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志恒与冯雪英 作者:远行客

    这种其貌不扬的乡下丫头。

    先前的小红莲漂亮啊，比起她，春花简直连提鞋的资格都没有，可他还是高估了冯雪英。

    心里不高兴，小段司令连这天的晚饭也不肯吃，差不了，就叫刘副官带上春花准备走人。冯雪英却道：“还走么，你们走就行了，春花就留下来吧，刚好家里有现成的空屋子，她个大姑娘，总是住在司令府里也不是办法。”

    段至恒没料到他会如此性急，匪夷所思的看了眼大姑娘，没想到大姑娘也不要脸，竟是垂着脑袋轻点默许。

    小段司令彻底生气了，眼神里的匪夷所思瞬间转入愤怒，但低头，长睫毛又把这种愤怒给彻底掩埋了。抱过发财摸摸头，他扭身就走，边走边说：“随便你们！”

    刘副官跟在段至恒后面小跑阵，可段至恒走得太快了，他追不上。好不容易追上了，条巷子也走到了口，冯雪英住的这块地界没有路灯，只有青白的月光，流水似的照在这片屋瓦之上。

    段至恒说：“你把车开回去吧，我自己走回去。”

    刘副官以为自己听错，便啊了声，段至恒说：“我还有点事，你先回去。”

    说着，他往条巷子里拐进去，刘副官不放心，却也不敢违抗命令，在巷子外面几步的地方远远的看了会儿，又往路口的牌子上看，心想，司令有朋友住在这里面？怎么以往没见他来过啊？

    刘副官看不见，而段至恒走到片彻底的黑暗中却是停下了脚步。没人看见，他就偷偷摸摸的大哭了场，不出声音只是哭，哭得自己脑袋疼。

    等到脸上差不干了，眼睛也涩得快要睁不开，他整了整衣服终于往外面走回去。

    走到路口，该转弯了，他用力眨眨眼睛，从黑走到亮地里，暖黄的路灯光线也变得刺眼了。

    路上没有人，刘副官开着汽车也早走了，段至恒就盯着自己的黑长的影子慢慢步行。走了两步，地上又了道人影，跟他的影子走成个前后并列，接着，熟悉的声音也来了，是冯雪英在叫他，阿霖。

    段至恒走不停，咬着牙头也不肯回，冯雪英追上来，气喘吁吁，又叫了声阿霖。

    段至恒说：“干什么？”

    冯雪英拦住他：“你跑什么？”

    段至恒说：“我没跑，我回家！”

    冯雪英看看他，上来就要抱他，段至恒说：“你又要干什么！春花不是给你了？还不赶紧的回去卿卿我我去？！”

    冯雪英伸手来抓了他的袖子，几个手指抓得可怜巴巴，段至恒住了。

    冯雪英说：“我不要春花，不要他。”

    冯雪英的声音不大，仿佛是单为了说给段至恒听似的，段至恒的眉头又皱起来了，说：“小红莲回不来了。”

    冯雪英问：“怎么了？”

    段至恒犹豫了下，低低的答道：“她跟那个伙计起在河沽码头搭的船，那船是要去香港的，可半路遇上海难，船的人全死光了。”

    冯雪英听着他讲，眼睛越睁越大：“死了？”

    “嗯。”

    冯雪英的头慢慢的低下去，手却攥得紧了。

    段至恒以为他要难过，就想掏出手帕来给他用用，但是掏到半手又不动了，那手帕刚擦了他的眼泪，还没干呢，怎么拿得出来。

    于是他象征性的伸出手拍了拍冯雪英的后背，不料冯雪英胳膊缠，整个把他抱住了。颗脑袋埋在他身上，冯雪英咕哝咕哝的从嗓子眼里出哭腔，段至恒却有些无可奈何。

    冯雪英说：“那我只剩下你跟发财了。”

    段至恒想了想答道：“不是还有个大姑娘么？”

    冯雪英道：“大姑娘也不在了。”

    段至恒说：“什么？”

    冯雪英点点头：“我给了她点钱，放她走了。”

    段至恒问：“走？走哪儿了？她个乡下逃婚上来的小丫头，举目无亲的，能走到哪儿去？”

    冯雪英说：“她有个相好的，住在隔壁罗云镇上，下午关门，她就跪下来求我了，叫我放她条生路。”

    段至恒听着，表情里若有所思，他真是搞不懂女人这种生物。不过懂不懂都跟他没关系，横竖他又不喜欢女人，不需花时间去了解。于是抱着冯雪英摸了摸对方的发顶，他的语气又柔和下来，低声问道：“那你怎么办？”

    冯雪英说：“还有得选么？”

    段至恒脸黑：“选什么？”

    冯雪英说：“选人，选媳妇。”

    段至恒口是心非：“……我再叫刘副官帮你看看吧。”本以为这就可以搪塞过去，可冯雪英在他怀里抬了头，目光直统统的，盯得他心里顿发慌。

    “……你又要干什么？”他不耐烦的说。

    冯雪英沉默片刻，表情认真而严肃，他说，阿霖啊，你跟了我吧，我有儿子，会洗衣服，还有洋行里的工作……你跟了我好不好？

    七

    冯雪英求完婚，段至恒还傻着，及至厚脸皮的冯老爷不知道从口袋里摸出个什么东西，然后抓着他的手，个手指个手指的往上套，他才彻底醒过来。可醒，脸就红了，瞪大了眼睛要把手往回抽，冯雪英却用力的攥住他。

    “别动！求你了先别动！会儿，会儿就好！”

    段至恒吸了口气，昏黄的路灯底下，他看见冯雪英的脸也是红了，不但红，还慌的很，攥着他的手不停的抖啊抖，段至恒看清楚了，他拿着个金戒子呢。因为不知道该往那个手指上带，所以挨个的使着尺寸。

    “这是什么？”段至恒心里阵蜜淌似的甜，甜得快要晕过去，可脸上还是绷着。

    冯雪英吞了口唾沫，有点怯怯的说：“传家宝。”

    “什么？”

    金戒子终于套进去了，套在段至恒的小指上。

    “我妈说了，以后谁进我冯家的门，就把这个给他。”

    段至恒举起手，对着路灯光照了照。戒子是好戒子，当然手也是好手。他说：“我还没答应你。”

    冯雪英几乎有点委屈了：“你不跟我？”

    段至恒抿嘴，不说跟不跟，揽着冯雪英就往回走。

    而冯雪英慌里慌张的被他带在胳膊底下，还在抬头问：“小阿霖……你……”

    段至恒说：“发财睡了没有？”

    冯雪英点点头：“睡了。”

    段至恒说：“好，我晚上就睡那间空屋子。”

    冯雪英说：“你不回去了？”

    段至恒说：“不回去了。”

    冯雪英高兴起来，两只眼睛里盈盈的闪了光，喜气洋洋的说：“好！”

    回到家，冯雪英很快就在厨房里烧来了盆热水，殷勤的端到空屋里，段至恒已经躺下了，胳膊底下垫了个大枕头，正在看他从洋行里带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