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门外 作者:芳瓶十一

    不下雪的话。黄副官答应送我回家……”

    “那么我不该来？或者是，来的不是时候了？”

    杨满找不出理由来反驳，他很丧气的发现，乔正僧的赌气话竟然是真的。无论他来不来找自己，事实都惊人的致：不下雪他可以下山，反过来旦下雪，人就只能滞留山上了。

    唯的区别就是，他现在跟乔正僧在起，在这个破落的大宅里面自己动手生火，不知道还要渡过几个夜晚。

    想到这里，杨满是没有丝毫不悦的。

    水滚了，乔正僧直接舀了杯递给杨满，然后又抓了几把米入锅，盖上锅盖，看样子是要熬粥。

    杨满凝神看他的举动，实在是觉得稀奇。

    做完了这些，乔正僧又重新坐下，对上杨满的视线，字句的说，“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把你再送回去。”

    杨满摇头。

    “当初从小春楼出来，我没有与你签任何契约，所以你不定要跟着我……”

    不自觉的，杨满的唇微微张开，他着实惊讶了。乔正僧的意思很清楚，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是这个发展。对方带他出来，是准备打发他的。

    乔正僧接着说，“用你的话说就是，并没有卖给我。你要走，我是没有权利阻拦的，所以大可不必偷偷摸摸行事。”

    到这里杨满又听不分明了，就算他真的有过这个念头，但实际行动上没有任何表示，乔正僧是怎么看出来的？

    好在乔正僧从来开门见山。张纸送到眼前，眼看到落款处的江南船厂字样，杨满便明白了。

    无可辩驳，杨满沉默了。这张聘书放在家里周有余，拖着没回复，是因为他踌躇着，到底要怎么告诉乔正僧自己的决定。

    看到对方没有话说，乔正僧取出根雪茄，又随手抽了根燃着的干柴来点。往日里那种慢条斯理，细心品味的态度没有了，烟来不及烤下就放进嘴里大口的吸。烟头上团火，总是来不及暗下去。

    锅里的米在水里翻滚，慢慢的溢出丝香来，但被他的雪茄盖，就什么也闻不见了。

    乔正僧吐着烟说，“船厂的股份我撤了半，另半转到你名下了。”

    杨满猛吸口，被呛得咳嗽起来。炉灶前的烟火气太重，他不得不起身走到门口，开条缝来呼吸外头的新鲜空气。

    还没等他平复下来，就听到乔正僧在身后说，“雪停了？”抬头看，果然，风停了，雪也不下了，天地间是片静谧的白。

    第37章

    乔正僧就势推开门，外面冷冽的空气进来，冲淡了屋里的烟味。杨满索性走出去，脚踩到雪地上，发出咯吱的轻响，提起来便是个清晰的脚印。

    南方人是不讨厌下雪的，即便是困在山上，也还是抗拒不了这种，苍茫又无瑕的景致。

    随后乔正僧跟了出来，“我打算在这里铺石板地，然后再栽种片竹林。年纪大了，喜欢念旧，很东西以前不在乎，现在就想得紧。”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看杨满茫茫然的样子，乔正僧就补充了句，“我老家的后院里都是竹子。”

    于是杨满问，“乔先生久没回去了？”

    乔正僧凝神想了想，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这时候杨满回到上个话题，他很坚定的说，“船厂的股份我不能要。”

    乔正僧则毫不客气的说，“如果你要走，就必须给我拿着它。到了那边，没有资本，独立董事不过是个虚衔，什么事也管不了。”

    “可我本来也没想当什么董事。”

    这回轮到乔正僧不信了。他盯看对方，眼神冷冷的，这是种居高临下的不予置信。

    杨满在心里叹声，这是他与乔正僧的死局，而再再而三的重演。他不要钱，不想当董事，在对方眼里就是不可理喻。人与人的隔阂由来已久，但发生在他与乔正僧之间，杨满就觉得格外伤悲。

    接下来他放低了语调解释，“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不止不想当董事，也从来没想过要离开天津。但是你要办船厂，我实在力不从心。我的想法是，去江南船厂呆两年，等我学到些经验再回来帮你。这样做还有个好处，那就是到时候可以挖批人过来。我知道你不缺钱，但人就未必招的到了。”

    这时杨满抬眼看乔正僧，发现他全无表情，僵僵的在原地。于是杨满又低头，看到雪地上留着两个人的脚印，纷乱的交错着。他勉强笑了下，“你不信也没关系，我可以签张契约给你。”

    “啊？”到这里乔正僧才出声，立马瞪圆了眼睛看他，“你说什么？”

    “我保证两年后回来，如果你不信，我可以签张契约……”

    “卖身契？”

    “好。”

    听到他答应下来，乔正僧觉得意外。他马上又问，“这话是真的？那我可就买下你了。”

    杨满没有吱声，但他点了下头。

    乔正僧这才震住了，他发现杨满竟然是说真的。

    买下他，就能拥有他？么的疯狂！

    这个念头，在乔正僧心里生生灭灭，纠缠了很日子。但此刻被对方提起来，他却感到无比的恼火。

    “你在小春楼长大，应该知道卖身契是个什么东西。也应该知道人身自由被别人控制着，是个什么滋味。今天这话你要是再说遍，我就当真了。”

    身边无可支撑，杨满便抓紧了袖口。乔正僧这番话出来，他确实失了勇气，没了把自己交出去的勇气。

    对话到此便告段落，两个人都没再言语了。天加亮了，太阳似乎要破云而出，稀薄的光芒投到雪地上，呈现种明艳的白。

    马上的，视野开阔起来，在群林的遮掩下，也能看出些远山的轮廓。乔正僧往前走了几步，马上又走回来，到他对面说，“而且如果你是为了帮我办厂，我就不同意你去上海。”

    “只有两年……”

    “两年也不行。”乔正僧靠近他说，“天都不行。”

    杨满满心疑惑，抬起头来，看到晨光中的乔正僧，威风凛凛。是他心中的那个人，又仿佛不是。明明贴在自己耳边说话，却又好像的很远很远。

    乔正僧说的是，“我不要你的卖身契，我要的是你的人，每天都能在我身边。”

    据说晴天在雪地里行走，眼睛会被积雪的反光刺伤。杨满觉得太阳穴猛跳，耳朵嗡嗡作响，莫不是真的有了雪盲？此刻乔正僧的话何其暧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