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白 作者:温茄茄

    有窘态，好奇地扒在顾云梦的耳边问道，“要是心神不宁，我们与其留在这儿，还不如回去。”

    顾云梦摇摇头，伸手把小酒拉到旁边，说道：“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心事，刚刚你那么问我，就顺带想到了。”

    “我问你？”小酒好奇地左顾右盼了番，“我问了什么吗？”

    他大概是小孩心性，刚刚讲过的话也都给忘记了。

    顾云梦被他闹得哭笑不得：“你刚问我‘自相残杀’会不会有些困扰。”

    经他这样提，小酒也想起来，但他好像不是很高兴顾云梦的措辞，撅起了嘴巴埋怨道：“我可没说什么‘自相残杀’！”

    “倒也是。”顾云梦叹了口气，“也谈不上自相残杀把。”

    他看着小酒这般天真无邪的样子，隐约看到了初出唐门的自己。

    那时候的自己，哪知道人世间百态，光凭着两三点小聪明，就妄想着能走遍天下。

    “所以呢？”小酒还是没能明白，便问道，“这怎么了？”

    顾云梦摇摇头：“你还记得，我曾与你说的那个，叫‘赵四九’的人么？”

    小酒微微愣，答说：“记得。”

    “……我真是不懂他。”顾云梦拉着小酒，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坐了下来，“我也不记得我上次同你说了少。但今天我又想起来，还是觉得很揪心。”

    小酒点点头，说道：“哥哥你想说就说吧，别在心里总不是个事儿。”

    顾云梦嗯了声，轻声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同样都是人，他怎么可以对每个人都那么狠？我、我爹、晚师叔、方宇清，还有唐门三千弟子，这都是活生生的人，为什么就非要你死我活不可？难道所有人的命，除了他自己的，都可以随他糟蹋么？”

    这时小酒却说道：“或许在他的眼里，早已看出你爹是半魔，而方宇清是道修，不能算是凡人了。”

    顾云梦略带诧异地看了小酒眼：“可整个唐家堡，数千凡人弟子，也被他毁了！”

    “哎……”小酒没头没脑地接了句，“谁又知道呢。”

    “是啊。”顾云梦说道，“但我旧日里并不觉得赵四九有奇怪。”

    “不觉得奇怪？”

    “嗯。”顾云梦点点头，他脸上的表情，也看不出喜乐，“大概是因为这样的人，凡人界到处都是吧。我总觉得，人只要能吃饱了饭，就开始同别人争些三六九等的事。如果不是你今日说到同类相残，我压根也不会想到有什么奇怪的。”

    小酒学做大人模样地拍了拍顾云梦的肩头，说：“别想那么。”

    他样子实在可爱，引得顾云梦发笑：“说到底，人也许都是被自己害死，如果不是他执迷不悟，也不会最后被魔尊杀了！他本在凡人界逍遥快活，是他自己不要。”

    顾云梦话音未落，小酒就惨白着脸、浑身颤抖。

    顾云梦吓了跳，忙问道：“怎么了？！”

    小酒抱着自己的肚子，额头上大滴大滴地冷汗往下落，磕磕巴巴地吐出几个字：“肚、肚子痛……”

    顾云梦也慌了神，他两个头差不了少，又都是少年身材，顾云梦只有把他背在背上，急急忙忙往回赶。

    忽然间林中传来阵尖利刺耳的吼叫！

    像是有无数妖兽正朝这里奔袭而来！

    顾云梦背着小酒拼命往回跑，地震得太厉害，他险些摔倒好几回，都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么跑的！

    眼见着就快到森林出口，后面穷追不舍的妖兽声音越来越大。

    顾云梦没有办法，只有背着小酒钻进处树洞，祈求能侥幸逃脱这场。

    没想到四周却突然安静了下来。

    鸦雀无声。

    小酒紧紧抓住顾云梦的衣裳，忍着剧痛，说：“哥、哥，快……跑！”

    说时迟那时快！

    直巨大妖兽不知从哪儿蹿了出来！张口就要咬向他！

    还没待顾云梦反应过来，小酒把推开顾云梦，飞身跃，直直冲向那妖兽！

    那妖兽当即口咬下去！

    鲜血喷了顾云梦身。

    “小酒！——”

    傍晚时分，唐承影飞回了他和顾云梦住的那间小院。

    屋里空无人，安静得地上掉根针都能听见。

    唐承影不由啧了声，心想：他跟那个小酒未免也太要好了些。

    他心里不知为何有些不安，又从屋里飞到院子里的枝桠上等着。

    天色越来越暗了。

    远处，个瘦小而佝偻的身影，拖着样重物慢慢向院子这边走来。

    唐承影开始也没注意到这身影。

    知道他越来越近。

    头发凌乱、浑身是血，整个人散发着股颓丧之气。

    而他手上拖的东西让人不堪入目……

    竟是截断臂！

    当唐承影看清的时候，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顾云梦！！！——”

    ☆、043

    043

    顾云梦拖进屋的是段胳膊。

    那胳膊上扎满了猛兽的牙齿，因此格外的沉重。

    他的脸上、身上，没有处是干净的，全是干到发黑的血迹。

    就连他那件墨色的外衣，也因为血凝成了块块奇怪的形状。

    唐承影见状，立刻后怕起来，只是天没跟着那孩子，就差点出了大事。

    顾云梦在凳子上歇了会儿，才说：“我去洗个澡。”

    没等唐承影答应，他就出去了。

    院子里传来水声。

    天已经黑透了，没有月亮的魔界，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洒下来银白的光束。

    就像是月光样，只能让人隐约看到模糊的轮廓。

    唐承影在窗户上悄悄地看着外头。

    顾云梦拿了个水桶，把水缸里冰冷的水舀了，往身上灌。

    从头淋到脚。

    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身上腥臭的味道冲刷完。

    似乎这样就可以把今天的事情全部抹杀掉。

    虽然他离开唐门以来，看过许生死离别，但没有次，是像这样直愣愣的鲜血喷在他的身上。

    只要稍微停顿，似乎就能闻到妖兽呼出的那股恶臭的气息。

    还有血的腥气。

    他被个才认识几天的朋友救了。

    他想忍住不哭，可是实在忍不住了。

    害怕、委屈、感动，所有的感觉像洪水样想他涌来。

    他舀了的水灌在自己身上，假装他眼睛里流出来的不是眼泪，只是水。

    可是越伪装，越伤心。

    最后顾云梦抱着双膝蹲在地上，遍遍地回想，终于嚎啕大哭。

    小酒推开顾云梦之后，当场被妖兽咬断了只手！

    那半截胳膊飞得很远，砸到了棵树，发出砰的声巨响才掉下来。

    鲜血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