“不光是我，如果没有你，就不会有独眼杰克，泉子，小寇他们，这所有人的人生，都会改变——没有人愿意这切消失！”

    苏誉从未想过，有朝日会有如此沉重的打击落在自己头上，他以为他活这三十几年，已经算是饱经沧桑，什么狗屁倒霉的事情都经历过了。

    然而他万没想到，那些只是副产品，原来他的人生，从开始就是个错误。

    如果不是有布丁时刻陪伴在他身边，如果不是因为，如今布丁双目失明需要人照顾，苏誉有那么刻半会儿，真想死了算了。

    他的人生，因为这秘密被捅破，变得毫无意义。

    接下来好长段时间，布丁直在安慰他，帮他拾起活下去的勇气，他始终和苏誉说，不管他做什么样的决定，都要等到自己手术之后。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见。你要是再丢下我不管，那我可怎么办呢？”

    苏誉说不出话，他把湿漉漉的脸贴着布丁。

    他已经和布丁说了那两封信的事，布丁也颇受打击，他没想到，自己看见的那两封信，竟然是宗柔代笔！

    “……她向有模仿他人笔迹的能耐。”苏誉哑声说，“我小时候就听外婆说过，她帮外公模仿过好些秘密的信函，用以打击政敌。”

    布丁忽然说：“可是你外公怎么能断定，你是个男孩？如果这胎是女儿，他打算怎么办？”

    苏誉闷闷道：“听说过武则天么？”

    布丁怔，不由苦笑起来。

    “如果你是个女的，那我不管用什么办法，也要把自己掰直。”他悄声和苏誉说。

    苏誉想笑，但是眼睛又湿了。

    曾经度，布丁问他，要不要把真相告诉顾海生。

    “我不敢。”苏誉垂着眼帘，小声说，“我怕他……他会发疯，会来找我给我大哥报仇。”

    布丁想了想，摇头：“不会，真要报仇，他会去找你外公。”

    苏誉在得知真相后，又去探望了宗克己。

    他从来没有怀着如此复杂的心情，面对过自己的外公。

    宗克己依然健康，依然痴呆，看见他来，依然显得很高兴。

    苏誉望着宗克己，满腹的话，最终只化作了哽咽的句：“外公，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宗克己听不懂他说的，只顾着喃喃自语：“小誉，给外公煮碗面，银丝面……要放火腿，烂些……外公饿了。”

    完全是个丧失智力的老小孩。

    得知秘密之后，接下来好长时间，苏誉都不敢去见顾海生。即便接到他的电话，苏誉也不敢和他谈，他生怕说了，会忍不住把那个秘密倒出来。

    如果顾海生知道这切，他肯定会遭到摧毁性的打击。

    但是苏誉没想到，他不泄密，有人却刻意把秘密告诉了顾海生。

    那天晚上他正陪着布丁，忽然接到豆腐的电话。

    豆腐在电话里非常惊慌，他告诉苏誉，顾海生傍晚的时候收到了个邮件，里面是个u盘，他拿回了办公室。

    “我也不知道那u盘里是什么，我没跟进去，谁知个小时以后，海生突然从三楼跑下来。”豆腐颤声说，“他看起来像疯了样，把小寇下撞在地上，连扶都没扶就跑出去了……”

    苏誉越听越不对劲，他赶忙问：“邮件呢？！外包装在你手里么？”

    “在的。”豆腐拿着外包装，他迟疑了会儿，才说，“字迹看起来挺娟秀的，像女人写的。下面落款是个宗字……”

    苏誉没听完就把电话挂了，他立即打电话给宗柔。

    好半天，宗柔才在那边接了电话，听电话接通，苏誉冲着手机大喊：“你到底寄了什么给顾海生！”

    宗柔愣，旋即，她就在电话那边笑起来：“哦，你是怎么知道的？”

    “说啊！你到底寄了什么给他！”苏誉在那边嘶吼。

    “也没什么。”宗柔懒懒道，“我只是把咱母子俩那天的对话全都录了下来，然后拷贝了份给顾海生。”

    苏誉听得要崩溃，他冲着听筒大吼：“你这个混账女人！你想害死他！你还想害死我外公！”

    “哈哈哈，真是知母莫若子。”

    苏誉骂不下去了，听筒那边淹没在女人猖狂的笑声中。

    他挂掉手机，又飞快打给豆腐：“有没有拦住他？！”

    “他已经跑出去了。”豆腐颤声道，“谁也拦不住，他抢了我的车钥匙就冲下楼了……”

    苏誉没听完，挂了手机，抓了车钥匙就冲出家门。

    半个小时后，他疾驰到宗家，刚刚冲进大门，就听见女佣发出声尖叫，紧接着，有沉重东西倒地的巨响。

    等苏誉再冲进客厅，他呆呆望着那幕：

    宗克己从轮椅上摔下来，倒在血泊中，他的胸口，插着柄刀。顾海生就在他面前，他脸上的神色那么奇怪，又畅快，又痛楚。他的脸上，身上手上，全都是血……

    “外公！……”

    苏誉惨叫着，噗通跪倒在地上。

    瀛海前总裁顾海生杀人事件，成了当年最劲爆的新闻。

    据说杀人之后，顾海生哪儿也没去，他在尸体旁边坐下来，然后抬头看看吓晕了的女佣，只说了两个字：“报警。”

    起初谁也不能理解，为什么顾海生要去杀个痴呆的九十高龄的老头儿，而唯知道真相的苏誉，又始终沉默不语。

    但是很快顾海生收到的那个u盘就被警方找到，真相这才曝光。

    苏麒去探望收监在押的顾海生，他只哽咽着说了句话：“你这是何苦！”

    顾海生的神色始终那么平静，他对苏麒说，这是他无论如何都要去做的事。

    “虽然给瀛海造成了损失，我很抱歉。但是阿麒，我不后悔。”

    虽然在苏麒面前是这样的姿态，但是后来见到豆腐，顾海生终于懊悔起来。

    豆腐这段时间担惊受怕，夜不能寐，熬得双眼通红，此刻终于见到顾海生，满腹责怪的话，却句都讲不出来。

    最终，他忍着满眶的泪，轻声说：“海生，不管结果如何，我都等你。”

    顾海生的这件案子，引起了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