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 作者:简柚

    有人绘声绘色给泉子讲那天岳龄是怎么冲进大雨的，说的人像开玩笑，听的人却很认真。

    岳龄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呵呵傻笑的模样，每天趴在吧台上以各种方式讨好泉子，后者则再度回到冰块脸，漫不经心地擦着杯子，斜眼瞧着他。

    小井忍不住悄悄问小寇：“他俩怎么就只会这种相处模式？也不知道换换。”

    小寇翻着白眼说：“我哪知道！而且你们几个可以松口气了，岳龄的智商看来又要降回去了。”

    就连苏誉也拿这开玩笑，岳龄来办公室找他，他就说：“岳龄，你先把小九九背遍给我听，我看看你智商过没过八十。”

    岳龄脸的尴尬：“经理你别闹了，我是有正经事儿找你。”

    “你这几个月就没有件正经事找我。”苏誉瞪了他眼，“又怎么了？”

    岳龄沉吟片刻，才艰难地开口：“还是……借钱的事。”

    苏誉怔。

    这半年，岳龄找他借了不少钱，都是“某人有急用”，数额也越来越大。

    起初，苏誉有过点怀疑，他担心岳龄是拿这个做借口，其实钱是拿去自己花了。

    但很快他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岳龄的吃穿用度没有样超出日常水平，而且他的作息也和原先样正常，神态举止也毫无避人之处，苏誉悄悄查了岳龄的几个账户，并没有大额的进出。

    所以那些钱，是真的送去了那个“某人”那儿。

    为什么“某人”需要这么钱呢？

    想到这儿，苏誉觉得没法再沉默下去了，他放开拿支票簿的手，推上屉子，抬头正色望着岳龄：“这不行，这样次次拿钱，我却什么都不知道，不能这么下去了。岳龄，你给我说实话，他到底怎么了！”

    岳龄见苏誉脸色如此严肃，知道再瞒不下去了。

    他低下头，眼圈微微发红：“经理，布丁他出事了。”

    ☆、第 186 章

    布丁在和苏誉分手之后，几乎和店里所有人断了联系，他的手机打不通，谁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因此当岳龄接到他的电话时，非常惊讶。

    聊了几句，他才知道，原来布丁回到母亲那儿，他在家附近超市找了个销售的活儿。

    而他找岳龄，是为了借钱。

    “是他妈妈得了癌症。”岳龄低着头，哑声说，“布丁把所有的积蓄都花了，最后……也没治好。”

    “是什么时候的事？”苏誉轻声问。

    “他妈妈是在夏天过世的。”岳龄说，“他找我借钱，第笔数目没大，我就想，怎么这么点钱还来找我借呢？后来我才知道，他的钱，都送去医院了。结果……捧回了只骨灰盒。”

    “那后来……”

    “年前的时候，布丁打电话来说还钱，但他只能先还半，说，工作辞了，暂时没收入。我就问为什么辞工，他说身上不舒服，干不了了。”岳龄说着，抹了抹鼻子，“我当时听着就担心起来，我是怕他因为他妈妈的事，心理受打击，承受不了，所以我干脆就跑去他家了。”

    去了布丁家里的岳龄，大吃惊，他这才发现布丁家里空空荡荡，能卖的东西几乎全都卖了，而布丁自己，双眼视线已经非常坏了，在面前都无法辨别对方。

    “脑子里，长了个瘤。”岳龄小声说，“据说是肿瘤压迫了视神经，这才导致看不见的……”

    苏誉的手指不由抓住办公桌的边缘！

    “你没送他去医院检查？！”

    “去了，还是泉子陪我块儿去的。”岳龄说，“医院方面说情况不乐观，肿瘤长的位置很糟糕，得去顶级的大医院做手术才行，他们这般的医院做不了这种手术，风险太大了……”

    不光手术风险大，而且所需费用高额，布丁根本拿不出那么钱，包括泉子和岳龄，也凑不出这么可怕的手术费。岳龄和泉子商量着，要店里酒童们人凑点，搞个募捐，布丁又不答应。

    “他不想欠这么人情，又怕……又怕经理你知道。所以现在就只能耽搁着，我和泉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苏誉听得火往上撞！

    “你们两个傻么！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瞒着我！你们是想他死在这病上？！”

    岳龄被他骂得心虚，他低着头说：“我也劝了布丁，可他就是不肯告诉你。还说……还说如果我说漏了嘴，他就再不把我当朋友了。”

    苏誉忍了忍怒火，他喘了口粗气，点点头：“明天，岳龄，你带我去他家！”

    第二天，岳龄开着车，带着苏誉去布丁家。

    路上，他又把详情说给苏誉听。医生说，初步判断肿瘤应该不是恶性的，但也不能任其发展下去，所以目前就先用进口药物抑制着，那些药非常昂贵，还不在医保的范围内，岳龄从苏誉那儿拿的钱，就是买了这种药。布丁以为钱是岳龄的，他心里着实不安，就想着卖房子，把钱还给岳龄，自己搬去狭窄的出租屋。岳龄得知慌了神，赌咒发誓说这钱是他爸妈留着他随便花的，放那儿也没用处，而且布丁这房子往后肯定拆迁，眼下卖了太划不来……这么死活劝着，布丁才放弃卖房的打算。

    也是因为经济方面越来越拮据，泉子就问布丁家里还有什么亲戚，岳龄就想起，应该去找布丁的爸爸。

    “去了么？”苏誉问。

    “去了。”岳龄黑着张脸，只说了这两个字。

    苏誉看看他：“怎么了？”

    “他爸，给了我们三千块，把我们打发了。”

    苏誉默然无语。

    “倒是布丁的妹妹，后来悄悄送来万块，说是自己省吃俭用攒出来的，毕竟还是个学生。但那也是杯水车薪。”

    苏誉越听越气，他咬着牙说：“你们就不该把这事儿瞒着我！要是早点告诉我，能拖到现在么！”

    岳龄怂头怂脑的开着车，半晌，才郁闷道：“可布丁不让我们说呀。今天经理你去，我这都得瞒着，要不然，你信不信，他马上就能把咱轰出来。”

    苏誉默默生着闷气，他想了好会儿，然后和岳龄说：“等会儿，咱们这么办。”

    车到了布丁家楼下，是套很普通的小区，五层楼的旧房子，布丁家在二楼。岳龄领着苏誉到了门口，他敲了敲门：“布丁？”

    屋里传来窸窣的声音，然后是布丁的声音：“来了！”

    然而过了好久，门才打开。

    看见门里的那个人，苏誉顿时屏住呼吸！

    布丁穿着家常的衣服，年没见，他看上去瘦了很，瘦得皮肤都发青，他的头发剃得极短，也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缘故。脸上虽然是笑着的，但是那双眼睛点光彩都没有。

    他是真的看不见了。

    泪水毫无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