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白 作者:温茄茄

    那只百灵鸟略沉吟，答道：“也好，那就先听你说。”

    三人在阁楼坐定，周六先说：“本想等仙尊回来好好同他说，但实在是离奇之极，想先同二位说说，我是怕仙尊碰上了什么不测。”

    听到“不测”顾云梦便急了：“为什么这么说！”

    唐承影说：“你先听他把话说完。”他在心底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同他猜的样。

    “二位也知，永乐初年，周六就已经是个死人了。”周六说道，“遇上仙尊后，他为我将灵魂固在身体上，故而能行动。吃饭、喝水，对我这样的活死人，是完全不需要的。因此也不知冷热、不察春秋。”

    顾云梦点点头。

    周六伸出只手：“小梦，你摸摸看。”

    顾云梦与唐承影对视眼，将手覆上去。

    温暖。

    顾云梦惊：“是热的。”

    “正是这件事怪异！”周六说道，“我本就是个死人，怎的会有冷暖？不仅如此，这次之后，我竟分不出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唐承影下没稳，直直摔倒在桌上。

    顾云梦见唐承影这样，心下就慌了：“这都是怎么了……”

    “他果然这样做了……”唐承影喃喃道。

    “什么这样那样，你倒是把话讲清楚啊！”顾云梦气得巴掌拍在桌子上，“个两个的能不能好好说话了！成天这样打哑谜是做什么！琴白人呢？！”

    “小梦，你先坐下，我们好好说话，”周六说道，“他……仙尊不是常说，天命不可违么，因此我怕他犯了天规，话本上都说……”

    他后面说的什么顾云梦根本没听清楚，他只听到了“天命不可违”五个字，脑中嗡的声就炸了。

    唐承影跟他说过的，违背天道是要付出代价的，琴白的修为已经不了……

    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唐承影：“你是不是知道他这样做了？”

    唐承影点点头。

    顾云梦下子起来，想把手边上东西都给砸了。

    他气得手脚都发软：“你们都骗我！都骗我！”

    时间他分不清楚到底是气他们骗他，还是气自己任性地对琴白提出救人的请求。

    他听懂了唐承影那句“别再任性了”，分明早就告诉他，他逼死了琴白！

    顾云梦刻也坐不住，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步子又杂又乱。他不要周六死而复生！他只要琴白！偏偏这死而复生还是他自己提出的，句撒火气的话都没讲出来，憋在心里加胸闷，只能与唐承影商量道：“你让他出来，他不是不会死的吗……”

    唐承影深吸了口气：“我，也有对不起他的地方。”

    顾云梦闻言顿：“你？”

    “我为了快些恢复，偷食了他的些修为……”

    没等他把话说完，顾云梦随手抄了个茶杯就砸在这个百灵鸟上。

    茶杯砰然声碎裂，顾云梦又砸了茶壶、花盆、书，恨不得手边切东西都砸过去：“偷食？你竟说得出口！”请琴白救周六固然是他的不对，没想到还有唐承影这阴损的！若不是他偷食了琴白的修为，是不是琴白就不会不见？！

    他丢了大堆东西，唐承影在那儿不闪不避，大概是因为他这机甲有灵气蔽体，点儿也没受伤。

    顾云梦看得加气不打处来，他脑子里不停回忆着他们回到皇宫以来发生的事情：“你明知道他受了重伤！还是你说的他受了重伤！”那是他们在西苑的时候，琴白为此还把唐承影给锁了起来，“你心里清清楚楚！却还是偷食了他的修为！”顾云梦骂道：“琴白对你不好吗！你还有没有良心！有没有良心！”

    这骂的，也不知道是唐承影，还是他自己。

    唐承影的声音嘶哑：“他救完周六，整个人已经没了实影，我那时想拉住他也……”

    顾云梦砸完了手中的东西，也冷静了不少：撒气是没有用的，现在唯还能救琴白的人，就只有唐承影。

    他扑通声跪了下来，对着唐承影磕头：“求求你救救他吧！”他头撞在地板上，磕得声响过声，“我愿意做牛做马，只要把他救回来！”

    唐承影答道：“你别这样乱猜，兴许他还没……”他这话说到后面自己也编不下去了。

    周六在旁愧疚得不行：“我本已是死人，心愿已了，这性命留于我并无大用，请前辈并收去，将仙尊救回！”说罢也跪下来。

    “唐承影！”顾云梦说道，“我求求你！”

    那孩子，不知何时已经满脸都是泪。

    他没有呜咽、没有抽泣，只是遍遍地求着唐承影：“求求你救救他……”

    唐承影沉默了许久，才说：“你与琴白相处久了，身上自然有他的气息。我如今也没什么法力，只能再为你打开个时辰的小世界。你要记得，小世界中所发生切，皆是真，你若遇到琴白，定要好好问出所以然来。若遇不到……我也无能为力了。”

    他其实不忍心再次告诉顾云梦，琴白早在飞升之际就摒弃了肉体，若是这魂也死了，小世界也好、逍遥世界也好、三千世界也好，哪里还能寻得到他的魂……

    但偷食琴白修为这件事，始终是他对不起这二人在先，以他绵薄之力，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件仅算得上安慰的事罢了。

    唐承影叹了口气，他与琴白相识以来，似乎直都在受他馈赠，就连最后食他修为的事，琴白也是睁眼闭只眼，没有说破。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时他想起从山东回程的马车里，三人坐在起嬉闹，他曾对顾云梦说过：假若琴白不在了，他也将直陪着他。

    没想到，语成谶。

    ☆、016

    016

    片纯白。

    天地之间的光亮照得顾云梦阵眼痛，好会儿才缓过来。

    方才，唐承影答应为他开启时辰的小世界，顾云梦还来不及等双眼的红肿褪去就急忙要进来。

    他两人都知道，这次与先前琴白重伤不同，他的魂魄若还残存在这世上，分秒都耽搁不得。

    故而唐承影振翅挥，将顾云梦送入了小世界之中。

    顾云梦睁眼，发现自己置身于片冰海雪原之中。

    熟悉的纯白、正是先前在罗刹魔尊的幻境里所见过的景色。

    果然，不远处有男子，怀抱灰色小兽，疾步而行。

    顾云梦看到那人的身影，不由大喊了声：“阿爹！——”他绝不会认错！那就是顾长夏！

    那人微微顿了下，回过头来。

    那是张顾云梦所熟悉的面容——琴白。

    顾云梦愣，心想是不是自己心神所往，才看见了琴白的面容。他记得他回到唐门不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