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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阅读292

      漫长的告白 作者:简柚

    。”

    他转过脸去,望向示威的人群,就在那瞬,他看见人群里的豆腐。

    他穿着件暗绿色的拉链薄运动衫,底下是米色的棉布长裤,颜色配得恰到好处——实际上那身就是顾海生给他买的,当初豆腐的衣服都是顾海生亲自给他挑——豆腐就在人群里,像看热闹似的伸着脖子,但脸上的神色突然滞。

    他也看见了顾海生。

    “得喊口号!不喊口号他们听不见!”有人急促慌乱地说。

    “对对!喊口号!我来!”有人第个嚷起来,“我们要公平!这不公平!”

    在这嗓子激昂的口号声之后,人群这才迟疑的,发出嗡嗡的类似呻/吟样的抗议:“我们要公平!我们要公平!”

    是个金光灿灿的工作日上午,路过的行人有推着婴儿车的妈妈,还有银行职员打扮的年轻姑娘们,她们拿着奶茶,有说有笑从旁边走过,好奇地望着市政府门口的抗议人群。

    那是“正常平静”的生活,和对面的愤怒绝望形成鲜明对比——仿佛天国和地狱。

    市政府高大的建筑在阳光下投射出沉重的阴影,像条不可逾越的厚厚天堑,将这二者分开。

    在天堑的这边,顾海生静静望着对面人群里的那张脸,目光对接的那瞬,他觉得四周围忽然静止,世界无声无息跌进时间的裂缝,卡得动不动,既不能向前,也无法后退。

    “不公平!不公平!不公平!”有气无力的抗议声,像某种机械的蜂鸣,萦绕在顾海生耳畔。

    是的,不公平,确实不公平。顾海生突然想,如果世间真的有公平存在,他怎么会失去豆腐?他怎么会失去这个他爱如生命的男人呢?

    他回过神,再向窗外望去,豆腐已经隐没在人群里了。

    豆腐跟着厂里的面包车,从市政府回来,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他打开房门,丁霞不在家里,豆腐把门锁上,摇摇晃晃走到客厅,扶着沙发扶手慢慢坐下来。

    回来的路上,有同事就问他为什么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不舒服。

    豆腐勉强笑了下:“太阳晒久了,头晕。”

    他依然记得,人群里的那瞥,单单那瞥,几乎要把他击碎。

    他看见了顾海生,就在驶入市政府的那辆黑色大众里,那是他,豆腐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他的脸!

    顾海生也看见了他。

    他们俩有年没见了,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再度遇见对方。

    然而那瞬,顾海生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只是看见了个陌生人。

    豆腐慢慢歪在沙发里,他觉得疲惫,虚弱不堪。

    他以为他坚持了这么久,已经变得足够坚强了,已经能够承受失去顾海生的打击了,没想到今天,只是那短暂的瞥,就把他给击得粉碎。

    去市政府游/行抗议的事,自那之后没了下文,因为厂里领导说,大家不要闹,上面会尽量优厚安抚的,如果闹出了格,反而会给自己带来损失。这番恩威并施的话,像罐灭火器,把大家的火头都给喷没了,于是各自又回到上班下班,打卡吃饭的日子。

    反正厂子目前还在运转,那就过天算天呗。

    抗议书据说已经呈上去了,至于呈到谁那儿,不是底层职工能够知道的,豆腐的二哥仍旧对弟弟签字事感到不满,他总担心这种冒失的行为会损害弟弟的前途。豆腐每次都笑嘻嘻地安慰他:“在这种厂里还能有啥前途可言?最后不都是样的买断下岗么?”

    结果那日,豆腐的二哥突然急惶惶地打断给弟弟,说他签的那份抗议书惹了麻烦。

    “怎么可能?”豆腐错愕,“又不是我牵的头,又不是我个人签名。”

    “对呀!可是现在偏偏就找到了你头上!”他二哥心急火燎地说,“是市委那边要见你!”

    “见我?”豆腐荒谬得简直要笑出来,“见我干什么?我又不是厂长又不是书记,我连个副科级都不是,我就保管员,谁要见我?”

    “反正人家要见你,点了名!”豆腐的二哥说,“至于是哪个领导我也不知道!老三你赶紧准备准备,明天去市里见领导!”

    没久,消息得到了验证,豆腐被厂党委书记叫去了办公室,书记给了他个信封,说,叫他明天上午去市委,有人要见他。

    书记看着豆腐,语重心长道:“小墨,你妈妈是厂里职工,你哥,还有你也是厂里职工,咱们在个家属院里住,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明天到了那种地方,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可要有个分寸!”

    豆腐用力点头:“王书记,你放心我懂的。只不过,到底是谁要见我呢?”

    “这我还真不知道。”

    豆腐拿着那个信封,满腹狐疑回到仓库,拆开看,里面有封介绍信,盖了鲜红的章,但没什么内容,只有个地址。

    豆腐盯着那排数字和字母,他忽然觉得,那是个密码。

    在这密码的背后,隐藏着他极度恐惧,又万分渴望的世界。

    第二天,他打的到了市委,在门口武警那儿出示了介绍信,武警指点他要去的地方:绕过前面这块草坪,第二栋红屋子,三楼顶头的办公室。

    豆腐道了谢,按照武警的指点,十分钟后,他到了目的地。

    上到三楼,走到指定的办公室跟前,他敲了敲门。

    “进来。”

    豆腐怔,这是顾海生的声音!

    他定在门口,半晌不能动。他忽然想转身,撒腿逃走,可是刚转过半个身,门从里面被人打开,豆腐的胳膊被人把抓住。

    “为什么不进来?”

    豆腐望着顾海生,他觉得嘴唇僵硬像石块,想说话,却蠕动不了。

    顾海生看看他,松开手:“进来吧。”

    是间光线不够明亮的办公室,春末的深绿阔叶遮挡着天空,好在,总有碎冰块样亮晶晶的阳光照射进来,洒下金沙万点,给房间增添几缕明媚的色彩。

    豆腐关上房门,他把背部贴着办公室的木门,脚尖也向边歪着,那姿态仿佛只要寻到线机会,他就要扭头逃走。

    顾海生细细端详着豆腐:“为什么这么怕我?”

    豆腐硬着头皮,他努力笑:“你不是大领导么?”

    顾海生没笑,他长久的凝视着豆腐:“你担心我在恨你?”

    豆腐近乎痉挛地喘了口气,他摇摇头:“你不会恨我,你那么忙,没那个闲工夫,瀛海买了那么土地要盖房子盖别墅,你连我们厂都买了……”

    “为什么要在抗议书上签字?”

    “所以今天找我来,还是为了问这个啊。”豆腐故意笑了笑,“我在厂子里上班,厂子垮了,卖给你们瀛海,我当然得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