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 作者:简柚

    不住去想像店子关张，那三层楼卖给个杂货商的模样，杂货商或许会把那地方变成个小小的百货商厦，楼是日用超市，二楼卖男女服装，三楼则摆满了家用电器……可那是独眼杰克啊！

    是他呆了七年的地方，是他几乎每天都要去趟的地方，他在那儿留下了很很不为人知的痕迹，在三楼休息室的床角，他曾把廖骏的名字写在那儿，后来怕被人看见，豆腐又拿了白灰悄悄把那个名字擦去，至今那儿还有块灰灰的印记，和周围的浅黄色墙纸形成分明的区别。

    他在201的天字号“总统套房”里，曾经失手打破过瓶酒，那是瓶昂贵的人头马，但不知什么缘故碎了，瓶底整个儿掉下来，浓烈的酒液泼了地，把金色的沙发套都给污染了……

    那次豆腐非常恐慌，那是他做主管还不到个星期发生的事，他以为从此自己万劫不复，要被苏誉开除。

    但最终并没有，苏誉很快查明有个酒童嫉妒他升职，在酒瓶上做了手脚，因为那种四四方方、整整齐齐的破裂，明显是刻意而为。

    后来豆腐每次走到沙发边上的那个角落，总能闻到人头马的呛鼻味道，他知道这是他心理作怪，再昂贵的人头马也不至于持续七年散发气息，但他就是能闻到那种味道，在心脏突的跳之后，继而又安心地想，苏誉是能保护自己的，他不会陷自己于不义，放手不管……

    而独眼杰克的楼大厅，豆腐甚至都不用去想，他只要闭上眼睛，整个大厅就会自动浮现在他眼前，泉子身后酒架的层数，从最右边的威士忌到最左边的朗姆酒，酒吧那暗黄的原木色吧台，红色的小圆凳子，还有大厅深处，带拐弯的柔软沙发，以及通往二楼的漂亮的白色云纹台阶，头顶华丽的金色水晶灯……

    对了，还有那架能照出人影的黑色钢琴，有段时间布丁天天跑去坐着，他拿个手指头敲，敲“闪闪亮晶晶”，每每被酒童们嘲笑他是灯大师。

    酒童里唯会弹钢琴的岳龄，能以很熟畅的姿态弹“你是我的小苹果”，那曲声经常引得苏誉暴怒，像头发狂的狮子那样咆哮着从三楼冲下来，吓得岳龄和其他酒童狼狈逃窜，因为苏誉极端厌恶网络歌曲。

    无边的细节，像春季汛期的潮水，以不由分说的势态扑面而来，把豆腐整个儿包裹起来，让他透不过气。

    而这切，无论美好还是不美好，都即将结束。

    苏誉要关掉独眼杰克，他要将这切用个休止符结束，把无数人的梦想和明天终止在这里，未来，再不会有丝毫变化。只是在很年后，也许还有联系的酒童在相聚时，偶尔谈起：“啊，我们以前曾经在个店里干过呢，对了那个店的名字叫什么？独眼艾斯？或者独眼……什么来着？”

    想起未来数十年里，竟然会有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人间，豆腐就痛楚得无法呼吸。

    他以为他早就脱离独眼杰克了，他以为他和那个地方再无半点关系，有些深夜，狂怒控制不住涌上心头时，豆腐还想过，最好让独眼杰克着把大火！把切都烧光光！

    但他忘记了，那也是他的过去。

    他离不开那个地方，人离开，心也离不开，他如此的恨那个地方，正是因为他和那个地方连着不可割裂的羁绊。

    如果独眼杰克消失，那么他的那七年，也就跟着并消失了，他最珍贵的人生阶段，会凸显出块莫名其妙的空洞，无论拿什么，都不能把它填满。

    他无法背负这么人经年累月的怨恨：是他直接导致小寇他们停滞在这里，痛苦不堪，不知所措——就因为他，苏誉失去了往前走的动力，不得不关掉独眼杰克。

    这往后，无论顾海生有爱他，无论豆腐个人的生活有么幸福，都无法让他释然。

    至此，豆腐终于恍然大悟，原来这世间有些丧失，真的是他承受不住的。

    苏誉在结束了当天的复健之后，回到病房里。

    今天医生和他说，情况恢复良好，下个礼拜他就能出院，在那之后，再来两次复查，就基本没问题了。

    复查结束，他就出国，该处理的事情差不处理完毕，只是那三层楼，还在和那个杂货商谈判，对方察觉到是在捡漏，知道他肯定要走，所以还想把价格继续往下压。苏誉只不紧不慢的和对方谈，他打定了主意，如果再谈个回合谈不下来，就依了对方的那个低价。

    反正他也不缺这点钱，卖掉独眼杰克，他只要够回本就行，余的，他都会分给酒童们，所以价格能谈高些就最好。

    实在谈不下来，他也仁至义尽了。

    正把酸痛的身体平躺在病床上，苏誉听见手机响，他拿起看，不由皱了眉头。

    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那个号码。

    但苏誉想了想，还是接了电话，他用最平静的语气道：“喂？”

    那边，在接通电话之后，有好半天没有声音。

    过了会儿，才传出个微弱的声响：“经理？是我。”

    “听出来了。”苏誉继续淡淡道，“有事？”

    “经理，我和顾海生分手了。往后，我不会再去见他了。”

    苏誉差点没拿住手机！他下坐起身来！

    “你说什么？”他小声的，质疑的追问，“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那边，豆腐却好像没听见他的问句，只顾着继续道：“……请你不要关掉独眼杰克，经理，不要卖掉它，我舍不得独眼杰克关门，受不了它变成杂货铺，你也别遣散泉子他们……我会和海生说的，我让他往后就和你在起，我把他还给你，你们也用不着离婚，他不会再离开你了。”

    苏誉握着手机，他的手指在发抖：“豆腐你在说什么？！他怎么肯和你分手呢？！你别傻了！”

    过了会儿，豆腐在那边发出梦呓般的声音。

    “经理，我最近常常想，如果当初我没有和海生在起，如果当初我没踏出那步，那么我们四个，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如今这样？我和布丁肯定还呆在店里，快快活活的过日子。你也不会这么恨我，布丁也不会不知所终，大家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过了……经理，你说如果切能倒回到最初，那该好。”

    苏誉长久的沉默，然后他听见，电话挂断了。

    ☆、第 177 章

    结束了瀛海的个会议，顾海生回到办公室，他解开领带，又倒了杯冷水大口喝着，但依旧觉得心神不定。

    前两天，豆腐和他说，自己得回去趟，他弟媳进修去了，孩子没人管，他妈妈去帮忙，豆腐的爸爸个人在家，老头儿烧饭不当心，把厨房给烧了，他得回去看看，顺道照顾下老人。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