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门雪 作者:阴小刀

    着急急抬脚勾向悬空自转的宝剑。

    司马流岂不知他的意图，近前伸了双手来抓他腿脚。又是那个招数，只不过从树上换到了地下，胳膊换到了脚。数日前卫有刀已在这招下吃了亏，这会儿见了，急急将腿后缩，左刀飞射。没想到对方速度实在太快，刀未离手，脚踝却已被箍住，接着被股劲力推飞，足不沾地儿地跌出老远，但这回可别再想着对方会好心托他下了。

    好在他留了后手，早在抬脚之时便从背后拔出了另把刀，这时个反手往地下扎去，借力稳住了身形，直了遥遥望着丈把远处的司马流。

    断水剑已经归鞘，但那人右手，却握着另件物事。

    是他的刀。

    卫有刀低头瞧，身边果然只剩了把刀。恍惚了下，省起是自己对司马流使的飞刀，结果反落入了对方手中。

    夜静得出奇，连风声都匿进了最黑暗的角落。

    “还给我。”

    卫有刀语气平平，素日的骄横狂傲，到得此刻竟是丝不存。

    “百招之内若能碰到这把刀，便还了你。”

    司马流淡淡回敬。他在这头，眺着林子进深处的斑驳人形，繁枝密叶阻了月光，看不清阴影下的表情。

    人形微微顿了下。司马流大抵猜得到他在惊讶什么，“断水剑”很少主动引战，尤其在他卫有刀面前，是磨掉了身棱角，“练”就副任打任骂的好脾性。短短月余，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然而现在，他想结束这无休无止的退让了。诚如对方所说，他们之间是该做个了断，原本便是非亲非故的两人，没必要为点琐屑小事纠缠不休。也好，这仗，就当作是天赐的契机吧。

    也许这仗之后，他不会再莫名地困扰，不会再因个男人心旌摇曳。两个人，两个亦敌亦友的人，从此分道扬镳，陌路红尘。

    心尖儿上的蚂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点微凉。

    却是谁，徒惹了秋意，枉犯了愁思。

    “嚓”、“嚓”、“嚓”——

    那人朝向自己步步走来，落叶摩挲鞋面的声响韵律十足。

    “刀，给我！”

    他在距他六尺远处定了，没了阴影的遮挡，凶相尽现，却哪里还有半分俊朗之貌？话音砸落，周围的白桦叶随风而舞。

    司马流心中凛然：不，那不是风，是杀气。

    是卫有刀的杀气。

    来不及想，断水剑出鞘，却只听“铿”的声，胳膊震，刀剑咬合在了处。

    好快！不止是快，而且……

    卫有刀根本没给司马流思考的时间，第二第三招几乎同时攻到，招招刁蛮狠辣，力达千钧！

    司马流只防得他来势汹汹，却不防得他招招致命，对方好像与自己有着不共戴天的宿仇，下手竟没留得半分余地。

    “你做什……”司马流怒喝，末字却被他倒咽回去——对上双嗜血狼眼，再的话语却都无法道出。

    糟了！

    “卫有刀！快醒醒！”司马流大叫，剑花飞挽，织成张细密大网。单刀被用力掷出，刀背碰到卫有刀身上，落了地。

    卫有刀没去接，甚至瞧也不瞧，失了切知觉似的，既看不见，也听不见，感觉不到，只有无边杀意在空气中漫开，手起刀落，无数残枝碎叶飞卷，此起彼伏。刀叶圈中，有个发狂的疯子，抡圆了膀儿，大开大合，左右斩削，攻势但增不减，直似要将眼前那人大卸八块！

    “着！”司马流凝心定神，寻得处破绽，剑如游蛇钻入刀影之中，再抖，便作玄龙，飞旋盘升间竟循了对方刀法的走势，近于契合，却是招克招，反将每次攻击压制了下去。

    “顺流而下”——无为而无不为，正是老子《道德经》的精髓所在，也是楼观派尊崇的道法，断水剑最玄妙的奥义。

    司马流的功力尚未达到这至高层，却也炉火纯青了，全力施为之下，竟使得对方缚手裹足，突围不开。

    卫有刀满眼血丝，戾气盛，夜风并着杀气吹散他头栗发，形同鬼魅，好不骇人。

    右腕又翻，司马流纵身欺近，长剑再次驱入，竟直接击中卫有刀脐部气舍穴，却未刺入，只提了腕使剑身贴折成个半圆弧度，将对方弹开老远。

    卫有刀后背狠狠撞上树干，滑将下来，伏地喷了口鲜血。

    “快调息！气沉丹田！”那司马流眨眼已经到了跟前，急急说完这两句话，便要将他搀起。

    不料对方却突然拽住他衣领，嘶声大喊：“刀，还我刀！”

    “刀？”司马流顿，抬头四顾搜寻那把掉落地下的刀，冷不防那人拳头打来，结结实实击到肉，半边脸颊当即肿起。

    这司马流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般当头揍过，何况揍的是脸。预感到接下去定是番狂风骤雨，也不顾左颊火辣辣地痛，手脚并用，仓皇招架着。

    这般近身肉搏，任何兵器都已没了用处，就连拳脚都很难施展得开。是以卫有刀干脆不论招法，单讲蛮劲儿，直打得司马流也乱了套。抵挡了阵，见对方仍没个消停，印堂抹青气若现若隐，杀意蠢蠢，大有死灰复燃之象，登时惊惶，这时候却还管得什么《道德经》，硬了肚肠运起九成内力和十成外力勉勉强强将卫有刀按住了，“啪啪”甩了他两耳刮子，嘴里却连声道：“你且冷静！是我不对，不该夺你的刀，是我不对！”

    身旁的白桦树枝被两人倒地的动作震了震，片片落叶飘下，如蝶缤纷。

    司马流喘了几喘，极力让自己平复下来。其实他压根儿没想好要说什么，做什么，只急着要对方清醒，道歉的话便个劲儿出了口。

    尽管错不在他。

    好像什么都乱了，什么都错了，断水剑早被丢在了边，司马流可还是那个心高气傲的司马流？！

    不知是因为那两个耳光，还是迭声的道歉起了作用，卫有刀终于慢慢归于平静，杀气甫消失，四肢也渐趋疲软，直到不再挣扎。

    司马流趴在他上下起伏的胸前，那里透着丝丝温热，恰似波碧水，潺潺如绢，漫延到他四肢，再从后脖子爬上了耳根，最终在彼此的吐息间盘桓。

    “砰”、“砰”、“砰”……

    这是什么？声声，煞有节奏，像鼓点的节律，旷达致远。

    这是心跳，对方的心跳，居然如此清晰，仿佛……是从自己胸臆中传出的般……

    不对了，定是哪里不对了。司马流喃喃出声，时竟懵懵然不知所云。他这般钳手钳脚地压着卫有刀，这夜阑人静，幕天席地的，就像……就像……

    心儿跃而起，卡在咽口探了个尖尖头，要上上不去，要下下不了，阵紧似阵地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