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白 作者:温茄茄

    给方宇清的剑穗、送给朱棣的匕首、送给自己的外衣、以及……他那把真命宝琴。

    唐承影落到顾云梦的肩头上：“从前那剑穗是臭道士给炼化了，我想不该是剑穗，而这东西气息若隐若现，也不应是他的本命法宝。”唐承影其实还有半句话憋在肚子里：若是本命法宝被人夺取了，那还有什么气息，早都死透了。

    不过这话是说不得的，他怕了这小子，要是再同他哭闹场，剩下半条命也要悉数去了。

    顾云梦嗯了声，想了会儿才说道：“可匕首早已被罗刹带走了。”

    “那倒不定，”唐承影说道，“那匕首可是仙人宝器，修真界杀人夺宝的事情了去了，保不齐被人偷了呢。”

    “那不如先去把它找回来。”顾云梦说道，“先拿回来再说。”

    “但要是被人偷了的话……”唐承影心虚地瞟了眼顾云梦，难得这脸皮比城墙厚的人也会心虚，“那人若是比罗刹还要高强，我们岂不是去送死。”

    顾云梦喃喃道：“可是不送死又能怎么办呢……”

    他这个反应，倒是让唐承影吓了跳：“你当真为了琴白连命都不要了吗？”

    “命？”顾云梦笑出了声，“唐门门全灭，今时今日，还有何人能证明我顾云梦曾活过？若是连个人都没有，我要这命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你还有我、还有周六啊……”唐承影低声说道。

    “你？”顾云梦仔细看了看唐承影，“你不是想回去玄歌老祖身边的么？怎么，突然将这事给忘了？”他看唐承影时答不上话，笑得开了：“不要净说些安慰我的话。”

    唐承影只能庆幸自己附的是只机甲鸟，无论心里少起伏，面上都看不出来。

    顾云梦又说道：“我要救琴白，我要他回来。”

    唐承影嗯了声：“既然你决心已定，我们就启程吧。”

    他想说，若是唐玄歌落得琴白这田地，他是不是也会像顾云梦那样做呢。

    肯定的吧，就算他自己万劫不复也好，定将全数修为都拿去救活唐玄歌。

    说到底，凡人也好，仙人也罢，哪怕是魔，都有自己所执着的东西。

    别人也许执着大道，而他们只是执着那些能证明自己活过、爱过的人。

    连他鬼迷心窍、偷食了琴白的修为，也是因为想急着恢复过来，快点回到唐玄歌身边而已。

    从本质上来说，他们都是样的。

    “你要同周六说声么？”唐承影问道，“我们这走，说不定还能不能回来了。”

    “我不想见他。”顾云梦说道。

    唐承影点点头：“那好吧。”

    顾云梦心里已经有个结了，而这结，任何人也解不了。

    周六复生是他曾经期许的，可代价太过沉重。

    昨夜的他是恨周六的，恨他的复生，而今天他清明了些，清清楚楚地知道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可是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迁怒于周六。

    顾云梦想，这大概就是自己的懦弱。

    唐承影明白这种心情，他猜想顾云梦应该连自己也不想再见。

    之前那个被琴白护在身后，天真烂漫的小孩儿，夜之间变成了个冷眼看世界的人。

    然而他们明知道切是命运的作弄，却无可奈何。

    顾云梦说：“我给周六留张字条。”

    唐承影答了声好，停在桌上，看着他找出笔墨。

    顾云梦提了笔，却没下，犹豫了会儿，写了几个字，想想，还是撕了。

    换了张，又写了几行，还是撕了。

    这时，唐承影听到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顾云梦最后还是留了句话：山水有相逢。

    末了画了个小小的东西，看不出模样。

    唐承影问道：“为何不署名？”

    顾云梦答说：“署它做什么呢，我本就是那个模样。”

    “你不该是这样。”唐承影说，“你要人记得你曾存于这世上，就当留下你在这世上的名字。”

    “也对。”顾云梦应道，乖顺恭良，像是在说件平常不过的事情，“那我就添上吧，顾云梦三个字。”

    唐承影在看着他在那小兽涂鸦旁边加上了名字，说道：“你是不是很在意自己的……”

    “的种族。”顾云梦接道，“当然在意。”他从袖兜里把乾坤袋拿了出来，把嘉靖赏赐的些宝物放到了桌上：“我本以为，琴白是仙，而我是凡人，仙凡不通路，如今，我连个人都不是。”

    “不是人有什么关系，”唐承影说道，“你爹、我、琴白，哪个是人了？”

    “说得也是。”顾云梦应道，他把宝物放好了，“这些东西，够周六过上好日子了。好不容易重新活过来，要过舒服些才好。”

    “你啊……”唐承影低声说道，顾云梦对周六的感情，真是说不尽了，“周六攒了百年的钱了，不会比你穷到哪里去的。”

    “我知道。”顾云梦说道，“可我还是想给他留些东西吧。他日日期待着琴白和我回来，可我还是不告而别。我对不住他。”

    唐承影飞起来啄了口顾云梦的脑门：“好了，没有什么对得住、对不住的，我们走吧。”

    他从口中吐出个罗盘，还好顾云梦眼疾手快，接稳了，不然还没等用上，就要摔碎了。

    “这可是我的宝贝，”唐承影说道，“你会看罗盘么？”

    顾云梦白了他眼：“你的宝贝？你刚差点就给它摔碎了。”

    唐承影不理他，飞到他头顶窝着：“我问你会不会看罗盘。”

    “不会。”

    “那也无妨，”唐承影说道，“等下我把玉佩上的灵气渡点到罗盘上，你就顺着红色的方向去就行了。”

    顾云梦点点头：“好。”

    他最后回头看了眼这件房间。

    他曾经在这里住过很长段日子：刚刚认识琴白不久的时候，那老家伙曾为他在这里梳过头发；院子里那棵参天海棠，当时险些被他踹死；后来他受了伤，琴白成日守在他的床边，明明个不会说故事的人，却要尽量找些话说，帮他解闷；他伤好了之后，他们去街上玩，琴白壕气冲天地给他买这个那个……

    再见了。

    顾云梦在心里说。

    如果人不在了，即使物在，也没有意义。只有把那个人找回来才行。

    唐承影已经飞到了窗外：“你的轻功还没忘吧？”

    “没有。”顾云梦说道，“走吧。”

    他纵身跃跳出窗外，轻功疾行。

    ☆、019

    019

    唐承影的罗盘颤颤巍巍的，指针不停地飘忽打转，他两人跟着指针几次差点掉进沟里。

    顾云梦忍不住说道：“你这个罗盘还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