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白 作者:温茄茄

    小孩儿变脸。

    谁知道顾云梦这个时候忙着慌张等会儿同皇上见面的事儿，完全没把琴白的话听进去。琴白被冷在边，心里不高兴了，干脆抽了顾云梦缕头发玩。

    小孩儿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老有东西在晃，烦着呢：“干嘛呀，把人家好好头发搞乱了啊。”

    “才这么点，没事儿。”琴白犹豫了下，放下几根，让周六给梳齐了，就捏了两根碎头发在手里荡。

    顾云梦吃了他这个亏当然不高兴，反正琴白的头发都散着，干脆也抓了撮绕手指头。

    琴白平日里不怎么在乎这个头发的事儿，这会儿被弄了，方知道身体发肤不愧是体，发尖被卷起来，连着头皮阵酥酥麻麻的感觉，很是奇妙：“绕成这样，等下解不开了。”

    顾云梦比了个杀的手势：“解不开就砍了。”小孩儿义正言辞地板着张脸，圆滑饱满的脑门上只有两三根碎发垂下，怎么看怎么可爱。

    琴白伸手捏捏顾云梦的脸蛋说：“瞎砍。”随后眉头轻挑，那些头发丝子根比根柔顺地自然解开了，垂回了原来的样子。

    这小小法术却引得小孩儿亦不开眼，又伸手攒了两把琴白的老毛。

    这下抓疼了仙人，不跟他闹了，略略侧，连人带毛挪得远远的。

    顾云梦只好悲叹了句：“哎，无聊。”

    这么闹，小孩儿自然不如之前紧张了，只是介于他们几个都不知道公公们都是怎么受传召的，怕露馅，只能早就在武英殿外头溜达。而负责拿点子的主心骨琴白，进宫以后就不怎么说话，有种蔫蔫的感觉。顾云梦想着昨天琴白那样，再三跟他确认了没事儿，还小声叮嘱琴白把声音结界开开。就是这样，小顾还是没由来的有些心慌，最后躲到角落里把发带解下来往心口塞，才踏实了点。

    皇上估摸着得等早朝完了才过来，顾云梦等得饿急了，拿了乾坤袋里的酱饼吃。正吃得满嘴油光的时候，皇上，身后跟着个贴身太监，就这样来了……

    大太监为这个不知哪儿出来的人给气懵了，完全没在意这家伙是不是面生，不管三七二十先跟圣上赔起罪来。

    顾云梦这次不知为什么，比上次镇定了，跪着把头埋得低低地。

    朱棣看了两人眼说：“行了。”然后让大太监回去给他备点点心，会儿拿来武英殿。结果想想不对，又补充了下：“羊肉也备份。”

    太监领了命，赶紧退下了。

    朱棣让顾云梦起来，跟着他进去殿里。武英殿里既有陛下的九五之威，又不乏臣子的不卑不亢，真是个很妙的宫殿。

    顾云梦只能拼命努力让自己眼观鼻鼻观心。

    大太监带着菜回来得很快，他招呼众人给陛下布好菜，然后自己在边安静候着。

    朱棣说：“添双碗筷，然后你们都退下。”接着用眼横顾云梦，“你留下。”

    片刻之后，武英殿里，只剩他们两人。

    “我有的时候想不明白，”朱棣自己斟了杯酒，慢慢说着：“如果我是我，可我又觉得我不是我。”

    顾云梦有点傻了，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朱棣似乎特别喜欢小顾这个蠢蠢的样子：“看你饿得厉害，这些你都吃啊。”

    顾云梦赶紧点头，抱着碗巴巴地看着朱棣，脸上写着“你也赶紧吃啊”。

    朱棣被他逗笑了，随便拣了块羊肉吃了：“其实我原本就是个普通武将，私下不必对我礼了。”

    大明的皇帝，可能因为血脉传承的习性，私下并不喜欢以“朕”自居，但举止之间的王气并不因此而减少半分。正如当年□□皇帝的那句“我本淮右布衣，天下于我何加焉”模样。

    既然如此，顾云梦就赶紧尝起宫中的好吃的。朱棣是北方口味，因此菜色看似简单，实际上花样也不少。比如这羊肉，看就是肚里塞满了香料在火上烘烤而成，羊肉肥美鲜嫩，只是简单切下来拼盘，仍然称得上玉盘珍羞。

    朱棣看着顾云梦吃得欢，自己也勾起了食欲，口闷了酒，吃些菜，开了话匣子：“天下人都当我是，至无情，至残暴，而我为天下平北夷，修盛典，却无人知。

    “如今允炆下落不明，又有人以此做文章，方孝孺之事，令我失去道衍。朝堂之上，只剩我人，穷其所有维稳江山而已。

    “这龙椅，不如马背来得舒服。”朱棣说了通，倒了三杯酒连着喝了，他刚刚那句话，好像把他这生都概括完了。

    “云梦，”这时琴白突然说，“为陛下把酒添了，你身上有唐门的半日醉，加些。”

    救命啊！总有仙人想害皇上！

    然而顾云梦还是这么做了。

    作者有话要说：

    ☆、009

    009

    远处传来和尚念经的声音，朱棣寻声过去，是他旧时住的宅邸。

    朱棣有些迫不及待地走了进去，他离开北方太久了，像这样的梦也不是第回了。他急切的脚步声诉说着他对过往那段平静生活的追忆。

    今天的偏殿里坐了好的和尚，他们正小声谨慎地背诵着经文。

    朱棣清楚地记得这天，他是在这里碰到了道衍。

    那时他差点错过这位老和尚，可就在他快要离开的时候，道衍说：“王爷，我想送您顶白帽子戴戴。”

    这句话，应该是永乐这个时代真正的开始吧。

    如今再回头看，他心里有很感慨。

    只可惜在这个梦境里并没有道衍的身影。

    做梦罢了，无需计较。他这样安慰着自己。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来人袭白衣，飞眉入鬓，英俊而挺拔，不似凡人。

    那人对着朱棣微微笑：“如果没有遇见道衍，你会是怎样？”

    朱棣从心而答：“或许不累。”

    白衣人颔首：“不错。”他从袖中摸出把匕首，递给朱棣，“仅以此物，斩断烦忧——以杀谋生，再适合你不过了。”

    朱棣拿着匕首有些犹豫，这位九五至尊也难得有些迷惘：“不知高人尊姓大名？”

    那人说：“我乃异界仙人，你可称我为——琴白。”

    朱棣还没来得及答应，突然天旋地转，瞬息之间，切都消失了。

    他醒来，窗外传来太监报时的声音。晌午刚到，看来他也没睡久。武英殿的桌子上，残羹剩饭还尚未收拾，而他的胳膊肘正压着把匕首。

    而那位不会说话的小公公，不知所踪。

    朱棣拿起匕首，陷入了深思。

    “所以你到底给了皇上什么啊？”顾云梦手扶着帽子抖抖霍霍地轻功赶回医馆。

    琴白说：“本仙人出马，当然是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