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伴龙眠 作者:八风不动

    。”

    许久未曾开口的国师此时轻咳了声，“人心向来反复难辨，如今故人大归于尘土，当时的种种心思用意也难考证，还是说说门后面的事吧。”他虽不怎么说话，但每次开口都给明渊种古怪的感觉，仿佛是在故意压着嗓子，好让人分辩不出他本来的声音。

    易锋顿了顿，又继续回想那段久远的记忆：“阿茗很快找到了开门的方法，我们三人奋力推开石门，发现脚下是条长长的用石头方砖铺就的甬道，足足可供八人并行，阿茗二话不说就当先走在了前面，我和小茹跟在他身后。甬道越走越窄，最后我们不得不排成列，但除了变窄之外也并没有什么意外，路都极其顺遂，阿茗小心地引导着我们绕过了所有机关，小茹则默默跟着阿茗，什么也没有说。”

    “甬道的尽头是间有三个出口的石室，我们在当中左顾右盼，阿茗要走左边的出口，可小茹却执意要走中间的，两个人都异常坚持，时争执不下便转头来问我的意见，我当时昏了头，想也不想就说自己愿意相信阿茗，小茹听后立时大发雷霆，大声骂阿茗甘于下贱，勾引同门师兄，又指责阿茗居心叵测，要引我入死地。”

    “阿茗句话也没有辩白，只是看着我，好像要我做选择，我被小茹吵得头大，却又不由得有些相信了，因为我知道阿茗是真心悦我，若换作是我，自己心爱之人突然提出刀两断而后另娶他人，心中也定会怨恨吧。所以，最后我还是听了小茹的话走廊中间那扇门，要阿茗自己去走左边的门。阿茗还是什么也没说，犹豫了下就跟了上来。”

    明渊哼笑了声：“二对，正确的却是少数。”

    易锋垂下头，“出口外还是狭窄的甬道，和之前我们走过的似乎并没有太大不同，可这次阿茗却走在最后面，换了小茹探路，结果刚刚走出不到十步，便从墙壁里毫无征兆地射出无数毒箭，小茹躲闪不及被刺中了肩头，当即昏迷过去，我只能将她背在背上，和阿茗奋力往回跑，想要重新回到那间石室，但那时出口已经被断龙石封死，我们根本没法回去，别无他法之下只能冒死顺着甬道继续往前走。”

    “勉强过了箭阵，又有翻板，板下黑洞洞的好似无底深渊，我两次险些掉下去，背上又负着人，全靠阿茗相救才能脱身。可没过久，阿茗却被从地下探出的锥刺刺伤，脚被捅了个对穿，血流不止，我不止次劝他停下来歇歇，他却总是说时间不够，必须尽快将我们送出去。大概就如龙君所言，阿茗是浮岛秘密的知情人吧。”

    明渊颔首道：“传言天堑浮岛每百年只会出现天，十二个时辰后就会重新沉入海底，想来这点宋茗是清楚的，所以才会再说时间不够。”

    “我们最后狼狈地逃出了山腹，根本没有拿到什么武功秘笈，我心下惴惴，还犹豫着要不要冒死再进山趟，可这时，整个浮岛却突然开始不停振动，然后缓缓下沉。我连忙背着小茹拼命往船边跑，阿茗则落在后面，等我把小茹送上船后，海水已经涨到了岸上，顷刻间就把原本搁浅的船托了起来，我急急转头去看还在岛上的阿茗，希望他已经跟上来了，却见他正在远处静静地瞧着我。”

    “那时，水已经漫到了他的脚背，很快又漫过了他的小腿。我害怕极了，连忙划动船桨想要划过去救他，可海浪却把船往相反的方向推，我大声朝着他叫、朝着他吼，他都置若罔闻，只是那样静静地瞧着我，而后突然转身，瘸拐地往石门的方向走去，紧接着，海中出现了个巨大的漩涡，浮岛完全沉没下去，我在船上等了三天，阿茗却再也没有浮上来……”

    “离师父与魔教比斗的时间越来越近，我左右为难，最后只得咬牙选择返航，谁知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出海时用了十几天，回去却用了近两个月。等我们弃船登岸，马不停蹄地赶回青城山，却发现那里已成了片焦土——师父与魔教左使比斗落败，当场被杀，而青城派也不复存在了。”

    “后来的事，不过是潜心练武、报仇雪恨的老套故事。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约战魔教教主并将他击败，坐上了武林盟主的位置，也按照师父生前的愿望娶了小茹为妻，第二年还得了对龙凤胎。旁人看我时都是满眼艳羡，只有我自己知道故人夜夜入梦的滋味有难熬。”

    慕白见易锋满脸痛苦，有些不忍，不由得劝道：“你也无须自责，是你师弟自己自愿放弃的，怪不得你。”

    易锋轻轻摇头道：“没用的，我何尝不曾千次百次这样对自己说过，可这不过是自欺欺人，只要回想起阿茗最后的眼神，我便彻夜不得安眠，他从来都是这样，什么也不说，我在江湖上有了红颜知己时是这样，我与小茹订婚时是这样，我错怪他，不听他的话走进死路时是这样，他决定永远离开时也是这样……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便是如此吧……”

    ☆、第三十六章 爱恨

    四个人沉默了会儿，明渊突然无比突兀地笑出声来，三人不由得齐齐抬头望向他，他却勾起嘴角，对易锋道：“你很恨他吧——”

    慕白不知明渊怎地会得出如此离谱的结论，刚要开口，却惊讶地看到易锋竟点了点头，缓缓道：“没错，我恨他。”

    慕白难以置信地望向易锋，就听他继续道：“我知道自己没有这个资格，却依旧深深地憎恨阿茗。若他不冒死救我和小茹，而是让我们干净利落地死在那里，我便不会苟延残喘至今，活得如此痛苦。”

    “你觉得痛苦吗？”慕白轻声反问，直直地望进易锋因苍老而有些浑浊的眼睛，“你当过武林盟主，曾经在人生巅峰；你报了仇，娶了妻子，还有了孩子；你的生命何其完整，就算不至于千古流芳，百年后亦会有人提及，而宋茗却什么也没得到，什么也没留下。如果活着比死去痛苦，为什么你还坐在这里，而不是慨然赴死？”他适才竟然会同情这样个人，真是太可笑了。

    易锋缓缓摇头，面摇头面苦笑：“慨然赴死吗？我开始便想着要慨然赴死，可当次我被魔教刺客以毒刃重伤，生命垂危时，我却突然开始害怕，我怕活不到天堑浮岛再次出世便会散手人寰，我怕我就这样死了，死在个不属于我的地方。”

    慕白茫然地看着易锋，他不太明白。

    “自从报了师父的仇，我开始觉得空洞，幸存下的青城派师弟师妹们都变得陌生起来，甚至包括小茹，我不想见他们，不想和他们说话，或者说，我根本不想见任何人，不想和任何人说话，我只想回到那座南海上的孤岛，可我却再也回不去了。”

    “但你还是娶了自己的师妹？”慕白冷笑着道。