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告白 作者:简柚

    我还真得爱惜我干净的草鞋，不敢有丝毫的涉足呢！”

    苏誉的生母终于被这番话给弄崩溃了，她浑身发抖，突然抓起桌上的包，头也不回冲出了餐厅。

    那个被打了耳光的男人，不得不跟在她身后，也狼狈不堪地离开。

    闹剧结束，餐厅响起片很低的耳语。

    看着眼前杯盘狼藉，布丁终于深吸了口气，他转过身来，平静地望着苏誉：“经理，咱们走吧。”

    苏誉好像仍旧在灯下发呆，他听见布丁这话，才算回过神来。

    “好。”他点了点头，神情茫然而疲惫。

    ☆、第 86 章

    那晚苏誉没回店里，他让布丁送他回自己住处，也让布丁留下来过夜。

    他说，他今晚不想个人呆着。“没关系，反正地方大得很，十几间屋子。”

    苏誉的语气像在开玩笑，但布丁听得出那其中的痛苦，他只好答应了。

    进独眼杰克这么年，布丁来苏誉住处的次数，屈指可数，因为苏誉自己也不常回来，他总是住在独眼杰克楼上。

    苏誉的住处只有个老女佣在打理，她是冯振川的妻子，布丁管她叫冯婶。老两口自苏誉出生，就直在照料他。

    回去的路上，苏誉直没说话。

    布丁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知道苏誉此刻心里正难受着，说什么都是伤口撒盐。

    而且冲动过去，头脑冷静下来，布丁也感到了不安：他刚才到底做了什么？

    当着儿子的面怒斥母亲的失职？这是他有资格做的事么？他以为他在替天行道啊！

    布丁清楚自己，他远没有豆腐沉稳，数时候他很擅长伪装，社交手段圆滑，招人喜欢。但少数时候经不起刺激，说话特别尖刻，往往出口伤人还不自知。

    那天晚上苏誉很沉默，他长久的坐在客厅里发呆，布丁也全无睡意，他把灯都关掉，打开窗子，让馥郁的植物沁芬涌进屋来。今晚月光很淡，空气都显得蓝汪汪的，远处不知谁家在开舞会，悠扬的音乐断断续续传过来，是欢快的小步舞曲，让人联想到裤脚衣袂柔软的牵绊。

    布丁陪着苏誉坐在沙发里，他不出声，只是靠在沙发里，蜷着赤/裸的脚，静静望着窗外的院子。

    “在想什么？”苏誉忽然问。

    布丁回过神来，他看看苏誉：“在想……经理你都没吃晚饭，我要不要做点吃的给你。”

    苏誉笑起来。

    “心里不舒服，总不能让胃也不舒服。”布丁继续说，“吃点东西，你会好些。”

    “暂时想不出要吃什么。”苏誉低声道，“来，到我身边来坐。”

    布丁依言走过去，挨着苏誉坐下来。

    “我是不是挺不像话的？”他突然说，“又不是小孩子了，还发这种脾气。”

    布丁摇摇头：“这和年龄无关。我也没觉得经理你做得不对。倒是我自己，有点儿后悔，说话是不是太过头了。”

    “你后悔了？”苏誉突然转头看他。

    “俗话说，疏不间亲。”布丁的声音有些含混，“我个外人，夹在你们母子中间指手画脚，总归不像话。”

    “你真觉得我和她是‘亲’，和你是‘疏’？”苏誉的语气怪怪的，“你觉得自己该在她那边？”

    “也不是那个意思啊。”布丁叹了口气，认真看着苏誉，“我不会在她那边的，你母亲那个人，辈子都改不了，她只能如此了。我是担心，自己今天说那些话太难听。”

    他停了停，才又低低的声音道：“我怕伤到经理你。”

    过了会儿，苏誉才伸过手来，轻轻拍了下布丁的手背。

    只是这简单的肌肤相触的动作，布丁却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和你说个笑话吧。”苏誉突然说，“关于我和那女人的。”

    苏誉说那女人，却不肯说“我妈”。

    “那还是好年前的事，那时我才二十出头，刚从国外回来。有次被个长辈带着，去参加社交酒会，不巧正遇见她，她起初还冲我笑了笑，我还以为她认出了我，正激动得不行，要上前打招呼，结果旁边有人提醒了她，我就眼看着她的脸色变，马上转身走了，哈哈，你见过被美杜莎盯着的石头没有？她当时的脸就是那个样子。原来她根本不知道我是谁。”

    布丁震惊道：“难道她不知道经理你长什么样？”

    “看来是不知道，漠不关心吧。”苏誉哼了声，“也可能刻意屏蔽了我的所有消息。所以你看，这好笑！她还以为是哪家的青年才俊，正想上前勾搭，结果却发现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真有喜感！”

    布丁完全笑不出来。

    “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你？”布丁难过地说，“既然不愿意要孩子，当初又为什么要生下来？”

    “我搞不懂她。”苏誉淡淡地说“直就搞不懂，无法理解，也不愿去理解。”

    过了会儿，他又说：“我身边，尽是这种我无法理解的人，铁石心肠，唯利是图，个赛个的狠心，说消失就消失，抛弃我像抛弃团废纸。”

    布丁听得心肝都在颤抖！

    他忍着发颤，小声说：“经理，我不是这样的人，我不会……不会这样对你。”

    苏誉回过神来，他笑了笑：“我知道，就算我谁都不信，也会相信你们。说来真像个笑话，你们这些酒童，甚至比我亲爹亲妈，比……比那些至亲还让我信任。幸好，我还有个独眼杰克，幸好还有你们。”

    布丁听着他说这些，心里又是高兴，又有些失落。窗子没关，阵冷风吹来，他打了个寒战。

    苏誉起身，取了床毯子盖在布丁身上：“别又感冒了，上回你感冒半个月都没好。”

    布丁想了想，把毯子掀开角，用它裹在苏誉身上：“咱俩起盖。”

    俩人同缩在毛毯里，暖烘烘的，却又像小孩子躲猫猫，不由相视而笑。

    “说到好妈妈，其实，我也没有。”布丁小声说，“豆腐有个好妈妈，经常带着做好的菜过来看他，他妈妈来，豆腐就喊我过去吃饭，有时候我看着他们母子俩有说有笑的，心里真羡慕。”

    苏誉默默听着，他问：“我记得，你爸妈离婚了？”

    “嗯，离婚好些年了，我上小学的时候就离了，我爸又找了个，生了个妹妹——我也不大过去，他不喜欢我，不给赡养费，也不怎么管我。”

    “那你妈妈呢？”

    “我妈啊，典型的怨妇，离婚之前天天闹，离婚之后天天哭，人生好像全都耽搁在这桩婚姻上了。现在好点，寄情于麻将牌，只要我按时寄钱回去，她句话都不说。”

    苏誉轻轻叹道：“可怜的布丁。”

    “其实也还好啦。”布丁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